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清赶忙问:“你有多少钱?”
赵岚瑧于是数了数自己的背包仓库,大概估算了一下,道:“也没多少,有个八千万吧!”
八千万!不但能还了债,还能买很多粮食!灾民的安置粮有了!还能招兵买马!能做不少事情!
纪禾清一时激动得脸犯红晕,上前握住赵岚瑧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等回去,我想亲你。”
赵岚瑧耳根热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抽回手,只低声道:“不必了,先……存着。”
不远处,起居郎看看他们,终于再次提笔。
张崇正一回家, 就看见老父在打仆人。
“我打你个没有尊长,不孝不悌的东西!花钱给你去学手艺,指望你做个好管家照顾这一家老小!你呢?见天儿往外跑, 一天到晚给人家送金送银, 就是不惦记自个儿家!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我今天就打死你!”
老父使劲拧着仆人耳朵, 疼得仆人啊啊叫唤,却仍不泄愤,举起手杖就要往仆人身上招呼,被张崇正喝止, “爹, 你做什么!”
张父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下手杖, 横了儿子一眼, 临走前还用力拧了仆人胳膊一下,疼得仆人一个哆嗦。
张崇正来不及阻止, 冷着脸把仆人拉到屋子里去。
“身上哪里疼?”张崇正掀开仆人的衣服查看, 见他身上好几块青紫,顿时眉头狠皱。
仆人却只连连摆手,啊啊了几声, 意思是自己没事。他是个哑巴。
张崇正找出药酒按揉他身上青紫的地方,一边揉一边教训他,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他来了避开点。”
仆人却只是看着他笑,又啊啊了两声, 不知有没有听懂。
张崇正叹了口气, 把仆人身上受伤的地方都用药酒按揉了一遍,他道:“明日起, 你跟我到官署去吧!别在家里呆着了。”
正说着,张母徐氏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看见儿子在给仆人擦药酒,她叹了口气,“你爹又打阿木了?”
张崇正沉默着没有说话。
徐氏见状便习惯性地替张父说话,“我知道阿木是你捡回来的,你把他当弟弟看待心疼他。可你也别怨你爹,好不容易等到你考上进士当了官,却被分到清苦衙门,他一心想着做老太爷过富贵日子,现在这般,他也是心里有气。”
张崇正:“他有什么气,都可以冲着我来,何必逮着阿木指桑骂槐?纵使阿木不会说话,脑子又不清楚,总归也二十岁了,不该这么欺负他。”
徐氏看了阿木一眼,这孩子到他们家也有差不多有五六年了,虽然又傻又哑,但是干活勤快麻利又知恩图报,原本也是个好孩子的。
张崇正这时候起身把她的菜篮子拎过来帮忙挑拣,“明日我把阿木带到官署去,家里的事,我另找个人来帮忙。”说着,手下忽然碰到个硬物,张崇正低头一看,一小块金灿灿的黄金就遮遮掩掩地躺在菜篮子里。
张崇正面色一变,“这是哪儿来的?”
面对儿子的质问,徐氏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将事情交代了。原来是邻居有个富商家里犯了事,花钱来贿赂,想买通关系找门户免罪。
生怕儿子怪罪,徐氏忙摆手,“我知道你这官做不了这个主,那人只是通过咱买条门路,你不是有很多同僚吗?只要你肯找你那些同僚帮帮忙,就……”
“我帮不了这个忙!”张崇正心里一算母亲能接触到的人,就知道贿赂的是哪家了,提起篮子就出了门。
徐氏拦也拦不住,不由坐回屋子里哭,一会儿哭自己养育儿子长大供他读书有多辛苦,一会儿哭儿子官小钱少自家连房子都是租的,一会儿又哭儿子当了官自己还得亲自出门买菜被人笑话……
张崇正还了金子回来后听见哭声也没理会她,只是将晚饭烧了就离开,他甚至没在家里过夜,而是带着阿木回了官署。
回到官署已经入夜了,张崇正虽然只是工部下面一个九品的水部主事,但在官署内也有一间自己的小卧房,将阿木安置好,他提着灯笼出去,打算入睡前再画几张图纸,谁知道刚刚从官署内院走出来没几步,就远远瞧见往日入夜后冷清的正厅此刻人声鼎沸,正有不少同僚在说话。
“哎,张主事来了!”另一名水部主事瞧见他来了,忙招呼道:“你昨日不还发愁账上预备支给灾民的钱粮没动静么?刚刚户部透了准话,明日就发下来了!”
“当真!”张崇正有些欣喜,这些日子他在渠道工地跟灾民同吃同住,眼看河渠完工了,报上去的账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等得也是心焦,现在得了消息,明日再去工地面对那些灾民的询问,可算不必再绞尽脑汁拖延安抚了。
“不过,为何各位同僚都满面喜色?”张崇正眼见正在大厅里议论的不止水部的同僚,还有其他部门的,不由露出疑惑。
廖主事道:“这你也不知?下午尚书大人亲自过来发话了,说陛下恩典,明年工部所有官职俸禄升一等!”
