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七切)

外面光线通透，干净明亮，左右是排列下来的隔间，上方有个透明窗口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方舟不动声色地观察，能够看到尽头的那个隔间，入口处是消毒间，穿着防护服的生产作业人员进出其中，这看起来是一个接一个的无菌生产间。
方舟第一反应是：制药工厂？
她转了转脑袋，视线停在仓库打包好的白绿色储藏箱上的小字上，只见上面写着“莱特制药”，证实了她的想法没有错。
夜至的涉猎竟有这么广泛？
“这里是什么地方，生产什么的。”方舟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些老年保健品。”奚向回答道，这一趟下来她虽对方舟还有戒心，但也明白以她的能力，今后在夜至的位置不会低，这些东西没有必要隐瞒。
“我们成员的启动资金不可能都是白来的，总需要从其他方面找补一下。”
这就说得过去了，当初在乐园外的时候李白芷的吃穿用度就很大方，在最初探查情况的时候都是用资源交换，更别提进入乐园后，李白芷短时间内就能够分配到那么多枪械和辅助装备，夜至在资金方面没有短缺任何成员。
挺好的，她之后大概率不会为了点数和辅助装备奔波了。
有这个制药厂在前，方舟猜测他们明面上的合法产业肯定不止这一家，夜至的体量比她想象得要大。
这对她来说是好消息，同样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有这样一个组织作为后盾，她能够获取到足够的信息网，在它的帮助下，她可以在中央的视线下自由行动，甚至进入中央内部，坏消息是若是今后解决掉双方的敌人，它有可能会成为她新的敌人。
“走了，我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奚向说道，在一侧开启了两个通道口。
这节车厢占地太大，奚向只能选择降落在这里，等后续上面派人过来，若是其他地方，很可能会破坏场地。
硕鼠和李白芷从一个通道出去，她则是叫上方舟从另一个通道进入。
“拜拜洲洲姐，回头见。”李白芷进入通道前对她挥了挥手。
“拜拜。”方舟应道，随着奚向进入另一边。
从这个通道口出来，方舟与奚向进入了一条很长的走廊之中，和乐园内的整体科技环境不太相符，这条走廊的左右两侧是点燃的烛台，由它们来进行照明，导致整体光线要偏暗。
随着奚向朝着前方走去，方舟装作好奇地问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造人？复制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来这么一趟，我总得知道一些东西。”
“我不知道，我不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奚向回答道：“不过他大概率会是我们接下来的伙伴。”
听奚向这回复，劫运输的事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干，但夜至接收中央出来的人员似乎是常态了。
往前走了一会，方舟注意到前方雷切的身影，他的身前站着一位陌生面孔的男性，身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像是什么精英人士来谈生意的，和对面乱七八糟的雷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身边的奚向在看到那人时身体警惕地绷紧了起来。
她们稍微靠近了一些，方舟听见二人的对话。
“望老板为什么不见我，难道是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吗？”男人语调温柔，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很难让人有恶感。
“大老板不想见人需要什么理由？”雷切皮笑肉不笑道，熟悉他的方舟能从中看出明显的厌烦：“做好你分内的工作，都在这个位置上了，就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来找老板哭诉。”
“雷切，事关组织怎么能说是小事？”对方没有因为雷切强硬的态度生气，反倒怅然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过两天再来，希望到时候望老板能见我一面。”
男人一转身，雷切的笑容便收了起来，棕色的眼眸冷得能将空气凝成冰，见到后面的方舟和奚向，他的神情才收敛了一些。
男人途经奚向和方舟，停下步子朝奚向打了招呼：“奚向，刚出完任务回来吗？这是新成员？”
奚向理都没理他，径直向前走去，他倒是不在意，反而对着方舟这个生面孔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和他的声音一样，他的长相称得上和善、无攻击性这两个特征，不过在这个人人都不一定用自己面容生活的组织，这不一定是他的真实模样。
方舟收回目光，与奚向一同朝雷切走过去。
那人和雷切还有奚向关系看起来不像是能自如相处的同僚，从雷切与他的对话来看，他的位置并不低，方舟第一反应便是党派相争，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不过她没想到夜至这种地下组织竟然还有这种烦恼。
待那人离开，雷切观察完她的状态后凑到方舟跟前道：“看起来结束得还算轻松？”
方舟将他靠近的脑袋弹开：“算是吧。”
“好敷衍。”雷切说：“所以人在哪？”
“在制药厂的仓库里，移动的物品太大，我只能降落在那里，我来正是准备来报告这件事，望老板怎么样？”
奚向提到这个，雷切的笑容淡了下来：“现在不适合。”
方舟摊了摊手：“那我现在还需要去见他吗？”
“下次再来吧，走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我。”雷切说，方舟帮助他们干了一票，结束后他们未能履行诺言，自然要用别的办法弥补，他很懂得怎么安抚人心。
