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赴约(白桃渡川)

“靳向晚，抛去这些玩笑话，我们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对吧。”沈棠依小心翼翼地问道。
靳向晚眸色黯淡下来，长睫遮掩眼中的情绪，他闷声“嗯”着，“说吧。”以往沈棠依这种语气，就是有事情要求他。
“你借我炒炒呗？”沈棠依几乎是雀跃地说出这句话，“你看啊，如今你是国际影帝回国顶流，而我呢，十八线开外小糊咖，凭咱俩这关系，对吧，你这大腿借我抱抱呗。”她观察着靳向晚的脸色。
其实靳向晚答不答应都行，这个请求目的并不是沈棠依想要抬咖。
而是一种破冰。
久别重逢包括一些往事带来两个人的隔阂，沈棠依想靠这种玩笑完成破冰。
这样他们就可以重归于好。
“你想怎么炒？”靳向晚为数不多的耐心给了沈棠依，他提起半点兴趣，半眯着眼睛夹杂玩味看向沈棠依。
“比如我以后的身份可以是Kerwin国内妹妹，这样资源肯定不断！”沈棠依笑得没心没肺。
靳向晚听见“妹妹”这两个字后，气笑了。
从小到大，沈棠依喊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向来都是直呼靳向晚的大名。
“你做梦。”靳向晚轻描淡写拒绝了沈棠依，没好气地丢下沈棠依，加快步伐一个人走在前面。
沈棠依也不恼，她只要感觉和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靳向晚的关系能有一刻是像从前一样，就是值得的。
凌晨两点半，沈棠依毫无睡意，床头的台灯亮着光，她托腮趴在床上翻看着剧本。
留给她准备试镜的机会不多了，沈棠依摸出一根红笔在剧本上画上一些表演重点。
她想演好这个角色，拿下这次的机会。
沈棠依随手扯了个白被单披在身上，她将台灯关掉，整个人陷入黑暗。
夜色已深，整个房间都安安静静，她蹑手蹑脚打开了房间门。
沈棠依披着她的白色被单开始在客厅里游荡，脸上甚至参照剧本描述的那样惨白妆造涂了很厚重的粉底液，在网上找了特效妆的教程，细心地把自己化成了一个骇人的女鬼。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听见了水声。
有些时候，人吓人总是吓死人的。
沈棠依本来沉浸在角色里，还没有觉得恐怖，只是那水声越来越清晰。
她顺手拿了柜子上的手电筒壮胆。
洗浴间的灯还亮着，接着水声停了。
沈棠依举着手电筒往前走着一探究竟。
“啪嗒——”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手电筒一个拿不稳就掉在了地上。
宽松的浴袍松松垮垮套在男人的身上，湿润的头发沾着水珠滑落，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眉骨，最后视线往下，隐约可见浴袍里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人鱼线顺着腰间往下，胸肌也是有长期的健身痕迹，骨节分明的手擦拭着头发，目光淡然地瞥向沈棠依的放下。
是靳向晚。
而他似乎也想不到会在这遇见沈棠依，微愣了下后，反而更加坦然地转过身。
腹肌一览无余，未干的水珠也顺势滚动下。
淡淡雪松香愈加浓烈，身高优势上带给沈棠依压迫感。
沈棠依看着眼前的男人，脑海里高高瘦瘦少年的模样与之重叠，早已褪去青涩稚嫩，健壮的身材也不同往昔。
还想多看一会，可是靳向晚却步步往沈棠依走来。
沈棠依站在原地，就这么呆然地看靳向晚淡定地拿走了自己手中的剧本。
“吓到你没？”沈棠依只觉得自己声音沙哑，她不敢大声说话。
“吓到了。”靳向晚没有否定，顺势抬手抹了把沈棠依的眼妆，“好可怕。”他又补充道。
“切，敷衍。”沈棠依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心虚地往后躲了下。
靳向晚敛眸平静地看向沈棠依，却发现女人并没有和自己对视，目光锁定自己身下不挪走。
他顺着沈棠依的目光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腹肌。
会心一笑，下一秒，将沈棠依一把扯过，“你知道的，我从前害怕的时候，总是会喜欢抱一些东西。”

第6章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滚烫的肌肤上，沈棠依的脸也同时紧紧地贴在上面，未干的水珠弄湿了她耳边的碎发，脸上的粉底液抹脏了靳向晚光滑湿润的皮肤上。
浓烈的雪松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男人沉重的气息炽热洒在她耳边，沈棠依屏住呼吸，脸颊开始发烫。
“你，你放开，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沈棠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嘴上说的和身体所作的截然相反，她低着头，几乎是要埋进靳向晚的怀里。
漆黑的客厅安安静静，两人的气息彼此起伏。
靳向晚察觉到了她的不排斥，步步逼近，将人抵在墙面上，顺手开了灯。
灯光下，沈棠依脸上拙劣的妆容看起来像个小花猫，耳垂通红都能滴出血来。
“哪里不一样？”靳向晚暗哑的嗓音如同下蛊般勾着沈棠依，“也对，如你所言，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沈棠依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他越说这样的话，自己就越是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不能这么发展下去......
