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嗡鸣启动,冲进了悬崖,几秒后,巨大的水花声传来。
林恒哼着歌,开车回木屋。
第129章 祂在看着你8
浓重的墨色笼罩了大地,没有一点儿人造的光亮,像是深渊张开了巨口横亘在世界前,迫不及待却又动作缓慢地将大地吞进腹中。
楚娇娇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她睡得很沉,怀里抱着的两个娃娃睁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水声,像是重物掉进水里时发出的巨大声响。
“唔……”她想要睁开眼,意识却像是泡在水中沉沉浮浮,被声响短暂地拉出水面,又迅速地沉了底。
是在海中吗?不、不……又好像悬在空中,浑身上下被奇怪的力所包裹,眼前的一切变得纷乱而混沌,暗淡而扭曲。
奇异的、围绕着海岸线而构建出的人类城市,在无光的夜晚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寂,它们沉默着,同她一起,遥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海洋。它们看得是那样专注,楚娇娇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比喻——就好像在银色月光的无法穿透的地方,在海浪的深处,在无法被观察和描述的地方,有某种虚无和扭曲庞大的生物,这些房屋正与它对视。
不,不是对视,是路边的蚂蚁仰着头,看到人类跨脚从它们身上迈过。
她几乎动弹不得,全部的心神都被那个庞大的、未知的、不可名状的阴影摄住了,恐惧像倒灌的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脆弱的人体组织。
脆弱的脑组织在巨大的阴影中连挣扎都无能为力,唯有抑制不住的颤栗,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那个阴影重新潜伏进海底,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在梦中沉入了深海,眼前是昏暗的深蓝色海水。
楚娇娇只感觉脑袋疼痛,晕晕乎乎,几乎无法理解眼前的事物。
那好像是……
黑色的……长长的……触足……
带着吸盘的,挂着粘稠的液体的,触感像是滑腻的苔藓。
五指陷入了柔软而有弹性的奇异触感之中,脚腕被触足牢牢地圈住。
“噫呀——”
她被猛地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沿着涌动的海水一路向下,最后撞进奇怪的怀抱中。
头顶朦胧的月光在逐渐消失……
楚娇娇努力朝头顶伸出手,然而那是徒劳的,她感觉到无数触肢拉着她的手脚,从身后环抱住她。
“呜!呜……”
又有一条触肢绕过她的脖颈,盖住她的嘴和眼睛。
柔软的唇瓣,蔷薇花似的唇瓣,被粗壮丑陋的触足吮吸着;脆弱的眼皮,单薄的眼皮,被黑色的触足覆盖着。
“……”
“……”
奇怪的歌声传进了她的脑袋里。没有歌词,却像是滑进了耳道,那不可名状的旋律顺着神经攀爬上大脑乃至每一个神经触梢的末端,像是被湿漉漉滑腻腻的触手,穿过实质的皮囊和骨骼,仔细地抚摸。
她整个人已经坐在了触手上。
透明的粘液依依不舍地贴在她的肌肤上,触足缠上她的腿跟,挤出丰润的软肉来,白皙的软肉不堪其扰,紧紧地贴在丑陋的触足上,像是一团被挤压变形的羊脂白玉。
她全身上下只有鼻子还露在外面了,触手的表面不算粗糙,但她的皮肉更娇气,腿心在触足上磨得发红,又沾着淋漓的粘液。
口中发出含糊的,低低啜泣的呜咽声。
“呜呜……”
太轻了。她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字眼,太轻了,粗糙的触足轻柔的拂过,麻痒的感觉从全身爬上尾椎和脊柱,她浑身颤抖着,舌尖好像被烫着一般,待不住湿滑的口腔,受不了地吐出来,搭在唇边,颤抖着流出涎液。
“呜……”
重一点,再重一点。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那些触足蠕动着缩紧。
就行一张大掌轻柔地揉捏着掌心的魂灵,而这一刻它忽然用力,于是娇气的软肉在它手中挤压、挤压、挤压——
“唔!”
然后,砰地一声,爆开了血花。
“啊!”
楚娇娇尖叫着从梦中醒来了。
她踉跄着,手脚都抖得不成样子,想起身,却猛地翻过了床铺,摔在了地上。
“唔……”
楚娇娇不再挣扎,她躺在地上,看到窗外静悄悄的月光也落在地上,借着月光,她伸出手,看向自己白皙的手掌——
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噩梦吗?如果只是一场梦,为什么这个噩梦又如此地真实?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干燥掌心里的掌纹,忽然,身上的重量让她回过神来。
两个娃娃从床上跳到了她的身边,又顺着裙摆爬上身体,毛绒绒的小手拉着她的手:“娇娇?”
声音还带着被惊起的茫然:“怎么了?”
