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卫莱的一封情书(梦筱二)

袁恒锐不吭声，他只有吃喝玩乐的人脉。
集团现在面临核心业务转型的瓶颈，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不想跟周肃晋见面，他也做不到任性妄为。
袁董见儿子一反常态地沉默，他突然想到什么，拿起茶杯又放下，隔空点点儿子，“我告诉你，别去找你那个大师算跟周肃晋合作会不会克你！你再给我瞎算试试！”
袁恒锐：“……”
百口莫辩，冤枉死他，他什么时候说要给公司算卦了？
再说，算个命怎么了。
那大师又没胡说。
周肃晋从伦敦回江城那天，卫莱已经跟江岸集团签订了租房合同，合同期限三年，到期优先续租。
设计师那天从上海赶到江城，开始设计卫莱超市的第十七家门店。
周肃晋中午到达江城，约了袁董面谈。
卫莱陪设计师在门店现场，正好也没空跟他一起吃饭。
江岸云宸二期去年才交付，因为底商的数量有限，江岸集团在选商户时特别慎重，目前只有几家高档的西餐厅进驻。
“在设计书吧时，把17这个数字元素加进去。”她对设计师道。
设计师站在挑高近六米的空旷毛坯门面里，正集中精力构思，没听清卫莱说了什么，他偏头，“加什么元素？”
卫莱重复道：“数字17。”
设计师知道这是超市的第十七家门店，但以前的十六家卫莱都没有相关要求，他笑笑：“有特殊意义吗？”
卫莱点头，“确实有不一般的意义。”
设计师需要弄清楚：“是关于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他解释道，“不同的感情，元素呈现的方式不一样。”
沉默了很久，卫莱道：“不知该怎么去定义。”
设计师是感情细腻敏感那类人，“懂了。”
他盯着卫莱看了几秒，“以后这家门店的免费书吧，你会不会常来？”
卫莱实话实说：“应该会。”
设计师双手叉腰，仰头环顾门面，考虑之后跟卫莱商量：“这个地段，业主对自习室的需求基本为零，改成免费书吧和休闲咖啡角怎么样？”
卫莱没有任何犹豫，她之前也有过差不多的想法。
忙完回到办公室快五点钟，今晚周肃晋去家里吃饭，她把设计思路简单向母亲汇报，与母亲提前下班，在楼下超市买了一些生鲜带回去。
她的车刚走没多久，卫华天的车开进停车场。
十五年了，他没再来过这里。
因为心里始终不愿面对他当初怎么就舍得跟她离婚，所以不想过来。
隔壁的写字楼，不远处那家餐馆，那时他每天等在超市门口接前妻一起回家，路上她经常累得睡着。
每到节假日前妻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她总会说，等赚够钱我们提前退休，把蜜月补上。
直到离婚他们都没能出去好好旅游一次。
过去的回忆比洪水都猛。
卫华天在车里缓了好一会儿才下来，今天他特意过来看女儿，自从三号的婚宴后，女儿忙到没空联系他。
以前他不会来这里，现在不知是想通了还是逼自己想通。
女儿大了，即将有自己的小家庭，他跟前妻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碰到后无非是点头招呼一下的事。
上了二楼，根据门牌标识找到女儿的办公室，卫华天敲敲门，半天无人应。
这时隔壁办公室有人出来，“请问找谁？”
卫华天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前妻的秘书，“我找卫莱，我是她父亲。”
程敏之的秘书也是第一次见老板的前夫，“卫律您好，莱莱和程总都回家去了，今天莱莱男朋友过去吃饭。”
卫华天怔了下，很快管理好表情：“好，那我打莱莱电话，你忙。”
上次女儿回家吃饭时，还跟他说周肃晋是准男友，现在已经在一起，而且还见了家长。
女儿突然跟自己疏远，什么都不再告诉他，那种滋味难言。
【莱莱，有空去爸爸那里吃饭。】
卫莱正在厨房抱着母亲撒娇，手机在客厅，没及时看到消息。
程敏之佯装嫌弃地推开女儿的脑袋，“干嘛呢，还让不让我干活了！过去过去，去院子里跟周肃晋说说话。”
