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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医院都穿了(流云南)


医院外的灌木丛里,一个背着箭囊的身影藏匿其间,时不时探个头,慢慢靠近,伸出一只脚直接踩在混凝土大马路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又重重跺了几脚,这路比朱雀大街的路面平整结实几十倍。
医院四周装着黑色铁质雕花栏杆,图的就是美观和装饰性,现在都被强哥带着保安用蓝铁皮封死了,毫无美感,安全性却提升不少。
直接的影响就是身材不怎么高的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强哥调整对讲机的频道,与两位警官通话:“医院西北门铁栏边,有个背着箭囊的大郢人鬼鬼祟祟靠近,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射伤魏勤的真凶。”
“收到!”狄警官关闭对讲机,瞥了一眼被捆在角落的五位凶嫌,“小葛,你去还是我去?”
小葛警官正处于“我是金子要发光”的状态,拿了警棍原地起飞:“我去!”
“那个人用箭,相当于狙击手,”狄警官与这五位凶嫌较量过,实力完全不值一提,“但强哥说,这人逃脱村民围捕,也算厉害的,还是小心些。”
小葛警官想了想,面子里子都不能丢,打开柜子,戴上头盔穿上防弹背心和护具,提着防暴盾牌:“我去了!”
狄警官看着小葛按照潜伏步走出去,不断躲闪前进,再躲避再前进,忽然觉得杀鸡用牛刀。
没多久,强哥就在监视屏幕里看到小葛警官用盾牌挡弓箭,然后一记擒拿手就把潜入者摁倒在地,并附赠亮闪闪的手铐一副。
强哥看了直摇头,一通操作猛如虎,其实是个二百五。
小葛警官押着潜入者走进警务室,坦然面对每个凶嫌惊恐的眼神,摘掉头盔和厚重的防弹衣放回柜子里,对着狄警官叹气:“一个都打的都没有,没劲。”
正在这时,狄警官又收到强哥的对讲机:“这六个人应该是般若寺的爪牙,心狠手辣没有下限,你们多加小心。”
小葛警官听了不以为然:“就他们?”
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从外面捡了一根断枝,在六名凶嫌面前削啊削,几下就削成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然后到每个人的颈项处比划一下。
凶嫌们受惊过度,全身发抖,怎么会有这样锋利的刀刃?!这样随便一划,脖子能全断!
狄警官拽过每个凶嫌搜身,随手抽了他们的裤带,既让他们衣冠不整无法逃跑,还意外搜出暗藏的阴招,短弩、匕首、奇怪的药粉包、金针和银针之类,一股脑锁进柜子里。
凶嫌们面如土色,满眼绝望。

第22章 深夜来客
魏家赶回家报信的家仆,先是不要命似的下到半山腰,然后抢了马赶路,好不容易在傍晚时分回到国都城,见到了自家的乌头门。
今日是正月初五,整个国都城从上到下都在走亲访友,作为达官显贵的魏家高朋满座,中午宴请一波,晚上还有夜宴,如果不是顾忌润和帝病重,那必定是歌舞百戏通宵达旦。
此时,魏家家主魏琮正在花厅与好友烹茶赏梅,一心二用地想,从早晨就不见魏勤身影,临到中午一批家仆回来说他上飞来峰顶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真让人操不完的心。
但魏琮也只是一念闪过,没当一回事,知道这孩子淘惯了,只当他约人上山狩猎去了,天黑前肯定会回来,可临到天黑仍然不见踪影,夜宴的宾朋又非常重要绝对不能丢下,就差了下人去寻。
下人寻遍不着,无奈之下只能如实回禀。
魏琮当着好友的面也不能发脾气,只能吩咐再找,忽然就听到魏勤的贴身小厮梧桐候在花厅外,说是有急事禀报。
魏琮面上不显,找个更衣的由头出了花厅,看到了衣裳湿透、头顶冒热汽的小厮梧桐,神情凄戚,厉声责问:“六郎呢?”
梧桐立刻跪倒,看了看四下里,人来人往地实在不好说。
魏府下人是国都城出了名的有分寸,魏琮见状走到回廊假山处:“说。”
梧桐浑身发抖地连声音都哑了:“禀主人,六郎君上飞来医馆半路遇袭,一箭贯穿右腹后腰,当时就倒地不起……”
魏琮一把揪起梧桐,眼神阴鸷地要吃人:“六郎为何要上飞来峰?”
