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卫莱的一封情书(梦筱二)

房间里没有化妆台，她把化妆品拿出来摆在浴室的盥洗台上。化妆品带了不少来，摆了三排。
周肃晋扣好袖扣，她人还没出来。
浴室的门大敞，他踱步过去，“卫莱？下去吃饭。”
“马上好。”卫莱把最后几瓶胡乱堆在台子上。
她的私人物品占据了他的私人空间。
“周总，”她指指那一堆化妆品，“这些放在这里，下次过来继续用，就不来回带着了，可以吗？”
周肃晋颔首：“可以。地方大够你放。”
她的东西都摆放完，还有其他要布置的地方。卫莱尽量大方，因为自己别别扭扭的话会让气氛更尴尬，“周总，还有个重要细节得布置，道具你买？”
上次是在酒店，润滑液和工具都有，拿来就能用。
周肃晋会意，“行，我买。”
饶是再坦荡，心跳也快了几拍，空气也静默了几秒。
卫莱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去小姨家？”
边说着，边往浴室外面走。
周肃晋：“傍晚过去。”
卫莱想让晚上快点到来，又紧张晚上怎么应付。
矛盾至极。
一天在煎熬里过去，终于到了下午四点钟。
卫莱补过妆，对镜练习了一遍表情。
她曾经想过见家长的情形，也在心里预演过，不过那时她跟章岩新还没分手，想的是去他家里时跟长辈聊些什么。
“卫莱？”周肃晋敲了敲主卧的门，“走了。”
她在他房间化妆，他在门口没进去。
卫莱拿上包，随他下楼。
去小姨家那条路她并不陌生，车快到四合院门口时，她无意识抓住周肃晋的手，这一刻将他当成了男朋友。
周肃晋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轻轻攥住她的手。
“是演戏，又不是真的见家长，紧张什么。”
卫莱感受着来自他干燥掌心的温度，心安定下来一些，以前都是她抓他的手，他任她抓着却不会反握住她。
第一次，他回攥她的手。
周肃晋把宾利车的挡板升起来，后排空间大了一些。
他问：“好没好点？”
车内空间变宽阔，有利于缓解紧张。
卫莱点头，现在说什么闫叔都能听到，她就没再说谢谢。
闫叔还以为卫莱晕车。
车停到了四合院门口，宁如江一直在等外甥，听家里阿姨说周肃晋的车到了，她忙从院子里迎出来。
周肃晋跟往常一样买了一大束多头碎冰蓝配尤加利，他把花给卫莱抱着，“一会你送给小姨。”
“肃晋。”还没到门口宁如江就喊外甥，那天在江城只看到卫莱一个背影，好奇了二十天，终于见到真容，又柔又美眼睛灿烂如星，难怪外甥动了情。
“这就是我们莱莱吧？终于把你盼来了。”
没喊她小卫，一声莱莱瞬间拉近了距离。
“小姨。”卫莱随着周肃晋这么称呼。
宁如江接过碎冰蓝，“我先替你小姨夫谢谢你，这么大老远跑来给他庆生。”
卫莱走路时没有贴着周肃晋走，而是走在宁如江身侧，“是我有福气，能吃到小姨夫的五十岁生日蛋糕，再沾沾寿星的好运气。”
宁如江就喜欢嘴甜会说话的孩子，偏偏自己的孩子跟两个外甥话都不多，半天不吱声，她有时又憋又气。
一路说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茶桌，宁如蓁正在喝茶。
卫莱远远看到了周肃晋的母亲，穿一件墨绿旗袍，优雅贵气。
与周肃晋一样，那种疏离淡漠的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即使笑也让人有距离感。
周肃晋给她们做了介绍。
卫莱屏息，带笑打招呼：“伯母。”
宁如蓁也浅浅一笑，“过来坐，小姨夫给你煮了茶，再吃块小姨买的茶点。”
周肃晋道：“先带她去跟小姨夫打声招呼，回来再吃。”
宁如蓁：“也行。”考虑到卫莱可能会紧张，她特意交代儿子，“打过招呼就过来，不用在那多待。”
周肃晋带她进了正厅，卫莱一眼看去，屋里坐的全是权贵圈里的大佬，是她没见过的场面，在此之前，她凭空想象都很难想象出这个场景。
社交场合她一向游刃有余，可现在，她犹如一条淡水湖里的鱼，误入了大海。
