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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流放日常(木妖娆)


他不问她的过去,但也能猜得出来她过去的环境是多么的幸福美满,在那样的环境中,也才能养出她这么一个乐观,坚韧的性子。
他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离奇之事,才会变成今日的余六娘,但他知非她所愿。
如今一下病倒了,那些被掩埋起来的悲伤情绪也会破土冲出。这一点,伏危是最能理解的。
虞滢醒了一小会,一张眼就看到了围再床边的伏家四口人。
祖孙三人面上的关切之意很明显,伏宁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或许人在生病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所以看到床外围了这么一些人,虞滢忽然觉得不孤单了。
翌日,虽还有余风,但飓风也已经过境。
因飓风比以往每回都要强烈了许多,村子里有人的屋子被吹塌了,就算没塌的,院子里边也是一片狼藉。
伏家的房屋加固过了,所以只有屋顶的些许茅草被吹走,飓风并没有给屋子造成太大的影响,但院子也是一片狼藉。
一地的茅草和枯树的枝叶,野草。
各家各户开始收拾着院子的狼藉,但伏家的人却依旧忙碌在虞滢的床边。
病来如山倒,说的就是虞滢。
她烧是退了,但依旧虚弱得很,伏安忙前忙后,而伏宁小姑娘却是不肯离开小婶婶的身边,要陪着她。
时至晌午,风也停了,各家的院子也收掇好了,唯有那么一两户哭天喊地的。
飓风停了,有两个穿着衙差衣服的男人策马朝着陵水村而来。
他们从武陵郡押送了犯人到了岭南,受人所托来玉县陵水村探听情况。
入了村口,两个男人从马上下来,两三个村民看到衙差后,个个都心生惧意,远远就避开了。
男人拦了一个妇人,黑着脸问:“可知被大赦的伏家家中何在?”
被拦住的翠兰婶声音微颤:“知、知道。”说着,她往伏家的方向之处,说:“村子最外边,离山最近,有四间茅草屋的就是了。”
准备离去时,另一个人看向妇人,继而问:“可知伏家什么情况?”
翠兰婶心道肯定是伏家又惹了什么麻烦,又或是那天天去县城的余氏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了好呀……
翠兰婶心底暗暗窃喜,随即把伏家的情况说了出来:“伏家有一个眼瞎的老太太和一个瘸子儿子,还有一个哑巴孙女,只有一个孙子是正常人,对了,还有一个不正经的媳妇!”
两人听到这话,相视了一眼,问:“如何不正经?”
翠兰婶咽了咽唾沫,低声说:“那伏家新妇有个瘸子丈夫,可能是心有不甘,常常拿去卖草药为借口去玉县会野男人。要不是会野男人,哪里来的银子添置新盆新桶的,虽然那新妇脸上有黑斑,可架不住身段好,皮肤水灵,灯一灭,看不见了长什么样都一样,但这摸起来手感……”
话还没说完,两个男人也懒得听她废话,拉着马就走。
等人走远了,翠兰婶轻啐了一声,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伏家真是造孽了,余氏这扫把星。”
两个男人拉着马寻到了妇人所言的地方,他们在远处便拴了马,一人前去视察。
走近了院子,便看到狼藉不堪,好似荒废无人住的院子,房屋残破得摇摇欲坠。
有人从屋中出来,男人立刻躲了起来。
从屋中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只比乞儿要好一些的小孩,他拿起扫帚扫着院子的枯树叶。
但不知为何,没一会他就蹲了下来把头埋进了膝盖之中,身体瑟瑟发抖,隐约在哭,好似被欺负了,满腔的委屈无处诉说。
不一会,一个双眼蒙着纱布的老太也从屋中出来了,老太也是一脸的憔悴,没有半点的生气。
这种情况,无非是被生活蹉跎了,所以才会如此的颓废低迷。
男人见此情形,心道伏家现在的情况确实糟糕不幸,如此也差不多可以交差了。
但一想到托他们之人是高官之子,也特别嘱咐过要确认伏家二郎的腿是不是真的废了。
想到这,他也不敢太敷衍。
琢磨了片刻,他复而回去与另一人商议过后,便也就有了主意。
伏安认为小婶是因为这个家操劳过度才生病的,而却家里更是因有小婶起早贪黑才慢慢好起来的,所以现在他看到小婶生病虚弱的模样,就想起自己平日里与小婶也没说过什么好话,心中一时难受,终于憋不住,崩溃的哭了。
罗氏也是和孙子差不多的想法,觉着六娘是因为这个家才累倒的,心里有愧疚,面上也就一直愁容不展。
祖孙二人正低迷间,忽然有两个带着刀的衙差出现,他们面色黑沉地闯进了院中,大声喝道:“官差追拿逃犯,闲杂人等退让!”

