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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逢珠玉(鱼头小闲)


倒不是邢夫人不知道人家如今避自己不及,只是迎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向来忍气吞声,耳根子又软,威逼利诱一番,总是听的。况如今钱家开医馆做生意,一向和气生财,最怕铺面起事端的,她又不是王夫人那样的出身,到了这关头还要讲面子,怕弄得太难看,到时候她去迎春面前撒泼打滚的,大过年的,也让医馆里的街坊邻居们看看笑话,她不信林家坐得住。倒不是不怕丢脸,但是如今饭都吃不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邢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医馆里坐着的竟然不是迎春,而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林大姑娘。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世上的人本就是趋炎附势的多,林馥环当年和离回家时,一片骂声,哪怕是朝廷以她为例,允妇女们与夫家和离,也只惹来冷嘲热讽。谁知现在南
安王府吃了败仗,林家又节节高升,林馥环的和离并没有影响她妹妹的婚配,甚至人家直接嫁进宫里当太子妃去了,于是话锋一转,现在哪儿还有嘲笑她回家的?只恨不得说成是她休了丈夫。
邢夫人不是没听说过这位林姑娘的厉害,见她似笑非笑的,丫头婆子们一气儿排开,摆明了就是在等她似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林馥环这架势还真有些凤姐当年的意思,可对凤姐,她还能用婆媳间的孝顺来压,对这么个厉害的主儿,怕是就算她撒泼打滚,也落不到什么好。邢夫人向来是欺软怕硬的,如今见了这架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说:“想着快过年了,迎丫头毕竟还是我们贾家的人,接她回去过两天。”
“她不回去。”馥环直截了当地道。
邢夫人也是没料到她竟是连个弯儿都不转,直接拒绝,是半点不拿她当亲戚处了,气得头疼,直问:“迎丫头是卖给林家了不成?我是她太太,我来叫她回去都不好了,迎丫头借住在她家,她拿着当亲姐妹对待,怎么娘娘一进了宫,这话就不作数了吗?”
馥环冷笑了一声:“她是没有卖给我们家,不过贾大太太,你以为你做得了她的主?这林家这么多人,我的弟弟妹妹,我确实做得了主,不用问迎丫头,就是我三弟弟,说是要去哪儿玩,我说了不许,你问问他还去不去?反正现在,我说了不准去,你猜迎丫头会不会听我的话?”
邢夫人被她抢白,气不打一处来:“她既然没有卖给你家,那就还是我家的女儿,我叫她回去,她敢不听?”
“你当迎姐姐是傻么?今儿个是馥姐坐在这儿,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眼下也没有病人,几栀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看热闹,帮腔道,“馥姐脾气再怎么样,眼下迎姐姐的月钱是她在给,贾太太最好别惹她太生气,要不然,你还得给迎姐姐再找一门差事——瞪我干嘛呀,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迎姐姐出门去孙家的时候带了多少嫁妆,你心里最有数,别拿太子妃娘娘说事啦,太子妃娘娘那天回来,可是气得差点病了,还是你以为迎姐姐在孙家的时候攒下钱来了?你是觉得她不用吃、不用穿,还是平日里一点钱都不能用,就攒着等着接济你们?”她年纪虽小,但是伶牙俐齿的,又开门做生意,见着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脸皮薄了这生意可做不下去,当年巧姐出事的时候,她就生气得紧,只是没能见着那位传说中的大太太,不能替巧姐说几句话,心里憋着,到今儿个可算是全倒出来了:“要我说,贾太太,这么多年了,您也没想起自己有这么个闺女,这时候,就索性别想起来了吧?真计较起来,损失的会是谁?太子妃又会向着谁?其实也不必拿太子妃出来说,有借有还,再见不难,你们要再借钱,要不先把迎姐姐前儿个借的那十两银子还回来吧,也够小门小户的过一阵子了,是迎姐姐攒了这好久呢,我亲眼见着,她都多久没添新衣裳新首饰了。你要是真拿她当闺女,你就养着她,要不,就别摆太太的谱啦。”
邢夫人不敢和馥环来硬的,但见几栀一个小丫头片子,穿着打扮也就那样,竟然也敢瞧不起她,是真的动了肝火,赖在地上哭骂道:“好你们林家,说起来也是书香世家呢,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么?是什么样的教养?我还非得跟林太太理论理论不可了!”
