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赴约(白桃渡川)

沈棠依平静地点点头，在此之前，她对这部戏做足了功课。
“那行，你俩聊一下，过二十分钟我们准备第一镜。”陈科转头又忙着和那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无暇顾及到沈棠依这里。
“要演哥哥训小孩咯！”是刚刚和靳向晚搭戏的女演员，她用俏皮的语气和靳向晚开着玩笑，虽然他们从工作对接到后续相处认识总共不到一天。
沈棠依认识她，是徐雪，算是内娱新晋小花，热度最近很不错，基本出一部剧就大热的程度，最常用的营销手段就是和男明星炒作绑cp，不过倒是少见她演这种偏群像的故事剧。
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沈棠依注意到身边有个摄影师举着镜头对准靳向晚和徐雪。
ok，机会来了。
沈棠依立马换了个面孔，突然笑得很腼腆，小声柔弱地说道：“我会努力不拖大家后腿的。”
徐雪显然没想过接话的人会是Kerwin身边站着的这个陌生面孔。
“没关系，不用紧张。”徐雪刻意搂过沈棠依的肩膀。
靳向晚站在她们的身后宛如背景板。
徐雪最后还是没忘cue靳向晚，“训完赶紧哄，别把新人吓到了。”
好像看起来和靳向晚很熟一样。
沈棠依默默在内心替她惋惜，因为靳向晚跟个木头一样，肯定不会接这种无聊的对话。
可是下一秒却听见靳向晚说道：“嗯，会哄的。”
他是笑着说的，好像就是顺着徐雪开玩笑的口吻延续下去而已，所有人都没有听出不对劲，只有沈棠依的笑容僵住。
她又想起那个没收自己小玩具的靳向晚。
男人，果然虚假，全靠演技。
小花絮拍摄结束，徐雪也就离开了，没有停留，虽然不是秒变脸，但沈棠依明显感受到她身上的疏离感。
显然不屑于和沈棠依这个咖位的搭话。
沈棠依看了靳向晚一眼，后者好像见怪不怪，只是低头看着剧本。
草绿色军裤衬出他修长的腿型，白色衬衫上沾着血渍，下巴上青黑淡淡胡渣，比往日更加成熟，眉宇间染着戾气，狭长眼型略带犀利，长睫垂下遮掩情绪让人难以琢磨。
沈棠依不知道该怎么搭话缓解氛围，因为靳向晚看起来不怎么想理睬她的样子。
“台词熟了吗？”靳向晚突然抬头，语气淡淡询问她。
“啊？”沈棠依迟钝。“熟悉了。”
“嗯，简单对一下。”靳向晚不紧不慢翻开剧本，然后耐心等待。
沈棠依僵硬地念出台词的第一句：“哥哥......”

沈棠依研究剧本很久了，可是面对靳向晚，她表现得还是不够从容。
靳向晚听了那句哥哥，好心情地看着她，“抬起头。”
沈棠依听话地将头抬了起来和他对视，看清他那只异瞳又是被妆造师改变了瞳色，阳光落进他的眉眼处，瞳仁呈淡淡琥珀色。
“继续。”靳向晚也看着她，看见她小脸灰扑扑的，那双眼睛格外清澈。
“哥哥，我想了想，还是要离开，去南方，去谋生，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苦日子了。”沈棠依进入了角色，嗓音染了些哭腔。
靳向晚攥住她的手腕，眼里夹杂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大家养了你十年不是让你在这个时候当逃兵！”他步步逼近，眉梢低垂，眸光微颤，将恨与心疼的矛盾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要，我一定要离开这！”沈棠依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剧本上说接下来她需要祈求对方，但是沈棠依总觉得这样感情渲染不太够，关于十几岁的孩子，表现得应该更疯一点。
沈棠依挣脱靳向晚，逐渐没了力气，她看着靳向晚，似乎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腿软地半跪下来，双手使劲掰开靳向晚的手，靳向晚按照剧情发展不应该松开，手腕的部分被沈棠依抓出了红痕。
两人显然都已经很入戏，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导演陈科转身看向他们拍手叫好。
“各部门准备！”陈科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忙安排镜头的拍摄。
靳向晚走上前，温柔地扶起沈棠依，用纸巾擦拭了她眼眶周围泪水沾湿的位置，“很不错。”他毫无保留地夸她。
