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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失忆后(九月篝火)


冬日赏梅,大多数的文人雅士都喜欢,傅安年也不例外,听说寺庙后山有梅林,就带着王全来了,纵然下雪也没回去的想法。
赏雪赏梅,美景难遇,他不想错过。
“来瞧瞧。”玉熙说的淡然,眼睛盯了他几息,就往他身后看,问:“江姑娘没来吗?”
“她畏寒,在房内歇着。”
傅安年盯着她的眼睛看,好似透过她的眼,看进她的心。
男人看了半晌移开目光,但想到此刻的天气,他的眼睛又在她身上扫了眼,她倒是穿的严实,从头到尾包裹住。
纤细的脖颈缩在帽子里,只剩一张精致的小脸露在外边,眼明媚澄澈,亮晶晶的,令人心动。
她的鼻端微红,轻轻吸了下,有点像兔子。
傅安年勾唇笑,眼睛往上看,“下雪了,公主不回去吗?”
玉熙听见江瑶瑶没跟来,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你不是也没回去。”
后山没亭子可以躲雪,两人便立在风雪中,瞧着雪大了,两人便挪动步子,在林中走了走。
刚才没察觉,这会走了几步玉熙才发现,她的鞋袜湿了,脚上湿哒哒的,走起路来特别难受。
她看眼傅安年,转着狡黠的眼,道:“傅大人,你扶我。”
闻言,傅安年步子顿住,表情惊讶,他上下打量,说:“我是臣子,不是太监。”
玉熙毫不客气看他,暗想: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摔倒受伤怎么办?”她踩踩地下,暗示雪天路不好走,“大丈夫能屈能伸,别小气。”
傅安年哭笑不得,想想也对,若是受伤就不好办了,于是无奈的伸出一只手。
她看看他的手,又看他的脸,见他面色淡然,便一脸得逞的把手伸出去。
她的手细白,又软,刚搭在男人手臂上,就感受到了男女的差别,男人手臂精壮结实,硬的好像铁一般,跟柔软的触感截然相反。
玉熙以为他是文官,温润斯文,跟武将的强壮没法比,眼下看来,是她想错了。
她敛起神色,问:“你来长华寺做什么?就是为了陪江姑娘吗?”
江瑶瑶来为父母诵经,要待好些天,玉熙想,他是来陪江瑶瑶的。作为朝廷重臣,公务繁忙,还要抽时间来长华寺,可见傅安年对江瑶瑶的重视。
男人直视前方,脸上看不出情绪,回她:“刚好闲着。”
话是这么说,玉熙自是不信,她没吭声,盯着脚下慢慢走。
沉默须臾,傅安年忽然侧头看她,眼神耐人寻味,“公主似乎很在意江瑶瑶?”
玉熙掀起眼皮看他,倒不惊慌,很镇定的表情,“我不是在意她。”
而是在意旁的。
但她不会说出来。
玉熙没好气的说他:“是你比较在意她。”
这话的语气好像在吃醋,是他多想了吧。
傅安年认真的看了她一会,笑容肆意,“是我多想了,以为公主不喜瑶瑶。”
你没多想,我就是不喜江瑶瑶。
玉熙把这话憋在心里,堵得胸口难受,明明寒意的天气,她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稍稍侧头,看他一脸冷静的表情,更气了。
玉熙甩开他的手,快步向前走,“不用你扶。”
头顶落了一层雪,她伸手拍拍,没注意脚下的路,手刚松开他的手臂,脚下就一滑,差点摔倒。
幸好傅安年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这才幸免。
她的腰细,就算隔着厚厚的衣裳,傅安年也能感受到柔软纤细。男人手指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飞快的放开她,脸别开。
玉熙尚未反应过来,傅安年就已经松开她,她深吸下,双颊发烫,方才的闷气转眼消散,此刻只剩悸动。
她张张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还是我扶着。”他说。
玉熙咬唇,脸上的晕红比梅花还艳,俏生生的落在他眼底,微妙的神情也显得俏皮。
“嘁,不必。”
她这么大个人,能走好路。
傅安年不勉强,站在原地怔了会,他低头,感觉掌心残留的温度与幽香,只觉胸口划过暖意,全身暖烘烘的,好似在春日里。
他吞咽下,下一刻,忽然听见惊呼哀痛声,“啊呀…”
傅安年回过神来,抬头往前看,便看见玉熙摔倒在雪地里,厚厚的积雪将她隐去半个身子,有几分狼狈。
他摇头叹气,慢悠悠走过去,没扶她,而是蹲在她身边,问:“自己能起来吗?”
