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黄色晚礼服的女星看着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气质清纯眉眼灵动,正是今年金鹿奖最佳新人奖得主叶菲。
叶菲出道第一部 作品便是名导大作的女二号,获奖后立刻拿下了诸多高奢代言,风头甚至压过了许多一线大花。坊间盛传,叶菲背景雄厚,是沪圈艺术界某名门公子的小女友,背靠大树好乘凉。
有作品傍身有美貌加持,还有上流社会的豪门婆家一路开道,圈里都说,叶菲星途闪耀,未来的成就不可估量。
“什么豪门婆家?这些贵公子放着门当户对的豪门大小姐不娶,会娶一个小戏子?痴人说梦。”
后台休息室内,正在补妆的向雨琳不屑地冷哼了声。她眉目间满是嘲讽之色,拿着一把化妆刷,慢悠悠往脸上扫着腮红,听完身边助理和化妆师的议论,她又讥诮道:“这个圈子傍大款的例子难道还少?远的不说,就那皇山的秦媛,跟着赵世高这么多年了,转正了吗?”
助理在旁边压低声,说:“雨琳姐,你声音小一点。听说秦媛的休息室就在咱们隔壁。要是被她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向雨琳美眸一斜,嗤笑,“你看她前段时间丢了那么多商务,正在谈的一部电影也黄了,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呢。照这么下去,她在圈子里蹦达不了几天,凉是早晚的事。”
化妆师拿出针线,小心翼翼将向雨琳的腰身布料往里缝拢几分,适应她过分纤细的腰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接话:“欸对了。赵世高跟他那个老婆不是感情不和吗?听说是家族联姻,结婚以后就一直各玩各,秦媛估计就是看中这一点,觉得自己迟早能当上皇山传媒老板娘。”
向雨琳闻声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她要是稍微有点智商都不该这么想。那个赵世高可精得很,奉信的一贯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今天是她秦媛,明天不知道是哪个王媛李媛。她想和赵世高结婚,那得把枕头垫高点,好好做个梦。”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全都抿起嘴,一个没忍住,便又齐齐扑哧笑出声。
不料就在这时,紧闭着的休息室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几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回过头。
只见大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高挑美人。纯黑色哥特式晚礼服,配上极有个性的红黑色调妆容,冷艳夺目,气场强势。
看见此人,化妆师和几个小助理的面色纷纷微变,你往我脸上瞧,我往你身上看,面面相觑,都有预感:大事不妙了。
相较助理和化妆师的惊惶,向雨琳不愧和秦媛一样是圈内见惯各种场面撕过无数资源的一线花。背后嚼人舌根被正主逮个现行,小意思而已。
眼瞧着秦媛不请自来,向雨琳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是随手将化妆刷扔回桌上,红唇微勾,慢条斯理地笑了:“哟,我当是谁突然跑过来串门儿,原来是媛姐呀。”
向雨琳说完,还十分体贴地吩咐身边助理,道:“快,给媛姐倒杯咖啡。”
秦媛才不吃她这套,冷笑一声说:“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一股难闻味儿,我还以为有死老鼠呢,原来是几张臭嘴。”
向雨琳见秦媛一来就撕破脸,挑了挑眉,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儿朝向她,翘着二郎腿笃悠悠地说:“媛姐,我建议你要聊天就先进来,关上门,咱们慢慢唠。”
秦媛冷着脸:“怎么,你有胆子在背后说人闲话,没胆子被人知道自己是个长舌妇?”
向雨琳却笑出一声,无所谓地耸肩:“媛姐你误会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虽然你和你们赵董那点事儿,圈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可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不知道的吗?赵董是有家室的人,你知三做三这件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吧?”
听见这话,秦媛面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心虚,口中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赵董是我老板,我和他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反驳的同时,手却往后推,不露痕迹地将门给关上了。
向雨琳白她一眼。门一关,连表面功夫的戏都懒得再演。
向雨琳上下打量着秦媛,忽而啧啧感叹,摇头道:“我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笑你还是该同情你。按理说,你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了。没道理这么蠢的。”
秦媛韫色更重,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秦媛长得美,生气时眉眼凌厉,更添几分韵味。向雨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秦媛。片刻,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往秦媛踱近几步,靠近秦媛身侧。
向雨琳低头道:“媛姐,论资排序你是我的前辈,别怪做后辈的没有提醒你,往后放聪明点儿。你之前丢的那些资源,样样都不是小损失,再不夹着尾巴做人,你就不怕以后这圈子里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秦媛和向雨琳年纪相仿,相差不过四岁,戏路近似,走的路线也基本一致,彼此都是对方旗鼓相当的劲敌。
今年秦媛拿下三金影后,瞬间就比向雨琳高出了半截儿,向雨琳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秦媛得罪了人,向雨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看笑话的机会。
那头的秦媛也知道向雨琳心里在想什么。讽刺道:“我能不能在圈里混下去不劳你操心。另外我提醒你一句,与其天天在背后重伤别人嚼舌根,不如请个好老师打磨一下自己的演技。靠陪吃陪笑拿资源,终究还是不如自己有硬本事。”
向雨琳完全不生气,俏生生地笑:“媛姐你误会了。我说那些话并不是单纯为了嘲讽。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惹祸上身了吗?”
