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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轶闻(闻冬意)


“你难道忍心看着你妈我,舔着脸低声下气去找别人借钱?那别人怎么想我?”
南婳面无表情地看着葛女士的消息轰炸,死水一般的心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几秒后,葛秋华直接打来语音电话。
南婳不想听她的声音,于是等震动停止,对方挂断电话,她才整理好情绪,回复:“妈,我也没钱,帮不了你。”
为了让葛女士相信,南婳将自己微信余额只剩两百块钱的截图发了过去。
对话框果然静了一会,接着葛女士的回复出现在南婳眼前,让她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熄灭,再没了半点温度。
葛秋华:“要不你留一百当生活费,剩下一百借给我吧,妈妈过两天就还给你。”
南婳神情木然,自嘲般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索性将手机直接丢进了背包,眼不见为净。
回宿舍后,南婳撞见刚从外面回来的室友谢诗雅。
谢诗雅平时在校外住,很少回宿舍,南婳主动跟对方打了声招呼,谢诗雅垂眸看手机,并未抬头,声音闷闷地应了声。
南婳经过才注意到,谢诗雅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似乎遇上什么伤心事。
南婳不太会安慰人,再加上平时和谢诗雅接触少,她不知从何问起,又怕问了会勾起对方的伤心事,于是将一包纸递过去,轻声道:“擦擦眼泪吧。”
谢诗雅看她一眼,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道谢,又抽了几张纸擦眼泪,问:“南婳,你失恋过吗?”
南婳正收拾东西,一时被问住,随即摇了摇头,她没谈过恋爱,没经历过失恋,所以也不太理解室友现在的心情。
谢诗雅将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边哭边向南婳倒苦水:“你说男人有点钱,是不是都喜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以为有点臭钱就了不起,见个女人就扑上去,他们是不是都这么贱啊?”
南婳认真听着,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和室友一起骂,她对男人不了解,想到那个叫周明森的,甚至都有点恐男。
谢诗雅还想接着吐槽,一看南婳的眼神有些懵,嫌弃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南婳抿了抿唇,的确不懂:“为一个男人气坏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划算。”
谢诗雅吸了吸鼻子,或许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神情沮丧的点了下头,抱着手机一同疯狂输出,南婳继续忙自己的事。
期间,谢诗雅的手机震动就没停过,接着她又去卫生间接电话。
南婳假期的时候写了几首歌,分别投给了三家唱片公司,可惜投稿发出去全都石沉大海,好在温思琼愿意帮她,托关系将南婳的作品投给了一家娱乐圈内知名的经纪公司金鼎。
南婳收到温思琼学姐发来的消息,她的作品通过了金鼎的海选,对方的确有意向跟她合作。
南婳还未来得及高兴,温思琼发来消息:“学妹,金鼎的确想跟你合作,但那边经纪人的意思,不是帮你发行唱片。”
南婳微扬的唇角收敛,心情仿佛坐了趟过山车,从从高处呼啸着落回低谷。
温学姐:“是这样的,他们想买下你作品的所有版权,让他们公司旗下艺人来唱,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具体细节双方可以约时间面谈。”
南婳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自然清楚金鼎那边的意思,并非只是把自己的歌卖给对方艺人唱这么简单,而是从编曲到作词,这一系列原创者的署名,不再是她。
“学姐,我想考虑考虑。”
温思琼:“你不是缺钱嘛,对方开价两万,要是觉得少,到时候也可以面谈。”
回复完学姐的消息,南婳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两万块,足以支付奶奶在养老院半年的生活费,她也有能够喘息的机会。
作品卖给别人就有发行的机会,总好过在她这里永远不见天日。
不过是原创者的更名,换个角度来看,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
南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谢诗雅拿着手机从卫生间哼着歌出来,看上去心情很好,跟刚才的黯然神伤判若两人。
谢诗雅并未察觉南婳情绪的异常,开始对着镜子补妆,将自己刚才哭得泛红的眼尾用粉饼遮了遮。
“南婳,我明天有事,没法来学校,你帮我签一下到吧。”谢诗雅对着手腕喷了些香水:“实在不行,就帮我请个病假。”
明天上午连上四节专业必修课,教声乐的吴教授最严格,代签怕是有点困难,请病假倒是可以,南婳点头应下。
在手机铃声的催促下,谢诗雅收好包包,一刻也不敢耽搁,拿着包包匆匆离开了宿舍。
林锦棠刚从外面回来,与谢诗雅擦肩而过,见南婳一个人在宿舍,林锦棠朝门外瞥了眼:“什么情况?谢诗雅居然回宿舍了,怎么又走了呀?”