“不能。”她的嗓音夹着哭腔,埋怨道:“衣裳湿了,鞋也湿了,难受的走不了路。”
也幸好雪厚,没摔疼,不然难受的就不是脚,而是臀部和背脊了。
“那你想怎么办?”
玉熙看着他,眸光荡漾,楚楚可怜,他一下就心软了。
“罢了。”
傅安年蹲在她身前,无奈道:“上来。”
他要背她,玉熙是没想到的。
她凝视宽阔的肩膀,犹豫了半刻,最终将手搭在他肩头,让他背。
他的背脊发热,很有安全感,走路稳当,一点也不担心摔跤。玉熙忍着笑,把头往下缩,靠近他侧颈,能清晰的看见喉结滑动,性感惑人。
玉熙没出声,静默的走了片刻。
她抬着下颌看雪,还是忍不住问他:“傅安年,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男人微微转头,瞥见她的侧脸,笑了,他知道玉熙想问什么,但他不想说。
“你真执着,过去的事何必去问,再者,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何必。”
她很轻,只有一点重量,傅安年没觉得累,只是她靠的太近,让他心猿意马,有了遐想。
玉熙撇嘴,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没怪他。
“我怎会烦恼?没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才会烦恼。”
她自顾自的说着,将失忆后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醒来后其实很伤心,父皇母妃不在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难过的喘不上气,可是后来我又想通了,我忘记的是他们衰老痛苦的模样,记住的是他们年轻美好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永远是笑着的,可是…”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也遗憾,第一次婚姻大事居然给忘了,说出去别人都笑话我。”
“我可是公主,我的人生有了残缺,我不允许这样。”
玉熙说了许多,而后歪着脑袋看他,出言提醒,“你要是不说,我以后肯定继续找你麻烦,不止找你,还找江瑶瑶的,你不是最关心她嘛?”
傅安年闻言,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找我就行了,别去打扰瑶瑶,她柔弱。”
“身体弱还来长华寺,她骗人。”她说的肯定。
傅安年被她气笑了,江瑶瑶偶尔会撒谎,他当然知道,从不戳穿她,眼下这样说,只是不想她们矛盾加深罢了。
玉熙撇着唇,不满他的态度,用手上的梅花枝打了他两下。
见他不为所动,玉熙也不说了,说的太多喉咙干,想喝水。
傅安年背着她走了一圈,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往山下走,她趴在他背上,整个的重量往他后背靠,开始没觉得,这会整个人贴着他,傅安年才感觉不对劲。
很软,比小时候吃的软糖还软。
贴的紧了,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形状。
男人轻提喉结,身子僵着,没注意脚下的石子,脚滑了一下,背上的人也跟着动了一下。
玉熙抓紧他,怕摔了,“你能走稳当点吗?我怕疼。”
“知道了。”
声音喑哑,语气却温柔,又让她想起某些事来,玉熙朝四周瞧瞧,实在忍不住好奇,问:“我们成亲三年,有没有…”
“什么?”他的外衫湿了,没觉得冷,反而全身灼热。
玉熙抿唇,绯色从脸蔓延到脖子,“有没有那什么?”
她的嗓音软绵,此刻语调带着娇羞,问的意味深长,傅安年瞬间懂了。

男人张着薄唇,望着漫天飞雪僵了几息,身上的肌肉紧绷在一起,许久没放松。
傅安年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事,但显然,现在不是说此事的好时机,再者,这般私密的事情,如何开口?