卫莱：“不去，他也嫌我烦。”
她一不小心话就多，周肃晋又不喜欢身边的人是话痨，肯定烦她。
程敏之笑，全当女儿在炫耀跟周肃晋感情好。
“妈妈做菜了，你趴我身上我怎么做？”
卫莱起身，厨房在北边，看不见南边院子里的周肃晋。
刚才她去了一趟院子，他说不用陪他。
也不能一直待在厨房，她洗了些水果端去。
周肃晋正在院子里看文件，桌上还摞了几份。
卫莱家住的是拼叠，一二层是她们家，三四层是另一户。楼上邻居家不时有人到露台往下看，大概好奇他是谁。
隔壁邻居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紧挨着临界的铁栅栏，香味弥漫在两家院子里。
香味太浓郁，周肃晋实在闻不惯，站起来打算进屋。
卫莱端来水果，一共洗了三样，问他：“吃什么？”
“你吃吧。”周肃晋拾起桌上的文件。
隔墙有耳，有些话不方便在院子里说，他不吃她也不勉强，随着他进屋。
“桂花味那么好闻，今天天气又舒服，你怎么不在院子里待着？”卫莱在他身后说道。
周肃晋：“客厅安静。”
卫莱把果盘顺手放茶几上，盘腿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在自己家里就不能显得拘谨，会被母亲一眼看穿。
她轻轻拽他的西装，“还穿着？”
周肃晋还不适应这是回‘岳母’家，到了后西装一直穿身上。
他脱下来，卫莱自然接过去。
挂好衣服回来，她依旧是盘腿陷在宽大的沙发里，问道：“跟袁董谈得怎么样？生意上我不是很了解他这个人。”
周肃晋简单直接：“可以合作。”
卫莱玩笑说：“看我面子才合作的是不是？”
周肃晋：“不是。”
“你就说是不行啊。”
卫莱倾身去够果盘里的水果，茶几距沙发有段距离，她担心使劲往前探会从沙发上栽下去，于是一手抓着他胳膊，一手去拿水果。
从周肃晋进她们家的门一直到吃饭，她跟他也没说几句话，不过她故意加进去的几个亲密小动作，在母亲那里成功蒙混过关。
今晚的所有菜都是母亲下厨，没让她帮任何忙。
菜上桌，一边是周肃晋爱吃的，另一边是她喜欢的。
卫莱装作很是无可奈何地对母亲说：“妈，你看我跟他口味差那么大，就没一样能吃到一起的。”
程敏之浅笑：“这多好，以后谁都不用担心自己喜欢吃的菜被对方给吃光。”
卫莱被母亲逗得笑出来。
汤碗在周肃晋旁边，他拿起来盛汤。
程敏之忙伸手：“给我，我来盛，你们吃菜。”
周肃晋已经盛了一碗，先放到程敏之那边，“阿姨，您别客气，我都没见外，过来直接加班。”
卫莱没插话，她不担心周肃晋应付不来，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程敏之于是不再客套，摘了围裙坐下来。
今天家里多了一个人吃饭，于她来说是十五年来最圆满的一天。
卫莱拿勺子开始挑盘子里的海鲜，今晚母亲给她单独做了一份海鲜烩饭，海鲜她是不吃的，每次都挑出来放边上。
周肃晋瞅她一眼，递给她一个空碗。
卫莱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他愿意帮吃她不喜欢的海鲜是她没想到的。
她把饭里的海鲜都挑到碗里然后推给他。
可直到一顿饭结束，周肃晋放下筷子，他都没动那个碗里的海鲜。
原来他递个空碗给她，只是递碗，没别的意思。
他们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北京，吃过饭后没在程敏之那里待太晚。
从母亲那里出来，回去的路上卫莱才感谢周肃晋，“谢谢给我妈准备了那么珍贵的礼物。”
不是贵重，是珍贵，用了心就珍贵。
礼物是他从伦敦带回来，两只花瓶。
母亲就爱买各式各样的花瓶，家里收藏了很多。
卫莱先升上汽车挡板，从包里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递给他，“这是你们家人有可能会在饭桌上提到的几个话题，怎么回答我都已经详细整理出来，你看一下，以免我们到时说得南辕北辙出岔子。”
周肃晋看了几条，“你还把见家长当成重要工作了？”