但是沈棠依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从他的演技中得到了启发，才会顺着他的节奏超常发挥。
“疼吗？”沈棠依关心着刚刚在他手腕的抓痕。
“待会拍的时候，再用力些。”靳向晚匆匆和她说道，接着在指定的场景做好了准备。
这个镜头是一遍过的，整个过程水到渠成，当沈棠依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半跪地下，哭腔颤抖，漆黑清澈的双眸沾着泪水，眼神胆怯，薄唇紧抿，有不甘心也有忏悔。
陈科看着她的表演点了点头，表达赞赏后，便又准备起下一个镜头。
沈棠依瘫坐在地面上，靳向晚在她面前弯下腰，“怎么想起来自己加动作的。”
沈棠依擦了擦眼睛上的水渍，笑笑看他，“亲身经历啊。”
靳向晚不解地看她，等她解释。
“小时候我每每撒泼的时候，都喜欢跪在地上死皮赖脸。我记得有一次晚上，你一直没有回家，我爸妈哄我说他们把你送走了，我不信，硬是要出门去找你。”
“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去，我就抓他们的手腕，小时候使不完的力气，现在想想，有些后悔。”沈棠依陷入回忆地说道。
“是我去见姑姑的那次吗？”靳向晚轻声问道。
沈棠依点点头。
“你舍不得我，对吗？”他声线温柔许多。
沈棠依看了他一眼，没有违心，她点点头。
“再后来呢。”靳向晚继续问道，“再后来，我真离开的那次，你也这么哭了吗？也这么要去找我吗？”他似乎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语气有些急。
沈棠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她看向靳向晚，想告诉他那些日子阴暗的雨天和枕头沾湿的泪痕，但她没有。
“没，可能长大了。”沈棠依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起身，垂眸看向还在俯身弯腰的靳向晚，“有些路，总是会走散的，我那个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靳向晚久久没有起身，沈棠依也没有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她走向不远处的许越。
仅留下靳向晚有些狼狈落寞的背影。
中午的盒饭是统一的，沈棠依坐在小板凳上，许越替她撑着伞，高遥将她身边乱七八糟的杂物收拾干净，替她支了个小桌板。
“感觉怎么样？”高遥乐呵呵地问她。
“还算顺利，镜头一遍过了。”沈棠依回答着，拆开饭盒，里面是糖醋小排和清蒸鱼，还有青菜以及西红柿炒蛋，另一个小碗是汤，还算营养均衡，她拆着一次性筷子，余光注意到靳向晚的背影走向保姆车。
“嗯，听导演还夸你呢。”高遥从包里找出了个小勺子递给沈棠依。
沈棠依接了，然后将饭盒里的米饭拨了一半，想要给许越，后者躲得老远。
“你控制身材，我还要减肥呢，给遥哥。”小姑娘口齿伶俐。
沈棠依说实话和高遥并没有熟到这层关系，她觉得高遥应该会嫌弃。
但是高遥却把碗摆在沈棠依的面前，“不想吃的扔这就行，米饭可以少，青菜得吃完。”
沈棠依听话地将饭拨了一半到碗里，然后挑了几个有些肥肉的小排放进碗里，鱼皮用筷子挑开也放了进去。
三个人坐在一起还算有说有笑。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沈棠依瞥了眼靳向晚保姆车的方向，发现女星徐雪在周围徘徊，手里还拿着什么。
沈棠依咬着青菜叶子安静地盯着看。
过了会，靳向晚从里面出来，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徐雪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沈棠依又挑了根青菜咬，盒饭里的青菜不但有点咸还有点苦。
然后她看见两个人并肩往导演的方向走去，身边都是工作人员，环境很乱，不注意，沈棠依的视线就跟丢了。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许越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一架架摄影棚，和七八个摄像师围坐一起吃饭。
“没什么，下午我戏份少，想早点回去。”沈棠依随口应付道。
