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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纪婴)


流连片刻,江白砚顺势往上。
快疯了。
伤口又疼又痒,脸上热得像被火烧,施黛侧过头去,正对上那双狭长桃花眼。
“施小姐杀了我便是,何必大费周章,用这种法子压制邪气?”
薄唇掠过蝴蝶骨,落上施黛后颈。
缘于他,她颈间满是霞色的红。
江白砚轻声道:“我这般肮脏污浊的妖,施小姐刻意亲近,岂不是拿真心喂了狗?”
再无佯装出的温顺乖巧,他如一汪粘腻冰冷的沼泽,欺身贴近,眼中是浓稠深邃的漩涡。
呼吸萦回在颈窝,两人乌黑的发彼此绞缠,划过肩头,酥酥痒痒。
莫名地,施黛觉得比疼痛更难捱。
江白砚衔住她耳尖,呵气滚热,似哄似骗,又像委屈的试探:“何不杀了我?想让我死,现下是最好的机会。”

江白砚音量压得低, 像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从耳窍钻入,漾开热流。
语调沉冷, 却噙出一丝旖旎。
施黛后背绷得紧, 在他的吐息里不自觉战栗, 缩了缩脖颈。
耳朵和心肺都是, 仿佛有无数个小钩子在扎, 细细密密, 余韵绵长。
她未着上衫, 被江白砚这般贴近, 条件反射收拢双臂,护在身前。
察觉这个微妙的小动作, 江白砚半垂下眼。
施黛有意遮挡,胸前铺满墨发,如纱幔覆下,把逾矩的窥探阻隔在外。
从他的角度,只瞥见一侧瓷白肩颈,透有玉质的柔和。
毫厘之距下,施黛杏目浑圆,面色红得几欲滴血。
“谁、谁要杀你了?”
她乱了方寸,说话少有地磕巴, 视线与江白砚相交又错开, 羞恼般深吸一口气。
虽然这是心魔境……江白砚不能趁人之危吧?
两人的姿势亲昵过了头, 种种思绪被他的呼吸一烫,全融成浆糊。
施黛把脸埋进枕头:“疼。”
江白砚靠在她耳边, 闻言笑笑:“疼又如何?”
施黛磨一下牙:“是人话?”
她看不见江白砚的表情,被他贴着耳朵讲话, 笑音能挠到心尖去。
施黛强压颤抖:“血流太多,头好晕。”
只是皮外伤而已,哪至于失血头昏。
江白砚心知肚明,却并未戳穿,重新老实下来,为她擦拭药膏。
施黛惯常与镇厄司小队同行,捉妖时各司其职,不容易受伤。
想来她从小到大,很少疼成这样。
指尖在伤口处打着圈,描摹出脊骨起伏的弧。
见施黛动了动身子,江白砚低声:“这样也疼?”
施黛:“有点。”
风水轮流转,原来她以前为江白砚上药时,他是这种感受。
肌肤相触,施黛感知得出他指尖的温度,冰冰凉凉,把冷意一点点渗进骨头。
她却像被灼伤,通体发热。
“江沉玉。”
施黛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停在她背上的食指动作微顿,没有回应。
“我从没觉得与你相处,让人——”
施黛迟疑住口,没忍心说出“作呕”。
单单想到这两个字,她就喉间生涩。
“你很好,我记得跟你一起过的除夕、上元和春分,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心绪复杂难言,施黛轻声道:“有你在,就算是又苦又累的捉妖,我也很开心。”
江白砚许久没答。
悉心为她的每一道伤口擦好伤药,指尖停留在施黛腰际的撕裂伤。
江白砚双目幽深如晦,不见半点温度。
心知不应如此,但听施黛寥寥数语,他还是一时失神。
她惯会哄骗,话里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说得熨帖,毒丸也如蜜糖般惑人。
指腹在最后一道伤口缓慢流连,似要把那片白皙揉进血肉。
江白砚垂头,又一次吻上她体肤。
腰间比脊背更为柔软,几点血珠堪堪溢出,被他舔舐而去。
血腥味与少女的馨香交织,是引人沉溺的味道。
被唇舌蹭过的滋味古怪莫名,施黛又叫他:“江沉玉,你别——”
他他他、他怎么探舌头了?