他沉默以对,头稍稍侧过,睨见枝头俏丽的梅花,胸口激荡,仿佛不久前,他曾见过比红梅更艳丽的旖旎春色,比淡香更浓郁的女儿香,只可惜…
男人喉咙发紧,深吸下,只觉大雪的冬日也是可以热烈滚烫的,他的背部逐渐出汗,浑身灼热,一向冷静自持的人此刻有了些许烦躁,冷白的脖颈渐渐染上一层粉,不易察觉。
若不细看,定发现不了。
玉熙不是心细的人,有时还会慢一拍,自然没发现他的异常,但他久不吭声,玉熙也没了耐心等,她知道,以傅安年的性格,不会轻易告诉她。
只能逼着他,说不准他烦了,就说了。
“怎么不说话?”她问。
她摔倒在雪地里,原本衣裳湿漉漉,这会却干了,暖烘烘的,他的背部像个小火炉,把寒气都驱散了。
玉熙吸吸鼻子,把脖子伸出来,一点也不觉得冷,她歪着头凝视他,没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此时雪花如鹅毛般飘落,男人头顶白了一片,长袍也湿了些。
傅安年全然不在意,眯着眼说道:“能下来自己走吗?”
答非所问,故意装没听懂,身在朝堂数年,玉熙不信傅安年那么迟钝,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定是故意的。
“没问你这个,我说别的,你懂我的意思。”
她不满的晃晃脚,身子动了动,贴的更紧了。男人呼吸一滞,不动声色的吸气,脖颈的又红了些。
“再动就扔你下去。”
出言威胁她,玉熙是不怕的,对她而言,傅安年就算在她眼前杀人,她也不怕。
这种感觉很奇妙,玉熙自己也说不出来,就是安心的感觉。
“那你扔吧。”
她摊手,见他又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不由得气愤,她拍拍他的肩,催促他:“快说,这没外人。”
他的肩膀有雪,现在被她拍了,她的手也湿了。
傅安年轻笑,温润的嗓音夹在风雪里,“公主不觉得问这话不合适吗?”
他们和离了,也就没任何关系,此时讨论起此事,不合规矩。
玉熙自个清楚,确实不合适,可她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就趁着没人,问出来了。而且她不觉得这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毕竟他们的夫妻关系真的存在过。
这般想着,玉熙最后那点羞耻也没了,理所当然的说道:“夫妻一场,有何问不得。”
傅安年脚下一顿,扭头看她眼,眼神蕴着难以置信,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当真是稀奇。
他继续往前走,思忖几息,“我最近的记性也不大好了。”
言外之意,他也不记得了。
骗鬼呢。
玉熙听了气得咬牙,居然用这招对付她,她捏紧手里的梅花枝,往他的脸上怕拍,“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你觉得我会信?”
突来的凉意和水渍在脸上划过,男人嘶了一声,不见怒气,只见无奈。
傅安年思虑片刻,道:“我记得宫中有验身嬷嬷。”
宫中的验身嬷嬷是专门为宫女和妃嫔准备的,偶尔侯爵人家有需要,嬷嬷也会过府。
玉熙之前想过,但很快,这个办法就被她否决,她是尊贵的公主,身子娇嫩,岂能被验身嬷嬷看了去,再说,这对她来说是种侮辱。
玉熙撅着红唇,气得咬牙,“我是公主,你竟然侮辱我。”
“只是个提议。”
傅安年猜准了她不会去找,只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已,尴尬,不合时宜。
眼见走出梅林,快到寺庙,他放慢步子,回头说:“下来自己走。”
他不想被人看见,免得惹来非议,对两人都没好处。
玉熙叹气,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了,也罢,凡事靠自己,才能不被人拿捏,这是小时候,母妃告诉她的。
玉熙不再说话,但也不准备下来,她倒要看看傅安年能怎么办?
她伸长脖子,侧过去看他,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了新奇的事。
玉熙靠近他耳畔,惊讶的指着他的脖子,“诶,你脖子上…”
他的脖子发热,红尚未消退,怕她看出异常来,忙侧过去。
她的气息洒在耳边,如微风拂过,乱了心跳。
“有颗痣诶。”她惊奇的出声,并没有看出别的来。
傅安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失忆后的玉熙,观察力不够敏锐,有种迟钝的可爱。
这或许,是件好事,他这般想。
玉熙还在看,觉得他的痣长的位置好特别,她经常看话本,书上的男人都是泪痣,要么是长在眉毛中,偏偏他的不同,是在脖子上。
刚好在喉结下面一点,一颗红色的小痣,被凸起的喉结挡住,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玉熙盯着看了会,问:“你自己知道吗?”