还走得那么着急,脸上的妆容花枝招展的,楼道里全是她身上的香水味,怪刺鼻的。
南婳单手撑着脑袋,嘴角耷拉着,还在想和金鼎合作的事,心不在焉道:“好像跟男朋友闹别扭了。”
林锦棠的神情若有所思,撇了撇嘴嘟囔:“什么男朋友呀,金主还差不多。”
南婳没听清,歪着脑袋看她。
林锦棠:“婳婳,你见过谢诗雅的男朋友吗?”
南婳摇头:“没见过。”
林锦棠一脸神秘,直接凑到南婳耳畔,说起了悄悄话:“我上次看见了,她男朋友开几百万的豪车,送她到学校门口。”
南婳对豪车没什么概念,但听到几百万,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她要是有这么多钱就好了,不愁温饱,也用不着把自己的作品卖给别人。
林锦棠顿了顿,八卦道:“那个,我听人说,谢诗雅的男朋友四五十岁的样子,年龄大但很有钱。”
“多半是被人包/养了吧。”
南婳抿唇,眼神有些诧异,不知是真是假。
林锦棠耸了耸肩膀:“我也只是听说哈,千万别让她知道。”
......
南婳帮谢诗雅请了一天病假,然而谢诗雅将近一周没来学校。
周一下午,消失整整一周的谢诗雅终于冒出来,给南婳打来一通电话,让南婳代替她去某商业峰会做半天的志愿者。
志愿者的资格是谢诗雅花费好些功夫才拿到的,可惜她现在人在医院,实在去不了。
“你帮我去吧,就按你平时兼职的时薪计算。”
电话那头传来谢诗雅虚弱无力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似乎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没什么精神。
南婳听到电话里嘈杂的背景音,隐约听出对方是在医院:“诗雅,你还好吗?”
谢诗雅有气无力道:“我就是肚子不太舒服,这会在医院呢,下午你帮我去一趟吧。”
刚好下午没课,南婳答应下来。
这场国际商业峰会在京都世纪城16楼举行。
会场规模宏大,布置规整严肃,扇面形的座位布局,正前方是精心搭建的巨大LED显示屏。
南婳在工作人员签到处报道,因为是帮谢诗雅代班,她领到工作服的同时,也领到了刻有“谢诗雅”三个字的胸牌。
会议还有半小时开始,负责分配工作的组长叮嘱了每个人要做的工作,也强调了不能有任何疏忽,今天受邀出席的参会者,不仅有政府要员,还有国内商界名流,马虎不得。
通过大家的交谈南婳才知道,会场的志愿者都设有门槛,基本上都是在政府上班的公务员,或者上市公司员工,唯独只有她一个学生,准确点来说,只有谢诗雅是学生。
南婳换上勉强合身的职业套装,将这次活动当做是自己的一次兼职,从组长那领了参会人员名牌后挨个放在干净整洁的会议桌上。
会议大厅正前方,有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调试幻灯片,现场的光影明灭变换。
南婳怀中的名牌已经从后排发放到第二排,就在她起身去往第一排时,无意中的抬眸,视线蓦地定格住。
前方LED大屏幕中,出现一张熟悉清隽的面庞,男人搭腿坐在深棕色的单人扶手沙发上,姿态松弛而矜贵,一袭熨帖规整,裁剪精良的黑色西服,衬得肤色冷白如玉,刀刻般的五官深邃立体,背景应该是在办公室,落地窗外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这是一张适用于正式场合的工作照,男人的神色不同于酒吧那晚的慵懒疏淡,一双墨染般的黑眸内敛沉稳,眼底宛若深谙岩壁间流动着的琥珀质地的河,清明沉静。
南婳的目光长久的定格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呼吸都不自觉变轻,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工作。
屏幕中的男人,她记得。
就是那晚在酒吧,替她解围的那位梁先生。
照片旁边,还有极短的一行人物介绍:
华瑞投资执行董事,梁闻序,28岁。
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所以他们才叫他梁先生。
大屏幕投射出的光芒落在南婳脸上,照亮她昳丽精致的眉眼,还有唇边小幅度扬起的笑痕,她自言自语般低声念,“梁闻序”三个字悄悄滑过她唇齿之间。