梧桐声音发颤:“禀主人,桃庄采药人陶五带村民上飞来医馆,郎君要跟着一起,行到半山腰弃马爬山,忽然遇袭……刚好遇到飞来医馆的守门仙……”
“守门仙和桃庄村民一起送郎君上山医治,命奴回来禀报!”
魏琮抓衣襟的手抖个不停,眼前的视野忽明忽暗,正在这时乌头门又进了人来,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婢子玉竹,女扮男装前来行礼。
魏琮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强自镇定,问:“所为何事?”
玉竹行完礼,问:“六郎君打探之事可清楚了?”
魏琮瞬间明白,让梧桐把事情向玉竹讲明,玉竹吓得脸色惨白。
这……花厅满是尊贵的宾客,除夕夜太子殿下又颁布告示不得上飞来峰惊扰,魏琮如果此时离开上山,得罪宾客不说,魏府六郎君冒然上山的事情传开,这是明着违反禁令,责罚是一定的……魏家颜面也会因此大大受损,还会累及太子妃。
作为一家之主的魏琮头疼欲裂,思来想去宴会只能照常进行,可魏勤伤势危急又生死不明,魏家肯定要派人上山,若是见不到最后一面,只怕终身遗憾。
还有,到底是哪个匪徒敢对魏家嫡子下手?!真是反了天了!
思来想去,魏琮找来魏家最闲云野鹤的同辈魏璋,将事情说清楚。
魏璋与魏勤两人脾气相投爱好相近,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二话不说命下人搜罗了书房中最贵重的珍奇物品装进箱笼,带着一队人马在天黑夜禁以前驰出国都城,拼了命赶路。
可是桃庄再向上,山路难行,只能像之前一样,马车停在山脚下,骑马到半山腰,弃马以后爬山,一行人背着贵重礼物、带着钩叉和手杖全靠手脚并用地爬,为了自家六郎君豁出去了!
天黑以后,医院的外墙装饰灯、路灯都自动打开,变幻的光线驱散黑暗,在茫茫雪山上像巨型彩色灯塔。
魏璋和家仆起初还艰难地举着火把,上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完全可以靠医院的光照亮脚下的路,气喘吁吁地走,汗水湿透了内裳,山风一吹又冷又冰,但绝对不能停!
魏勤生死未卜啊!
魏璋想到魏勤贴身小厮梧桐一箭穿腹的形容,整个人就忍不住地一阵阵发冷,这样的伤谁能治?有没有可能等他爬到山顶,只能见到平日活蹦乱跳的魏勤冰冷的尸体?
不想还行,一想这些魏璋就要疯,不要命似的往上爬,比家仆还快,虽然脚下不断打滑,也减缓不了爬山的速度,这是他心坎上的魏家孩子。
魏勤还在襁褓时他抱过,牙牙学语时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知道他喜欢奇花异草,每次出门看见新奇的都要带回来向他献宝……他们一起通宵研究棋谱摆残局,去马市选马,对比文房四宝……
魏璋满头大汗,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身上的汗水从内裳浸到外袍……不能停,绝对不能停下……再怎么着,他也要见魏勤最后一面,哪怕听他说一个字,不能让他孤零零地死去……
小厮梧桐也拼了命地爬山,满心满眼都是自家郎君,长得俊,为人爽快,不苛待下人,赏罚分明,虽然平日爱玩闹,可读书聪明,正事从不含糊……
郎君,你要撑住,实在撑不住,梧桐上天入地都陪着你,一定要等着梧桐来!
上飞来峰顶的山路崎岖且多变,上山的路也不止一条,这边拼了命地爬山,快到遇荆棘砍荆棘,遇老藤断老藤的地步。
另一边,则更像游山玩水,没错,就是秦国公家的宝贝嫡长孙秦盛。
秦盛因为羊癫疯,平日不能冷、不能过热、不能情绪激动……才十六的年纪,过得像入定的老僧一样平静无波。
破晓时分,马车驶出秦国府的门,秦国公大管家率领奴仆出发,一路上行驶得很平稳,马车内也铺了厚厚的软垫,装饰得十分周到,甚至连茶具寝具都带齐了。
爬山,尤其是爬雪山这样高难度的体力运动,秦国公大管家照顾得妥贴又周到,十步一歇,二十步挡风,三十步饮茶……主打的就是一个舒适悠闲。
在大管家看来,十九郎上山重要吗?