周肃晋手握在她肩头，低声道：“不用紧张，一会我喊什么你就跟着喊什么。”
一圈人喊下来，心跳飙到一百二。
终于明白周肃晋为什么那么大方，资源和关系随她用，陪他回家简直是历劫，历生死之劫。
今天小姨夫是主角，她不用在客厅久留，比起这一屋的人，她瞬间觉得周肃晋母亲和蔼可亲。
从客厅出来，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周肃晋瞅着她：“今天就当彩排，我爸那边的亲戚比这还多。”
卫莱：“……”
“莱莱，过来。”
小姨在茶桌前朝她招手。
“来了小姨。”卫莱快步走过去。
宁如江抱起桌上的碎冰蓝，“会插花吗？”
插得一般，不过小姨肯定意不在插花，卫莱顺着小姨的意思：“只会一点，正好跟小姨学学。”
宁如江可太喜欢这么聪明的孩子了，不用她多言就知道她的意图，“走，我们去另一边客厅插花。”
卫莱转头对周肃晋道：“那我跟小姨去学插花。”
周肃晋见她不惧小姨，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便没跟着一起过去。
母亲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
借故把卫莱支开，肯定是有话跟他说，周肃晋没多问，等着母亲主动挑明。
宁如蓁开门见山：“今天来了那么多人，都向我打听卫莱，一听说卫莱家是江城的，家里开超市，就不再多说话了，只当你谈谈恋爱，不会认真和卫莱怎么样。我对他们讲，你既然带回来就肯定是认定要结婚的，让他们以后不用再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周肃晋没接话，等着母亲往下说。
宁如蓁转而又说道：“听你小姨说，你在江城买了房，布置得挺温馨，不像你其他房子装修得跟酒店一样。”
周肃晋看着母亲：“妈你想说什么？”
宁如蓁：“你觉得合适，哪天想要订婚就订吧。你认定的人，妈妈不反对。”

订婚不是他需要的, 也没必要。
周肃晋以认识时间不久不着急订婚为由推了，“才认识三个月，不急。”
宁如蓁疑惑地望向儿子，又瞥一眼他的腕表, 今天依旧戴了卫莱送他的那块, 仅仅定表就排队排了七个月, 现在说才认识三个月？
时间前后矛盾。
她不动声色：“你都在江城买了房子, 以为你们在一起蛮久。”
周肃晋端起桌上给卫莱准备的那杯茶, 她没喝, 他嘬了一口, “没那么久。”卫莱分手才不过三个月，总不能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分手还久。周全起见, 他只能如实回母亲。
宁如蓁捏了一块茶点, 优雅咬了一口，目光却直直落在儿子脸上。迂回试探不如正面交锋。
“妈妈八卦一回，三个月就让你在江城买了房子？你不是头脑一热就做决定的性子。”
“我追的她。”
看似答非所问，算是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为什么那么快买房子？因为他对卫莱一见钟情。
宁如蓁客观说了说自己对卫莱的第一印象：“这丫头不单长得好看, 性格也不错。”
周肃晋：“那是装出来的, 没那么好，浑身都是毛病。”
看似吐槽，实则惯得不行。
宁如蓁淡淡笑了笑，“谁在外人面前不装，正常。在你面前浑身毛病也正常。”
周肃晋又抿了一口茶，母亲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他拿不准她对卫莱的真实态度。
正聊着, 周加烨进了院子。
他脱了西装直接搭在椅背上, 在母亲另一边的空位坐下。
“不是说带女朋友回来？”
宁如蓁道：“带了，跟你小姨在学插花。”
她瞅着大儿子, “你呢，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
“没有。”
“没有就找。”
周加烨笑了声，“真要有您说的那么容易，还有那么多人单着？”桌上有杯茶，他端起来就喝，当成了水没兴致去品。
