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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流放日常(木妖娆)


英王目光落在嬷嬷手上的托盘上,眉头紧蹙:“母后就吃这些?”
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肉没几片,便是素菜也不怎么新鲜。
嬷嬷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去,有些许的尴尬:“也不是日日都这样,内务府一次送几日的菜过来,今日刚好是最后一日,明儿个就该送新菜过来了。”
英王闻言,怒意顿时涌上心头。
内务府怎么敢!母亲便是被禁在坤宁宫,但后位依旧,份例便是削减也不至于减到这个程度。
正在这时,殿中传出说话的声音:“可是三郎来了?”
听到声音,英王脚下转了方向,匆匆往殿内走去。
只见一身素色衣裳,脸色苍白的母亲正要走出来,看见他,脚步倏然停下。
脸上有片刻的惊喜,随之眼泪盈眶呵斥:“别过来!”
英王的脚步一顿。
“回去,别再来了,你父皇不喜你来瞧我。”
英王默了默,道:“父皇肯的,儿臣才能见母后一面。”
皇后叹了一声:“我知道,若没那人的命令,你又怎能来见我。”
“这次来了,下回就别来了,来多了,对你往后的路有很大的影响。”
英王眉心紧蹙,沉默不语。
皇后见此,抹去眼角的眼泪,也不多说旁的,只轻声说:“回吧,你父皇不喜你来瞧我。”
英王:“母后,要夺那个位置,很难。如今大部分的朝臣,都支持周毅,更别说彭城王与那岭南的势力都站在他的身后。”
说到最后,脸上已见颓意。
皇后闭上双目深呼吸,片刻后睁开了双目,瞧了他一眼,随后转过了身:“也罢,随你。”
背对着儿子,皇后无力道:“只要你能全身而退,阿娘便别无他求。”
英王眼中似覆上了一层薄雾。
“阿娘……”
当他们周家入主这皇城后,所有的称呼都变了。
这声阿娘,许久未喊过了。
皇后依旧背对着他,轻挥了挥手:“你走吧。”
“何嬷嬷,送英王殿下出去。”
似乎已然真的放弃让儿子去争那个位置了。
她背影在昏暗的殿中格外的落寂,缓步走入了内殿,消失在英王的视线之中。
英王沉默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头万千思绪。
全身而退吗?
若是周毅真当了皇帝,他能全身而退吗?
曾害过他的母后,又能保全吗?
或许周毅不会动母亲,但母亲这一辈子只能待在这四方宫殿,孤独老死。
他环视了一眼空荡静寂得毫无生气的宫殿,心头酸涩发堵。
许久后,才问身旁的何嬷嬷:“母后近来可犯过病?”
他想起之前,每回见他母亲,除了脸色苍白,精神不甚好,却从未见过母亲情绪不稳。
何嬷嬷默了默,低下头支吾不语,半晌才道:“娘娘一直都很好。”
英王心生疑窦,不再言语,随之道:“好好照顾母后,下回我再来看她。”
说罢,又暼了眼何嬷嬷托盘上的菜色,眉头紧皱,就是眼底也有散不开的冷凝。
随即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待人走了,何嬷嬷才端着托盘入了皇后的寝殿。
把托盘放到了桌面上,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主子身后,双手放到主子的额头上,轻缓揉按:“娘娘,殿下走的时候,神色格外凝重,想是心疼娘娘的遭遇。”
皇后闭着双目,淡淡道:“三郎行事还是不够果决,得逼一逼他。”
周毅背后有拥护他的庞大势力又如何,当他孤注一掷之时,远水又如何能救得近火?