卫莱：“嗯，要有契约精神。再说，跟你合作我又不亏。我家超市才开了十七家门店，我的目标是一百家，争取两年内借你的东风多开几家。”
周肃晋道：“两年你也多开不了几家门店。”
卫莱看着他，“那两年到期后，你再跟我续约。”

周肃晋把手机还给她，“先把这两年扮演好，别不到两年就演砸。”
卫莱接过手机, 备忘录里整理的所有内容她都已经熟记于心, “肯定会好好演, 争取跟你在一起满两年, 还能再续约。”
周肃晋看她一眼, 没接话。
为了后天的见家长, 她准备得足够充分, 甚至旁敲侧击从闫叔和杨助理那里打听了不少他的习惯和喜好。
但他对她什么都不了解，除了知道她开超市。
“你不问问我情况？”
周肃晋：“不需要, 看过你背调资料。”
“上面有我的喜好？”
“没有。”
“那你多少了解一点, 应付家里人可能用不到，还有你朋友呢。”在朋友面前总得表现得对她和对别人是不同的。
卫莱提醒他：“周总你答应过我，是你先喜欢我先追的我。”
追一个人就不可能对一个人一无所知。
周肃晋斟酌片刻：“说几样你的喜好，我记心里。”
她喜好复杂, 喜欢的很多, 不喜欢的更多。卫莱做事周全，“我写出来，你挑你需要的记。”
回到家她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周肃晋说她把扮演女朋友当成了重要工作，其实并非夸张。
父亲发给她的消息她看到了，打心底不想去那个家, 从小就排斥。父亲不会明白, 让自己的孩子看着自己与别人幸福恩爱，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爸爸, 我明天要去北京，等有空过去吃饭。】
她没说具体时间，因为可能遥遥无期。
卫华天想问女儿，是去周肃晋家见家长吗，又忍住了。
【出差吗？照顾好自己。】
卫莱：【好的。爸爸你早点休息，晚安。】
卫华天想见女儿，【哪天回来，爸爸接你，好些天没见到你了。】
卫莱也不确定在北京待几天，也许那天父亲很忙，【不用接。等回来陪你喝下午茶，再带你去我选好的第十七家门店看看。】
她已经很多年没向父亲表达过感情：【爸，早点睡。在我心里你跟妈妈一样重要，我还像小时候那样爱你们，没变过。】
手机放一边，她花几分钟整理好心情，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喜好。
次日中午，到了飞机上，周肃晋收到卫莱发给他的一份PPT文件，她把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罗列出来，有些还插入了照片予以详细说明。
一共三十多页，最后一页是她对自己的评价，还算客观。
——虚荣、庸俗。
几十页的PPT，他居然从头到尾看完。
卫莱正在喝咖啡，舒缓即将落地北京的紧张感。
周肃晋抬眼看她，她手里的咖啡是空乘专程给他煮的，她一点不客气，直接端过去喝。
“喝得惯？”
卫莱回神，“喝不惯。”
旁边还有他的随行人员，她又抿一口，说道：“说不定哪天喝着喝着也能习惯。”
周肃晋：“没必要勉强自己。”
不是她想勉强自己，突然特别想喝咖啡，但他的飞机上只有这一种口味的咖啡，没得选。
卫莱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寸进尺，“要不，你放点我喜欢喝的咖啡在你飞机上？”这样不就不用勉强了。
还要在一起至少两年，以后她可能经常坐他飞机出行，周肃晋没拒绝她的要求，平淡道：“也不是不行。”
听老板这么一说，杨泽意识到自己疏忽了，应该提前问清楚卫莱的一些喜好和口味。
【周总，卫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下飞机后我让人准备。】
周肃晋直接把卫莱发给他的PPT转发给杨泽，道：【她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在上头。】
杨泽：“……”
在这一刻之前，他很难想象老板恋爱后是这样的，对卫莱事无巨细。
