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农场(且来花里)

胡微酒欠了欠身：“乐意效劳。”
送走胡微酒后，棠月里走出屋子。
“神女。”
杨青一早，便在附近等候她。
“早食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去为神女端来。”
“不用。”棠月里说，“杨将军不必做这些，不过，麻烦你带火花去吃饭。”
“大人！”火花执拗地看向棠月里。
“去吧。”棠月里说，而后又对杨青，“明天起，麻烦将军晨练时，也带上火花。”
杨青：“这……”
“作为报酬，我会给你们武器。”
身为武将，没人会对神兵不感兴趣，杨青眼睛一亮，顿了顿，却说：“神女误会了，这等小事，不需要报酬，只是这位姑娘恐怕不愿意……”
棠月里看了火花一眼，说：“稍等，我跟她说几句。”
她把火花拉进屋子，火花立即就要跪下。
“大人，求您……”
“起来。”棠月里拉住她，看着女孩咬得泛白的嘴唇，心里叹了口气。
她当然可以一直照顾着火花，给她提供衣食住行，她现在不缺那点积分，但是火花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人，总得学着重新融入人群，而不能一直只跟在她身边。
棠月里知道火花一开始不会愿意走出这一步，不过她也想好了说服她的理由。
“杨青是周国的将军，他们的训练中，会透露很多情报，比如他们的习惯、战术、弱点……”
火花慢慢放松了下来，睁大眼睛。
棠月里说：“明白了吗？”
火花点头。
棠月里拍拍她：“去吧，先去吃饭。”
杨青带着火花走了，又给棠月里安排了一个向导，就是昨天见过的向虎。
“神神神神女好！”
向虎不复初见时的活泼，面对她时，脸色通红，全身紧张成石头。
棠月里：“我长得很可怕吗？”
向虎：“不不不不！”
棠月里远远望了眼火花的背影，女孩被分到了一只碗，一位女士往她的碗里舀了一勺什么。
食物的热气飘过来。
棠月里：“你们早上吃煮豆糊吗？”
向虎几乎同手同脚：“是是是是的！”
棠月里：“……”
棠月里换个问题，试图让他放松：“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我——”
“砰”！
他紧张得没看路，一头撞到树上。
棠月里：“…………”
棠月里：“你没事吧？”
向虎摇了摇头，捂着额头后退。
这一撞，让他放松了不少，至少舌头捋得直了。
“我喜欢馒头。”向虎回答她的问题，“前几天我们还吃了馒头，只是那个石磨坏掉了，还没修好……”
“你们中有人是石匠？”
这可是搞基建必不可少的宝贝啊！
向虎害羞地摸摸后脑勺：“我爹爹是石木匠，我从军前跟爹爹学过一点。”
棠月里说：“给我看看你做的石磨。”
向虎带棠月里去了他住的屋子，那屋子大概是她的lv.2木屋大小，但比她的初始木屋还要破，据说里面一共挤了4个人。
寨子里大部分屋子都是如此，久经风雨，早就残破，剩余的小部分已经破得无法住人。
棠月里在外面等向虎，昨天杨青已经和寨子里的人们说过交村的事情，此时他们看到她，眼神里都带着紧张和好奇。
向虎很快拿着他做的石墨出来，递给她，说：“磨齿钝了。”
棠月里看了看，问：“用了多久？”
向虎：“十七……十八天。”他说，“我以前做的都可以用上好几个月。”
棠月里了然，说：“是石料的问题，这里的石头含沙，磨麦时产生的热量会将麸皮磨碎，磨齿坏得快，面粉也不够精细。”
向虎没完全听懂，但他明白了石磨坏得快不是因为自己制作的问题，他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失落起来。
如果真是自己的问题还好说，他可以磨练手艺，可若是材料的问题……他总不能回周国去搬块石头吧！
难道，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馒头了吗？
向虎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棠月里看得好笑，她没想到馒头能掳获那么多人的心。
“真的那么好吃吗？”