何嬷嬷:“奴婢只是担心殿下会踌躇不前。”
皇后闻言,睁开双目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沉默许久,似做了什么决定:“那就再下一剂猛药。”
英王出了宫,回了王府的路上仔细琢磨过母亲疯疾一事。
看母亲的状态,并不似有疯疾的模样。
还有何嬷嬷那句“娘娘一直都很好”,很难不让他在意。
回到府中,静坐了两个时辰后,唤来了近卫。
“查一查给母后诊治的太医,还有把先前在坤宁宫伺候的人都调查一遍。”
调查回来,几位太医都说皇后有疯疾的症状,只是症状轻微,需要静养。
从近身服侍过的宫女内侍那处盘问得知,皇后情绪不太稳定,寝食难安,日渐憔悴。
一切好似没有问题,却又透露着问题。
英王查过疯疾的症状,也听闻过霍善荣患上疯疾所为,夜里梦魇,挥刀乱砍,终日疑神疑鬼,脾气极大,不知多少宫娥内侍因他的疯疾而丢了性命。
可他母后却是没有这些症状,只是脾气古怪了些罢了。
不妨大胆猜测一二,母亲若无疾,为何又要做出那样得罪人的事来?
母亲不是愚笨之人,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累得被禁足在坤宁宫,若无疯疾,那定然是不会做的。
不是疯疾,又是什么驱使母亲这么做?
有一种可能,这一刻,他却不愿深思下去。

周帝登基已有大半年, 储君依旧迟迟未定,沉耽于改革与修订律法。
因此,提出修订律法和选取人才法子是伏危提出来的, 伏危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立储,起先朝中也会有人提起,只是周帝都会问起改法与战后民生的进展,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会当朝斥责,再说天下方定,还未算太平, 百姓尚未安居乐业便一而再三的提出立储一事, 如此热衷的劲头, 怎不见众卿家放在国之兴盛之事上?
周帝这些话一出, 谁还敢多言?
百官嘴上再不提,心下已有将来追随的储君人选。
数位皇子中, 最有机会的便是景王和英王。
前者为嫡出, 后者功绩卓然。
都是另外两位皇子没办法比较的。
只要周帝晚年不糊涂,储君便是这两位的其中一位。
在朝堂之上, 百官收敛, 但私下却是泾渭分明。
朝会散去, 伏危与左丞走了一道。
闲聊了一些改革陈旧律法的事,行出了宫门,才道:“方才在朝廷之上, 圣上让英王任宵禁营三营指挥使。却禁足皇后, 打压顾家, 却似乎有意亲自调教。”
话到此处,左丞脸色凝重了许多:“圣上还未放弃这个嫡子。”
伏危轻一叹。
确实, 周帝还是没有放弃英王这个嫡子。
以前伏危倒是感叹过周家的家规,袭爵只看势力,不论嫡庶。
可那英王到底是在周帝膝下养大的,感情自是会比养在老郡公膝下的周毅要好一些。
又或许,周帝有让兄弟二人旗鼓相当竞争或相互制衡之意。
伏危淡淡一笑,瞧了眼宫门,只道:“圣上之意,岂是下官能揣测的。”
左丞往宫门瞧去,看到了英王的身影,会意一笑,最后说了句:“是呀,圣上之意,怎是我们能揣测得了的。”只怕英王也未必能揣测得了。
二人在宫门前别过,伏危看向英王。
恰逢英王也看了过来,二人平静无澜地相视望了一眼,在伏危颔首简礼之时,英王上了马车。
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回了府,问了下人,知道虞滢在药庐,换下官服后,径直去了药庐。
虞滢在京都开了医馆和医塾,坐镇数个月后,生了病,是劳累所致,便被伏危强制在家中休养。
除却隔日去医塾上课外,虞滢多数待在药庐。
伏危还未打开药庐的栅栏门,便看到在药炉中晒药材松土的妻子。
在外边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露出小半脸的虞滢。
一身简单的布衣,头上也没有过多的珠翠,只一支青簪挽着发髻。
她说在家中轻便些舒服,出门的时候,才会换上罗裙,戴上珠翠。
他们从相识到现在也已经快有五年了,可每次隔一些日子再见,总是觉得依旧像是最初心动的时候。
怎么瞧,似乎都瞧不够。
虞滢拨了拨竹筛子中的药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筛子放到竹架子上,转头朝栅栏外望出去。
与伏危对上了视线,笑了笑:“今日怎这么早回来?”