卫莱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显示，是她江城的塑料姐妹。
大部分都是塑料时间，但也有姐妹的时候。
“宝宝，晚上出来吃火锅？听说你现在帮着程阿姨管理超市，打算在江岸云宸开一家。”
“还有免费书吧和咖啡角是吗？”
卫莱：“嗯。”
她放下实在难以下咽的咖啡，决定缓缓再喝。
“你听谁说的？”
“袁恒锐呀，还能有谁，就只有他把你屁大点事都放心上。先不说他，说说你的咖啡角，晚上给你一起出出主意，咖啡角弄个墙绘什么的，你不就喜欢抽象的一些东西吗，墙绘最合适。先不说了，我有电话进来，还是老地方，晚上下班早点过去。谁最晚到谁买单！”
卫莱让她等等挂，今晚火锅吃不了，“我马上到北京，等回去找你们吃饭。”
“哟，去北京见家长呀？”
难得温馨的姐妹时间已经结束，只剩下塑料。
卫莱：“也不算见家长，是周肃晋小姨夫过五十岁，过去吃顿饭。”这是当着他的面，第一次称呼他名字。
闻言，周肃晋的目光投过去，她炫耀起来是一点都不避讳他，让她低调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
等她挂了电话，他在手机上打字给她看：【你以前也这样？】
卫莱靠过去，在他键盘上输入：
【是指我虚荣爱炫耀是吗？】
周肃晋没吱声，但眼神肯定了她的意思。
两人因为靠太近，气息交融，他没有刻意避开她。
卫莱继续在他手机上打字：【我以前很低调。】
周肃晋：“……”
他不禁哂笑。
如果不信，她也没有办法。
卫莱指尖又输入：【周总，我也只炫耀过你。】
确定他看完了，她又将这行字一个个删除。
删完又编辑：【等合约结束，没了你的势借，我就会老老实实低调做人的。】
周肃晋：“……”
头一次见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
飞机在半小时后落地。
今天是十九号，小姨夫的生日宴在明晚，她还有一天的时间来缓冲。
晚上住在周肃晋的别墅，江岸云宸的房子不算是他的家，这里才是，处处都是他的气息与生活痕迹。
她的行李箱同周肃晋的行李一起被送到主卧，上楼后，周肃晋指指主卧旁边的一间，“你住次卧，早上起床再把东西拿到我房间。”
家里有阿姨和管家，不像在江岸云宸那么自由。
卫莱去主卧推自己箱子，担心：“期间不会有人上楼吧？”
“不会。我出门后他们才上来打扫。”
“那就好。”
卫莱跟他道了晚安，回自己房间。
周肃晋关上门，单手解衬衫扣子，刚才小姨问他卫莱喜欢吃什么，给她特意准备几道，他还没来得及回。
下午在飞机上看过她的PPT，对几道她喜欢的菜还有印象，编辑发给小姨。
过了片刻，又补充：【她喜欢海鲜烩饭，但只吃里面的饭，把海鲜给她提前挑出来。】
宁如江：【…没问题。】
周肃晋问：【明天请了多少人？】
宁如江：【四桌，家里地方有限，小辈没让来，来了坐不下。】
周肃晋不需要问便知道大概请了哪些人，【这么大阵仗，让卫莱怎么应付？】
宁如江：【来的人越多，知道你带女朋友回家的人就越多，你不应该高兴才对？】
【明天早点带卫莱过来。】
周肃晋应了一声。
隔壁房间，卫莱洗过澡躺在床上没困意。
她和周肃晋这场没有剧本的戏，何时落幕结局怎样，她猜都猜不到。
辗转反侧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醒来。
起床后先把房间和浴室里收拾得像没人入住过，时间还早，她又温习了一遍回他家的注意事项。
终于到了七点钟，【周总，起来没？】
周肃晋已经锻炼完洗过澡，【起了。】
卫莱：【方便的话，我现在把东西送你房间。】
【过来吧。】
随即，卫莱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她把箱子送过去。
他已经换上衬衫，正在戴袖扣。
次卧收拾干净了，主卧还得刻意布置。卫莱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放在他床的边边上，尽量远离他躺下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