秦媛下巴抬高,整个人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我有奖项有实力,得罪谁我也不怕。”
向雨琳好笑地眨了眨眼:“你是觉得赵董一定会保你,所以才有恃无恐吧。”
秦媛被言中心事,眸光微闪,出口的话语却全是辩驳:”我已经讲过了,我和赵董只是朋友和上下级。你再乱说,当心我告你诽谤!”
“OKOK,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向雨琳懒洋洋地摆了下手,“随便你们是什么关系吧。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太自大。这世上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赵董确实能在咱们的圈子里呼风唤雨,可你有没有想过?山外有山天外天,一山还有一山高?”
秦媛平日里恃才傲物恃宠而骄,入圈数年来,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亏,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有赵世高当自己的保护伞,她就能永远无所忌惮。
之前被解约的商务和影视资源,她一直以为是那条绯闻热搜误伤了曲宴时的缘故,可再没脑子的人,听向雨琳暗示到这份上,也品出其中的端倪了。
秦媛盯着向雨琳,迟疑地问:“你是说,我得罪了比赵董更有地位的人?”
向雨琳摊手,装傻充愣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慢慢猜吧。”
“……”秦媛百思不得其解,用力地皱起眉。
向雨琳见她站在那儿半天没有走的意思,嫌烦,于是皮笑肉不笑地下了一个逐客令:“媛姐,宴会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始。您是赵董的女伴。要是赵董待会儿找不到你人。怕是要生你气了。”
闻言,秦媛这才猛地回过神。她深知赵世高的脾性,不敢失陪太久,最终恶狠狠瞪了向玉林一眼后,开门阔步离去。
哒哒哒。
轻盈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直至消失。
向雨琳瞄着细长眼线的美眸残留着幸灾乐祸的笑色,捂着嘴低笑两声,慢悠悠坐回椅子上。继续喝她的咖啡补她的妆。
助理在旁边一脸的好奇,没忍住心中的窥探欲,试探问:“雨琳姐,你刚刚一直说秦媛得罪了大人物,那你知不知道她得罪的到底是谁?”
向雨琳没作声,余光一斜,淡淡瞥了助理一眼。
助理收到这一眼神警告,心里发怵,当即埋下头,不敢再多问。
没成想,向雨琳随后却又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她说:“殷酥酥和曲雁时的那条绯闻热搜还记得吧,有消息说是秦媛干的。她和殷酥酥之前合作过一部电影,结了梁子。”
助力点头,思索间猜测到什么,惊讶:“你的意思是秦媛是因为得罪了殷酥酥,所以才给自己惹祸上身?”
向雨琳打磨着指甲,眯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地回答:“但是光凭一个殷酥酥,没有这么大能耐。我估计,她是攀上哪个资本了。”
助理听了点头,赞同她的说法:“确实。殷酥酥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糊咖,吃了《凡渡》这个大饼不说,还是非梵娱乐的老总亲自来咱们公司给签的合同,这面子也太大了。她背后绝对有人在捧,并且还是力捧。”
向雨琳笑起来:“这下你什么都明白了吧。”
助理恍然大悟地颔首。
向雨琳:“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对这个殷酥酥的印象其实还可以。她没背景的时候,见了我规规矩矩懂礼貌,有背景了还是恭恭敬敬喊我一声雨琳姐。”
闲聊几句后,向雨琳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助理道:“上次我让你帮我订一只新色birkin,办好了没有?”
“早上刚接到SA的电话,说到货了,随时能去取。”助理笑着说,“我在网上看过图片,那个香芋紫特别漂亮,正好可以拿来搭配你昨天买的香奈儿套裙。”
向雨琳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摆:“那包不是给我自己买的。”
助理有点惊异:“不给自己买,那你是要送人?”
