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锡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嘴硬道:“我只是意外那小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内里居然是个疯子。”
他先后跟着孟方言、蒲斯沅还有现在的叶舒唯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也不是没有见过勇敢果决的普通人——比如孟方言的妻子祝静以及他自己的妻子安奕,她们的身上都有着超乎寻常人的韧劲,所以才能适应自己丈夫如此特殊的工作性质。
可即便已经见识过普通人的非凡,今晚的邵允却依旧让他倍感震惊。
他起初只是觉得邵允与珑城三大世家的其他公子哥大小姐不同,看上去孱弱、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和魄力,但也仅此而已。即便听叶舒唯描述过邵允的觉悟,他也还是始终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直到今天他亲眼所见,那个纤瘦的男人为了救出叶舒唯,竟做出了一些甚至连特工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举动,当真疯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顾。
叶舒唯听到“疯子”这个评价,便不自觉联想起方才邵允的所作所为,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确实挺疯的,都快赶上我了。”
言锡这时略微正了色,对她说:“我知道那天在元喜寺,我因为你和邵允的关系对你说了不少重话,就算你在心里记恨我也是正常的。”
她立刻摆摆手:“我怎么可能对我爷爷记仇啊?”
“你的能力远在我和其他人之上,我能够给予你的帮助除了在任务中献出我的后背,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我过去的经验。我那天之所以那么紧张,是因为我见识过当时孟方言的痛苦。”
言锡说,“你应该知道,他和祝静有过一段很煎熬的时光,为了保护祝静不受到罪犯的伤害,他谎称自己不爱祝静离开了她整整两年。”
特工与普通人之间存在着鸿沟般的差异,一旦相爱必然会带来伤痛、甚至是更可怕的死亡。孟方言当时违心说谎,也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心爱之人受此痛楚。
“邵允的情况更要比祝静复杂得多,他虽是普通人,可也是世家少爷、更是我们缉捕的罪犯的直接任务关系人。我相信他是我们的朋友,但也很担心你会因为他受到原本可以避免的伤害。”?言锡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我那天会说那些重话想要阻止你继续深陷下去,但我后来发现,无论我有多么想帮你绕开可能的挫折,你都会朝着你想走的路走下去,哪怕摔得头破血流。”
叶舒唯的个性比起孟方言都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又怎么可能会听得进旁人的规劝。
“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爱谁就去爱谁吧。”言锡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还有,我这么个谐星是真的不适合当黑脸,这活下回得让蒲斯沅来干,他天生就是张黑脸。”
叶舒唯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爷爷,谢谢你。”她这时抬起手,轻轻砸了一下言锡的肩膀。
言锡吱哇乱叫:“你给我下手轻点!”
她又胡乱揉了一把郁瑞的爆炸头:“还有你。”
“其实我原本已经做好一辈子打光棍、孤独终老的准备了,虽然战神和你都是幸福的例子,但毕竟你们只是极少数的偶然现象。”她背着手,往后倒退了几步,“我现在依旧是这么想的。”
她的特殊注定了她的孤独,也注定了她攒不起足够的幸运去获得安稳的生活。
而邵允也同样背负着普通人中罕见的沉重,孤注一掷想要摘下世家的枷锁可能会导致他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所以,谁都不知道她和邵允今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包括她自己。或许这段感情到最后只会是昙花一现,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也依旧得一个人走下去。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甘愿为了此时此刻能与邵允相爱而破誓。就算如同飞蛾扑火,她也想短暂地拥有她的爱情。
“我不会像战神那样说谎,我相信邵允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无论结果,我们都会尽力一试,当然前提是不影响我的使命和任务。”她这时朝他们摆了摆手,“我今晚不回倒带了。”
郁瑞曲起两指,坏笑着怼在唇边吹了声口哨:“注意安全!”
等叶舒唯来到医护车旁,邵允已经做完了身体检查。
医生替他分别包扎了两只耳朵以及他身上因为先前闯进工厂时弄伤的伤口,见她过来,他立刻从担架上坐起身,朝她迎了上来。
她又像方才那样扒着他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再亲自和医生确认过他的耳朵并无大碍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可当她刚想松开拽着他的手,邵允却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她。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调整成了与她十指紧扣,低声对她说:“小红花。”
叶舒唯忍俊不禁。
这人竟然还记得刚才在证物房时,她调侃他审时度势,要奖励他小红花的玩笑话。
她想了想:“我爷爷……就是我队友言锡,他刚才评价你是个疯子。”
邵允:“哪个?桃花眼还是看上去就很沙雕的那个?”
叶舒唯差点笑破肚子:“很沙雕的那个!”
