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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的新娘(爆炒小黄瓜)


此刻,他却愿意向她低头,交出主导权和控制权。
可能这就是人的恶劣本性——她并不厌恶沈澹月的冷漠和傲慢,尤其是他从看不到她、嫌恶她,再到离不开她,想尽办法留下她。
甚至,到现在,只能靠嗅闻的方式找到她。
要知道,沈澹月曾用极其轻蔑的语气提到过,黑雾喜欢像狗一样闻她。
他相当看不起黑雾卑微的样子。
然而,他却一步步失控,一步步堕落,一步步沦为自己最嗤之以鼻的模样。
——她改变了他。
明琅心口一阵发麻,那是一种灼烧似的愉悦感。她恶劣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
但是,还不够。
他虽然愿意向她低头,却还是回避了某个问题。
明琅说:“……我好像说过,我想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沈澹月淡淡笑了一下:“AI没有告诉你么。这些天你们一直在一起。”
“我们没有在一起。”明琅强调,“是你和它一直在骚扰我。”
沈澹月低声重复:“我和它?”他面容温和,却发出一声古怪刻薄的冷笑,“你把我跟一堆电子元件混为一谈?”
“够了!”明琅恼怒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只想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没有转移话题。”沈澹月顿了顿,“我只是……非常嫉妒。”
这是沈澹月第二次承认嫉妒。
上一次,他承认以后,她整整一个月没有离开过他的膝盖。
明琅下意识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沈澹月突然伸出手,隔空一抓。
黑雾中顿时伸出无数只惨白的鬼手,那些鬼手如同捕猎的蛇一般,猛地抓住一个四处逃窜的骷髅头,硬生生把它从黑雾上扯拽了下来,送到沈澹月的手上。
——骷髅头上,有一张非常痛苦、非常熟悉的人脸。
明琅定睛一看,随即浑身一冷——这不是那个偷-情男吗?
她在空调外机上蹲了将近仨小时,才拍到完整的罪证传给雇主。
因为那个冷掉了的三明治非常难吃,直到现在,她都仿佛还能尝到那股隔夜合成肉的味道,所以对这个偷-情男印象十分深刻。
明琅:“……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澹月单手抓着偷-情男的人头,语气冷静:
“我杀了他。”
“为什么?”
“你可以认为我杀他,是为了惩治罪恶。”沈澹月淡淡道,“他从一个叫刘易斯的中间人手上,订购了一个小女孩,用途未知。再加上他有嫖-宿的恶习,你应该知道,那些女孩如果落到他的手上会发生什么。” 明琅当然知道,但沈澹月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
与此同时,他随手把人头往后一抛,再度伸手一抓。
一颗尖叫、哭嚎的脑袋,出现在他的掌心上。
“这是一个赌棍,”沈澹月看着这颗脑袋,声调几近心平气和,“他和他的妻子,都是荒漠区的佣兵。为了能继续在赌场上挥霍,他拆卸了妻子的义体,摘除了她的器官,全部换成了赌资。”
明琅却认出来,这是前天晚上跟她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
这男的手脚不干净,非要揩她的油,被她一把拽住衣领,扯到吧台上,当着全酒吧人的面,左右开弓扇了十多个耳光。
很明显,沈澹月并不是在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他的道义和善恶里全是私欲。
极端、扭曲且疯狂的私欲。
沈澹月再度扔掉这颗脑袋,又抓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头。
他垂下银白色的眼睫毛,仔细打量这颗人头的五官,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我差点错过了他。”
明琅迅速认出这颗脑袋的主人——她的雇主之一,出手阔绰,缺点是爱说油腻荤话。
明琅每次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都恨不得拿洗洁精洗耳朵。
“他是一个X级片导演,最近想要拍一个关于分-娩主题的拟感电影。”沈澹月淡淡道,“我在他家搜查了很久,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群奄奄一息的孕妇。”
显然,他搜查半天,并不是为了解救孕妇,而只是为了找到一个杀人的理由。
反公司联盟的领导人本是正义的化身,却为了她堕落至此。
这不像是改变,更像是一种控制。
——即使他没有交出控制权,她也控制了他。
沈澹月继续介绍那些骷髅头。
基本上,每颗人头都跟她有点关系。要么是多看了她两眼,要么是曾对她动手动脚,要么是跟她呼吸过同一个房间的空气。
自始至终,沈澹月都没有滥杀无辜。
他非常冷静,谋定而后动,找到他们犯下重罪的证据后,才会亲手处决他们。
这个世界疯狂、腐败、混乱,他作为正义的化身,连发疯都是冷静的、公平的、处心积虑的。
……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可怕。
不知过去了多久——简直像过去了半个世纪,沈澹月终于介绍完一部分骷髅头。
那些人头像被放归的野生动物般,脱离沈澹月修长的手指后,迅速逃回了汹涌翻滚的黑雾。
明琅听得胆战心惊:“……但你并不是因为这些才杀死他们,对吗?”