把血滴吞咽入喉,江白砚哑声:“疼?”
施黛答得从心,大大方方承认:“疼死了。”
低眉端量她身后的血痕,江白砚轻笑一声:“疼死了,还敢来找我?”
这人有够伶牙俐齿。
施黛攥起被褥,用以缓解疼痛,认真说:“我喜欢你嘛。”
因为在意他,施黛才敢独自进入这场吉凶未卜的心魔境。
江白砚没继续亲吻伤处,她平复心神侧头回望,在枕头里捂久了,面上潮红未褪,眼珠蒙着层水雾。
“有绷带吗?”
施黛说:“我自己包扎就好。”
江白砚眸色晦暗,缄默看她。
对视一瞬,他起身在木柜里拿出绷带和剪刀。
包扎比上药容易一些,不必直接碰到伤口。
等江白砚转过身去,施黛把绷带圈圈缠好,中途看他几眼。
他没离开房间,但也没有回身占她便宜的意思,黑衣笔挺如锋,比起往日常穿的白袍,多出生人勿近的冷戾。
江白砚为什么忽然换了黑色?今天见到他时,他明明是一身白。
施黛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无影无形,静静扫过,像一簇轻柔拂来的柳枝。
江白砚微卷舌尖,回味方才裹挟腥意的甜。
室内静下,只余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以及绷带与衣物摩挲的轻响。
这样的静谧惹人心慌,施黛迅速穿好上衫,把前襟裹紧:“好了。”
她不懂就问:“你今天,怎么穿了黑衣服?”
床前的少年循声回眸,被烛火勾出侧脸冷峻的轮廓。
江白砚懒散勾唇:“很重要?”
稍显恶劣的语气。
施黛泰然自若,没被他唬到:“你过来。”
她这样的态度,不在江白砚预想之中。
他邪气缠身,已是万人唾弃的恶祟,施黛理应惧他,亦或厌他。
然而在她眼中,江白砚见不到畏惧之色。
为什么?
他只消拔剑,便能了却她的性命;一旦他心怀邪念——
除却杀戮,尚有其它不轨之事,江白砚如若有心,自可欺她。
施黛为何不怕?
眼风扫过她面颊,江白砚依言上前。
施黛仰头看他:“林子里的邪祟,都是你杀的吧?”
她记得清清楚楚,江白砚屠尽漫山遍野的妖邪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当时他身上的白袍,被污血染成深红近黑的颜色。
施黛把他上下端量:“我看看你的伤。”
江白砚:“不必。”
和他相处这么多天,施黛哪还不了解江白砚的脾性。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心有所感,抬起右臂。
被她这个毫无征兆的动作激起战意,断水迸出一声清鸣。
剑客的本能催促他还击,江白砚却只握起右掌一动不动,目色沉沉,似要把她看穿。
施黛没拔刀,也没朝他挥出符箓。
她攥起江白砚前襟,一把扯开。
施黛力道不小,衣襟随之敞落,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
看清眼前景象,她指尖颤了下。
江白砚胸前满布深浅不一的血痕,大多数来自邪祟的利爪和毒齿,左侧心口的位置,是数道血淋淋的笔直痕迹。
绝非妖邪所为。
那是剑伤。
——江白砚自己划出的剑伤。
失了衣物遮挡,夜风掠过胸膛,是空落落的凉。
痛意寸寸清晰,江白砚仍是笑:“好看吗?”
施黛喉咙干涩发哽,说不出话。
果然是这样。
用疼痛自虐,是江白砚自幼的习惯。
这几个月以来,他之所以渐渐停止这类行径,全因施黛教导了拥抱与抚摸,让他借此感知欢愉。
——直到心魔境里,江白砚被“施黛”所弃,往日那些亲近的触碰,都沦作不值一提的笑柄。
那天以后,江白砚怎么可能不去变本加厉地自伤。
穿黑衣,是为掩饰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施黛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头。
江白砚侧开视线:“施小姐,可看够了?”