沈棠依缓缓闭上眼睛，许是鼓起勇气，她艰难地挤出微笑，然后凑近反而抱住了靳向晚，“开玩笑呢，怎么不一样。”
靳向晚浑身僵硬了片刻。
沈棠依温柔地拍了拍靳向晚的后背，“小晚不怕不怕。”
面对她戏剧性的反转，靳向晚冷声笑了下，毫无留恋地推开了沈棠依，他不紧不慢地从冰箱里开了瓶酒，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清闲慵懒：“大晚上不睡觉，装神弄鬼。”
沈棠依松了口气，赶紧狗腿在他身边坐下，“我打算后天去试镜这个角色。”
“不回家过年了？”靳向晚垂眸，仔细将浴袍穿好，一点肌肤都不再露出来，然后仰头喝了口酒，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滚动，沈棠依呆呆盯着看，忘记了接话。
靳向晚看她说不出来话的表情，以为她是在担心回家过年的问题，于是说道：“去吧，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他瞥了眼沈棠依的花脸想笑又笑不出，“资源已经惨淡到这个程度了吗？”
提到这个，沈棠依就来了精神，“所以啊，借我抱个大腿，好剧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刚刚不是给你抱了吗？”靳向晚轻浮地说出这句话，像是故意置气。
沈棠依没接茬，“反正我打算去，至于我妈那边......你帮我说点好话。”
靳向晚低声“嗯”着，没再继续说话。
沈棠依起身，挪动着步子准备回房间，像是又想到什么，她转身问了句：“这几天的热搜你看了吗？除了几条关于你的，好像还有个......”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靳向晚打断了，“没看，没兴趣。”
没看就好。
所以那本《槐序失约》，他也不会知道。
沈棠依点点头，察觉到靳向晚情绪的变化，不敢再招惹他。
紧紧关上房门后，沈棠依扶着墙，整个人摊在门后，大口喘着气。
什么时候靳向晚的存在对她来说这么危险了？
刚发生的一切，犹如梦境里才会出现，他是故意的，沈棠依却不知道他的动机。
可是为什么自己，本该生气，本该躲开他......