几栀问她:“这可真是稀奇了,教养教养,怎么叫教养?我五岁开始看医术,长到十几岁开了这医馆,这一年下来,救活的人也不多,但也有小十个了,如今过年,还有人来我家送农货,谢我当年救他性命呢,我治病救人,你家老爷杀人,如今你反而来说我没有教养了?那可真是,就是你说得出口,阎王爷也不肯答应的。”
馥环站起来,对邢夫人道:“贾太太也不必在我们这儿耍赖,就像
栀丫头说的,她治病救人,街坊邻居的都长着眼睛,不是你说我们坏话就有人信的。这事儿就是说出去,你又能伤到我?也就伤着迎丫头罢了。你硬把她接回去,我是不能应的。要是她自己愿意跟你回去,那我能有什么损失——只是,她又不傻。何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呢?闹得再难看点,你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跟你家里其他的人解释罢。我林馥环名声在外,多少人背地里说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呢,你真要替你家树我这么个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敌人?”
她这话可算是说中了王夫人的心思。王夫人一来毕竟是大家出身,不敢太过拉下面子来胡搅蛮缠,二来她的宝玉还要考学,也不算全无希望,实在没必要得罪林家。但邢夫人小门小户的出身,而且爱财如命,现在丢了钱,正是觉得什么都不好的时候,脑子一热,也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林馥环这话,还是让她抖了一抖。
是啊,大闹一场,然后呢?林家就是不愿意借钱,大不了就把迎春一起赶出去,谁还会怪他们不成?他们又会有什么损失?迎春既不是他家什么女儿,又不是他家媳妇,撑死了算在她家医馆做工的一个人,他们不养她,别说告到官府,就是让最没有见识的村妇们听着,也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林黛玉和迎春的交情,说到底也就那样,她难道真的会为了迎春去和自己的婶娘、姐姐闹不快?只会埋怨上贾家。到时候和林家连这点表面客套都做不到了,二老爷、王夫人又会说什么?邢夫人要是身上还有钱,也就不怕了,但她现在是什么底气都没有,被林馥环一问,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第212章
馥环打发走了邢夫人, 还是觉得头疼, 对几栀道:“我就盼着这一遭后,他家心里有点数,别再来了。我是想不到还有人在做出卖孙女儿的事儿后, 还有脸面出来的。”
几栀笑道:“她要是个知廉耻的,也做不出卖孙女儿那事了。要我说,还是得迎姐姐自己下定了决心才好,否则,你能拦一次两次的,能天天盯着这儿吗?”
馥环冲她挑眉道:“你且放心吧,自然会有人替我管着她的。”
谁会管着邢夫人?自然是如今家道中落, 但宝玉好容易开始念书、心里有些盼头的王夫人。她素来就看不惯邢夫人的做派, 如今贾母也没了, 家里整个都一团糟, 什么丫头、小厮的都跑了, 一家子在典当祖产度日, 还摆着那份和气给谁看?王夫人从前是最不喜欢黛玉的人, 如今也不得不低头。林家不肯借钱, 难道她不怨?可是倘若林家彻底地和他们撕破脸面, 吃亏的是谁?邢夫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她的宝玉可还是要光宗耀祖的,现在和林家闹翻,立这么个敌人,多不划算?官场上人情练达皆文章, 不求别人拉一把,只求到时候好容易能出头的时候,没人踩一脚。王子腾当年就是,上得太快,得罪的人太多,最后的结果可说不上好。王夫人是没胆量猜测王子腾那场风寒背后的故事的。但眼下他们的亲朋谁不是在走下坡路?多少人家求着要和林家攀亲呢,他们反而在这节骨眼上把这大好的亲戚放走?
但王夫人想着和邢夫人划清界限,贾政却不是那种会放下面子和责任的人,王夫人与宝钗商议:“大太太委实不是个聪明的人,我也是才知道,她竟然去林家闹了一场,没见着迎丫头,是和林家那位厉害的大姑娘闹的,这可太不像话了。我们就不说别的,她对迎丫头做出来的那些事,是如何好意思自称迎丫头的母亲的?要是琏儿的母亲还在,大老爷何至于此呢!”
