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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失忆后(九月篝火)


“找到了。”宋明胤放下手中的茶,面色不好看,“掉下悬崖,摔死了。”
宋明胤把养马的宫人上下排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躲在背后的人,不知是谁。
玉熙低头哦了声,失望不过半刻,抬头时又是一副甜美的笑,“罢了,找到告诉我一声。”
宋明胤点头,叮嘱她外出记得带暗卫,可以护她安全。
她嘴里答应着,待了一会就走了。离开乾清宫前,她悄咪咪问汪礼海:“昨日林学安大人来过吗?”
汪礼海是宋明胤的贴身太监,更是太监总管,问他准没错。
她怕德顺看错了,特地趁这个机会确认一下。
汪礼海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随后恭敬的低头回话,“昨日陛下召见过。”
意思就是来过了,德顺没认错。
她忍着笑意,眼睛弯弯,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怕人看出来。注意到汪礼海困惑的眼神,她立马收敛些,故作镇定道:“有件事想请教他。”
汪礼海连连点头附和,自然不会问她,盯着人离开,他摇头笑,暗叹长公主变化太大,亲和多了。
玉熙有点兴奋,转了一圈才回景华宫,回去后连喝几杯水,又吃了些点心,累了想休息会,不巧,钦天监派人过来,说是去长华寺上香的吉日已定,特来告知她。
玉熙失忆后便挂念父皇母妃,想为他们上香祈福,顺便也为自己祈福,这次她受了伤,好在性命无碍,也算是上天垂怜。
去了长华寺得多添些香油钱。
“十一月二十,大吉,宜出行。”
“就这么办。”
玉熙拍手决定,随后吩咐德顺送人出门,她往后靠,懒懒散散的坐着,有些没规矩。
冬玲见她没心没肺的样,不禁提醒她,“公主,过几日就是李妃的生辰,奴婢将贺礼备好了,可要看看?”
她不说玉熙真忘了,李妃的生辰刚好就是去长华寺的前一天,赶巧了。
玉熙就见过李妃一次,对她的事自然没那么上心,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这是她自小学的礼貌教养。
“准备了什么?”
“一对玉如意。”
冬玲拿过来给她瞧瞧,她只看了一眼,便点点脑袋,“嗯,就送这个。”
玉熙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往里间走,累了。
天气越发凉,早起地面有薄薄的白霜,寒气逼人。
玉熙捧着热茶喝,驱驱寒气,她逐渐习惯了长公主这个身份,虽然随性自在,不爱计较,也不会为难人,可宫人真要犯了错,较起真来,她也是有几分威严的。
冬玲先前还怕她太过亲和,失了公主的威严,眼下可是放心了。
今日是李妃生辰,制衣局送来新衣,一件百花拽地裙,袖口用金丝勾勒,贵气优雅。
玉熙站在镜台前,任凭冬玲和春花折腾,她张开双臂,目光凝滞,微微愣神。
今晚宴席,不晓得林学安会不会来?
想到那道身影,她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眉眼皆是喜色。
下一刻,她拧起了眉梢,唇微微张着,“啊,冬玲冬玲,别勒的那么紧,要喘不过气了。”
冬玲瞅见她脸红的不正常,立马松了些,她以为公主和以前一样,喜欢把腰带绑紧些呢。
“这样行吗?”
她大口呼吸,点头说行,晚上要吃要喝,勒的太紧会很难受,她不喜欢。
玉熙垂下手,低头看看,“晚上都有谁?”
冬玲一边帮挑玉簪,一边回她:“来的人多了,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带女眷,人要是忙着来不了,礼肯定是要到的,而且这次男女不同席,女眷在鹿鸣台,朝臣在九华台,陛下还命人在湖中放了花灯,游船就靠在那边,,在船上弹琴奏曲,远远就能听见。”
“公主要是得空,还可以去放孔明灯,或者想听什么曲子?让琴师弹奏。”
听着是不错,宋明胤给了李妃足够的排场,以前父皇给后宫的妃子办寿宴时,跟这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烟火?