沈澹月看着她,眼中的占有欲似乎已脱离人类的范畴,强烈到令人发瘆的地步:
“你觉得呢,明琅。”
明琅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我不眠不休找了你那么久,从基地找到这片荒漠,甚至不惜与黑雾合作,”他笑了笑说,“让这些恶心的东西成为黑雾的养料,是因为想要惩恶扬善吗?”
有那么一瞬间,明琅脑中闪过报纸上对沈澹月的评价——理智、果断、坚决,永远不会为小情小爱所动摇,是这个时代唯一可以带领人类走向新生的神子。
“神子”却对她说:“当然是因为……嫉妒。”
明琅的心重重一跳。
她抵抗了那么久——挣扎,逃离,奋力摆脱这段扭曲的关系,不想被他浓烈的感情腐蚀。
可最终,她还是堕落了。
听见这句话,她居然兴奋得头皮发麻,仿佛有细微电流从脚底蹿到头顶。
——她征服了他。
很早以前,她就征服了他。
从他为一己私欲而清空整个购物中心起,她就彻底征服了他。
只是当时,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那一己私欲如一脉暗火,炽烈燃烧到现在,几乎要在他的身上灼烧出一个骇人的窟窿。
难以遏制,难以扑灭,难以修补。
明琅轻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过去。”
“不急,”沈澹月说道,银白色发丝遮住一只眼睛,眼中彻底暴露出森冷恐怖的非人特质,“我马上告诉你。”
说完,他摊开手掌,四面八方的黑雾奔涌而来,汇聚成一颗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头颅。
明琅喃喃道:“CEO……”
沈澹月手上的人头,居然是高科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沈斋。
高科公司的经历相当传奇:1988年,安德烈·尼尔森在哥本哈根创立了高科公司,起初仅提供保险箱租赁服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司的业务逐渐拓展至全球,经营范围也从保险箱租赁服务,拓展至银行业务、私人仓库和数字存储,甚至是私人安保服务。
但直到2050年,高科公司都算不上全球三大垄断公司之一。
直到一名叫“沈斋”的亚裔年轻人执掌高科公司。
他不再严格审核客户的身份,开始为一些犯罪分子提供存储服务,甚至暗中资助日本那边企图分-裂美国的势力。
高科公司也因此一跃成为世界首屈一指的保险箱服务提供商。
资本的发展,从来离不开压迫、掠夺和剥削。
想要成为世界顶尖的资本家,必须学会如何物化社会关系,如何以货币计算每一个人的价值,如何剥夺人们的尊严,让他们变得冷漠好斗,像原始森林的野兽一样互相残杀。
只有这样,人才不再是人,而化身为消费者和生产力。
沈斋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在他的眼中,沈澹月不过是另一种生产工具。
沈斋用冷漠、贪婪、自私的眼光打量沈澹月,衡量如何榨取他的价值。
他像设计商品一般,设计沈澹月。
没人能在极端的环境下,保持清醒和理智,但沈澹月可以。
因为,他父亲曾把他关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像训练一只被严密监控的实验动物般,以剧痛与死亡训练他。
区别在于,实验动物没有思想。
沈澹月有。
如果不是沈斋,沈澹月不会以痛苦审视和衡量一切。
在他看来,悸动是痛苦,情-欲是痛苦,妥协是痛苦。
把过去告诉她,更是一种危险到极点的剧痛。
从此以后,她可以借此嘲讽、鄙夷、轻蔑他,甚至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让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这么多年过去,没人知道他早已复仇,像屠宰牲畜一般,杀死了这个没有人性的资本家——自己的父亲。
也没人知道,被人们奉若神子的救世主,过去其实是一条饱受折磨的可怜虫。
他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甚至蔑视自己的影子。
但是,为了挽留她,他把自己最黑暗、最狼狈、最不堪的过往说了出来。
明琅设想过很多种听见他坦白的场景,也设想过自己会有怎样的心情。
……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震撼。
他的低头与坦白,让她震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度振动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它自动开机了。
AI的信息跳了出来:
「就是现在,告诉他,你想拥有绝对的自由。」

第149章 Chapter 40
明琅知道这句话绝对有诈, 但她又有种该死的好奇心,想知道这句话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假如不会让沈澹月失控,AI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这句话?
撮合她和沈澹月在一起吗?
明琅又不是傻子。
沈澹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制约AI的存在。
除非生物科技在创造AI时, 给它设置了一条“情侣劝和不劝分”的算法红线, 否则它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说对沈澹月有利的话。
所以, AI为什么要一直强调这句话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自由”吗?
这时, 沈澹月似乎注意到她振动的手机, 眼神冷峻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语气却缓慢含笑:
“是那堆电子元件,在教你怎么摆脱我吗?”
明琅想了想, 直接把手机扔给沈澹月:“你自己看。”
沈澹月一怔, 反手接住抛来的手机,垂眼瞥了一眼, 没有说话。
明琅希望他们两个直接打起来,别让她这个中间商赚差价:“怎么样,你觉得我应该说出这句话吗?”