伏危昨夜半宿未眠,又照顾了一日虞滢,眼下略显憔悴。
他低眸扫了一眼躺在中间酣睡的伏宁, 片刻后缓缓移开目光,望向睡在里侧的虞滢。
虞滢喝了药后不久就睡着了。
伏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因这几日一直进山采药,所以白皙透亮的肤色被晒得深了一个度,但也依旧是白皙水润的。
他复而看向她脸上那几块淡得只有浅浅痕迹的“污渍”,不禁微微蹙眉。
伏安伏宁到底是孩子,他们还不大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若是让他们发现小婶脸上的黑斑消了, 伏宁不会说话还行, 但伏安若是说漏了嘴也就麻烦了。
长相普通些尚可, 可……
伏危目光扫视了一遍她精致的五官。
结论是——她不普通。
今早他便提醒了她, 她的斑淡了,她便也就去隔壁屋子把野果子取了过来。
但因今早伏安一直还在屋子, 她便也就没有涂上去。
可等她喝了药之后, 又昏昏欲睡了过去,便就忘了。
伏危思索了片刻后, 转头拿了桌面上的小野果, 挤出汁液在指腹上, 然后顺着她脸上旧的印子涂抹。
抹好了之后,伏危才擦了手,外边就忽然响起大声地高喝——“官差追拿逃犯, 闲杂人等退让!”
伏危倏地抬眼朝窗户外看了出去, 眼神蓦然锐利。
罗氏和伏安根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两个衙差就入了院子,往屋子闯去。
伏安急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两个衙差分别往两间屋子而去, 在伏安拦住他们的时候,衙差直接把他给一把子推开了。
伏安被蛮力推开,险些跌倒。
衙差大步入了屋中,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气质出尘的男子,那男子坐在床上,也是一脸的憔悴。
衙差一愣后,便反应了过来这个男子就是伏家的二郎。
衙差一息之间把屋中的情况看了个大概,包括酣睡在榻的妇人。
老小在外忙活,年轻的却在床榻上躺着。
谁家有这等懒妇?
看来是真如村头那长舌妇所言,这伏家的新妇果然是个不正经的妇人。
衙差按刀上前,黑着脸喝道:“官府办事,尔等还不起来?!”
虞滢与伏宁在方才传入的那一声喝声中便醒了过来,但虞滢脑子却不甚清晰。
但现在却缓过了神来,忙起床,从床上下来,小伏宁也受惊吓的跟着小婶从床上爬下来了。
她垂首低眸,忙问:“不知官爷到寒舍有什么要事?”
另一个官差也闻声而来,入了屋中。
两个衙差不过是衙门里打杂的喽啰,但在这却是趾高气扬。
官差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道:“我怀疑你们窝藏逃犯,赶紧都出去,我等要搜查!”
一眼就能望尽的屋子还搜什么查?
虞滢还在病中,脑子虽然反应迟钝了一拍,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伏危所言,调查的人来了。
官差瞪向床上的伏危,怒声一喝:“你这混子,是不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官差办案,你竟还敢躺在床上,还不给我赶快起来!”
虞滢忙道:“官爷莫怒,我家这口子是个没用的瘸子,他双腿是断的,连床都下不来,就是个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的废人。”
跟着进屋的罗氏和伏安一怔,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六娘,小婶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虞滢怕他们坏事,忙黑了脸,骂道:“你们没见官爷来了吗,还不赶紧倒水!”
