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凤眉眼一抬,轻蔑地从司马照谷脸上掠过。目光落在面前几个男子身上,一一审视一般扫过。
“这便是祖父招来的中原帮手,没一个中用能打的。”
又问,“哪个是裴曜?”
“三姑娘。不得如此无礼。”司马照谷不满地出声,“你该称呼为‘表哥’。”
“闭嘴。”司马凤拧眉,“你一个娘包子的东西,手无缚鸡之力,也敢与我顶嘴?”
司马凤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金质手柄的马鞭。在空气中挥打出一道烈烈刺耳,让人身心发麻的声响。
“祖父和二叔喜欢你这张臭嘴,我可不耐听你的废话。下家犬就是下家犬,少在我面前摇头摆尾。我的鞭子,可不会长眼!”
司马照谷面上一赫然。忍下了羞辱,却没有再应声。
司马凤的马鞭在空中挥舞,忽盯睛,朝着沈灵姝的门面鞭笞了过去。
马鞭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卫曜冷冷抬眸。
司马凤不悦,“哪来的下人,你敢拦我的鞭子!”
鞭子被卫曜握在掌心,很快从掌心中沁出了血水来。
卫曜似不知疼痛,反手缠绕了一圈,手骨一用力,马鞭便从司马凤手中掉落。
卫曜将马鞭掷在了地。
“我便是裴曜。”
司马凤被夺了马鞭,耷拉下了嘴角,轻“啧”了声。“你就是那中原草包裴曜,我瞧着中间那人不顺眼,还以为定是他呢。”
莫名被针对上的沈灵姝:“??”
与她何干?
司马凤说着,还望着沈灵姝的方向。
沈灵姝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个刁蛮的姑娘,只是略略心疼卫曜手掌的鞭伤。
这鞭子若是卫曜没拦住,落在了自己身上,那定得皮开肉绽了……
卫曜掌心的伤口实在狰狞。从虎口到手腕,足足一整条的血痕。
这是要握剑的手,这么个伤口,握剑得有多疼。
平白无故遭这么一个罪责。
沈灵姝朝着司马凤投去怨愤的小眼神。
好巧不巧,正好被司马凤看在眼底。
“你敢瞪我?”司马凤眯起了眼。小姑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双鹰隼一样的眸子,竟是比其他人敏锐上许多。
沈灵姝:“三姑娘冤枉,小的怎么敢。三姑娘连兢兢业业的臣属都不放在眼底。小的薄命一条,三两肉也不足姑娘喂马喂鹰。”
司马凤没听出沈灵姝的阴阳怪气,傲慢抬起了下巴:“你知道就好,我捏死你,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沈灵姝敷衍地应。悄悄撕下了块袖子的布料,给卫曜手掌心缠上止血。
卫曜扫眸,沈灵姝包扎得有模有样。神情很是认真。
末了悄声道,“疼不疼?忍着些,我们回去再上药。”
卫曜盯着女娘心疼的眼,眸光微动,半会被垂下的眼睫掩盖住。淡“嗯”了声。
司马凤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忽一把跃下了马。径直朝着沈灵姝的方向过来,却被大小副将先一步拦住。
司马凤嫌恶。“闪开。”
大小副将巍然不动。
旁的侍从忙过来,为自家主子牵马,捡起马鞭。
司马凤将马鞭子重新握在手,神情倨傲,叉腰令,“裴曜,你出来,我要与你比试一场。”
司马照谷看不下去。“三姑娘, 你该回去了。”
司马凤的马鞭则冲着司马照谷的面门甩去,在与人面门只有寸尺距离时,又戏谑地收了回来。
马鞭子甩过的凌厉之风从面门带过, 在司马照谷右颊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不一会, 便沁出了血珠来。
司马凤手腕翻转, 甩动手中的马鞭子。“怎么, 这就吓住了?中原来的草包, 不敢与我一战?”
沈灵姝皱眉出声:“你偷袭在先, 若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司马凤嗤一声, “莫不是怕了我?”
沈灵姝:“怕了你?既然司马家主能把我们将军找过来, 自然是对我们将军的能力寄予厚望。若是你厉害,怎么你们家主不找你来上?”
