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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总攻大人)


他在借着女儿提醒她。
几日前师弟的元神欲杀她的画面再次浮现,聂槃脸色难看至极。
“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她抓紧了慕妏的手,喃喃道,“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这个反应,慕妏再迟钝也看得出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这秘密关乎到他们一家三口的亲缘关系,也关系到她的生死。
可她再问什么,母亲都不肯说了。
水上仙阁,薛宁回来之后换了身衣裳,才觉得去了晦气。
秦江月就在殿门外等她,仙阁后面有棵极高的树,之前镜湖还在的时候就在,树上藤蔓环绕,密密麻麻,一直安安分分,没有任何逾越,可这些藤蔓安分,它的主人却不够安分。
不安分的人理应受到惩罚。
秦江月银衣黑袍,右手抬起,淡淡的银光落在藤蔓之上,一点点朝上延伸,直到将它们全部覆盖。
其实这些藤蔓存在的本身也是一种不安分。
真的安分,就会在这里属于他之后,将一切都抽离出去。
薛宁到这里时,正看到秦江月张开的右手倏地握住,树上藤蔓瞬间崩裂,化为光粉。
不止这里,仙府其他各处藤蔓均以此为结局,消散得惨烈而快速。
无争法阁内,慕不逾捂着胸口凸出一口血,心中并不惊讶,嘴角甚至有丝丝笑意。
他想,如果不是大战在即,少了一位道君于战力和苍生不利,秦江月一定会杀了他。
他早就不是什么温柔客气的潮凝真君了。
我喜欢。
这是薛宁看到秦江月举动之后的评价。
美人漫不经心地凶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韵。
秦江月看到薛宁来,其实有一瞬缩了缩手指。
触及她并无其他异色的眼神,才心安理得地处置完了藤蔓,好整以暇地收了手。
“他的手确实伸得太长了一些。”
薛宁对慕不逾漫山遍野的藤蔓做出了客观的评价。
“以前就算了,他是仙府的首座,也算是为了保护仙府的安危,存了就存了。但你都住在这里了,居然还在树上安排,真是过分。”
老来恶心她也很过分。
秦江月看了她一会,说得却是和慕不逾无关的话题。
“你打算如何处置慕妏。”
薛宁怔了怔:“你不是已经处置了她?”
秦江月没说话,薛宁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哦。”她其实一直记得,那日在崖底,她无法睁开眼睛,也表达不了什么时,听见薛琮临死之前,一再哀求秦江月杀了慕妏。
慕妏的存在对薛琮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薛宁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至今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谈不上‘处置’。”她走到秦江月身边,将大美人的手臂拉过来抱在怀中,没骨头一般依在他身上道,“若她还未出生,那肯定是别出生得好,生出来别人痛苦,她自己也不好受。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她都长那么大了,还要怎么处置?没办法处置的。”
薛宁仰起头:“……她也没办法选择自己是不是要出生。怎么说呢……我很难界定她,生与死也不该是我来为她定性,该是她自己。”
秦江月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你有想法了。”
之前确实没有确切答案,但秦江月问起来,她这么一说,思路也开阔了。
“很简单。”薛宁搂着他的脖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别再来惹我,再来惹我,我便要把一切算清楚。
“她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太舒服了吧?若再来找我麻烦,那她便该知道一切,其他人也该知道一切。”
“这件事若人尽皆知,对你或有影响。”
秦江月的说法是很客观的,薛宁是薛琮的女儿,慕妏其实也是薛琮的女儿,她该叫薛妏。
若此中纠葛公开,固然慕妏会处在风口浪尖,薛宁和父亲,还有江暮晚身为其中的重要角色,也会成为人们口中谈资。
薛宁神色冷淡下来:“所以她最好别再闹了。”
希望是如此的,可现实总是不尽如意。
以慕妏的性格,可以料见她未来仍会躁动。
但这次出事的不是慕妏,是大长老。
薛琮的墓被毁了,动静很大,薛宁有感觉之前,秦江月已经从床榻上起来,站起身时衣衫已经完好。
修仙真好,一键穿衣。
薛宁迷迷糊糊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问他:“怎么了?”