罗氏到底是做过郡守娘子,而且也经历过巨变,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好似害怕一般,连连应道:“这就去这就去,安安快过来。”
虞滢瞪向他,怒道:“还不快去!”
伏安以为是原来的小婶回来了,身子一抖,脑袋瞬间空白了,就是脸色都煞白煞白的。
衙差见状,心下了然。
这伏家,人人都怕这荒唐的新妇。
伏安接受不了小婶变回了之前那恶毒的模样,眼泪一时涌现了出去,呜咽一声就跑出了外边,罗氏连忙摸着门框追了出去。
伏危看了眼虞滢后,微微垂眸,一副受辱后狠狠咬住牙关的模样,脖子青筋凸显,双手紧紧抓着被衾。
官差抬着下颚,气焰嚣张:“我管他是不是瘸子,若是再不离开床榻,我便当他是逃犯同伙处理!”
伏危咬着牙,撑着床慢慢挪动,额头冒出了冷汗,虞滢忍住上前帮忙的冲动,学着此前原主的性子骂道:“你个瘸子,连下个床都这么难,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嫁给了你这么个废人!”
忽然挪到了床边,伏危低垂的眼眸微微一动,掌心一滑,整个人都往地上摔去。
虞滢倒抽了一口气,脚步微微一动,但依旧是硬生生忍住了上前扶住他的冲动。
伏危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衣衫松散,披散的墨发更是遮盖了半张脸,狼狈不已。
虞滢手中的袖子暗暗握成了拳头,但依旧骂道:“连下床都能摔倒,你活着作甚?还不如把自己淹死了干脆,省得拖累我!”
衙差看了眼恶毒的妇人,心道有妇如此,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另一衙差吊着眼扫了眼地上的男子,几步上前,抬起脚就要往伏危的腿上踩去。
伏危与虞滢心底不禁绷紧了起来,若是这一脚上去,踩到了帮着竹架的地方,那么伏危治腿的事情也会随之暴露。
虞滢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但下一息,衙差的脚却是落在了脚踝上一寸的地方。
虞滢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竹子并未绑到那处。
但很快又为伏危被踩着的脚提起了一口气。
千万不要露馅了才好……
衙差眯眸盯着伏危的神色,慢悠悠的说道:“我等押送犯人到岭南,犯人在途中逃跑了,尔等最近可有见有生人入村?”
问着话时,脚下用暗劲狠狠碾压着。
伏危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的反应,似乎感觉不到有人踩在他的脚上一样。
虞滢心下为伏危担忧,但也不敢露出半点端倪。
她应道:“犯人逃脱了,这可不得了了。不过这两日来了飓风,民妇等人都没有出门,所以也没看到什么生人,但我们这陵水村的山多,那犯人说不定是躲进了山中。”
衙差见伏危没有任何反应,便也就收了脚,四下张望了一眼,然后说:“看来犯人也没有躲藏在这里,我们走。”
衙差一提刀,转身就与另一个衙差往屋子外走了出去。
两个衙差从伏家出来后,其中一人回头多瞧了眼伏家的方向,说:“这下总算可以和贵人交差了,那伏家确实过得凄惨,且伏家二郎的腿也是真的废了。”
另一人不免担心:“你说他们后来想一想,会不会猜出来我们是受贵人所托?”
衙差轻哼了一声:“知道又如何,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他们现在这般落魄的模样连口饭都吃不上了,还能如何?”
“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为了掩护身份才假借搜查才闯进去的,目的是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作甚要在意他们有没有发现我等的身份?”
那人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随即咧嘴一笑,说:“也是,走,咱们回去领赏去!”
虞滢微微掀开窗户的草帘,看着衙差离开后,连忙转身去扶伏危:“你没事吧?!”