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南婳望着大屏幕出神,连自己都未意识到,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她的关注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南婳伫立在原地,并未留意到耳边那道由远及近,皮鞋踩过灰蓝色地毯,沉稳清浅的脚步声。
直到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近。
男人不急不缓地慢下脚步,身后聚集着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也随之停住。
梁闻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距离他两步之遥的南婳,而后顺着女孩注视发呆的方向看过去,当看到大屏幕中是自己的照片,梁闻序眉骨轻抬,兀自勾了勾唇,低沉温和的声线隐隐含笑,带有几分揶揄:“原来对我这么好奇?”

耳边冷不丁突然冒出的男声,吓瞬间将神游的南婳拉回现实。
她吓得肩膀僵了一下,堆在怀中的名牌也稀里哗啦全掉在地上。
南婳抬眸,毫无预备的撞进男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
屏幕中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此时真人就站在她面前,对方一定全都看见了,她刚才一直在看着他的照片发呆,所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俊逸的眉眼间似笑非笑。
直白的打量,意味深长的注视。
南婳眨巴眼,莹润漂亮的脸倏地一热,不知该如何缓解眼下的尴尬,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她,轻声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会议厅的工作人员很多,围观的人可不少。
说完,南婳收敛起眼底的心虚,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名牌。
梁闻序的视线随着她俯身的动作微垂,黝黑的眼底划过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南婳蹲下身捡名牌,余光里那双乌黑锃亮的男士皮鞋却没有离开,男人颀长挺括的身体逆着光,挡住了南婳头顶的光亮,高大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对方迫人的强烈气场似乎与生俱来,跟在梁闻序身后的一众精英也都保持沉默。
南婳硬着头皮继续捡名牌,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对方赶紧走,她只想尽快整理好东西离开这里,不在这个叫梁闻序的男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窘迫。
然而梁闻序不但没走,反而弯腰屈膝去帮捡掉在地上的名牌。
男人的气息逼/近,很淡的萦绕在南婳鼻尖,像是凛冬茫茫雪地,初霁屹立的松柏香,夹杂着一缕极淡且清冽的烟草味。
南婳不自觉抿紧了唇瓣。
两人伸出去的手同时碰到那个叫“张振国”的名牌,指尖相触的一瞬,男人的手无意间擦过南婳纤细微凉的指背。
感觉到对方灼灼的体温,比她的体温高了好几度,甚至有点烫人,南婳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就跟触电似的,保持镇定默默收回了手。
梁闻序看她一眼,眸光淡淡掠过女孩昳丽眉眼,最终落在南婳胸前的工作胸牌上,那上面应该是她的名字。
不是南婳,而是谢诗雅。
梁闻序漆黑笔直的眼睫低敛,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他捡起张振国的名牌慢条斯理地起身,然后递过去。
南婳低头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可梁闻序却没有立即松手,而是问她:“你叫谢诗雅?”