“外面有些异动,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薛宁朝窗外看,见到薛琮墓穴所在的那座偏峰上红光刺目,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除了红龟的红光,其他红光或多或少都和魔有关。
她瞬间清醒,顾不上身上酸疼,穿上衣服道:“我哪里还能睡得着,一起去。”
秦江月伸手握住她,带她过去一探究竟。
出了这么大动静,仙府已经许多人到了这里。
附近的值夜弟子是最先到的,今日恰好还是秦白霄值夜。
他脸色铁青,身边还站着慕不逾和其他几位长老。
谪仙岛秘境结束后,其他仙宗首座暂未离开仙府,听到动静也都来帮忙,生怕是魔族进犯。
这里也确实充斥着魔气,却不是真的魔在这里,而是聂槃。
她完全走火入魔,眼眸赤红,手中握剑,将江暮晚和薛琮墓碑劈坏,剖开了他们的坟墓,手中整抓着薛琮的遗骨——一截肋骨。
温颜最先发现师尊不对劲,追随师尊一路来这里,阻拦不及,在一旁焦急不已。
慕妏害怕地看着周围人越聚越多,她几乎不敢想象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放手。”
慕不逾是最先动作的,他受了伤,却并不在意,要将聂槃手中遗骨夺过来。
聂槃挥剑击退慕不逾,眼中红光更胜。
“聂槃,你清醒一点,现在放下薛师弟的遗骨随我回去,我来为你静心驱魔,还来得及。”
修士最怕的就是心魔,聂槃心魔已然发作,想要回到从前的状态是痴人说梦。
但慕不逾法力高强,这个时候跟他回去,确实也有可能洗脱心魔回归正常,至于倒退的修为,再重新修炼就是了。
慕妏听了父亲的话也赶紧道:“娘,你快放手跟爹回去啊!”
万佛法寺和冲虚道宗的首座都来了,再这么僵持下去,等他们动了手,母亲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她上前想抢走母亲手中的遗骨,被聂槃无差别击退,要不是温颜接住她,她肋骨都要断几根。
慕妏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娘?”
聂槃好像因此转醒了一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周围的人,却还是不肯放开手中的遗骨。
秦江月带着薛宁落地,看到她的举动,广袖一挥,轻松地将她手中遗骨夺了过来。
掌心空了,聂槃眼眸红光更胜,居然不知死活地和秦江月动起手来。
秦江月都不需要动,慕不逾已经挡在前面阻拦聂槃。
这是怕秦江月反手直接杀了聂槃。
聂槃若不入魔,秦江月自然不会这个紧要关头要她的命,但她走火入魔了,那就难说了。
“师妹!”慕不逾面色冷肃,“够了!”
他警告着,可聂槃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赤色的双眸定在秦江月手中的一截肋骨上,近乎癫狂地喊道:“薛琮!你要杀我就来杀!你在哪里!你躲在何处!你回来杀我啊!”

这一声喊, 让在场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薛宁身上。
她是这里唯一姓薛的人,聂槃口中喊着那个人的亲生女儿。
薛宁神色平静,听见大长老嘴里喊她父亲名字, 仿佛她父亲还活着, 甚至还来刺杀过大长老, 她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她静静看着大长老, 对方入了魔的双眼也渐渐转到她身上。
慕妏虽然也是薛琮的女儿,可她一点都不像父亲, 完全和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
薛宁就不一样了。
她完美继承了薛琮和江暮晚两人所有的优点,七分像江暮晚, 三分像薛琮,那个冷淡疏离,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神情,简直是薛琮的翻版。
聂槃见到她那个神情, 居然找回了一点点理智。
她看到受伤的慕妏,看着自己劈开的坟墓,还有在场聚集的同道们。
她知道今日无法善了。
多少年了?