“你——”司马凤被人话一堵。
沈灵姝立马躲往大小副将组成的坚实人墙后。
司马凤眸子盛恼,气得马鞭子在空中又是一挥。“好,你们将军厉害, 我动不得,还动不了你?你滚出来, 跟我比试!”
“我不会。”沈灵姝理直气壮, “你动我就是欺负弱小。没有气节, 恃强凌弱。”
司马凤:“……”
司马凤震惊了。震惊于此人竟能将弱小无能说得这么坦荡荡。“你……”
竟不会觉得得丢脸吗?
沈灵姝还要说, 却被卫曜抬手, 用完好的左手捂住了嘴。
卫曜:“三姑娘, 义弟顽皮, 失陪。”
卫曜言简意赅, 拉着沈灵姝的手腕, 将人带离。
大小副将依旧忠心耿耿挡着司马凤的去路。
小副将暗暗咂舌师爷的嘴上功夫。将军和人相处这么久, 还能一副巍然不动的心境,着实令人佩服。
司马照谷早在被司马凤的鞭子划伤脸后, 就差遣了下人去禀报司马祝。
直到了司马祝的老仆从过来,司马凤才不情愿地收了刁难的心思。
沈灵姝看不下去卫曜已被染红了布料的手掌。硬拉着人找军医。
“只是小伤。”卫曜说。
“小伤?你的手不想要了?”沈灵姝瞪看了人一眼。“不想要拿剑还是不想要吃饭了?”
沈灵姝说着,看向惊疑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的军医,“郎中你不必顾虑,什么药用效好,用什么药。”
军医迟疑:“药粉会有些刺激……怕是将军得受点疼。”
卫曜垂眼:“无碍。”
沈灵姝则紧张地舔了舔唇,交代军医:“那,那你轻些放。”
军医张嘴无言:“……”最后化为一句“好。”
药粉倒入了伤口处,迅速和清理血水后绽开的肉块混处一起。似隐隐可见药粉消融,光是眼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沈灵姝打眼看卫曜,见人眉头微微蹙紧。长睫垂下,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唇瓣启红,一副坚韧的样子。
沈灵姝忍不住出声:“郎中……你轻些放。药,有效就成……”
军医:“……”
军医想说他们将军什么没经历过,还怕这点猛药。
侧耳便听见他们将军用着冷淡的声音,缓缓道出了个“疼”字。
军医:“……”
军医看不下去。匆匆给了药瓶和纱布。嘱咐了按时换药,饮食清淡云云。直接送客。
沈灵姝知道卫曜是因为自己才受了鞭伤。上药换药,全程由自己一手来,很是殷勤。
司马祝派来了下人过来赔礼,送了好些上乘物件。
又带来了个通知。
要卫曜后日出征,给王家一个措手不及。振兴司马家的军威。
气得沈灵姝直接将司马祝的下属关门送走。卫曜才刚到瀛洲,甚至还伤了手,就要让他马上领兵。别说情分,甚至连半点仁义都没有。
小女娘气鼓鼓。
就连司马照谷过来探看,也被连带着一起阴阳了一顿。
司马照谷:“三姑娘性子急,人还小。还望公子多多海涵,包容这个表妹。司马一族永是一家,亲人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怨盾。”
沈灵姝:“啧。当时合该得你尝尝你们家三姑娘的鞭子。看她是会给你骨头,还是再给你一鞭子。”
司马照谷面上青红交错。频频多看了卫曜好几眼。
卫曜没有制止的意思。“义弟心直口快,莫放心上。”
司马照谷也只能赔笑。一会儿从随从改口为义弟。裴曜还当真表明要将这人护到底。
司马照谷何其聪颖,听出话弦之意。“是……公子好好休歇,养精蓄神,夺得主子军功为佳。”
司马照谷皮笑肉不笑离开后。
沈灵姝朝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把门关得响彻。
卫曜:“不是要给我换药吗?不过来?”
沈灵姝坐回了桌案,将司马照谷拿来的礼往旁一推搡。珍珠翡翠,银子宝箱……谁没见过一样。这么点东西,便想要轻易打发?