沈澹月又看了一眼手机。可能因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难以形容,有愤怒, 有嫉妒, 有轻蔑……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突出的居然是迷惑。
假如明琅想要自由,她应该听从AI的指挥,当机立断说出那句话。
可是,她没有。
反而把手机抛给了他。
为什么?
难道她不想再逃了吗?
良久, 沈澹月才缓缓说道:“……这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自由,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给你相对的自由。”
明琅点点头:“我猜也是。”
沈澹月盯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几乎要从迷惑变成迷茫了:“我不能给你绝对的自由,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即使是乌托邦,也没有绝对的自由。”明琅奇怪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给我绝对的自由?”
沈澹月陷入沉默。
可能因为明琅的一举一动,太让他迷惑了,他一身冷灰色风衣,黑手套浸满鲜血,攥着一个山寨机,站在成千上万颗骷髅头组成的黑雾下的画面……竟显得有些滑稽和可笑。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澹月才开口说道:
“……我没办法给你绝对的自由,但我可以给你我的自由。”
明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绝对的自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概念,”沈澹月平静地说道,“我的自由却不是。”
他走到明琅的身前,垂下银白色的眼睫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后面上万颗骷髅头也向她投去黏稠犹如实质的视线。
“——我收回以前的话,”他说,“我不会跟你平分权力。我给你驱使我的权力。”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刹那。
一时间,只剩下风沙呼啸,以及黑雾中无数颗骷髅头惊恐不安的絮语。
“你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他看向她的视线贪婪而痴迷,令人直起鸡皮疙瘩,声音却轻描淡写,“包括让我自裁。虽然不一定成功,但量子态生命体并不是永生不死的存在,只要多试几次,总有一种办法可以杀死我。”
“……疯子。”明琅喃喃道。
“你也可以让我交出高科公司和反公司联盟。”
沈澹月伸出手,按住她的后颈,手指冰冷如尸体,摩-挲的动作却狂热而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我之前那么对待你,剥夺你的自由,给你戴上项-圈和锁链,你难道不想惩罚我吗?”
明琅眼角微微抽搐,觉得他越说越离谱:“我要怎么惩罚你?”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他冷静地说,“买通记者,编撰丑闻,或者直接把我做的事情告诉大众,让我的声誉一落千丈;抑或以我的名义,跟生物科技合作,让人们认为我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还有最简单的一个办法——”
他顿了顿:“告诉人们,我是一个怪物,可以操纵和集合鬼魂,舆论自然会倒向你。”
明琅想过沈澹月可能会对囚禁她这件事后悔,让她杀他几次惩罚他什么的。
但她没想到沈澹月这么厌憎自己,每一个惩罚方案都是奔着社会性死亡去的,没有给自己留下半条退路。
明琅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减我功德了……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
不知沈澹月从这句话中理解到了怎样的意思,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恐怖至极:
“你不想要我的自由?” 他似乎对黑雾中的骷髅头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话音落下,上万颗森白的骷髅头也狂乱焦躁地喃喃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齿擦声。
“是的,”明琅并不怕他,平静点头,“我不想要你的自由。”
在沈澹月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之前,明琅迅速说完后面的话:
“我想要一段自由、平等、正常的恋爱……我要你的自由干嘛,给自己添堵吗?不是每个人都是疯子和控制狂,我没这方面的癖好,你以后也把自己的怪癖收一收,别总是犯病。”
沈澹月顿了一下。
明琅的回答似乎是……原谅他了。 如果是以前,沈澹月面对如此轻易的原谅,只会感到暴怒和耻辱;他为了寻求她的原谅,几乎付出了一切,甚至手把手教她如何毁掉自己。
她却不要他付出的一切,也不想惩罚他……以前的他可能会非常恼怒,翻来覆去地思考,她凭什么不要?
现在,他却只感到恐慌不安。
她什么都不要。
她对他无欲无求。
他要怎样才能留下她?
他要怎样才能知道,她是否真正原谅了他?
假如她对他残忍,千方百计地想要报复他,他反而会放松下来——至少她报复他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他。
可她却轻飘飘地原谅了他。
他要怎么确定,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是他,而不是那堆电子元件?
沈澹月看着明琅,冷峻美丽的脸上表情混乱而可怖,仿佛沸腾的岩浆一般,闪现出几张一模一样的脸庞。
——那些脸庞如同某种进入捕猎状态的野兽,直勾勾地盯着她,挣扎着想要扑向她。
它们在他的脑中发出令人发疯的嗡嗡怪声:
她为什么不要他的自由?
她为什么不报复他?
……她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就在这时,明琅抬起手,捧住了他痉挛不止的面孔。
沈澹月癫狂的表情瞬间平定了下来,所有嘈杂怪声也消失了。
他白色的眼睫毛无意识眨了好几下,垂眸看向她。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近变调,“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原谅了我。”
“我没有原谅你。”明琅放下手,后退一步,“我说,我想要一段自由、平等、正常的恋爱——自由、平等、正常,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哪个词?”
沈澹月顿了顿,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比让他名誉一落千丈、杀他一万次还要严厉的惩罚。
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辈子都跟“正常”两个字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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