她以为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争取,现在却意识到, 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聂槃紧盯着薛宁, 其他人也因这个目光越发凝视薛宁,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江月不可能让他们如此冒犯薛宁。
神威压下,他就站在薛宁身边, 所有望向这里的人都会受到压迫。
强大的威亚吞噬着他们身上的灵力,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用力捏住, 心肝都被碾得生疼, 他们必须马上低头臣服,否则必然血脉逆行, 不死也重伤。
没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薛宁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聂槃是唯一一个哪怕被秦江月神威压制,依然不愿转开视线的人。
“你叫他出来。”
她握着剑,一字一顿道:“这么多年了,他既然能有法子来杀我一次,肯定还能再来,你叫他出来,我站在这里让他杀。”
薛宁面无表情,毫无回应,聂槃越发崩溃。
“叫他出来见我啊!死都死了那么多年,还突然出现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死亡里走出来。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生活。
好不容易,才很少再想起他。
慕不逾抓住她失神的机会,想将她控制住带走,但聂槃反应极快,一剑过来,慕不逾也是勉强才抵挡得住。
聂槃本来就强,是本门除了秦江月之外目前最强的剑修,走火入魔令她丹田燥热,灵力暴涨,实力更加强悍。
她本就是天之骄女。
入门就被前任府中选中,亲自带在座下教导,不负师尊期望,很快独当一面。
别人还在修炼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帮着师尊带弟子了。
薛琮就是她带的第一个人。
小师弟从小就生得好,粉雕玉琢,好像个白嫩嫩的糯米团子,极讨聂槃喜欢。
聂槃教他很用心,有时晚了,她就让小师弟在自己房中打坐,自己在一旁看着。
有她倾心教导,薛琮本身就有天赋,自然进步很快,没多久就隐隐有追上她的架势,甚至在一次外出历练时,还救了她这个师姐的性命。
聂槃永远忘不了,青袍素簪的少年挡在妖兽和她之间,大喊着让她快走的模样。
她是喜欢师弟的。
那个时候她就意识到了。
可师弟好像不开窍,对她所有的表示都当做是姐弟的关爱,有时下山也会给她带些东西回来,但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不带任何偏颇意义,如发簪玉佩这类暧昧的礼物,她一件都没收到过。
有时薛琮干脆会带些好吃的回来,这是最安全的礼物。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所谓,只要是他给的,她总会很高兴,这说明不管是什么感情,自己至少是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
他们都是修士,寿命漫长,她有时间等他开窍,一切水到渠成。
可这所有,都在一次去凡界的任务回来后改变了。
那是薛琮独自下山执行任务。
他已经长大了,是独当一面的真君,常常会单独出去执行任务,那次也不例外。
没人会知道,那次出去,会发生后面直接导致无数人悲惨结局的邂逅。
聂槃至今还清楚记得,师弟那次回来后就老是心不在焉,盯着一棵桃花树发呆。
有次她实在好奇,就问他喜欢桃花吗?
他竟然愣住了,重复了一遍:“喜欢……桃花?”
之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喊了一句“多谢师姐”就匆匆下山了,甚至没禀报师尊。
聂槃有些担心,但还是替他去师尊那里禀报了一声,叫他不至于回来的时候被训斥。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样寻常的一天,她照例等师弟回来,听到消息高高兴兴来接他,会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柔婉美丽,却毫无灵力的凡人。
那是她第一次在师弟眼里看到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她被迫意识到了一点——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日久生情不假,但往往无法一见倾心的日久生情,生出的都是亲情友情,不是爱情。
现在薛宁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的样子,让她想起她不甘地寻师弟,问他怎么可以喜欢别人时,薛琮的错愕和最后的麻木。
师弟对她从未有过暧昧之举。
所有的一切都是弟弟对姐姐的尊敬。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呢?”