要是有,她一定要看。
玉熙深吸下,被冬玲和春花摆弄了大半个时辰,可算打扮好了,就是头上有些重,走路不稳当。
“要不是五品官,就不能来了吗?”
不知道林学安几品?他初入朝堂,说不准不能来。
冬玲不知她的心思,以为她是随口问问,于是笑着回她,“自然不是,被陛下看重的官员,也能来。”
玉熙语气淡淡的哦了声,随即望着沉下的天色,时辰快到了。
宫门大开,灯火通明,宫道较以往热闹,车轮声脚步声回荡在巍峨的皇城,久久不息。
宴席未开始,鹿鸣台和九华台就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寒暄,气氛热烈。
玉熙瞅着时辰去鹿鸣台,裙摆摇曳,姿态优雅,娇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轻抬下颌,眼神直视前方,自有一股尊贵气质。
她一出现,嬉闹的声音瞬间安静,“长公主安。”
玉熙吞咽下,竟然有些紧张,“起来吧。”
她在上座坐下,身子动了动,不太自在。
“谢长公主。”
众人落座,玉熙便朝冬玲看看,示意她把匣子呈上来。
这是她受伤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女眷们都盯着看,听说长公主失忆了,她们不知真假,想在今晚验证。
李妃小心翼翼睨她一眼,总觉得她下一刻就变回以前的玉熙公主,严肃威严,看一眼就发抖。
还好还好,一切如常。
“谢公主。”
玉熙笑笑,眼睛扫了一圈,看见几个眼熟的,但也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就低下眼,不看了。
李妃作为今晚的主角,此刻得意的笑挂在脸上,说:“听闻公主喜欢桂花糕,这是嫔妾用了一下午做的,公主尝尝喜欢吗?”
玉熙看向面前的小桌子,确实有几样点心,她拿起李妃说的桂花糕,犹豫要不要吃?
要是难吃的吐出来,李妃怕是脸上无光,于是她小小的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甜度正好,还不错。
于是她就把手里的吃完了。
冬玲在一旁给她倒酒,小声说:“这是果酒,公主可以喝点。”
她嗯了声,想着今晚气氛不错,她就等宴席结束回去,玩到最后。
谁知刚安静了没一会,坐在左侧的淑妃说话了,“糕点甜腻,公主怕是吃腻了,喝点酸梅汁解解腻吧。”
说着手一抬,命她身边的宫女送过来。
玉熙看着不说话,宋明胤就三位妃子,同在妃位不分大小,淑妃这时说话,一点也不怕得罪李妃。各位夫人看着,面色各异,没有说话。
“哈哈。”一声娇笑,众人目光又转到淑妃身边的人身上,是丽妃。
“大冷天的,喝什么酸梅汁,嫔妾带了自酿的梨花酒,给公主和各位夫人尝尝。”
说着宫人就抬上一个坛子,一个一个倒酒。
玉熙听着三人你来我往的说话,察觉出不寻常的意味,这就是后宫常说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吧。
可她们用错了地方,她皇弟可不在这。
一不留神,她面前就有果酒,梨花酒和酸梅汁,并排放在她跟前。
三人还在说个不停,幸好舞娘上来了,才稍稍安静些。
经过方才的事,在座的人有了各自的心思。
玉熙想着,等舞跳完,她就走了,压抑,待不下去。
而今晚来此的夫人们,则确定了一件事,三位娘娘明争暗斗,长公主居然不管管,看来真的失忆了。
琴声悠悠,从游船上传来,悠扬悦耳。
玉熙借口醉酒出来透气,走了好远耳边稍稍平静些。
“她们三真够能说的,一晚上没消停。”旁人是想插句话都难。
冬玲笑笑,回头瞅了眼,解释说:“她们是想讨好公主。”
她是长公主不错,可她们也是妃子,不至于费尽心思讨好,玉熙有些不懂了。
瞧她茫然样,冬玲在一旁提醒她,“陛下未立后,若是得到公主青睐,登上后位的机会就大了。”
她这么一说,玉熙明白了,她们三人家世差不多,才貌各有千秋,若要立后,确实难以抉择。
可这些事毕竟是皇弟做主,他小时候可是说过要选喜欢的女子当媳妇的。
玉熙绕着湖边走,眼珠子一转,朝九华台看,脚下也下意识的往那边去。冬玲和德顺没注意,以为她是随便走走,便跟着了。
酒过三巡,九华台比鹿鸣台热闹,君臣把酒言欢,气氛融洽。
她伸长脖子看,在找寻那道身影,悠地,她的眼一亮,闪着光,目不转睛的盯着。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男人身着月白长袍,立于人群中,他身形颀长,比身旁的人高出半个头,身姿卓越,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狭长的桃花眼低着,眉眼在笑,眼底却冷漠。他仰起头,喉结凸起,喝下最后一杯酒,清冷月光洒在脸上,使他的面庞更冷了几分。