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秦盛,只要他一路不发病,哪怕半个月才到飞来医馆也值得。
傍晚时分,国公府的马车队才抵达桃庄,连夜爬山太不安全了,原地留宿,等明日一早再骑马上山……
所以,天黑时分,桃庄百姓没盼回被武侯带走的叶里正,反而被长长的马车队贵客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们各有各的睡法,没有打扰村民。
夜深人静,强哥窝在暖气很足的门卫小屋里,注视着监控屏幕,忽然直起腰凑近一些,然后满脸问号,按金老说的,大郢国都城有夜禁制度,夜晚不能出门更不可能出城……
所以,屏幕里从暗处出现、一大群背着包袱的人走在路灯下面,哪儿来的?
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强哥摁下对讲机:“急诊,急诊,马路上有一大群背着包袱的人,身上的衣服比桃庄百姓好不少,让不让进?”
“强哥,强哥,十一点了,郑院长送金老回病房休息了,没人当翻译。我们现在都是小半瓶水叮叮当……而且金老还没讲到待人接物。”
“但金老说过,只要来人没有敌意,不要阻拦。”
啊这……强哥很有自知之明,从小不爱学习,文化课特别差,金老的大郢语言课一点没听,只要开门就是大眼瞪小眼……这可怎么办?
“急诊,急诊,他们快到门卫外面了,赶紧把你们水最满的放出来!”强哥急了。
对讲机里立刻传出:“你去,我不行,那你去,我也不行……”推三阻四,完全没人敢出来。
“我靠!”强哥忍不住说了口头禅,急吼吼地冲着对讲机,“你们不能这样啊!”
眼看着这群人越走越近,最后停在门卫外面,上下左右地四处张望。
强哥一颗心都要悬到嗓子眼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不行,门卫就是自己的阵地,任何时候都不能当逃兵!
一大群人走了不少路,终于停在了亮着灯的门卫小屋前面,左看右看。
魏璋从山路踏上马路的那一刻,一双眼睛就东张西望停不下来,虽然满心满眼都是苦命的六郎,但眼前的一切太令人震惊了,这路比朱雀大街的油沙路还要平整还要坚硬!
还有这高高的路边灯,灯光怎么能这么亮?把夜路照得这样清晰?
还有蓝色的墙,看起来听起来都很薄,怎么就是很坚硬的样子?
魏璋作为走遍大郢东南西北的悠闲散人,三观被刷新了很多次,一想到生死不明的魏勤,立刻甩掉所有的震惊,亲自敲了敲门卫小屋的门。
没人应。
魏璋又敲了三下,恭敬地等着。
还是没人应。
魏璋敲到第十五次门的时候,蓝铁皮门打开了,众人赶紧站直身体。
强哥牵着一位裹着羽绒童装、穿着雪地靴的大郢小男孩,恭敬地站在门内,小男孩向魏璋认认真真地行了拜首礼,嗓音清脆地问:“请问来者何人?所为保事?”
魏璋被小男孩子惊到了:“你怎么在这里?”
小男孩行着叉手礼,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恭敬地回答:“我原是山下桃庄染上麻疹的孩子,父母染病身亡变成孤儿,在破庙等死时承蒙飞来医馆医仙搭救,现身体已无碍。”
“这位贵客,您为何而来?”
强哥听得脑袋里嗡嗡的,一个字都不明白,急诊这群人不靠谱啊,让这么个孩子出来当门童!