南婳张了张唇,刚要否认,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替谢诗雅兼职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点头默认。
不知为何,在她点头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眉心轻蹙,似在思索。
南婳整理好名牌,听见梁闻序再次问她,像在确认:“这是你的真名?”
两人以后都不会再见,更不会有什么交集,至于真名还是假名,对彼此来说没什么意义。
南婳“嗯”了声,干净清澈的眼对上男人探询的目光,她试图拿回那个叫张振国的名牌,这一次梁闻序看她一眼,松了手。
身后一众精英里,一个身形瘦高,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走到梁闻序身边,微微弯腰,低声提醒他会议时间将至,并伸手邀请他去第一排入座。
南婳主动让出通道位置,继续发放怀中剩余的名牌,听见面前的男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没再逗留,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去往前排落座。
听到耳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南婳放好手中最后一块名牌,慢慢直起身,悄悄松了口气。
明明才和这位梁先生见过三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这人对视,她总觉得紧张。
梁闻序是周明森的朋友,两人虽有一丝不同,可终究是一类人。
这样的人,她该敬而远之才对。
会场布置完,会议也即将开始,南婳和其他志愿者在会议厅右前方落座。
会议的内容基本都是围绕国内多个新兴领域的商业发展和战略合作展开,以及行业内几家顶尖企业代表人发言。
南婳属于外行,听不懂这些乏味枯燥的专业术语,像极了高一那会听物理课,整个人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如果没有繁琐的签退流程,南婳都想提前离场,奈何会议厅气氛严肃又庄重,她就算有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
南婳百无聊赖地看了会手机,时不时翻看一眼面前开会前发放的小册子,里面有今天的会议内容,还有对新能源产品的宣传。
南婳一目十行的翻阅,视线终于在参会嘉宾介绍那一页停住。
第一位就是梁闻序。
介绍内容除了刚才她在大屏幕中看到的,又多了一行字:梁氏集团CEO梁致远长子。
男人的照片在一众发量稀少,中年发福的企业管理人中尤为醒目突出,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尊贵,还有年龄和相貌。
南婳想起那晚在SOMAL,若不是她去兼职,他去消遣,或许天差地别的二人,不会有在同一时空相遇的可能。
南婳看着眼前的小册子,没有再往后翻阅。
安静许久的坐席中,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终于等到梁总发言了,不枉我来这一趟。”
“这应该是梁总第一次上台发言吧?之前这种事都是吴特助上,吴特助今天是不是没来?”
“来了的,我刚才还在会场外看见他了.....梁总真的好帅!”
“梁闻序他妈可是京城第一名媛,这种优良基因肯定差不到哪去。”
“他不是梁家的长子吗?怎么会接管这么个小公司?该不会在梁家不受宠吧?”
“......”
旁边的几个女生低声议论,南婳听见“梁闻序”三个字,并没有留意她们议论的内容,抬头看向左前方的嘉宾席。
南婳此时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梁闻序矜贵沉静的背影,笔直的肩线被西服勾勒得挺括料峭。
台上的主持人话音落地,男人自嘉宾席中起身,身姿挺拔且从容,长指整理着袖扣,步履沉稳不迫。
安静的会议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整齐划一的落在他身上。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自带这种气场,无论在哪,都能成为焦点。
很显然,梁闻序就是。
男人沉稳悦耳的声线自话筒中传来,薄唇间轻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落在南婳耳朵里。
从他上台发言到致谢,南婳的目光就一直未曾离开过。
她好像一只飞往春天的候鸟,误了南飞的时间,停栖在那棵屹立在冬日茫茫雪地的松柏之上,无意中窥得这位梁先生的另一面。
天生上位者的从容松弛,自信和锋利。
梁闻序发言时,南婳身边的议论声不断:
“梁家家大业大,梁致远好歹也是亿万身家,不可能只给梁闻序一家小公司吧?”
“豪门深似海,谁知道呢,不过说真的,什么时候我也能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生活。”
“当然能啊,找个机会榜上梁闻序,当上梁太太就能体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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