沈灵姝挑开了卫曜手掌心的纱布,拔开了药瓶子的木塞,缓缓往着掌心倒入……
药粉碰上了伤裂处。
肉眼可见皮肉紧绷,药粉渗透进血肉中,缓缓凝结。
卫曜微微蹙了眉。
沈灵姝放柔了手法。
“疼。”卫曜掀开眼睫,直直盯着沈灵姝的脸。
沈灵姝擦净了手,从袖中掏出了一粒糖块,剥开油纸,“疼的话,吃点甜的。”
沈灵姝将手伸长了过去,蜜糖块便递到了卫曜嘴边。
卫曜沉敛下眼,握住了沈灵姝的手腕,张嘴含住。
沈灵姝:“是不是吃了甜的,就好些了?”
“嗯。”
卫曜若有所思。握着沈灵姝的手腕没有松开。
糖块在口中化开,卫曜盯着女娘笑盈盈抬望的脸,只觉得,还不够。
沈灵姝被往前拽拉了一步。
卫曜的嘴落印在女娘眼疾手快封盖上来的手掌心。软而细腻,白而清香,手指残留着药粉的苦味,以及糖块的蜜香。
卫曜抬眼,看着堵住了他嘴巴,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索吻的女娘。略带不满。
沈灵姝恍然一秒,才领悟过来卫曜的想法。顿了会,在卫曜逐渐冰冷,怀疑的眼神中,小声嘀咕地俯下身来。“我又不是不让你亲,干嘛就要变脸了。这么耐不住性子。唔……”
卫曜完好的右手捏着女娘的下巴,堵住女娘喋喋不休的嘴巴。
瀛洲之地,烈烈风沙蔽日,乌沉沉笼罩着大地。
今日是卫曜出征的日子。
小副将留下来护卫看守沈灵姝。
司马祝让卫曜留住在知州府邸,故卫曜出征,沈灵姝也只能留在府邸。
沈灵姝多少挂心。每隔几个时辰,就往着瀛洲西南方位的城外眺望。
小副将则是对自己的将军非常自信。
喋喋不休讲着将军在齐州的丰功伟绩,来试图安慰沈灵姝。
沈灵姝能比人不明白?上辈子见过卫曜打的仗,都比小副将吃的米还多。
挂心,也只是习惯为之。人因为有感情,就会有所牵挂。而卫曜手上的伤,还不算好全。沈灵姝怕自己给自己增烦恼了。于是从屋中出来走走。以要吃桂花糕的理由,差开了小副将。
瀛洲之地的风沙冽冽呼啸。
沈灵姝正逛看着新整修的知州府。以假山建山,流水荷花,小桥莲叶……没想到司马祝看起来糙狂,内在却是个攀附雍雅之人。
转了个回廊,入到了间小庭。
忽然传来一阵厉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灵姝侧眸,寻声看去。看了一圈,才看见了跪在庭角的司马凤。
这是个小庭。
东面是假山奇石,西面种植着棵槐树。
槐树落着瓣瓣槐花。洒洒如雨下。
司马凤就跪在槐树下,脑袋顶着个花瓶。
看起来正在受罚。
沈灵姝错楞了眼,后噗嗤笑出了声。
司马凤的嚣张气焰不减。怒火燃燃瞪着沈灵姝,“你笑什么!”
沈灵姝心情愉悦,勾唇。“三姑娘原来也有今日啊。还以为三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把天给捅了,也不当回事呢。”
沈灵姝感到解气。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是因为伤了裴曜在赔罪不成?别说笑了,裴曜是什么东西,还不配给我们司马家提鞋。”
沈灵姝实在服气这小丫头的嘴巴。
不愿和人多说废话。“三姑娘好好领罚,小的就不打扰三姑娘雅静喽。”
司马凤不依不饶,“我说的难道有错?裴曜能有我燕哥哥厉害吗?在我燕哥哥手里,他活不过一刻!”
司马燕?上辈子沈灵姝也听过这个人。是个极其残暴之人。掌握了司马家之后,举兵难下,攻城夺地,所经之处,屠城满门。血流成河,残忍无道。
“不仁不义,连手足都不放过。依靠着野蛮和算计,只为一己私欲。这算什么厉害?”
司马凤以为沈灵姝说的是司马燕四年前比试会上,杀了自己庶兄长的事。“草包一个,自己无能,就该死。成王败寇,燕哥哥送他上路,这有什么不对?”