第23章 生离死别
强哥拉着小男孩的手,默默吐槽,没想到急诊那群人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送个孩子来,大名小名一个都没有,往这儿一塞转身就跑,一会儿肯定尴尬到晕过去。
小男孩和魏璋说了不少的话,行了好几次礼,然后看向强哥,声音很脆:“强叔叔,他是今天抢1床病人的亲叔叔,带着贵重的礼物当诊金,连夜上山,只救能见最后一面。”
“咳咳咳……”强哥呛得连连咳嗽,活见鬼似的盯着小男孩,“你,你,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小男孩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强哥叔叔,金爷爷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飞来医馆的小小门童,只要有人上门求医,就由我来接待。”
“大郢的礼节很多,我都知道,绝对不会出错。金爷爷还说,只要我当好小小门童,飞来医馆就是我的家。”
“金爷爷还说,只要我做得够好,就给我赐名,还可以在抢救大厅,随便挑选人当我的阿耶和阿娘……”小男孩眼睛里的光比星光还要灿烂。
强哥傻眼,有种我竟无以反驳的憋屈,转念一想这也挺好,但怎么就有种雇童工的负罪感呢?
魏璋、魏勤身边的梧桐和魏家家仆也惊到了,守门仙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这孩子才多大?竟然可以和飞来医馆的守门仙对答如流?
强哥打开对讲机:“麻醉科,麻醉科,听到请回答。”
魏璋一行人看着神秘莫测的小盒子,吓得后退几步。
对讲机传出其他人的声音:“麻醉科听到,请说。”
强哥回答:“抢1床亲叔叔带贵重礼物上山,要求见病人最后一面。”
对讲机短暂的沉默,先传出一阵沙沙声,然后传出刘秋江主任暴躁的大嗓门:
“抢1床血出得确实有点多,手术以后恢复也比较艰难,但手术很成功,现在复苏室里,什么就最后一面了?!能不能说点好的?!”
强哥下意识对讲机拿得离远了一些,对小男孩说:“你告诉他们,病人手术很成功,现在还没醒但是活着呢,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小男孩歪着头,专注地看着魏璋,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解释一番。
魏璋一行人听完小男孩的解释,傻成一堆木雕,伤得挺重、流了很多血、身体恢复有点难、现在还没醒……这不就是只能见最后一面吗?!
不对,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吗?
想到这些,魏璋鼻子一酸,眼眶含泪地问:“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一眼?”
小男孩转告强哥。
强哥又通过对讲机问,得到的回答是,可以进,但只能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
强哥想了想,招呼同事守门,自己和小男孩一起,领着这群人走进医院。
蓝色铁皮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魏璋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跨进,宽敞的场地停满了各种颜色的大方形盒子,急诊门诊的玻璃窗在路灯的映衬下发着光,急诊坡道上的全玻璃拱形顶棚……
飞来医馆里面竟然是这样的地方?处处巧夺天工!
还有刚才那个会发声的黑盒子又是什么?声音从哪里来?
太多疑问和太多惊奇,魏璋穿过急诊大楼走向外科楼,又看到了更多的震惊,一双眼睛怎么都不够用……直到遇见等候在手术室外的魏家家仆们。
魏璋是魏家家主魏琮的亲弟弟,在家行七,平日和善不管事,一年有大半年在外游历,是国都城有名的“闲散魏七郎”。
魏家家仆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等候区团团转,忽然看到魏璋像见到了主心骨,聚拢过来,恭敬地行完礼,眼泪汪汪的:“魏七郎君!”
魏璋让他们起来,找了个口齿伶俐的问清来龙去脉,当场跌坐在塑料椅子上,好不容易捂干的内裳又浸透了,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样还能活吗?
干净整洁的手术室等候区,光线柔和又安静,只是麻醉科大门是关着的,整层楼除了魏家人,再无其他。
魏璋一次次被震撼,最担心也最牵挂的是:“我们不能进?”
魏家家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着我,没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小男孩说出郑院长的解释:“这世上有三千大世界,还有三千小世界……许多外邪看不见却到处都有,里面已经驱尽外邪,所以外人不得入内”。
魏璋信佛,经小男孩一番解释,顿时觉得在理,连连点头:“言之有理。”
强哥见小男孩对答自如,自己也插不上话,就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备用对讲机,调好频道,准备示范使用方法。
“强叔叔,我知道怎么用,护士长周阿姨教过我。”小男孩笑得很甜。
强哥的下巴就这样砸到了脚面,这孩子是天才吧?肯定是天才吧?天才吧?好不容易恢复镇定自若,特别酷地开口:“有事联系,我在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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