聂槃眼睛出血,终于依依不舍转开目光,望着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其他人。
“这样的瞩目,上次还是从魔域回来的时候。”
聂槃笑起来,似乎要说什么,慕不逾蹙眉道:“想清楚再开口。”
慕妏也紧张起来,不断喊着娘,聂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血红。
秦江月是在场唯一可以以一己之力阻止她继续发疯,停下一切的人。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看了看薛宁,薛宁没有任何表示,他便什么都不管。
聂槃握着剑,一步步走向薛宁,在距离五米远的时候,再也无法前进。
她看了看秦江月,歪了歪头说:“他保护你,就像当年你父亲保护你母亲那样。”
薛宁微微皱眉。
“你什么都知道了。”她很肯定这一点,“那就来彻底清算一下吧。”
早晚是要清算的,与其清算到女儿身上,不如她自己来。
“薛宁。”聂槃轻声道,“这一切,都该是我的错。”
“我喜爱薛琮。哪怕到今日,我依然喜爱他。”聂槃的语气坚定而酸涩,“他是那么好的人,我怎能不喜欢呢?我一直记得,我和他被倾天设计,有了肌肤之亲那一夜,他醒来后恨不得自刎谢罪的样子。”
他们的故事并不长。
甚至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罢了,甚至缺少一些黑化的戏剧性。
聂槃没有黑化过。
她当年脾气确实不好,对江暮晚挑剔,厌恶,也嫉妒。
她对她排挤,嫌恶,却并未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和薛琮那一夜她也是被陷害设计,无法自控的,当时薛琮和江暮晚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和师弟有任何关系,一旦有了,那是要逼死薛琮。
可魔不会和你讲这样的道理。
他们醒来的时候,薛琮是真的差点自杀。
他没能成功,一来是她的阻拦,二来是江暮晚马上要生产,他难以想象自己陨落的消息这个时候传回去,他的妻子要怎么样。
所以他只能咬牙吞下苦果,带着对妻子的愧疚回到宗门,将一切和盘托出,等待妻子的判罚。
那聂槃呢?
聂槃最看不起自己的,就是她那时的窃喜。
她竟然因为这件事感到快乐。
甚至在事后,江暮晚与薛琮夫妻离心,她还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江暮晚是凡人,无法修炼,即便薛琮再如何拿天材地宝替她堆命,她早晚也会死。
会死得比她早很多很多。
她想,到那个时候,作为与他有过一夜的人,她是有资格再和他一起的。
她无心去主动破坏他们,发现魔气在雪隐峰,带人闯入时,也是真的觉得江暮晚会因为薛琮和她的意外走上歪路,和魔族勾结陷害仙府众人。
她是有证据才行动,没想过江暮晚会在生产后不久就死在魔族手里。
“你母亲死后,我知道自己有了你父亲的孩子,我那时,卑鄙地欣喜若狂。”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慕不逾已经不再阻拦,因为没用了。
所有人都去看慕妏,慕妏呆滞地站在那,瞪大眼睛,双手颤抖。
“我去见他,发现他状态不对,隐隐有境界失守的痕迹,便知他根本接受不了妻子的死去。他还苟延残喘地活着,是因为有你这个女儿,他要尽做父亲的责任,要活着庇护你。”
聂槃笑起来:“这样的人,不可能接受自己导致妻子死去的错误后,留下一个‘孽种’。”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说慕妏是“孽种”。
这个人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娘!”慕妏崩溃大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孽种!什么她父亲的孩子!你是走火入魔了胡言乱语的对不对!别再说了娘!”
她跪倒在地,膝行到母亲身边求她别再说了,但聂槃并未理会。
确实有走火入魔的原因在,但她早就想着有要说开的一天。
这些年她修炼到了瓶颈,一直不敢面对心魔,再不面对也是一个死。
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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