信息就是信息，从那个老板口中说出与从雷切口中说出没有区别，方舟不会在意这些，她与雷切从一边的电梯离开。
进入电梯后，方舟直接问道：“这次中央运输的那个人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将他劫下。”
奚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雷切不一定不知道。
“硬要说的话，算得上是废弃实验体。”雷切说：“那群家伙总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实验，比如让不同种族的异形生物进行交/配，或者是将多只异形生物塞进人类的身体里，亦或是让超越者与异形生物融合，测试超越者的耐久度。”
这些方舟先前在游戏论坛中看到过，有个心理准备。
“既然是废弃实验体了，有劫下的必要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最近两天似乎是重新将他拾起，做了新的尝试，如果成功的话，那家伙的存在很危险。”
雷切这话同样在告诉方舟，中央内部有夜至的眼线。
“这怎么说？”
“让我想想怎么回答你。”雷切思索道：“你不是超越者，所以你不太明白一些超越者力量的来源。”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你的那位死去的同伴，他力量释放的媒介是双手，必须通过双手接触才能释放力量，如果砍掉他的双手……失去这个载体他的力量就不复存在，与他类似的超越者有很多。”
“眼睛、四肢、躯体甚至是声音，都有可能是承载力量的载体，当他们有办法将这些东西从其主人身上截下来后保留它们的力量来源，那么……”
雷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方舟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实验体身上满是拼接的痕迹，包括那只不太合时宜的红色眼眸。
方舟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在与那个实验体对视后的第一眼便觉得那只红色的眼睛熟悉。
——那是绯星的眼睛。
第 81 章
方舟想到先前绯星撤回对她的压制时眼角流下的血，更加确认了那只眼睛的主人，绯星的力量载体就是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
之前在游戏论坛之中看到的有关于绯星的讨论，他的目标本来是她，却不知为何违抗了命令转向了方循江。
他这是因没有完成任务成为了弃子，成为实验的牺牲品了？
方舟本来是准备在下一次见到绯星时第一时间杀掉他的，他的能力太恐怖了，若是真的毫无破解办法会是最可怕的敌人。
如今不用她下手，对方就处于生死未卜状态了。
作为敌人，绯星自然是非死不可，可问题就出在对方给她放了生机导致了自己的死局，这令方舟的心情有一点复杂，若是绯星真的因此死亡，她并不会为少了个敌人而高兴。
同时，她明白这次将那个实验体劫下是给自己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强大敌人，对方突然将这种本来已经停止实验的实验体重新拾起，要对付的是谁再明了不过。
方舟从自己的思维里抽离，顺着雷切的话继续道：“我一直以为这种是因为能力限制。”
雷切：“能力限制？也可以这么说，其实就是力量载体能做到的上限，他们会用这种手段将一些‘罪犯’或者是背叛者最后的价值榨干。”
照雷切这么说，能够同时承受这些载体的人应该不是随便来一个就可行的，不然也不会将本已废弃的实验品重新拾起。
能够达到这种条件让他们进行实验的怕是屈指可数。
“那你呢，你承载力量的部位是哪里？”
“很不巧，我并非是这种类型的超越者。”雷切扬了扬眉：“我没有具体承载力量的部位，整个身体都是来源，也算逃过一劫。”
也算逃过一劫？
方舟捕捉到他的关键词，瞥了他一眼。
“叮。”电梯抵达目的楼层，方舟随着雷切走出，而他们的话题还没有停下。
“他们在这方面有成功的实验品吗？”
“有。”雷切一顿：“但具体的是谁，有什么力量我们不得而知。”
方舟不禁想起之前在游戏论坛的信息，中央线中经常会提起的由执政官所创造的人形兵器“宓乐”，难道是她？
她直觉此人会是个很难解决的对手，若真是如此，那人身上强大的超越力量绝对不止一种。
这周她还有一次进入游戏论坛的机会，距离下次重置还要五天，这五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方舟暂时还不会进入论坛寻找信息，她将这个信息记下，准备过些天进入论坛是进行精确的搜索。
从电梯出来，她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刚才奚向带她前往的是总部的第九层，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第五层，穿过中间一片空白区域，雷切接受了三重的身份检测才开启了里面的那扇门。
方舟着进去，两侧排放着几台占据房间的主机，她能够通过上方的屏幕看到商场外部所有摄像头的画面，甚至还有潜江市其他地方的监控画面。
这是夜至的数据库。
雷切走到中心的调频口。
她忍不住说道：“你和那位望老板似乎很信任我，我现在接触到的这些，怕是很多成员都没有权利能接触到的吧？”
雷切没有否认，他说：“我们知道你的身份，明确你的目的，知道该不该交予你一定的信任度，更何况，以你的能力当然需要匹配合适的位置。”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他贱兮兮地贴近方舟，发带从他脑后滑到方舟的耳朵上，带了些痒意。
方舟习以为常地将他脑袋推开，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可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不明确你们的目的。”