“好吃！松松软软又管饱！还能做出许多口味！更重要的是，它竟然是由小麦做的！”少年人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停不下来了，向虎眼睛亮晶晶，“据说馒头是我们周国的太……墨公子从神女那儿学会的，墨公子大德，并不藏私，将这神赐之物……”
向虎忽然愣住了。
“……神……女？”
他呆呆地，看向棠月里：“你你你是？”

棠月里给向虎做了个石磨。
用的石材是山上随便捡的, 游戏工房出品，无论怎样的石头，都能做出最好的品质。
向虎像抱孩子一样抱着那个石磨：“谢谢神女！我一定好好珍藏它！”这流畅的圆弧, 精美的雕刻，实在太好看了！
棠月里：“……你倒是拿去用啊。”
向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可是神女做的, 我舍不得……”
“咕咕。”雕鸮飞过来，好奇地伸头看着。
那石磨下盘有20厘米左右, 向虎抱着也不嫌重，还在那儿傻笑，棠月里无语了一阵，决定再去搬几块大石头，做几个更大的给大家用，小石磨就留给向虎自己玩吧。
把石材拖入工房的工作台, 上面出现倒计时，大号石磨所需时间比刚才做的小石磨更久，在读条的时候，棠月里继续逛这个山寨。
“前边便是我们的耕地。”向虎介绍说。
他们到这个寨子的时间并不久, 地也还刚刚开始耕, 现在的粮食主要靠买, 或者劫富。比如之前在交村, 棠月里薅走了三分之二的家畜，而杨青等人则拿了些粮食。
“神女。”耕作的六人都是杨青的部下, 见到棠月里，纷纷过来行礼。
剩余的人都站在较远的位置, 紧张地向这边张望。
他们都是因为战乱而失去家国的人, 本来该在路边等死的，被杨青捡了回来, 活一天算一天。
然而，他们刚刚习惯一点这里的生活，便听闻一夕之间，山寨的主人就从杨青变成了别人。
他们更加焦虑，对未来又忐忑又迷茫，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女”会怎么对待他们，也恐自己身上的泥巴和汗臭会惹怒“神女”，所以只敢远远站着。
棠月里也知道这些人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想获取他们的信任得慢慢来，便没有靠近，只在边缘处看了看。
他们耕地时使用的是耒（lěi）耜（sì），也就是犁的前身，耜头为石质，耒上绑一根横木，两人合作，一人在后面扶着耒耜，一人握着横木在前面牵拉。
棠月里以前只在地下城的藏书里见过这东西，如今见到实物，她好奇地拿起来看看，随手点了一人，示意对方跟她配合。
“神女，此等粗活……”那人想要阻止。
棠月里：“我就试试。”
见她坚持，那人无法，只得拿起耒耜。
棠月里在前拉了一会儿，又跟他交换，体验了一下在后翻土的感觉。
她虽然身体不好，但常年锻炼，力气还是有的，可这样耕了没多久，已经见汗。
她停下来休息，喃喃道：“终于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叫耒耜了……”
因为真的会累死（bushi）。
士兵担忧道：“神女，您没事吗？”
“没事。”棠月里抹了把汗，调出光屏。
为了等石磨，她游戏一直挂着，现在石磨已经做好了，她把它们收进背包，然后做了把犁。
“你们试试这个。”
见她又随手变出个新东西，几人愣了愣，围着犁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是之前配合棠月里耕地的那人率先握住了犁。
“是这样直接推吗？”他一边问，一边试着用力推了推，没想到，那个像小铲子一样的东西，非常轻易地就切入土块，隔断了杂草的根须。
“这、这……”他惊得说不出话了。
另外几人轮流试了试，全都满脸惊叹。
“我从来没觉得耕地这么省力过！”
“是啊！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的地很快就可以耕好了！”
他们兴奋地议论着，还招呼农民一起来试。
系统“叮”“叮”响起来，提示她声望值开始上涨。
“神女，此物有名字吗？”
棠月里听到有人这样问，便回答道：“犁。”