“我眼神很好。”
男人喉结动了下,那颗痣也跟着轻动,莫名的性感。
她敛眸,看向别处,手中的梅花枝却不小心划过他喉结,凉凉的,有点痒。
傅安年被她折磨疯了,脸色当即阴沉,“下来自己走。”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句话,前两次语气温和,这回的语调明显严肃许多。
玉熙嘁了一声,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一句话说了三次,也够了,以为她稀罕要他背。
还嫌他背太硬了呢。
“有什么了不起。”
玉熙用梅花枝挠他的脖子,挣扎着要下来,傅安年拧眉,慢慢蹲下身。
“小气,脾气差,当心没姑娘嫁你。”
玉熙气呼呼的说了句,话音刚落,便听见前方传来柔和的嗓音。
“义兄。”是江瑶瑶。
两人面色错愕,视线一同往前看,就看见江瑶瑶撑着一把伞出现在眼前。
她看着两人,脸上平静无波,可是眼底藏着些许妒意和不善,玉熙看出来了。
玉熙从男人背上下来,站在她对面,凝视她,眼神毫不闪躲。
江瑶瑶走过来,“公主也在。”她弯弯身,算是行礼了。
她嗯了声,见傅安年过来,便没吭声,明媚的眼睛滴溜溜转,来回打量两人。
傅安年神态平静,看了江瑶瑶一眼,又看着她,“回去了。”
江瑶瑶笑着应了声,“我看义兄久没回来,就过来看看。”
她的解释没得到两人的回应,继而尴尬笑笑。
雪下了一刻钟,原本融化的积雪又厚了几分,脚踩下去到小腿,鞋子全陷在里面,湿哒哒的。
走了一会,半路遇到来找她的冬玲等人,玉熙便先跟他们回去。临走前,她往后看了眼,沉默不语。
傅安年全身湿了,回了厢房就吩咐王全抬水来,他要沐浴换衣裳。
手刚搭在腰带上,江瑶瑶就跟了进来,睨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骨节分明的手垂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暖暖身子。
江瑶瑶凝睇他的小脸,觉得刺眼,他为什么笑?是高兴吗?
应该是吧,她都看见了,可是作为义妹,江瑶瑶不得不提醒他。
“义兄,你们和离了。”
男人喝茶的手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嗯,确实如此。”
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他更清楚。
江瑶瑶三两步过来,在他跟前站着,道:“既然和离了,就该保持距离,像方才这样的事会惹来非议,义兄难道不知道吗?”
傅安年不紧不慢的喝口茶,抬头正视她的眼,没有情绪,“我自有分寸,你多虑了。”
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她别管,不管是生活中,还是感情中,傅安年都不喜欢她插手。
可是江瑶瑶忍不住,她深深呼吸,又问:“那义兄为何陪我来长华寺?”
本来这次是她一人来的,可是傅安年突然要陪她,说近日不忙,便一起来了。
那时她还高兴,以为义兄重视她了,结果来了才发现,原来不是。
“义兄,既然断了就该断干净,藕断丝连,与你与她,都不是好事。”
江瑶瑶眉头皱在一起,接着说:“若是以后娶了妻,你们该如何自处?”
傅安年眯着眼看过去,神态骤然变了,他没接江瑶瑶的话,而是扯着唇笑了。
他忽然想了玉熙说的一句话来,提醒他了。
“瑶瑶,你十八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傅安年敲了两下桌面,继而起身,“过了年就十九了,是我忽略了,耽搁了你。”
“什么意思?”
明明在说他们的事,怎么扯到自个身上了?再看他的神情,江瑶瑶害怕了。
男人看着他笑,眼底冷淡,“我会给你选个好夫婿,让你风光出嫁。”
江瑶瑶张唇,眼瞬间湿润,摇头说:“我不嫁人,我不。”
傅安年无视她的眼泪,语气坚定,“不嫁人怎么行?难道要在傅府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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