伏危推开栅栏门,提了提手中的油纸包:“给你带了些栗果。”
栗果也就是尖锥栗,个头比寻常板栗要小很多。
虞滢笑道:“我正巧嘴馋呢,我先去洗手。”
伏危随着她进了茅草屋外头的连亭,在她洗手的时候,翻了个杯盏,便开始剥着栗果。
剥好的橙黄色栗肉放到杯盏中。
虞滢洗手回来的时候,伏危已经剥好了两个,见她坐下,便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虞滢拿起一颗吃了,另一颗递到了他的嘴边。
伏危张口吃了。
见伏危剥,虞滢也就没动手,问:“今日怎这么早回来了?”
伏危这段时日忙碌得紧,除了去彭城接她那时是清闲些的,回来后一个人被当成了两个人使,天还没亮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来。
一家子也许久没一块吃过饭了,不是伏危不在,便是伏震不在,有时候伏安也不在。
伏安现今十三岁,跟虞滢学了两年医术后,伏危便建议他学医术之际,也去国子学学几年。
所以伏安现在的时间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便是快十岁的伏宁,现在也在医塾了上课。
虞滢吃着伏危剥的栗子,往棚子外的院子望出去。
风一动,挂在檐下的青铜铃铛也随之摆动,清脆的撞击声伴随着药香随风袭来。
虞滢不由地支着手,闲适的托着脸颊看着种着草药的药圃,脸上浮着笑意说:“不知不觉过了好几年了,好像这几年都在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这几年时间,从一无所有的奔波,到经历乱世,天下大定,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
伏危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出了棚外,与心爱之人坐看风清云倦,日子闲适自在。
他不在意在何处,在意的是她在何处。
“是呀,不知不觉就五年了。”
相伴静坐了片刻,虞滢收回目光,看向他,问:“现在朝中什么情况?”
虞滢偶尔也会问起朝中的情况。
虽然知道结局,可却不了解过程,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从伏危这里了解到的。
伏危从油纸袋中复而出几个栗子继续剥,道:“圣人让英王任职宵禁三营指挥使,卫皇城。”
闻言,虞滢微微蹙眉,随即又不是太意外。
又吃了个栗子,口有些干,还没动作,伏危便给她倒了一盏茶水。
虞滢饮了半盏茶水后,才道:“也不意外,毕竟你先前都说了,圣人把皇后以养病为由禁足坤宁宫,顺道打压顾家,便有再培养英王之心。”
伏危“嗯”了一声,随而道:“让英王执管宵禁三营,同时也让景王殿下成为左右卫将军。”
“左右卫管什么?”百官各司其职,有些官名虞滢听说过,却不知司的是什么职。
“掌宫禁宿卫。”
虞滢一愣:“两个儿子,一个掌皇城宵禁,一个掌宫禁宿卫,相互制衡,若谁有二心,另一人都能牵制住。”
提拔英王,提防景王,但同时也在提防着英王。
伏危“嗯”了一声。
虞滢轻叹一口气,闲适之意全然没了,看着伏危,有些乏味的道:“总觉得以前的宗主与现在的圣人,有些不一样了。”
声音很轻,只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
伏危摇了摇头:“一样的,只是曾经潜龙在渊,隐藏罢了,如今飞龙在天,也无需隐藏。”
虞滢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不是前朝那等昏君,好似心机深,重权势也没有什么不好。
作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这些。
若是连权势都不重,周帝又怎会坐上今日这个位置。
见伏危还在剥栗子,虞滢道:“我吃杯盏里边的就好了,不用剥了。”
说着,把桌面上干净的素帕递给了他。
伏危接过擦了擦手,说起景王英王任职的事:“这两职变动后,是乱是太平,得看英王的心境。”
大抵是从虞滢那处预先知道了一些事,便是没有太过依赖,但也依着这些事情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虞滢看向他,大抵明白伏危的意思。
她记得自己很久之前曾看过一部皇室争权的电影。
母后常年被父皇下了慢性毒药,其子为了母后,不惜举兵谋反。
可现在皇后的情况,还没到这么让英王举兵谋反的情况。
再说周帝也在给英王机会,英王怎会不知?