这般宛如谪仙,丰神俊朗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
正脸比侧脸更迷人。
玉熙悄悄红了脸,对德顺招招手,“去把林学安叫过来,我有事请教他。”
德顺啊了一声,踮起脚看,确实看见了林学安,他疑惑一会,还是听她的话,高高兴兴去了。
玉熙满心欢喜,转头又把冬玲和其他人支开,“我在小树林等,你跟德顺说。”
“是。”
玉熙兴高采烈朝小树林去,心里想着,等会人来了,说些什么才好?
九华台,傅安年被各位大人围着,盛情难却,灌了不少酒,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他笑着应付,刚想走,就被喝醉的李侍郎扯住,他是李妃的父亲,有头有脸的人物。
“傅大人,长公主怎么没来?”
此话一出,周围寂静,傅安年同长公主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眼下李侍郎喝多了,说话便没了顾忌,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傅安年嘴角一僵,随即平静如初,“长公主在鹿鸣台。”
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旁边的大人生怕李侍郎出言不逊,赶忙拉他走,“李大人,来来来,这边有酒。”
“长公主的伤可好些了?”
傅安年听着李侍郎的醉酒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他趁此离开九华台,往湖边走去。
湖边有花灯,灯光点点,映着平静湖面,心也跟着静了。
脚步轻缓,不知不觉往树林去。

湖边的小树林鲜少有人来,枯叶厚厚一层,没人清理,踩在上面软绵绵,咯吱咯吱响。
不过这会也无人注意这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鹿鸣台和九华台,若是有人来湖边,也是看看花灯,或者放孔明灯。
玉熙穿的裙摆长,半截拖在地面,在树林走了没一会裙摆就沾上些许枯叶,她拎起拍了拍,然后提着裙摆走。
走到树林深处,已经看不见湖面,只能看到零星的灯火,而外边往里瞧,便是一片漆黑,压根看不见里边有人。
玉熙满心期待,本文由君羊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欢迎加入唇角一直扬着,没停下过,她找了一棵粗壮的树干靠着,在这里等人。
其实旁边有石桌和凳子,但她怕不干净,就站着了。
等了许久,德顺还没回来,她有些不耐烦,明亮的眼睛时不时朝外边看,瞧瞧人来了没有。
就在她想走出去看看时,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嘎吱嘎吱,正往她这边来。
玉熙头一抬,眼睛弯弯像月亮,明亮皎洁。
来人步履沉稳,不急不缓,走到林中便停下脚步,望着浓郁的天色,而后慢慢朝石桌那边去。
傅安年喝了不少,脑袋略沉,在湖边转了半圈,脑子稍稍清醒些。
他压着眉骨,烦躁的捏捏眉心,正想坐下,便听身后响起一道甜糯的嗓音,“站住。”
男人眉头拧的更深,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只是,如今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傅安年转身,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他甚至没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玉熙从树后走出来,手背在身后,抿着唇,脸上的绯红藏在夜色中,看不见。她稍稍侧头,离近了才发现,他比想象的高,要是他直起身子,要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他大概喝了不少,现在还能闻见酒香,夹着他身上的沉香,莫名的好闻。
不知怎的,她有些紧张,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个“嗯”字,其余的,一句也记不得了。
傅安年垂下手,头抬起直视她,面无表情,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三个月前,和离的那天,现在遇见属实巧合,她好像瘦了些,圆润的下巴尖了,脸更小了,一眼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眼,柔媚纯净,一如当初。
大家都说玉熙从马上摔下来失忆了,傅安年却不大信,那么骄傲尊贵的人,怎么就失忆了呢?