楚娇娇回过神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睡衣湿漉漉地粘在身上,触感奇异地让人想起了梦中的那个……梦中的那个……
她顾不上解释,喘着粗气从地面爬起来,扑到窗边,双手刚刚拉上冰凉的窗棂,猛地一顿。
窗外的海浪声清晰地传来。
她想要……打开窗看一看外面的海。看一看外面的海,是不是真的像她梦境中的那样漆黑、平静却又翻涌着不停歇的海浪。
可是,她又害怕看到那个庞大的阴影。
那个她没有真切看到,却又为此恐惧着的,无法理解的……东西。
片刻后,木地板上响起噔噔噔的声音,两个娃娃爬上窗台,疑惑又担忧地看着她。
身后响起安安翻身的声音和她迷迷糊糊的呓语:“……娇娇?……唔,你怎么了?”
楚娇娇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唔。”
“我做了个噩梦。”她低头抱起两个一脸担忧的娃娃,回头对安安说,“别担心我,睡吧。”
月光穿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床却被黑暗笼罩。
安安看到了楚娇娇,楚娇娇却看不到躺在床上的她。
只听见床的那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咂嘴的声音,安安似乎是陷入了半睡半醒,意识还不太清醒,只随着她的话语低声喃喃:
“噩梦啊……哦。”
她翻了个身,卷起被子,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失,沉入梦境,“我也做了个梦呢……”
楚娇娇走到床边,看到她卷着被子,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睡得天塌不惊的模样。
她摇摇头,从行李箱里找出了换洗的睡衣,把两个娃娃放在了床上,道:“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嗯,我去洗个澡,乖乖等我。”
她其实还有些迷糊,没有从方才恐怖又离奇的梦境里回过神来,只靠着本能和浮于表面的理智往浴室走,茫茫然地打开了热水器。
热水带着雾气俯冲而下,兜头浇下来,她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本来就已经湿透,粘在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下来。
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纤长的四肢,紧贴在小腹,短短的花边裤湿滑得有一点透,黏在大腿,泅出滑腻的色泽。
不仅如此,她连鞋子也没有穿,光脚踩在木地板上。
她低下头,花苞般的脚趾在粗糙的木头里扣紧,深呼吸一口气,干脆在热水中脱掉衣服,扔到门外。
朦胧的水汽中,少女白皙的面容被淡化抹去,漆黑的眼睫如蒲扇般垂落,她咬着唇,在蒸腾水汽中,撇开了腿根。
水汽洗去了粘腻的冷汗,她却尤嫌不够,不停地用热水冲刷着娇气的腿心软肉,发着颤靠住墙壁,又慢慢地滑落在地上。
水汽凝成的水珠从她漂亮的脸蛋滑过鼻尖,最后啪嗒一声砸在木地板上。
楚娇娇关掉了热水,浴室里水蒸气在开门的一瞬间散逸而逃,她脑海中灌满的水蒸气却怎么也逃不开她的颅骨。
她光着脚往外走,浴室里昏暗的暖黄色灯光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大半都被她的身影挡住了。
然而,就在那黑暗的影子中,两个巴掌大娃娃担忧地仰头,看着她,它们的两双漆黑的眼珠,即使在阴影里都显得格外地明显。
它们手上,还拿着毛毯和拖鞋。
不知为何,楚娇娇“噗呲”一下就笑出了声,她蹲下身,戳了戳娃娃的脸蛋,借由这个动作把梦境中的恐惧都抛在了身后:
“不是让你们乖乖在床上等我吗?”
娃娃们努嘴——那些精致绣线钩织出的表情让它们做这个动作也显得可爱无比——示意她拿毛毯和拖鞋。
楚娇娇穿上拖鞋,把毛毯盖在头上,拎起两个娃娃,回到了充满水汽的浴室里。
她把娃娃放在洗手台上,面对着镜子打开了吹风机,呼呼的吹风机的声响盖住了她的声音,确保外面的安安不会听到。
“别担心,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嗯?”
“问我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吗?”
她皱起眉:“那噩梦很奇怪……很奇怪。我梦到一个怪物,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很奇怪。她在恐怖片里见过许多神异鬼怪,她见过如风般无形的怪物、见过褴褛血腥的丧尸、见过蛇一样的神明和人类灵魂变成的鬼怪。
可是,今夜梦里的那个东西她却无法形容。那是超越认知而带来的哑口无言,人类没有办法描述自身无法理解的存在。
还有……未知带来的极端恐惧。
就像是盲人试图摸索眼前的庞大生物,或许她永远也无法理解。
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慌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她想着,不由自主地咬着唇,纤细脖颈上的喉结上下翻动,不断地吞咽唾沫。
“娇娇……”
“娇娇!”