“犁？”那几人爱不释手，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向虎也推着犁从一头跑到另一头，看着翻好的土地，颇有成就感。
“这个东西，好像和神女的武器一样……？”
到底曾是士兵，对某些东西有着非常高的敏锐度，他们很快发现了犁铧那不一样的材质。
他们见过棠月里那把见血封喉的匕首，此时看到犁铧，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东西耕地那么轻松。
“武器？”向虎是几人中唯一没见过匕首的，他又推着犁耕了一段，然后蹲下来，看着犁铧，陷入沉思。
“虎子，你在看什么？”有人问道。
“这是……”向虎注意到了与犁铧相连的那个竖着的椭圆形的东西，“前面的部分切开土块和杂草，而让土块翻转过来的……是此物的功劳……”
“没错。”棠月里夸奖道，“聪明。”
“嘿嘿，神女过奖。”向虎一边脸红，一边又给她贡献了10点声望值。
棠月里蹲下来，给他们讲解犁的各个组成部分。
末了，她说：“这种犁对比耒耜来说会省力不少，但它仍有不少缺点。”
“有吗？”几人不信。
棠月里说：“一来，它不够灵活，做不到自由转动，二来，犁架偏重，需要再改善一下，它能变得更省力。”
“竟然还能再省力？！”他们目光炯炯地看着棠月里。
而棠月里则看着向虎，这孩子是石木匠，而且还第一个注意到了犁壁，她问他：“有什么想法吗？”
向虎苦思冥想：“我……”
棠月里笑了笑：“小小提示一下，它的全名叫直辕犁。”
棠月里当然可以直接做出曲辕犁，甚至，她可以回星际，直接带几个务农机器人过来，彻底解放农民，岂不是效率更高？
但她觉得那样做没有意义。
一个文明的进程需要一点点推进，在有些地方，她可以为他们提供一点便利，加快速度，比如面粉，又比如铁，但绝不能一键快进到工业革/命。
她想要她的领民能会自己思考，而不是每当她拿出一样东西就负责夸夸的工具人，这样等她完成任务离开后，他们才能更好地生活和发展。
向虎忐忑不安，很没信心：“神女，如果我做不出来……”
“没关系。”棠月里说，“你们救回来的那些人，大部分曾经都是农民吧，你可以去找他们一起想，一起尝试着去做。”
从直辕犁到曲辕犁，中间隔了好几百年，毫无疑问，曲辕犁是划时代的重要发明，但它是来自民间的智慧，而并非来自什么高智商天才大佬。
之前姬墨来买面粉之前就有自己尝试着做过，棠月里不知道他做到了什么程度，总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尝试的那个过程。
棠月里说：“这架犁留给你研究，给你四十五天时间。”
向虎一愣：“不拿它耕地吗？”
“这里的土地太贫瘠了，而且现在也不是犁地的好时节。”
所谓“冬天刮破皮，胜过春天犁一犁”，现在犁地，本身就影响收成，再加上土地贫瘠……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等秋收时这块地会是什么情景，所以他们一直愁眉苦脸，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自己耕作，总不能一直靠杨将军出去劫富吧？
想到这里，向虎的神情黯然下去，就连得到新“神器”的激动之情都冷却了下来。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棠月里安慰他。
少年闻言，眼睛亮了，他对棠月里深信不疑，神女说有办法，那肯定有办法！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找出改进犁的方法，他一定不会令神女失望的！
“你们说的神女，就是她？”
陈耳看着耕地上的棠月里。
“是的，少爷，杨将军是这么说的。”随从应道。
陈耳皱皱眉，从鼻子里“哼”一声：“真脏，哪有神女是这样的？”
神女应该清冷高洁，美丽出尘，而耕地上那个女人，和下贱的庶民们混在一起不说，衣摆上沾满泥土，手上全是灰，还大剌剌蹲在地上，毫无礼仪。
亏他听说这里有神女时还满怀期待，真是……空欢喜一场！
“走了！”陈耳悻悻，“回去了！”
对于陈耳的来去，棠月里注意到了，但没有在意，毕竟，这里有太多的视线在看她了。