“公主怎么在这?”
清润的嗓音此刻微微喑哑,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玉熙在心里哼了声,装,真会装,德顺肯定都说了,还装不知道。
是害羞吧,她也害羞,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走到这儿了。”
林中黑暗,光线微弱的看不清彼此的脸,更别说其它的小动作,不过也因此方便她掩饰心底的情绪。
沉默须臾,气氛稍稍尴尬,玉熙又问:“今晚的酒好不好喝?”
傅安年勾唇,狭长的眼眯着,目光审视,“尚可。”
尚可,他的要求好高。
宫中的酒是最好喝的,他却说尚可。
玉熙手松开,捏着衣袖,眼睛睁大,“那你觉得哪里的酒好喝?”
傅安年没看见她身边跟着的人,不免困惑,“天香居的不错。”
瞎说的。
她却当了真,嘴里喃喃着:“是吗?下次我去喝喝看。”
玉熙一肚子的话要问,现在人就在跟前,可问不出口了。
她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的衣袍,袖口绣了云纹,很是雅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正想往上瞅瞅,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亮如白昼,黑暗的天空升起一朵一朵绚烂的烟火,将漆黑的林子照得亮堂。
一暗一亮,五彩的光从他脸上划过,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玉熙昂起脑袋,借着烟火升空的响声,问他:“娶妻了吗?”
男人手指轻动,笑意温和,“尚未。”
没娶妻,很好。
她点头,心里的喜悦难以言喻,甜滋滋的,比晚间吃的糕点还甜。
砰砰两声,烟火越发绚丽多彩,玉熙整个放松下来,抬头望着天空,余光偶尔瞥他。
光线忽明忽暗,尴尬的气氛瞬间有点微妙,玉熙不再看烟火,转头又道:“明日本宫要去上香,你来护送。”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命令,不容他拒绝。
目的不明,用意猜不透。
男人迟疑,眸光微凝,“公主摔得不轻,改日找个御医来看看。”
朝臣都知道她从马上摔下来,他自然也知道。
他看着就是清冷淡漠的,没想到温柔体贴,会关心人。
玉熙太满意了,觉得自己眼光不错,没看错人。
“你放心,伤早好了。”
她笑眯眯的,神态轻松自在,和以前一板一眼的严肃模样大相径庭。
傅安年盯着她,感觉她的转变惊人,简直是两个人,若是以往的玉熙,那些话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因为她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
更不会用这般软绵的语气说话,现在的玉熙,少了威严凌厉,多了少女娇俏可爱。
察觉男人盯着她,玉熙侧过头来,水润双眸对上男人审视的眼神,她心一紧,脸上发烫。
此时烟火升空,光线明亮,傅安年瞧见绯红的耳垂,笑问:“公主知道微臣是谁吗?”
“知道。”她早就打听好了。
既然知道为何要说这番话?真忘了?
还是在戏弄他?
傅安年叹气,“公主请找别人,微臣明日要上朝。”
脾气挺硬。
玉熙转身面对他,语气似撒娇,“就你了,一定要来公主府。”
傅安年挑眉,笑而不语,暗叹她会撒娇,会耍脾气了。
“可别忘了。”
此时烟火燃尽,湖边恢复安静。
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玉熙便没等他说话,提着裙摆跑了。
跑了一半,又回到看他,可惜光线微弱,男人表情隐在黑暗中,瞧不清晰。
玉熙办成了一件事,别提多高兴,走路连蹦带跳,欢快得很。
走的半路终于看见德顺,立马招呼他过来,“跑哪去了?”
德顺一头汗,还不是办差事去了,九华台人多,得趁人不注意去找林学安,不然坏了公主名声怎么办?
德顺弯腰低头,捏着帕子擦把汗,“照公主的吩咐,去找林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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