伏危额头溢出了一层薄汗,脸色也有几分苍白,虞滢一时不知他是因从床上摔下来给疼的,还是方才衙差踩了他脚后才这样的。
扶着他的时候,虞滢发现伏危并未看自己,始终紧抿着双唇,低垂着眼帘。
虞滢费劲地把他扶起,伏危另一手也撑着床,暗暗使劲配合。
虞滢因病还没有痊愈,体力略虚,所以等把人扶起来后,已是气喘吁吁。
缓了一会后,虞滢见伏危还是连一眼都没瞧自己,便小声问他:“你可是因我方才说的那些话而生气了?”
伏危不想让她误会,故而暗暗呼了一口浊气,嗓音略沙哑:“我不想给你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没有半点尊严的被人踩在脚下,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屈辱的忍耐着,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虞滢沉默了一下,知道他现在想要的不是安稳,便转移了话题道:“旁的也不说了,就说今日有人来试探过了,总归是能让我们安生很长一段时日了,万事也不用小心谨慎了。”
虞滢想到这,心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垂眸间,余光暼见墙下站着的小身影。
她转头望去,只见伏宁呆若木鸡地站在床尾,像是吓傻了一般。
虞滢心头一紧,忙上前蹲了下来,把她抱入了怀中,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宁宁别怕,别怕,小婶不是故意要凶你们的。”
她也紧接着解释道:“方才那些是坏人,他们想要欺负小叔,小婶是为了保护小叔才凶你们的,你别怕,坏人也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小婶也不凶你们了。”
半晌后,伏宁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了,小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伏危抬起视线望去,见到相拥的一大一小,暗暗用力握紧了掌心。
若是他有能力,何至于让他们也担惊受怕?
若是他有能力,何至于让他们一直活在阴影之中?
伏危呼息间,调整了心绪,开了口,低声劝慰:“宁宁,小婶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你别生小婶的气。”
这是伏危第一回 如此安慰小侄女,也是为数不多的喊她的小名。
伏宁把小叔的话听了进去,她能感觉到小婶还是好的小婶。
这一瞬,小姑娘似全回魂了一般,又惊又怕地埋在虞滢的怀中呜咽地哭了起来。
虞滢轻轻抚摸伏宁的脑袋,心下不禁担忧起方才跑出去了的伏安。
不知他是不是也被吓到了?
不一会,罗氏便与伏安回来了。
虞滢抬头看去,便见伏安眼红红的看着自己,好像在分辨她究竟是谁一般。
虞滢把伏宁抱了起来,温声与他道:“方才那些人是你前小叔派来的,所以得演戏,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家把日子过好了。”
罗氏似乎已经猜到了,所以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罗氏方才看得出来六娘是在演戏,略一揣测后,大概知道二郎与六娘是怀疑这衙差是先前养子派来的,所以当即配合了起来。
但她一面担心儿子,一面担心孙子会坏事,所以才跟着跑了出去,安抚孙子。
她也孙子说小婶是有理由的,不是真的对他们发脾气的,等衙差离开后,再询问小婶。
她也敢没走远,拉着孙子,听到孙子说衙差离开了,她才焦急地回来了。
这边伏安忽然在小婶的口中听到前小叔的名号,愣了愣。
他转头看了眼祖母,又看了眼床上垂眸沉默不语的小叔,最后才看回小婶。
伏安沉默了好久,双眼依旧通红,眼泪也逐渐盈眶。
许久后,他才望着虞滢,语声哽咽地问:“你真的是我的小婶吗?”
他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继续问:“不是那个会打我和妹妹的小婶,而是那个会给我买糖葫芦的小婶吗?”
看到伏安那么一副模样,虞滢心情微妙得轻点了点头,“我是。”
伏安听到肯定的回答,瞬间哭着跑了过去,抱住了小婶。
“小婶,你别变回之前的样子好不好?”伏安哭得稀里哗啦的。
虞滢心头一震,这是她第一次见坚强的伏安哭得这般凄惨。
虞滢眼眶也逐渐红了。
她把伏宁放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把两个孩子都抱入了怀中,通红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三个人一块哭,伏危心头甚是压抑,迫切的想改变现状。
虞滢抱着两个孩子,自穿越后就空落落的心底,在这个时候,似乎被他们填补了一些空缺。
虞滢不禁回想自己是孑然一身来到这个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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