给向虎留了课题后，她去找杨青，表示想去赵明奇建的那座避暑庄园看看，需要个人带路。
她原本想过去把那庄园给破坏了，收集木材和石块，毕竟，有现成的房子砍，好过去砍伐树木。
但到了地方后，地图上标识出铁矿。
这真是意外之喜。
河岸边落满铁块，她让人一起帮忙把它们捡起来。
这些铁块都是被河流冲过来的，沿着河岸走了一段，前方不再见到铁块，这个时候按理该仔细往周围找，研究周围的矿石分布，但游戏地图已经把铁矿露头的位置标了起来。
棠月里又带着人去了山脚下，这里滚落着比河岸边更大块的铁块，她全部捡起来丢进游戏里，剩余的则需要人工开采了，她打算把山寨里的人全部安顿好之后再派人过来。
这样一来，附近建到一半的庄园就得留着，等以后修好后给采矿的人住。
棠月里返回山寨。
她外出了四天，没想到这四天里，杨青也出去过一趟，而且又捡回来一批人。
棠月里：好耶！领民又增加了！
她这么想着，可有人却并不高兴。
“杨将军！”陈耳说，“你能不能别再带人回来了！这破寨子哪里塞得下这么多人！”
向虎：“陈耳你小声点！”
陈耳冷笑：“怎么？怕这些话被外面那些流民听去？可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充好人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这里还住得下多少人！”
向虎：“所以说，你的院子那么大，可以腾出点地方让他们挤一挤。”
陈耳不给商量的余地：“要我和那些下贱的流民一起住？你们休想！”
“什么流民！陈耳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我们将军救回来的！”
“你！”陈耳快气死了，要是以前，哪允许这样的军户对自己大呼小叫，他气极反笑，“你们还有脸说救我？如果不是你们，我湘国怎会亡？如果不是你们，我父兄又何至于被逼自尽！”
他说到气愤处，双目赤红，连日来所有的不满和仇恨一下子全都爆发。
都是这些人！这些人害得他国破家亡！他原本该住豪宅穿锦衣，而不是呆在这破寨子里吃野人才会吃的东西！
他大声道：“你们害我沦落至此却还有脸说救我？！”
“你胡说！”向虎眼睛也红了，“攻打湘国的不是我们将军！”
“有什么不同，还不一样是你们周人！”陈耳讽刺道，“全天下谁不知道你们周人残暴？听说你们周王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杀，哈哈，杨将军，你又杀过多少人？以为救点流民就能赎罪了吗？哈哈哈真是笑话！”

棠月里听到这里, 推开房门。
她身后，几个陪她一起去庄园的杨青部下早已按捺不住，刚才被她拦着, 此时她一动，便一窝蜂冲了进去, 对陈耳怒目而视。
出入过战场的人浑身气势就与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同，陈耳乍见那么多人, 呼吸窒了窒，继而提高声音：“怎么？你们想干什么？”
他那两个瘦瘦小小的随从也上前一步，努力昂起脖子，朝杨青部下们瞪回去。
两拨人，像老鹰和小鸡。
“都住手。”
杨青喊回自己的部下。
身材健壮的将军含胸缩脖子，才能避免自己撞上茅草房顶。
“神女。”他先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道，“神女，寒舍简陋……”
陈耳阴阳怪气地插嘴：“你也知道简陋啊。”
向虎：“你闭嘴！”
吼完，他从人群中挤出来, 到棠月里面前, 小心翼翼地观察棠月里的神色：“神女, 您刚才……都听到了？”
“嗯。”棠月里说, “从他说‘你能不能别再带人回来了’开始。”
向虎心里一跳，现在寨子的主人已经是棠月里, 他怕将军私自带人回来会惹棠月里不高兴，小心地解释道：“神女, 他们都是可怜人, 将军只是想救他们……”
陈耳：“啧。”
杨青走过来，拍拍向虎的脑袋, 接过话头：“神女，那些人的吃住我会负责，我保证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请您允许他们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