“妈，你们别催，催太紧我不保证不像陆桉。”
陆桉因为家里催婚，他直接找人扮演女朋友，奈何演技不好自己漏出破绽，被家里轻易识破。
周加烨看向母亲：“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空欢喜。如果我找人假扮女朋友，三个月就给你带回来，还保证你辩不出真假。”
周肃晋：“……”
三个月的时间节点有点敏感。
宁如蓁下意识看了小儿子一眼，小儿子神色自若品着茶，仿佛事不关己。
她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接着数落大儿子：“不是我想催你，是你态度有问题。”
再说下去又是车轱辘话，毫无意义。
周加烨不辩解，转而看向弟弟，“是小姨夫五十岁又不是小姨过五十岁，你怎么想得起来送花瓶？”
周肃晋从伦敦带回来的两个花瓶是闵廷帮忙从一个收藏爱好者那里高价买来，他想不通周肃晋怎么送这个礼物给小姨夫。
周肃晋放下只喝了两口的茶，道：“花瓶是送给程阿姨，卫莱的妈妈。”
“去过卫莱家了？”
“嗯。”
“你这速度，比陆桉假扮的都快。”
“……”
宁如蓁笑笑，不紧不慢说了句：“陆桉是四个半月带那个假扮女友见家长。”
周加烨望向弟弟，“跟卫莱怎么认识的？”
“贺万程的一个饭局。”
“贺万程？苏城首富是吧。”
“嗯。”
周肃晋拿出手机，边同大哥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边给卫莱发消息：【和小姨聊天注意点，我妈已经起疑心。】
卫莱很快回他：【我还没跟伯母说几句，不应该露馅呀。】
周肃晋：【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没事，她只是疑心。】
卫莱把从下车到进家门所有细节都回忆了一遍，很肯定没出错，唯一的可能是：【伯母毕竟是过来人，也年轻恋爱过，我跟你之间可能不够自然，不像真情侣那么松弛。】
【先不聊了，我陪小姨插花。】
“加烨来了呀。”
几分钟后，宁如江和卫莱插好了花从客厅出来，卫莱手里还拿了一瓶，打算放在院子里的茶桌上。
“莱莱，这是肃晋大哥。”
她介绍两个孩子认识。
卫莱看着眼前与周肃晋冷沉气场如出一辙的人，微笑着打声招呼：“大哥。”
周加烨之前就在车里见过卫莱，不陌生，他颔首，“你好，坐，在自己家不用见外。”
卫莱在周肃晋旁边坐下，多看了他肃冷的侧面两眼，他这么冷淡一个人，现在竟觉得他像亲人般亲切，在他旁边她心神莫名定了下来。
周肃晋微微侧身，眼神问她，怎么了。
卫莱摇头，顺手端起跟前的茶杯，“我尝尝小姨夫煮的茶。”
周肃晋及时出声：“我刚喝了两口。”
提醒她让她有知情权。
茶杯就快要碰到嘴唇，直接放下来会特别突兀。
周肃晋母亲本就开始怀疑，人一旦起了疑心往往会自带显微镜放大每个细节，看什么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会疑心任何她觉得不够亲密的点。
情侣之间不是非要喝同一杯茶，可这个时候她如果放下茶杯，在周肃晋母亲那里就等于佐证了她是假的。
卫莱偏头，很自然地接过话：“你喝过了觉得味道怎么样？小姨说这是小姨夫在江城买的茶叶，今天特意煮给我们喝。”
周肃晋：“还不错。”
“那我尝尝。”演戏不易，卫莱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他喝过的茶。
周肃晋看看她，又看看那杯茶。
小姨笑着问她：“是不是有家乡的味道。”
她与周肃晋都到了见家长这一步，同品一杯茶在她们看来很正常，卫莱点头，“清苦里带着一点甜味。”
“来，吃块茶点，吃饭还早呢。”宁如江热情地把两盘茶点都放在卫莱面前，让卫莱随意挑口味。
卫莱正好借此放下那杯茶，喝了他喝过的茶，尴尬多少有点，但也还好，毕竟他曾经用她喝过的酒杯替她挡过酒，也替她敬过酒。
她很少吃茶点，挑了一块樱花口味，茶点不比蛋糕店的甜品口感酥软，江城有好几家老字号茶点铺，她从来不买。