“若他也觉得你凌弱,就要欺杀你,你也甘愿为死?”
“燕哥哥才不会这样对我。那些下等人才该死,我将来要嫁给燕哥哥,只有燕哥哥能和我相配。”司马凤瞪大了眼,脖中的兽骨项链,随着人的振振之词不住晃动。
头顶的瓷瓶险些要掉,司马凤忙出手又扶了下。
“司马凤,你又在吵吵什么?”随着庭外的脚步声接近,一道尖厉的女子声音响起。人未到,声先至。
沈灵姝立马躲到了就近的假山石子后面。
便窥见一道雍容富态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径直走向了槐树的方向。
沈灵姝借着假山的缝隙,能看清女郎的面貌。两道上扬的眉,眉峰尖锐,华贵雍容的脸。着半肩袖衣兽皮,下裳是碎花红裙。耳朵和脖间,皆挂满了金银珠翠的首饰。金贵之中,又透着粗野之气。
“让你在这里罚跪,不是让你在这里耍乐。”
沈灵姝没反应过来,便先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女子直接扇在了司马凤面上。
紧是一道,又接着一道。
“就你这么点出息样子,你要怎么在大暑比试中挑个好夫婿?你不给我认真学技巧,整日甩棍弄枪,你好又能耐!以后如何嫁给司马燕?如何成为人上人?不争气的东西,早早就该将你打发卖走……”
雍容的女郎连扇打了司马凤五六个毫不留力的巴掌。
听得沈灵姝在假山后都是触目惊心。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给我跪仔细了。这是你二叔最喜欢的一件花瓷,若是摔碎了,你就给我跪上面,跪一整天!”
“下回嬷嬷们要是还告状你学不会旋舞,你就再来跪。不过就不是顶着个花瓷跪这么简单了!听懂了吗,司马凤?”
槐树下的女娘低垂着脑袋。
女子再甩了一个巴掌下去。直将人打得脸歪向了一边,头顶的花瓷差点摔落下来。
司马凤的声音才出来。“……知道了,阿娘。”
女子离开。
沈灵姝才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来。
撞见这么个场面,沈灵姝也很是尴尬。
司马凤挺直着脊背,两颊已被扇打得血红。甚至还有指甲的划伤。头顶着瓷器,紧咬着唇,眼眶中有泪珠滚动,却没有掉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轻嗤一声。“怎么?看我挨打你你心里痛快死了吧1”
“她能打我是因为她是我娘,你,只不过是个下种人,还轮不到你来看我的笑话……”司马凤咬着嘴巴,死死将眼中打圈的泪水吞咽了回去。“我可不是你这种下等人,我一点都不痛,你给我滚远点……”
沈灵姝轻叹了声气。
摇摇头,“你说的不对,人被打,都会痛。人又不是铁,怎么会不痛?光是亲人打骂一句,皮肉之痛,也不及心头之痛。痛了哭,又不是丢脸的事。”
沈灵姝没敢问刚才的女子是不是司马凤的生娘。因为刚才的女郎下手,丝毫没有留情。难道是司马家教养孩子的传统?
司马凤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
沈灵姝顿了会,从袖中拿出了块小油纸包,轻轻折开,从中取出了块蜜糖块。
迅速塞进了司马凤的嘴巴。
司马凤猝不及防,张嘴的功夫,将糖块含了进去。
“嘴里甜一下,心里就不会苦了。”
沈灵姝笑。
说着,把女娘头顶的花瓷拿起,“你偷会懒也没事,既然你娘没有让下人看着你挨罚,就说明她也是允许你偷懒的。”
司马凤愣怔。嘴巴中的糖块,不受控制地融化开。甚至来不及吐出来,便已经消融在嘴中,只剩下甜津津的甜香。
司马凤眼中打转的泪珠,在错楞间,自己掉落了下来。
胡乱拿手背抹开了脸上的泪珠,哽噎了声。“……还给我,花瓶。”
沈灵姝“哎”了声,也没有任何拒绝。直接将花瓷重新放回了司马凤头顶。“顶好了。”
司马凤:“……”
司马凤泪珠滚落得更急切,又急又怒地瞪看向沈灵姝。“你敢,这么就放我头上。”
“小祖宗,你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真难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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