“对了，你住酒店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我可以随时去找你。”许越想起什么，“等下，你给我的住址......好像不是酒店的。”
沈棠依摸了摸鼻子，表面淡定，“家里的房子，有钱。”
“你家不是在南城吗？这里也有房子？”许越问道。
“对啊，我家房子遍地开花。”沈棠依越吹越离谱。
“哇，那你还演什么戏啊，直接美美当收租婆。”许越已经帮她把未来的路铺好了。
沈棠依有些心动，“热爱。”但她认真严肃地对许越说了这两个字。
许越崇拜地看向她，“姐，你真伟大。”
十句里有八句都在吹牛，许越那小姑娘是每句话都信。
沈棠依看着她摇摇头，还是太年轻。
“你瞧瞧，这速度。”许越看着手机突然震惊了起来，她给沈棠依看了一眼。
沈棠依就看见了手机里的合照，看了两秒，她笑了。
照片是徐雪和靳向晚的合影，企鹅裙以污二儿期无耳把以正理本文两个人挨得并没有很近，但是这是Kerwin回国后第一次和女星的自拍合照，更关键的是，Kerwin自己的社交平台都很少会有自拍。
沈棠依又看了眼文案，一看就不是徐雪自己发的，应该是宣传策划安排好的文案。
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但是沈棠依看着这张合照，心里怎么都不爽。
她和靳向晚最新一期的合影还是上次首映礼营销号拍的，自己站在靳向晚的面前糊成了马赛克。
“真羡慕，Kerwin这张脸太帅了。”许越继续说道，“欸，其实徐雪也不错，他俩营销cp的话肯定一大堆人磕。”
“又不是偶像甜剧，Kerwin那边也不会按照这个路子走的。”高遥在旁边冷静分析。
“也对，Kerwin除了国外那几个社交账号，国内连个微博都没有，他是断网了吗？”许越划着屏幕。
沈棠依小声冷哼道，“人家网速可快了。”
但是许越和高遥没有听到。
这就不得不提起一年前她在网络大海捞针的时候，扒出了靳向晚的小号，他当时的id用的还是三年前□□昵称，一模一样。
同名的用户至少几十个，但是沈棠依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头像是他房间阳台的那个风铃。
那条微博其实到现在还有动态，基本都是他点赞一些消息，近期内娱大小瓜他肯定没少吃。
表面2G断网高冷影帝，实则5G冲浪热心网友。
今天收工很早，晚上七点左右就可以准备离开了。
沈棠依不知从哪找来了墨镜，她换了身衣服，黑色冲锋衣宽松，沈棠依两手插兜淡定地站在小角落，手上给靳向晚发消息。
——回家吗？
她站在这里等靳向晚已经将近半小时了，主要是想蹭个车，再或者如果周围有狗仔拍到自己和靳向晚同进同出，那就直接准备升咖了。
——你在等我？
消息回复得不算太及时，但好歹也回了，可惜是句废话。
沈棠依盯着对话框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她似乎又想起初中放学那会，靳向晚总是会站在班级门口等她，有几次被自己嫌弃后。
少年把等待的地方挪到了校园门口，初高中同部的校园里，人是那样的多，可靳向晚总是会在人群中找到沈棠依，然后亲昵地凑上来，肩膀上背两个书包，一个是自己黑色简约的，一个是沈棠依浅粉色的小书包。
——嗯，快点。
沈棠依搓搓手，接近傍晚，风吹得还是有些冷。
——那你转身。

第14章 没人要
天色渐暗，四周如同灰蒙蒙的滤镜，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沈棠依盯着手机发亮有些刺眼的屏幕，她转身。
七八十年代霓虹灯牌伪装的夜总会大牌子下，几个摆摊的道具还随意地摊在地面上，很有老上海的那种年代感，但一辆黑金迈巴赫霸气地闯入了画面，时代上的违和感一下子就将人的眼球吸引住了。
沈棠依是知道小说里面经常写霸总开着迈巴赫接女人的画面，但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原谅她没什么眼界，足足盯着那辆车看了好久。
车灯故意照在她的脸上，甚至还闪了两下。
沈棠依已经想象到车内靳向晚的表情一定拽得跟全世界欠他几个亿一样，以及那如同看狗的眼神蔑视地盯着自己的模样。
吵着想要炒作的是她，如今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的又是她。
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沈棠依加快步子走向那辆迈巴赫，后门缓缓打开，靳向晚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冷色调的氛围灯映着他五官更显清冷，面前宽裕的空间甚至摆放着两瓶香槟。