周加烨示意弟弟，“帮我搬一下给小姨夫的茶具。”
茶具包裹了数层，包装箱一个人搬不动。
周肃晋起身，同周加烨一前一后走向四合院大门口。
宁如江贴心道：“莱莱你也过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好。”卫莱感激道，与周肃晋母亲待一起压力大。
只是她手里的茶点还没吃完。
宁如江手一挥，“没事，边走边吃，在家没那么多规矩。”
她与姐姐的性格完全不同，一个热一个冷，一个喜闹一个喜静，所以孩子们从小都与她更亲近。
卫莱加快步子，还没出四合院便追上周肃晋。
周肃晋扫一眼卫莱手里的茶点，她吃得很慢，看样子不合她口味，他伸手，“给我。”
卫莱转脸看他，他捏过剩下的半块茶点，似乎矛盾了一瞬，放嘴里。
之后，他看着她说道：“这下心理平衡了吧。”
卫莱明白他的意思，刚才她喝了他喝过的茶，现在他吃下她吃剩的茶点。
她笑：“平衡了。”
边说着，他们跨出门槛。
卫莱拽拽他西装，放低声音：“伯母那边怎么办？也不知道她是怀疑哪里。”在别人怀疑的眼神里演戏，太难了，得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没事。”
周肃晋走到大哥车前，没急着帮忙搬东西，“帮我个忙。”
“说。”
“我妈怀疑我和卫莱是假扮的，你去妈那里试探一下，她在怀疑什么。”
“她怀疑她的，你们又不是假的，没必要在意。”
“是假的。”
“……”
周加烨手里的茶盘箱差点滑下来，他拿膝盖抵住。盯着周肃晋打量半晌，忽而失笑。
还真受了陆桉启发。
假扮这招他其实也想过用，只不过找个合适的人合作比找个真女友还难，后来干脆放弃这个念头。
他把茶盘又推回后备箱，拿出烟点了一支。
卫莱还在旁边，不便多问。
他应下：“行。找机会帮你把话套出来。”
周加烨将这事当成了要事来办，小姨夫的生日宴一结束，他就找机会从母亲那里旁敲侧击，套出来的消息不多，但也算有点用。
周肃晋在回家的路上收到大哥的消息：【你直觉没错，妈还真怀疑了。】
【怀疑什么？】
【妈说不反对你和卫莱订婚，你没多大反应。】
以卫莱的家庭情况，他们家是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结果母亲表明态度后，周肃晋非但没表现出多高兴，反而有点排斥订婚，这就说不通了。
周加烨又道：【应该不止这一个原因，妈明显不愿意提，我又不好追着问。到底哪里出了岔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肃晋：【不清楚。清楚我还让你打听？】
周加烨略有思忖：【也可能妈并不是发现了什么，有陆桉找人假扮女友那一出，你跟陆桉又走那么近，她不自觉就会发散思维。】
周肃晋：【也许。】
母亲暂时只是怀疑，他没必要草木皆兵。
“大哥怎么说？”卫莱问道，她一整晚心里都七上八下。
周肃晋轻描淡写：“没什么问题。”
但卫莱的心还是定不下来，第一次见家长就出了状况，以后想获得百分百的信任，太难。
她复盘过自己这边，应该没出差错，那就是周肃晋那边，毕竟他家里人对他太了解，有时他的一个细微反应就容易暴露假情侣关系。
从昨晚落地北京，到今晚的生日宴，二十多个小时高度紧张，以前通宵做项目都没这么累。
她阖上眼，靠在椅背里眯了一会。
宾利的后座是航空座椅，不用担心睡着了再靠到他身上。
短短二十几分钟的车程里，她睡着了，居然还做了一个梦，梦到周肃晋大哥来找他们，说家里让他们尽早结婚。大哥看向周肃晋，问道：你什么打算？
“卫莱。”
车已经开进别墅院子，周肃晋侧脸喊她。
卫莱还等着梦里的周肃晋怎么应对大哥和家里人，毕竟他们是假情侣，结果现实里的周肃晋又沉声喊她一遍：“卫莱，到家了。”
卫莱最终没等到梦里是什么结局，睁开眼茫然数秒。
“到了？”
“嗯。”
周肃晋说话间人已经下车。
她怎么会梦到要跟周肃晋结婚这么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