伏危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给她添了茶水。
“皇后不甘,顾家更不甘,便是如今英王受重用,可明眼人都知道,支持景王的势力大于英王,便是今日圣人重用,可不也同等给了景王相等的权利,态度不明。”
“皇后被禁足,顾家被打压,多年经营摇摇欲坠,正常夺嫡机会有可能低于景王,且如今大局方定,最是容易起乱的时候,他们岂会继续隐忍?”
最坏的可能,便是英王逼宫。
“圣人或许也会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才会让景王掌管内廷宵禁,是吧?”虞滢道。
伏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或许吧。”
帝王心,难测。
虞滢没心情继续吃零嘴了,也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何时才能真正太平?”
伏危望向棚子外,倒是淡然。
总归有一日会太平的。
入了夜,英王心腹给他送来了一封信。
英王看了信后,便扮成侍卫出了府,到了信上所言的名宅后,才敲了门。
片刻后便有老仆来开门。
老仆恭谨地把人请进院内,超外边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才把院门关了起来。
英王随着老仆入了室内,老仆瞧了内室的门后,方退出了屋外。
内室的门打开了,英王看到开门的人,唤了声:“舅舅。”
顾国舅看到侄子,道:“进来说话。”
英王入内,两方坐定后,问:“舅舅有事寻我,为何不直接到王府,而是以这个方式见面。”
顾国舅给他斟了一盏茶水,复而抬眼看向他:“殿下应该清楚,圣人不喜殿下与顾家往来。”
英王沉默。
他怎么能不知道。
“殿下刚上任宵禁营,我若是明目张胆寻你,只怕惹得圣人不喜。”
英王沉默了半晌后,才道:“父皇不喜,难道我就一直避着舅舅?”
顾国舅:“不是不喜,是你我私下见面,会让圣人生出猜忌。明面上可见面,私下还是少些往来才好。”
“不过,若非猜忌,又怎会让殿下做宵禁三营指挥使的同时,又让周毅做左右卫将军,如此不过是为了提防你。”
英王不傻,自是知道父皇的用意。
“我知晓这些,且说舅舅今日寻我做什么?”
顾国舅放下茶盏,问:“听说你不久前去寻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现金如何?”
英王想起那空寥寥的宫殿,憔悴的母后,声音略闷:“不好。”
顾国舅面色也黯然了下来,说:“皇后娘娘素来好颜面,好热闹,如今被囚在坤宁宫,如何能好?”
英王垂下眼眸,说:“母后是在养疾。”
顾国舅闻言,轻嗤了一声,自嘲道:“明面上是在养疾,可实际与囚禁又有何区别”
“皇后娘娘性子刚烈,要强,心智也比寻常女子要强大,又怎会那么轻易就患上疯疾?”
话到最后,定定地看向侄子,徐徐问道:“你真信你母亲是患上了疯疾?”
英王抬眸,与舅舅四目相对。
有些话,不必眼眸,彼此也心知肚明。
顾国舅苦笑了笑:“君要臣死,又如何能苟活。”
这个,便是英王不想去细思的。
父皇,或许才是主谋。
顾国舅:“旁人都说那霍帝是杀戮太重,被冤魂缠身才患上的疯疾,可殿下可知事情的真相?”
英王看向他,问:“什么真相?”
这点,英王当真不知。
顾国舅:“被人下了致幻且迷乱心智的药。”
英王面色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听顾国舅说:“在皇后娘娘被禁足坤宁宫之时,殿下舅母入宫见娘娘,便说娘娘着实古怪,常说头疼,食欲不振,晚间总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让她歇得不好。”
“若娘娘真被人下药了,而这个人能是谁,舅舅不敢妄言。”
英王神色倏然沉了下来,握着杯盏的手不禁收紧。
父皇,真的给母后下药了吗?
还是周毅所为?
明知前者可能性大,但他还是抱有期待。
原本不敢也不想细想,可如今他却想要去查一查。
彻底的查清楚。

第208章 二百零八章
朝中之事, 虞滢只是从伏危的口中听说一二,不是太过了解,但也能感觉得到现在的皇城很平静, 向着昌荣太平的趋势而去,愣是没有半点紧张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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