沈棠依蹲坐在门后，抱着脑袋沉默好久。
最后她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有些贪恋这种和靳向晚的相处方式。
试镜那天，北城难得的晴朗，沈棠依来到《人间》的剧组，在高遥的安排下，去了候场准备。
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简陋的办公室里，她见到了导演姜峰和制片人陶行。
造型师刚结束上一个女演员的妆造，沈棠依看见那个女孩身着白袍步伐匆匆走出化妆间去了办公室。
而沈棠依乖顺坐下，两个化妆师开始快速给她上妆，全程没有人和她有交流。
“好，下一位，沈棠依。”有人来催了。
高遥站在门口神色还有些紧张，见到沈棠依的模样后瞬间自信了起来。
苗条轻盈的身段很适合这身白袍，黑色如瀑长发垂在腰间刻意凌乱，脸色苍白，嘴唇涂成乌紫，最令其惊艳的是沈棠依自己准备了瞳仁缩小的大直径美瞳，戴上后眼白几乎占据双眼百分之八十，看上去很骇人。
连高遥都要认不出这是沈棠依。
高浓度染色直径让沈棠依的视线不是那么清晰，她尽量稳住步伐走向镜头前。
完成了剧本里一小段的表演，极具情绪化的肢体语言让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艳。
高遥明白，按照沈棠依的水平，是可以做到将角色发挥到极致的。
当可怕的瞳仁对准镜头的时候，沈棠依开始冷笑，脖子关节开始夸张扭曲，镜头前的导演姜峰掐了烟，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高遥和沈棠依都明白，这个角色应该是拿下了。
可是等到的却是让她等待通知。
试镜结束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如果这个时候得到结果赶回家，刚好能赶在过年前，虽然高铁票早已抢不到，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坐车也可以慢慢赶回去。
就是这样明确的答案，沈棠依被人晾着直到傍晚六点。
“你们导演说清楚什么意思了没？”高遥忍不住拉过导演身边的小跟班，语气不算友好。
“都说了让你们回去等通知，你不过年啊？”那小跟班也是没好气。
“知道过年还通知这个时间点试镜？”高遥嘴里骂了句什么，不再理会这个小跟班。
“自己去问呗。”小跟班打量着沈棠依，眼神里更多的却是欣赏，这个女人倒是比前两个来试的靠谱些。
“要不我去问问吧。”沈棠依终于坐不下去了，她摘了假发套，穿上厚重的棉袄。
“怎么能让你去呢，我去。”高遥叹了口气，他一个人走向简陋的办公室。
沈棠依不放心，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老高啊，你说这机会我也给了，小成本电影，我也没报什么希望，打算从前两个定下一个算了。”是导演姜峰的声音。
“这么明显的对比你看不出来吗？这个孩子基础在这里摆着呢，大过年的还跑来试镜。”高遥协商着什么。 导演姜峰自然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选择了沈棠依只会增加制作影片的成本，他沉默。
高遥等待他最后的答案。
沈棠依说不上来自己算不算失落，她只是有一瞬间挺后悔没有留在家过年的。
眼眶有些痒痒的，沈棠依带着美瞳有些干涩，她揉了揉眼睛，慢慢走向办公室，轻声说道：“遥哥，我......我先回去了。”
高遥抬头看了她一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瞥着手机上的时间，只是简单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然后起身，用力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砰——”门被重重的关上。
沈棠依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没等到答案。
她在偏僻的洗手间匆匆卸了妆，没有热水，刺骨的冷水扑在脸上生疼。
冬季昼短夜长，天很快就暗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家。
为什么舍弃这么多去争一个名额，到头来还只是空头支票。
委屈涌上心间，酸酸涩涩的，她打开手机，妈妈和爸爸都有未接来电。
沈棠依选择性回一个，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就在这时，一串熟悉的数字悬浮在手机屏幕的上方，紧接着手机震动，铃声响起。
是靳向晚。
沈棠依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接通了电话，毫不掩饰哭腔，“喂？靳向晚，我回不去家了。”
对面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真可怜。”
冷漠又无情。