邵允也跟着笑:“不过,他说得也没错。”
“没错你个头。”她曲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下次别再这么疯了。”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眼底仿佛含了一汪春水:“我可能没法答应你,因为我女朋友比我更疯,我可不能输给她。”
向来巧舌如簧的叶舒唯被这话噎得半天回不上一个字,过了好一会,她才顶着滚烫的脸颊瞪他:“……谁是你女朋友。”
邵允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抱歉,是我太心急了,用词不当……应该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比我更疯。”
见她咬着唇不吭声,他微微低下头,嗓音也更低了些:“我可以喜欢你吗?”
这片空地上此时人来人往,周煜派来的后援小队以及医护团队在他们的身边穿梭来去,搬运伤员、整顿清点是否有遗存的犯罪证物残骸。可所有人都选择默契地绕过了他们所在的这辆医护车,甚至连医生也都忍着笑走到了别处去,给他们留出了一方清净的天地。
叶舒唯感受着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看着那双在黑夜里也依旧勾魂摄魄的眼睛说:“……你好狡猾,你想喜欢谁,我能控制得了么?”
邵允莞尔一笑:“确实,因为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下一秒,他便微偏过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温柔如羽翼般的亲吻。
“叶舒唯,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能自已。”
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放弃你。
可只要有一个理由,便能足够支撑我坚定地走向你。
——当我的心告诉我、我爱你,我又怎能与之抵抗?
叶舒唯的所有天赋秉异都点在了飞檐走壁上, 对于恋爱经验为零的她来说,此情此景已经完全超出她的负荷了。
这导致她平时的机灵和皮实一瞬间短暂失灵, 她面红耳赤地看着邵允,竟陷入了沉默。
邵允耐心地等了她很久,等到连医护车都准备要开走的时候,才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亲爱的叶大小姐,你这个反应,都让我觉得我不会是自作多情了吧?”
她这才停止了宕机,急急向他辩解:“不是的!”
“那就是恭喜我有女朋友了?”他笑得又坏又诱人, “不知叶大小姐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元喜寺答应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想清楚如何让你做牛做马。”
“我现在要使用我的这次特权了……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我只想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她张了张嘴,直觉被他摆了一道, 但又讲不出否定他的话来,恼羞成怒地想甩手走人:“你连话都没说明白, 就想和女孩子谈恋爱, 你这是在耍流氓。”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道理我还是懂的,耍流氓也不能在这里耍。”邵允手一收紧便将她拽回来,柔声对她说,“先让医生替你医治后背的伤,你想听的话等会回去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因为此时是深夜,她又穿着黑色的制服,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她后背负了伤。只有他悉心至极, 居然察觉到了她牵动背部时身体的迟缓和僵硬。
叶舒唯望着他、心中一暖,也没有和他拗, 当真乖乖地上了医护车。
要是让言锡看到此番场景,必然又要破口大骂她见人下菜。对着他们的时候就像个熊孩子、怎么训都不听话,一对上邵允就立马放软、指哪打哪。
医生让她坐下来卷起上衣,她抬手卷了一半,忽然转过头对等在车外的邵允说:“你不许偷看。”
他原本就背对着她而立,一听这话,倒是饶有兴致地接了口:“你现在说这话会不会太迟了些?”
叶舒唯一怔,记忆瞬间闪回到当时在地下搏击场馆,她让邵允进更衣室来帮自己绑束胸带的场景。
……现在想来,当时的她还真是异常生猛。
她咬了咬唇:“你当时不是闭着眼吗?”
邵允煞有其事地应:“是吗?可能我已经在心里看完了吧。”
她二话不说,反手便关上了医护车的车门。
留下邵允在外头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言锡和郁瑞带着大象他们完工收队、先行一步准备离开,经过他们这辆医护车前,言锡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问邵允:“什么事那么好笑?”
邵允似笑非笑地说:“没什么,我在逗小猫玩。”
言锡挠了挠头,一脸的莫名其妙:“啊?这哪有猫啊??”
叶舒唯后背上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大片大片的淤青和红肿乍一看是有些吓人,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伤到筋骨。只要每天坚持上药涂抹,没过一阵便能痊愈如初。
等她从医护车上下来,邵允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上了车后,她熟门熟路地对前座叫了声“谭叔”,转头问邵允:“我们现在去哪儿?”
“镜月。”邵允说完,便顿了顿,“从明天开始,镜月将会更名。”
“好好的突然改什么名啊?”她疑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还在惦记着我说你起名字是从字典里随便瞎翻出来的这件事吧?”