前座是身着正装的司机，以及副驾坐着个女人。
女人回头冲着沈棠依笑着，沈棠依认出了她，之前见过的，是国外的那个女人，还误以为是靳向晚离婚的妻子。
金发碧眼，鼻翼脸颊淡淡雀斑，她没有化妆，皮肤有些松弛甚至会有细纹，但是出现在她的脸上一点也不显老，反而多了些松弛感，今天的她穿着白色正装小礼服，很有艺术感。
沈棠依却注意到她的耳环，祖母绿镶嵌在金银浮雕中，冷绿色的装饰使其如同孔雀尾那般美丽。
“嘿，沈棠依，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她中文说得不算流畅，但是很努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沈棠依点点头，“我记得。”
“我是Fiona，上次见面太匆忙，还没有来得及介绍。”Fiona笑得很亲切，她看起来就是个爱笑的人，眼里的温和很没有攻击性。
沈棠依愣了片刻，“Fiona Jones？”她难以置信地说出这个名字。
Fiona转头看了眼靳向晚，“看起来你的朋友对时尚圈有些了解呢。”
靳向晚眼里淡淡笑意，他没有插嘴，看着沈棠依一脸惊喜的样子。
Fiona Jones是国外知名设计师，Lemon高奢品牌首席设计，对首饰时尚也很有造诣，沈棠依曾经在杂志上看过她的作品，传奇单身女性是她一直以来对外的身份，却没想到其实她已经有了孩子。
“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Fiona Jones递过来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小卡片，上面有她的私人联系方式。
沈棠依接过，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提醒她这并非梦境。
“你是最近要考虑在这边发展吗？”沈棠依问她。
“哦当然不是，我的宝贝。”她笑笑，“我是来找我丈夫的。”
“那你丈夫......他也是中国人吗？”沈棠依还是看了靳向晚一眼。
“是的，而且就在这个城市。”Fiona回答道。“只可惜，他再也回不到他的家乡了。”说这句的时候，她神色明显黯然了下去，却只是目光瞥向窗外的风景，佯装淡然。
沈棠依知趣地看了眼靳向晚，靳向晚口型比着“died.”
沈棠依就没再说话了。
“怎么想起和我一起回家了？你不怕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炒作吗？”沈棠依安静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靳向晚。
“炒作什么？”靳向晚反问她。
“比如国际大影帝和他的地下情人......”沈棠依直接口嗨。
Fiona听不太懂这些，所以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情。
靳向晚听沈棠依这么说，冷声嗤笑了下，“上次还说要当妹妹，现在就想换个身份了？”
“你那不是不愿意吗......”沈棠依轻声嘀咕着。
“你觉得地下情人，我就愿意了？”靳向晚顺着她的逻辑捋下去。
“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被拍到，媒体炒作的噱头就那些，还能由你挑？”沈棠依悠悠地开口。
“嗯。”靳向晚情绪毫无波澜，在他眼里，这些都不过小打小闹罢了，“我带几个女人回家，对于媒体来说都很正常。”
这下沉默的是沈棠依了。
因为关于靳向晚的花边新闻在国外有很多，隐婚，养了几个小的，甚至一年三娃，又离婚和五十岁女星再婚，这些新闻有的还传到了国内。
沈棠依在国内也能得知这些新闻，她信了一半，另一半是觉得靳向晚玩不了这么花，小时候不小心牵到他的手，少年都会耳垂泛红。
而且国内社交平台，靳向晚点赞沙雕段子的频率很高，评论区一直哈哈哈的活跃，一点也不像感情生活丰富的样子。
“你......”但沈棠依试探性开口。
“清者自清。”靳向晚低沉嗓音夹杂着坚定。
沈棠依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不懂。”
靳向晚微怔。
“一个男人的声誉是非常重要的，你这叫，不讲男德，以后小心没有女人要。”沈棠依认真的样子不像是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