沈棠依突然又不想哭了，她准备挂断电话，不受屈辱。
在快要挂断的那个瞬间，对面又说：“转身，枫林大道西100米有辆车，坐上它，来见我。”
电话被靳向晚挂断。
沈棠依不敢相信地回头，果然在空荡的街道上发现一辆孤零零的计程车。
她快步走上前，核对靳向晚发过来的车牌号后坐上了车。
司机是个戴着黑色口罩，一身黑色正装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冷峻，没有要和沈棠依搭话的意思。
沈棠依也没有多嘴去问。
直到二十分钟后，在偏僻沈棠依都不知晓的宽阔草坪，车子停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沈棠依听见了车外巨大的噪音。
风很大，吹起四周杂物飞起，像是直升机。
她下车，趁着月色找寻光的方向。
最终，她找到了停机坪。
接着有两个人往沈棠依走来，都是来自国外的欧洲人，他们用英语交流着，忽而喊了沈棠依的名字。
沈棠依点点头，便开始受他们摆布。
这算是她为数不多这么近距离接触直升机，巨大的桨叶旋转着。
机身内分布四个座位，机长在前排，虽然并不算宽敞，但是也丝毫不拥挤。
沈棠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耳旁的噪音逐渐加快，步子也不算稳妥。
坐在后座的时候甚至不小心腿软打了个趔趄，而靳向晚靠着机窗旁，头戴装备，发型被压成碎盖微分遮住些眉眼，他懒散地抬起眸看向她狼狈的模样。
停机坪路灯光映在他蔚蓝深邃的异瞳里，犹如月色。

第7章 放下身段
沈棠依谨慎坐在他的身边，畏手畏脚，抬眸打量了靳向晚一眼，对方淡然平静，似乎等待沈棠依先开口。
深思熟虑后，沈棠依轻声说了句：“谢谢。”接着就低下头，别过脸看向窗外。
直升机飞在北城的上空，都市的夜景在如此高度下一览无余，沈棠依忍不住去看窗外的风景，前方机长用英语交谈着什么，即使降噪装备戴上，耳边还是“嗡嗡——”嘈杂。
想必那一声谢谢，靳向晚也没有听清。
飞往南城总共用了一个多小时，期间靳向晚安静地坐在沈棠依的身边闭目养神，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戴着不同装饰的指环，其中一个暗红宝石尤显贵族，黑金边缠绕着暗红宝石低调奢华。
沈棠依歪了歪脑袋，探出手指想要触碰。
直升机在南城的郊外停机坪降落，信号发出后，靳向晚刚好抬起了眼皮，修长的食指滑动那一枚指环，故意收回。
“走吧。”靳向晚率先下了直升机，自然转身对沈棠依伸出了手。
沈棠依却避开他的手，扶着漆刷的门框小心翼翼下来，却被靳向晚一把拉过，手也被他紧紧握住。
靳向晚的手修长宽大掌心完全可以包住沈棠依的手。
安全下了直升机后，沈棠依感觉自己手心多了块坚硬的小物件，张开手一看，正好是刚刚盯着看的那个暗红宝石指环，是枚男戒，黑与红的碰撞很符合靳向晚，戒指硬朗犀利的线条干净利落。
“很普通的鸽血红，喜欢就拿去玩吧。”他语气淡淡，并没有把宝石的价值看在眼里。
沈棠依用自己的食指比划了下，对于自己来说，这枚指环太过大了，一点也不合适，正准备还给靳向晚，却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汽车音浪。
再看过去时，一辆黑色梅赛德斯S63停在面前，漆黑泛着光泽的车身使其风格并不张扬，反而沉稳，车门缓缓开启，三角车标经典高调，车轮也是高级黑，犹如与夜色融为一体。
司机恭敬地走到靳向晚的身边，“靳先生。”
“抓紧时间。”靳向晚对司机点头，走向后座，开了门，回头看沈棠依仍傻傻站在原地，他淡淡扫了眼车，侧了侧头，眉头单挑了下，示意她上车。
沈棠依赶忙跟上去。
“还顺利吗？”靳向晚开口问她。
沈棠依摩挲着手心里躺着的指环有些分神，她还在焦虑女一名单确认的事情，听见靳向晚的问题后，她疑惑“啊”了声，接着牵强笑笑：“挺顺利的。”
向来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哪怕是靳向晚，沈棠依也是从小把他当作家人来看待。
但是她这种小谎言总是会被靳向晚看破。
“我认识一些导演，可以介绍给你认识。”靳向晚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不遮掩地透出怜悯。
只要沈棠依肯低头，只要她肯愿意在行为上恳求自己，只要她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
沈棠依抿了抿唇，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她别过头，透过车窗看见上面映着靳向晚冷峻严肃的面容，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他从眉眼到浑身上下散发的所有气质都在表现他的成熟和成功。
在今天之前，其实沈棠依没有想过自己和他会有多大差距，她对顶流，甚至上升贵族阶级丝毫没有概念，大不了有点钱罢了，可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