他语调淡淡,话刚说完,被人往前一拉。
施黛把他朝床边按:“你坐下。”
江白砚没挣扎。
施黛没解过男子的衣衫,摸索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腰间的系带。
黑衣倾垂而落,衬他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像玉髓洗去浓墨。
施黛拿起床头装药的小瓷瓶:“这几天划的?”
江白砚这回没呛她,安安静静,算作默认。
他身上的血痕实在骇人,施黛无从着手,把药轻轻涂在江白砚颈下,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林子里杀妖,也是为了——”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他力气不重,施黛轻松挣脱,想了想,试探性问:“那天晚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见我和我爹说话的?一开始吗?”
心魔境的源头,是她与施敬承的那次谈话。
施黛想弄清楚,当夜父女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看江白砚对她的态度,内容绝对万分糟糕。
“什么时候?”
江白砚笑笑,眸底荡出薄光,声调柔软,吐露的话语却叫她如芒在背:“大概是,施小姐称我‘出身不堪、卑劣下作’之后?”
施黛右眼一跳,手指一抖。
合着心魔给她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逼她往里跳。
脑子里乱了三分,施黛努力保持镇定,接着擦药:“还有呢?”
江白砚敛去笑意,撩起眼皮。
他皮肤苍白,唇上失了血色,晃眼望去,宛如一尊不容亵渎的白玉雕像,双目黢黑,更添森冷。
施黛看不懂他的神情,再眨眼,江白砚已倾身向前,缓缓凑近。
“还有?”
他凝睇过来,字字句句皆如尖刀,剖开平和假象:“我心性歹毒,不配苟活于世,同我一道,迟早把你拖累。”
施黛彻底顿住。
一声又一声,她听见胸腔里心脏的嗡鸣,震耳欲聋。
江白砚却是勾了唇,像说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施小姐说得没错,我如今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物,配不上与你同路——”
他轻笑出声,右手覆上施黛腕骨,牢牢攥紧:“我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心怀怨怼,将你斩于剑下?”
一语落毕,江白砚眸光倏动。
施黛怔怔望着他,眼眶染上浓郁的红。
像被这道目光烫到,他右手力道放轻些许:“……吓到了?”
施黛两眼一眨不眨,带了哽咽的鼻音:“你会向我拔剑吗?”
江白砚静默瞬息:“你觉得呢?”
施黛不假思索:“才不会。”
江白砚轻笑:“你就这般信我?”
“我喜欢你啊。”
施黛对上他黑沉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喜欢我?”
江白砚不语。
施黛的指尖停在他胸口,距离心脏很近。
彼此都不说话时,心跳的频率便透过胸膛,清晰传递给她。
这让他很不适应。
经历过无数杀伐,江白砚知晓,心脏是躯体最为脆弱的要害。以当下的姿态,他将身躯全然展露,心口被她轻而易举攥于手中,近似于引颈受戮。
江白砚想不明白,他为何没避开。
少年双目如潭,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片刻后,江白砚终于开口,压抑有辨不清的情愫:“我该如何相信,你口中所谓的‘喜欢’?”