雷切讪讪道：“组织的目的不谈，我说了这么多，还以为以你这么聪明的脑袋至少早就猜出我的目的了。”
方舟沉默了一下，从嘴里道出有些荒谬的两个字：“复仇？”
雷切打了个响指：“Bingo！”
他的生命在认识方舟之前就进入了倒计时之中，距离方舟第一次见到他，他身体的损坏程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上涨了三个百分点，哪怕在这期间他并未使用身体里异形生物的力量，哪怕他有缓解融合的办法，仍旧阻止不了走向死亡的结局。
这一点与她何曾相似。
“我在见你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你会理解我的想法。”雷切笑着说道，接着，他的笑容淡了下来：“所以，在我死去之前，总要让夺走我生命的家伙付出一些代价。”
方舟想起当初李白芷扩展成员的交流会，那些人愿意成为吞噬者虽有她煽动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自愿，是不甘于自身能力的贪欲驱使。
这些对雷切来说算不上原因，所以她在最初就猜测过雷切的融合是不是来自于中央的实验。
“这也是夜至的目的？”
“那当然不仅是，这只是我为什么愿意为夜至效忠的原因。”雷切说：“这个组织有很多成员，每个人的加入的目的都不一样，走到现在，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对中央都有仇恨。”
说到这，雷切从资料库调出了几家公司的资料，分别是“莱特制药”“莱特房地产”以及“燃光娱乐经纪公司”。
“这些都是夜至在乐园内明面上的资产，由组织内两位成员进行主要管理。”说着，雷切又调出了两个人的照片。
一位正是方舟刚刚见过的与雷切有所争执的男性，另一位是一名光看照片就能感受到强大气场的女性，从相貌来看，她的年纪偏长，目测在35-45区间。
雷切指了指那位男性：“比如说这家伙，他的代号是“金蝎”，曾经是中央的逃犯，进入夜至后摇身一变，成为精英人士了，他最近很想将夜至洗白上岸，试图劝说望老板趁着夜至没有在明面上宣战打消对付中央的念头，你最好离他远一些。”
接着他指了指另一位女性：“她的代号是“博士”，原本是中央内部的人员，因理念不同遭到了中央的追杀，丈夫与孩子都死在无妄之灾下，她的话你可以信任，目前就是靠她制衡着金蝎。”
雷切短短几句话便向方舟交代出了夜至内部的组成情况，排除掉底层的那些工蚁，这是一个由中央“受害者”组成的联盟，也可以说是不被“乐园”所容纳的人为自己寻找的新的容身之处，怪不得雷切会说夜至的成员是志同道合的陌生人。
方舟表情古怪，忍不住道了一声：“你们这算不算是复仇者联盟？”
雷切竟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错。”
最后，方舟问道：“所以，那位望老板的目的是什么？”
他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难道也是为了“复仇”？这就不见得了。
这个问题雷切没有回答，他将这些资料关闭，拍了一下手掌：“好了，今天的你问我答就到此结束了。”
今天方舟所知道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没有强求他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雷切进入另一个主题。
“我需要一个身份，需要一个能从内部靠近他们的根部的身份。”
“在此之前，我还需要新的能力，一个能让我快速被中央‘看见’并且进入中央高塔的新能力。”
中央高塔，地下一层。
空荡的走廊响起皮靴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一名穿着黑色军装的少女缓慢沉稳地靠近最里间的牢房，她姿态挺拔，留着及耳短发，面容带着无法忽略的稚嫩感。
“身份认证成功，特殊部门，宓乐。”
“滋啦——”
厚重的防爆钢门缓慢打开，宓乐从容地踏入，她的视线冷漠地扫了一圈，落在一角的人影上。
他散着一头银白的发，闭着双眼坐在角落，脖子上套着抑制能力的项圈，与雪白的牢房混为一体，听到有人进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运气真不错。”
宓乐走到的绯星的面前，见他没有反应，便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哥哥被人劫走了，恭喜你，捡回了一条命。”
绯星睁开眼，抬手拍开她的手，嚎道：“疼疼疼，松手！！”
“这你倒是知道疼了。”宓乐松开手。
绯星睁开的双眸有一只只剩空荡荡的眼眶，里面是尚未来得及恢复的红色血肉，看上去有些可怖，他嘴里嘟嘟囔囔：“就是因为疼所以我才不想睁眼，一睁开凉风就往里面吹，那群白衣恶魔，摘就摘了，也不给我打恢复剂……”
说完，他歪了歪脑袋，语气期待地回复宓乐上一句话：“被劫走了？被谁劫走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你期待是谁？”宓乐语调轻蔑道：“我不明白你明知道执政官会生气，还违抗命令的原因，你的小脑最终还是打败大脑占据高地了吗？”
绯星答非所问道：“你还叫那个实验体哥哥呢？你们连话都没说过，只是同类型的实验体而已，你别乱攀关系了。”
听他这么说，宓乐神色一冷，抬手就要去抠他尚未恢复的眼眶，绯星眼疾手快地拦住，然后一溜烟地滚到了一边。
这种相互揪对方的痛点对这两人来说已经再习惯不过了，空气沉寂了一会，绯星语气闷闷地回答了宓乐：“反正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宓乐冷冰冰地说道：“我只知道执政官让我带着你去顶层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