向雨琳微微一笑,“之前我瞄过一眼殷酥酥的资料,她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助理更惊讶了,“殷酥酥入圈才几年,以你的身份地位给她送礼物。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向雨琳比头脑简单行事莽撞的秦媛聪明太多。虽不知殷酥酥背后的人物是谁,但她明白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向雨琳淡淡笑说:“大家都一个公司,我这个做师姐的送小师妹一个包,没什么好奇怪吧。”
琢磨着,向雨琳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屏幕,进入微信。
瓷白纤细的指尖往下滑动着,好一会儿才翻找出一个备注名。
毕竟师出同门,殷酥酥也在向雨琳的微信通讯录名单内,只是过去,殷酥酥实在太糊,向雨琳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小糊咖师妹,当然也就没跟她聊过天。
而现在,她大花向雨琳却要纡尊降贵,主动向这个师妹示好。
真是又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向雨琳心里感慨了会儿,点击那只小猫头像,进入对话框。略思索,敲出了一行字。
向雨琳:【酥酥宝贝^ ^听说你生日快到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下次见面给你,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
编辑完,按下发送键。
收到向雨琳发来的微信消息时,殷酥酥已暂别三位长辈,与费疑舟在费氏主宅的后花园内散步,等待开饭。
刚踏上一条悠长画廊,手拿包里的手机便响了一声,叮叮。
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看清消息内容的同时,眸光中泛出几丝浓浓的惊诧。
费疑舟注意到她表情的异常,询问道:“工作上又有突发状况?”
殷酥酥摇摇头,迅速组织语言敲下几行字,回复给对方,而后便将手机收回包里。随口笑说:“是公司里的大花前辈,忽然说要送我礼物,我已经婉拒了。”
费疑舟:“什么理由送你礼物?”
殷酥酥卡壳了下,不愿向他提起自己生日将至的事,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费疑舟:“因为下个月一号是你的生日?”
殷酥酥:“……”
殷酥酥着实是又被他惊到了,瞪大眼:“你怎么连我生日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费疑舟侧目,淡淡看她一眼,“你的基本资料网上一搜一大堆。”
“……”殷酥酥被噎了两秒,还是觉得怪怪的,又接着说:“你看过就记住了?”
费疑舟语调从容而慵懒,四两拨三斤,“9月1号的生日,和全国的小学生开学报道同一天,这个日子,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殷酥酥囧。
她小时候最讨厌过生日,就是因为生日当天就要回学校报道。人家其他小姑娘生日前夕,又是试穿漂亮小裙子又是试穿漂亮小皮鞋,她最悲催,六岁到十八岁的所有生日前夕,她都在通宵达旦地补作业。
这些关于她生日的事,殷酥酥都只是在心中想想,没有说给费疑舟听。
因为再跟他多聊自己的生日,难免有暗示讨要礼物之嫌。
她想了想协议上的那些天价条款,又摸了摸刚刚收入囊中的放在红包里的两张巨额银行卡,发自内心地觉得:
金主爸爸给得实在太多了。
再问他要生日礼物,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于是很快又清了清嗓子,自认为非常有技巧而不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拍下的那套佛像,真的就这样捐给博物院?”
费疑舟语气很随意:“对。”
殷酥酥止不住地愕然:“那么贵的东西,说捐就捐?”
费疑舟目光落在她脸蛋上,口吻仍旧很随意:“你不是说,如果你得到了那件金弥勒佛像,也会无偿上交么。”
殷酥酥默了默,纠结了会儿,自己是硬着头皮装到底,还是跟他说心里话。
须臾,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非常诚实地道:“那是因为那樽金弥勒佛像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一分钱没有花。这就好比,你如果问我要十亿,我会非常爽块地说‘好呀等我有了一定给你’,可是如果你问我要十万,我就舍不得了。因为我没有十亿,但我真的有十万。”
费疑舟耐着性子听她举例,觉得挺有意思,不禁很低地笑出声。半晌方道:“我爷爷、我父亲、包括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如果在国外遇上中国文物拍卖,都会尽力拍下送回国,捐给国家。”
殷酥酥有点无法理解,脱口而出:“那些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几十亿的东西,花这么多钱再捐掉,你们一点都不心痛吗?”
费疑舟摇头,淡然而平静地道:“我们费氏有一条家训,是从我曾祖父一代传下来的。”
殷酥酥眼睛眨巴一下:“什么家训?”
费疑舟回答: “有生之年,尽己所能,守一方安宁,兴一方水土,护一方百姓。”
“……”殷酥酥怔住了,迟迟说不出话。
费疑舟清冷深邃的眸注视着她,继续道:“从小爷爷就教育我,先国而后家,家国大义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拍下文物再无偿捐赠,这些都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有能力做的事,为什么不做?”
傍晚清风拂过古色古香的画廊,殷酥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以一种尊敬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
不是恭维。不含谄媚。不是小老百姓对名门望族的仰望,而是纯粹的,一个有家国情怀人的对另一个有家国情怀的人的尊敬。
殷酥酥由衷说道:“费疑舟先生,这一声‘先生’,您确实当之无愧。”
费疑舟勾起嘴角,“你过誉了。”
两人继续沿着画廊前行。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自两人身后传来,步伐微急而又不失稳重。
殷酥酥转回头。是何建勤。
只见这位心腹解语花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径直走到自家老板身前,恭恭敬敬递过去,说道:“先生,您吩咐我买的车正好有现货,车商那边刚把钥匙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