其实别说迎春的生母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姨娘,连王夫人如今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了,而贾琏的母亲张夫人虽然也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的,但可劝不住贾赦,甚至她最后病逝都有人说是被贾赦气的,只是王夫人此刻为了抱怨邢夫人,拉这位宝钗压根没见过的大太太出来说话罢了:“我也不说别的,单说你蝌兄弟的媳妇儿,还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呢,住在大观园里的时候,大太太是怎么对她的?如今她都不管大太太,大太太竟然还指望着迎丫头管她?那可真是说笑了,最后还不是咱们在过日子?当初分家的时候,老爷想着大老爷回来的话,得有钱过日子,可没和他们大房争过什么,咱们这拖家带口的,都不如大太太拿得多,她守不住,又能怪谁呢?老爷还怪琏儿呢,说到底是她母亲,要我说,还真不能怪琏儿,就巧姐儿那事儿,就不是祖母做得出来的事儿。”
宝钗心领神会,叹道:“老爷就是那个性子,咱们如今这么多人一起过日子,倒不如珠大嫂子过得爽利了。”
李纨在巧姐儿被卖的时候袖手旁观确实引来了许多不满,她也懒得辩解,只道:“真正发卖她的人当土匪去了,我竟不知我们孤儿寡母的是犯了什么罪。”直说的人哑口无言。她和贾兰孤儿寡母的过日子确实不易,当年贾母在的时候,也是怜惜她,给她的月钱、赏钱都是媳妇儿里头最高的,和太太们一样了,但真要说全家人的眼珠子,那还是盯着贾宝玉的。就是王夫人这个亲祖母,也时常不记着贾兰。再者说了,不说那如今恐怕已经落草为寇、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的贾环、王仁,连邢夫人都还在舔着脸在家里过活呢,哪里就轮得到她来忏悔了。她既然当初没管,眼下就不会后悔,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贾兰身上。如今宝玉也开始看书了,一大家子都指着他考学升官。只有李纨充耳不闻,心里冷笑着想:“便是宝二爷当真是文曲星下
凡,又与我有何相干?兰儿用功了这么些年,还能比他临时抱佛脚的差?罢了,他们便靠着宝玉发达吧,我也不和他们争,要是兰儿争气,他们也别来抢就是了。”结果反而因祸得福,贾环等人勾结土匪回家扫荡、奴仆们偷抢变卖的那些事儿,她这儿反而是损失最小的。宝钗等看着,说不羡慕,其实也是假的。
王夫人道:“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个道理?大太太这回确实做的过分了些。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就说林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往常咱们朝中有人可以不在乎,如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他家大爷、二爷,哪个不是实权在手的?别说出了个娘娘了。”心里又恨,林黛玉他们家也养了那几年,早知道她能有这样的福分,说什么也不会让林家带走的。但是扫一眼家里这光景,黛玉留在荣国府,还真不一定能进宫。况且当年就是刘遇亲自来接她走的,这么说起来,莫非当年在船上就……王夫人那会儿总是操心,万一宝玉和黛玉私定终身,宝玉的前程就毁了,但现在想到黛玉也许的确是个多情坯子,可是人家嫁的是太子殿下,成了宝玉高攀不起的人物,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宝钗知道王夫人这番抱怨,实际上是希望要个说法去说服贾政,甚至是希望她这个做媳妇的去劝劝公公,心里暗暗叫苦。只是现在她已经成了贾家的媳妇儿,宝玉的事儿还真就成了她的事儿,再不好像从前做客那样置身事外,一问摇头三不知了。倘若让邢夫人真把林家得罪狠了,耽误了宝玉的仕途,她这几年吃的苦可就白捱了。薛宝钗有那样一个哥哥,薛姨妈又不大会做生意,还为了捞薛蟠出狱散尽家财,哪里还有“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气来,眼下薛蟠问斩,薛蝌虽然可靠,到底不是亲兄弟,她能依靠的,也只得一个宝玉。先前宝玉痴傻,那样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好容易宝玉上进,她也容不得别人去拖后腿。故而狠狠心,问道:“不要让二老爷知道不就行了?”