夜幕沉沉,他逆着月华,面似霜雪,阴郁莫测。
这绝非施黛熟识的江白砚。
戾气太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想起被侵入领地、锋锐阴鸷的狼,能把所有妄图靠近的猎物撕得粉碎。
隐约间,施黛参透他的几分心绪。
与她不同,江白砚的十几年人生,一大半浸在疼痛与苦难里,唯一得过的善意,是邪修同门伪装出的骗局。
她记得江白砚的魇境。
那人佯装农夫,向他伸出援手,把江白砚带离囚笼后,露出原本的丑恶面目,一面用邪术磋磨他,一面嘲弄他的天真无知。
给他零星微光,又将他推入更深的渊底,与今时今日如出一辙。
每一次,江白砚都小心翼翼伸出手,却被回回抛下。
指尖处的心跳强而有力,施黛短暂失神,仿佛陷入水流湍急的漩涡。
她心无恐惧或厌弃,只是难过。
江白砚往身后退开:“施小姐,你不应——”
话音未落,他呼吸骤凝,全无防备地后仰于床榻。
随之而来,是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悄然覆下。
施黛把他推倒在榻间,俯身吻上。
血气与甜香交融勾缠,她起初用力很轻,像雨露浸润一朵桃花。
江白砚想伸手推开,终究没舍得,指腹陷进被褥,骨节发白。
被抛弃被玩弄的恨意像毒蛇噬咬心间,不断警醒他莫要靠近,这溃烂腐败的根,仍旧生出了成熟的果。
体息绞缠,连空气都变得燥热,江白砚的视线如同黏腻蛛丝,将她整个包裹。
他竭力克制回应的冲动,听施黛说:“张口。”
眼中掠过迷茫,江白砚张开薄唇。
柔软的物事长驱直入。
这是从未有过的动作,少年蓦然怔忪,眼梢漫出薄红。
馥郁花香席卷着热雾,灼得喉间滚烫。
施黛的舌尖触上他,揉进饴糖般,生涩一勾。
心脏剧烈跳动,狂躁的困兽被囚于其中,冲撞不休。
快意汹涌,流经四肢百骸,连疼痛也被这个吻压制得微弱,只余过电似的麻。
暧昧靡靡,江白砚眼底艳色如潮,眼睫与脊骨轻轻发颤。
愈来愈快的心跳声里,夹杂出低不可闻的喘音。
春夜轻盈垂落。
施黛蹭过他唇珠,轻声问:“不喜欢的话,会这样吻你吗?”

自江白砚记事以来, 剖开他体肤的,多是刀剑利器。
锋刃尖锐,穿破血肉的一刻, 唯有无边刺痛。
而在此夜, 经由他的唇齿, 施黛的一部分与他相融。
一腔自厌自毁的戾气被打散, 像月光陡然照在心头。
与他目光相触, 施黛不由一怔。
被她强行吻上之前, 江白砚的态度堪称冷硬, 虽说施黛知道他嘴硬心软——
但当下, 江白砚眼里水意濛濛,两腮漾出高烧般的红。
被他用这副模样直勾勾盯着, 只一眼,施黛耳根发热。
她对接吻的认知来源于电视剧和小说,这次稀里糊涂探出舌头,自己也不确定亲得对不对。
那一瞬间的感受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酥意横生,头脑一片空白,仿佛要被烫得融化掉。
头脑一热地亲完了,施黛有些懊恼。
她把江白砚压在身下,双手支撑于床榻, 没让自己碰到他的伤口。
这会儿低头看去, 他胸前一道血痕受到拉拽, 有开裂的趋势。
“你别动。”
施黛赶忙道:“我给你重新——”
说出更多话之前,江白砚按住她后脑勺, 用力下压。
无论学什么,江白砚都很快。
这个吻远远不算温柔, 透着股压抑的狠劲,几近失控。
他的舌尖强势探入,发狠般肆意掠夺,由最初的生涩勾弄,渐至压上她软舌,蛮横碾磨。
无法呼吸。
炽烫的体温织成巨网,蕴藉药的苦涩,和铁锈般的腥。
鲛人独有的冷香幽然弥散,与施黛急促的吐息紧密交融,让她渐渐失却气力,心跳如鼓擂。
直至呼吸不过来,施黛头晕脑胀,推了推江白砚肩头。
他眼底深黑,像一汪被搅乱的墨。
知她气息不畅,江白砚在她舌上狠压一下,适时退离。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唇上被他吮得发麻,施黛仍有点懵。
由她主导的那个吻称得上柔和,显而易见十分生涩,到江白砚这里,像猛然开窍似的,缱绻之余,多出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一吻结束,始作俑者乖乖躺在她身下,双目通红。
满室静谧,施黛听见江白砚喉间淌出的喘息。
“恭喜。”
舔了舔发肿的下唇,施黛小声说:“你青出于蓝胜于蓝,出师了。”
江白砚:……
因她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怔忡一瞬,江白砚哑声:“你当我是什么?”
厌弃他时,施黛能用最刻薄无情的言语羞辱他;知他体内的邪气亟待镇压,便施舍几句“喜欢”,和几个廉价的吻。
教他如何去信。
施黛在床榻坐直身子,拿起一旁的绷带:“是喜欢的人。”
似乎觉得好笑,江白砚轻嗤:“我这般邪物,配得上施小姐的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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