唤醒她的是娃娃们担忧的声音。楚娇娇顿了顿,放下吹风机,下意识抬头,注视着镜子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惨白无比,双颊上却盖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眼里的癫狂慢慢褪去,嫣红的唇瓣微颤,一滴汗从额头滑下,在艳色的柔软唇瓣上化开透明的印子。
“别想了。”医生娃娃站在洗手台上,惦着毛茸茸的胳膊腿儿,担忧地抓着她的袖子,“这只是一个噩梦。”
“……”楚娇娇喘了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是啊,别想了。”
她随即一言不发地抱起两个娃娃,快步回到床边,像是没了电的机器人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上。
两个娃娃原本还以为她才做过噩梦,一定睡不着或者睡不好。
但谁想到,楚娇娇几乎是立刻就沉入了睡眠里,她下巴紧贴着枕头,眼睫也安静地停在眼睑,像一只熟睡的蝴蝶般,一整夜都未曾扑腾鸦羽似的翅膀。
看着看着,娃娃们也钻进了她的怀里。
紧紧挨着彼此,陷入了深眠。
第二天,海浪依然翻涌着,楚娇娇是被潮水的声音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怀里的两个娃娃被她的动作带得掉在了床上,东倒西歪。转头看去,安安还在睡觉,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顺着窗户往外看去,远处的大海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清澈,犹如一块上好的蓝宝石,横卧在大地上。
昨夜的梦魇似乎已经被明媚阳光驱散了阴霾,她的心情在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时变得无比平静。
屋外依然是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都还没睡醒。楚娇娇洗漱换衣后把两只娃娃都别回了腰间,打开门,本以为会空无一人的客厅,其他四人却已经坐齐了。
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四人都拿着手机,偶尔交谈一声,直到楚娇娇打开了门,桌上的其他人才看过来。
有两个位置空缺着,其中一个面朝她的方向,明显是为她留的位置,谢双安和林恒不约而同地坐在了两侧,又动作一致地转头看着她。
一个身着衬衣西裤,头发规整地梳好,显得整个人矜持而优雅,成熟而稳重;另一个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发丝凌乱中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味道,又有些侵略性的少年感。
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类型,脸上的表情却很相似,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娇娇你醒了?”这是谢双安。
“昨晚睡得好吗?”这是笑吟吟的林恒。
楚娇娇“唔”了一声,坐了过去:“安安还在睡觉,要叫她起来吗?”
他们昨天就商量好了的,今天要离开这个地方,跟着拖车师傅一起走。
“再让她睡会儿吧。”谢双安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不行待会儿就在车上吃点。”
安安昨天才受了伤,睡得久些也有利于身体恢复。
楚娇娇点点头,桌上放在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和一个三明治,这组合有些奇怪,但海鲜粥还是如昨天一般鲜美得能让人吃掉舌头。
楚娇娇把粥喝了一半,再舀起一勺,忽然发现白瓷的勺子里,静静地躺着一节章鱼触腕。
她眉头一跳,莫名地想起昨夜的梦来,把勺子里的章鱼触腕倒回碗里,重新舀了一勺。
“……待会儿我开车带你们去山路那边,拖车师傅都已经联系好了,中午他会在车边等我们一起出去。”
林恒把拖车师傅的电话给了谢双安,谢双安点点头道:“谢谢你,林先生,昨天和今天这段时间的餐费,还有昨晚的住宿费我们会付给你的。”
“一点小事而已。”林恒摇头,温声道。
谢双安自然不肯凭白无故欠他的人情,争着要还,林恒也不愿意收,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推拒了好几下,楚娇娇就在旁边一边喝粥一边看着。
忽然,她送进嘴里的勺子一顿。
一根章鱼的触须抵到了她的上颚,柔韧的躯体似乎被煮得软烂了,和梦中的触感并不一样,却细细地扫弄着上颚,带来诡异的战栗。
她乌黑的眼睫颤了颤。
是、是错觉吗……
感觉好像……那根触须在她的嘴里活了过来。
她快速地扯了一张纸,把嘴里的东西吐在纸上,扔进垃圾桶里。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身旁的两人:“怎么了?”
她蹙着眉。想了想,苦着脸说:“吃到了一块姜片。”
谢双安愣了一下,转身过来,一手撑着餐桌,另一只手贴住她的下巴和唇瓣:“辣到了?”
楚娇娇摇摇头。
身侧,林恒垂下眼,不经意般扫了一眼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纸团的垃圾桶。
纸团包得不严实,散开来,白色的中间躺着的不是什么黄色的姜片,而是一节血红偏黑色的章鱼触腕。
“来,喝点水。”林恒耳边响起谢双安的声音。
垃圾里,那一节本该被煮得烂熟——不。他从来没有在海鲜粥里放过章鱼,应该是,本不该出现在海鲜粥里的小触腕,忽然在他的注视下,蠕动着身躯,藏进了纸团深处,消失不见了。
林恒却并不很惊讶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沉了沉,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把垃圾桶踢远了些。
吃过早饭,马上都要十一点了。昨天停车的山路从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不能再等,楚娇娇才回房叫醒了安安。
其实他们昨天睡得并不晚,满打满算,安安也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即使不是急着走也得叫醒人瞧一瞧。
楚娇娇担心她是发烧了,但回到床边,才发现她面色红润,嘴角挂着微笑,睡得惬意极了。
摸了摸额头——也没有发烧。
“安安、安安。”她推了推她,“起床啦。”
安安翻了个身。她咂咂嘴,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楚娇娇只以为是梦话,没有听清楚。
“快醒醒,我们要走啦。”
安安被她摇醒了,一脸半睡半醒的混沌表情,嘴里喃喃着道:
“走?不……不走了……我不走……”
“安安?快起来了,我们昨天说好的要先离开这里啊。”
“不、不不不……不离开……不走……”安安的脸上依然挂着笑,从那笑容中透出某种诡异的满足和快乐,“我喜欢这里……我要、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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