邵允挑了挑眉:“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那我可真说不好。”她耸了耸肩,张口就开始演,“指不定你都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尽情地欺负我。哎,我真的好害怕,我可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
邵允好脾气地配合着她:“是是是,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柔弱的女孩子。”
叶舒唯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半真半假地问他:“你以后该不会真要欺负我吧?”
邵允意味深长地回视着她:“我这个人从不说谎,所以我不能保证我以后不欺负你。”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口中的“欺负”,与她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个含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揪着他细问,他就接到了来自周煜的电话。
周煜说,现在吴家大宅里的宾客已经全部得到了疏散,所有伤病者都被送进了医院,吴家家主吴淞也苏醒了。情况最糟糕的周济虽然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但好歹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而小执小念取走的那些物证也已经成功送检,结果会由周煜亲自回局里去取。再加上叶舒唯他们拼死拼活从工厂里捞出来的非洲死神和一些最后在废墟中收集到的非法军火、毒品残渣,足以能让邵垠接下来的日子变得不那么好过。
听完周煜的话,邵允温和地说:“辛苦你和浅浅了,你在医院里陪着你哥一块儿合个眼,不然身体吃不消。”
“合不了。”那头的周煜苦笑了一声,“我心里既记挂着我尚未醒转的大哥,又记挂着在吴家大宅里收拾残局的浅浅,我怎么能合得了眼。”
邵允劝他:“那今晚也先好好休整,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将会面对来自邵垠更疯狂的反击。”
“说的也是。”周煜沉默两秒,“阿允,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邵允与周煜分享了今晚工厂这边的收获与损失,忽然听到周煜问:“你身旁有人?叶舒唯?”
“嗯。”邵允看了一眼正和言锡在通讯器里沟通物证情况的叶舒唯,“我们今晚会待在镜月。”
周煜一听这话,便了然这俩人应该是把关系挑明白了,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好你个邵允,一边对付敌人一边泡妞是吧?两手都抓,可真有你的。”
邵允被调笑得摇了摇头,他刚想说话,却又听见周煜低声感慨道:“阿允,我打心眼里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因为至少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之中还是有人能够如愿以偿。”
叶舒唯从没有在夜半时分去过图书馆。
抵达镜月后,邵允牵着她的手,一路从正门进入,穿过了偌大的前厅,又走过了一排排高耸入云的书架和宽敞的阅读长廊,最后来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秘密基地。
叶舒唯伸手推开那扇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间的新鲜空气。
命运总是那么地爱捉弄人。
她上一回来到这里时,尚且对珑城这座城市略知皮毛,不仅肆意地淋着雨,还蛮横地抢占了这片原属于他的秘密基地。而他当时还是那个撑着银柄雄狮伞、看上去被风一吹就会倒的邵家三少爷,想与连名字都不是真实的她结成书友。
而这一回再来,他们却已经一同走过了生死,也对他们彼此的未来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邵允这时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子,从她身后小心地裹住了她,生怕她被夜间的凉风冻着。
叶舒唯感受到了那份温暖,立刻伸手将他拽过来,不由分说地分了一半的毯子到他的身上:“可能等我打完十个工厂,身体都还要比你更健壮些。”
邵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任由她玩笑:“惭愧。”
她问他:“你看到我这样,不会感到害怕退却么?”
邵允:“什么样?是指你的战斗力以一敌百,巾帼不让须眉吗?”
叶舒唯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会。”邵允摇了摇头,“我只会为这世上的普通人感到庆幸,因为他们幸福平静的生活,原来是由那么厉害的女孩子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而且,我其实还感到很心疼,因为你的所有付出和牺牲,他们都一无所知。”
叶舒唯听到这话,有一瞬竟感到鼻尖有些发酸。
在加入Shadow,成为这世间一道影子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走上了一条普通女孩子永远不会走上的道路。
她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穿上好看的衣裳去逛个街、看个电影,也更不可能与自己的爱人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享受阳光、大海和春风。
缉捕罪犯、守护无辜凡人是她的工作和使命,也是她喜欢做的事,所以她从未感到过委屈。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羡慕和憧憬凡人的生活。
她成为一名特工时只有十多岁,花季少女所有的快乐她都没有体会过,便开始了每天魔鬼般的训练和实战,在枪林弹雨里磨练成了一把所向披靡的武器。
她不排斥自己是一把战无不胜的武器,但她也幻想成为一朵不谙世事的花。
而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所坚持的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她的牺牲有被看到,她的付出有人心疼和理解。
因为是黑夜,邵允没能注意到她眼尾几不可见的微红,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还有些别的感觉。”
叶舒唯回过神,张了张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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