王夫人立刻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
宝钗轻声道:“鸳鸯是怎么死的?她人缘那么好,姐妹们一点意见都没有?鸳鸯虽然只是个丫头,但她服侍了老太太一场,最后我和二爷也是愿意叫她一声姐姐,给她摔灵,可她要是不是自己想死的呢?老爷、太太一心向善,不想查查那天大太太对鸳鸯说了什么?”
王夫人一向吃斋念佛,如今听了这话,不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宝钗的主意其实很简单,简单得甚至不像个主意了——邢夫人年纪也大了,又众叛亲离,本就疑神疑鬼的,宝钗放出风去,说鸳鸯来托梦,哭诉自己不甘心,求太太给她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她也没指名道姓的,只跟琥珀道:“我也奇了怪了,鸳鸯姐姐不是自己上吊,跟着老太太去的吗?可是她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我,她在下面,必然是连老太太都惊动了的。想来也是得了老太太的准儿,才来找我诉苦。当时她陪着老太太去,我和二爷是给她磕了头的,就当她是我们的亲姐姐了。如今少不得是要查查的。”
琥珀恨恨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
宝钗道:“鸳鸯姐姐也说是,然后我跟她说,如果真是那一位,那别说我了,就是老爷、太太,恐怕也不便替她主持公道的。她说,你不用慌,这世上是有阴司报应的,赵姨娘当年和马道婆勾结着害人,如今可不就在十八层地狱受罚?她自去禀报了阎王爷,拉仇人下地受罚去。只叫我们躲着远些,免得到时候被鬼差误以为是同伙,一并抓下去了。这听起来有些太邪乎了,太太问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做这种梦,叫我去抄佛经。”
贾家就从来没有过秘密,宝钗和琥珀也没刻意避着人,没多久全家都在传,鸳鸯其实是被人害死的,想要回来索命了。邢夫人自然也听见了,发了一通脾气
,回自己屋里,又忍不住心里发毛,想道:“与我有什么关系?鸳鸯不是自己吊死的吗?我便是说了她几句,也没拿绳子拴在她脖子上啊。她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还敢造反不成?”只是这几天她亲眼见着造反的下人可是太多了,鸳鸯当年就不听话,不肯从了贾赦,如今死了,只怕心思更多。上一个不信阴司报应的王熙凤最后是什么结局?更别说赵姨娘的惨状就在眼前了。邢夫人一时也着了急,病急乱投医,请了两个佛像在屋里拜。这可更坐实了心虚,连尤氏都听说了,佩凤、偕鸾这两个年轻姨娘如今也跟着尤氏住在西府,悄声地议论,尤氏忙道:“咱们眼下依靠着二太太过活,可不敢议论他们家的人。”
佩凤笑道:“奶奶也太小心了。倘若二太太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儿,也传不到我们这儿来。”
邢夫人同王夫人的不对付,那可是不需要旁人挑拨就明了的事。但她们说是依附着荣府二房,其实依附的是唯一没犯事儿的贾政,贾政这个人,说他迂腐也好,说他纯良也罢,倒确实不会因为妻子的倾向就对大嫂子怎么样的。所以尤氏也看得出来,这风言风语的,必然不是平白无故传出来的,所谓的鸳鸯托梦,想来也是无稽之谈,当年鸳鸯和宝钗的关系也就那样,怎么托梦就托到宝钗那儿去了?和她关系更好的平儿如今可被扶正了,她找平儿诉苦,不是更方便些?只是尤氏心里虽明镜似的,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邢、王二夫人斗法,本就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当年贾珍还在家的时候,她都不敢和两位太太说什么,凤姐都能找上他们家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老娘和妹妹,如今贾珍被流放,就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
宝钗这主意虽然简单,却是立竿见影。不多时,阖府上下都听闻了鸳鸯还魂的事儿,都等着看这一出好戏,更没人敢去伺候邢夫人了。王夫人也体恤下人,道:“之前那一通乱,现在还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实忠心的,何苦为难人家。难道要把他们也逼走为寇不成?”邢夫人虽然恨她,但连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都躲得远远的了,她还能说什么?天气又冷,她又这个年纪,又有心事,吃不好睡不好的,没几天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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