廖主事说着都忍不住拍手。六部当中,就属他们工部干活最辛苦,地位最低微,俸禄也最低!就连他们的最顶头的长官工部尚书,要升官也是去其他五部当尚书!
不错,虽然都是尚书,都是三品,但工部尚书就是地位最低,长官地位低,他们这些底下位卑官小的,当然也比不上其他五部,想想都憋火。
前阵子统领兵刑工三部的韩相擢为左相,盖了潘相一头,他们还以为从今后以后不必再看户部脸色,没想到找户部支银子倒比以前更难了。
“好在这回是陛下发话……”廖主事念叨了几句,又去看张崇正,“张主事,现在俸禄升上来一些,大家都能多喘口气,你也该娶媳妇了。”
见张崇正点头不语,廖主事想起他家里的情况,便也不再多言了。
张崇正则是想到,灾民安置那边可以放一放,俸禄涨了一等,倒是可以再雇个人回去做家事,不必阿木再回去受老父责打了,他心里松了口气。
眨眼已经到了腊月,李四郎等一众灾民终于回了乡,他没有走原来的路,而是贴着挖开的河渠走。一边走一边傻笑,后面的张麻子看不下去了,喊道:“李四,你也不怕掉沟渠里去!”
李四郎喊回去,“哈哈,掉进去正好洗个澡。”
随着大江引水灌入,这条贯通房州的河渠里渐渐盈满了水,清澈水流滋润了房州久旱的土地,李四郎惊奇地发现,这寒冬腊月的,河渠边居然冒出了一点绿意。
回了乡,见家里人虽然都瘦了一圈,但没有一个饿死,李四郎更加高兴,喜滋滋掏出官府发的工钱给他娘看,他娘刚刚还抱着他哭,说之前都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毕竟这年头逃灾出去的,要么死在外边,要么就流落他乡编丁入户了,等看见儿子掏出来的一把大子后,他娘也不哭了,乐呵呵开始数钱,一边数一边道:“皇帝老儿可算干了件好事。”
李四郎以前也偷偷骂皇帝,骂狗官,可是这回他在京城里见了张主事那样一位真正干实事的好官,人也不像以前那么偏激了,听了这话就嘘了一声,“娘啊,以后不能这么说了,被官府听到是要砍头的!”
他娘大惊失色,“什么?我骂县令都不必砍头,骂皇帝居然要砍头?外面好多人不都在骂?”
李四郎哎哟一声,“娘哎,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好歹咱拿了官府的钱,以后也不怕不下雨了。”
“你说得在理,好儿子,出去见过世面就是不一样啊!”他娘一边把钱藏起来,一边念念叨叨,“哎呀,皇帝肯办事就是好啊,说给咱一条河,就给咱一条河……”
咚咚咚……外头忽然传来敲锣声,他们村的里正沿路喊道:“官府贴告示了,军营招人了,新兵入伍发一件棉衣,一双棉鞋,每月军饷三百钱,每家出一名青壮……”
于是刚刚回家的李四郎就这么稀里糊涂入了军营。
【尊敬的玩家,您的饥饿度已经即将满值,请立刻用餐。】
赵岚瑧规划行军路线正上头呢,都忘了要吃饭了,被游戏系统提醒了好几回,才终于抬起头朝旁边招手。
早就候着的高总管立刻将一直温着的午膳一样样端过去,“陛下请用。”
哗啦一声,赵岚瑧一只碗没拿稳摔在了地上,瓷器碎片飞了满地。
高总管哎呦一声,赶紧让人来收拾碎片,嘴里则念念叨叨着岁岁平安,一边让人再送一只新碗。
赵岚瑧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刚刚拿碗的时候,他一眼扫过去,发现垂拱殿里所有npc忽然活了过来,每一个都活灵活现好像真人,他呆住了,可是那只碗碎了以后,一切又好像成了他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么?
赵岚瑧有些头疼地捂住自己。
最近天子似乎频繁头疼,但又不肯看太医,高总管轻言细语道:“陛下,可要寻纪贵人过来?”
赵岚瑧嗯了一声,片刻后又忽然大声道:“不要喊她!”
高总管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动弹了。
“马上要对付周太后了,我不能出问题。”赵岚瑧呢喃了一句,拿起饭碗,用力将自己填饱。
当天晚上,赵岚瑧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纪禾清入宫那天,当在一堆黄名当中看见一个红名时,一股急迫感催促着他出了剑。
他杀了纪禾清,鲜血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喷了出来,眨眼间灌满了全世界,他整个被血水吞没。
然后他被惊醒了,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心跳快得像是下一刻就要炸裂开。
还好是个梦。
他正盯着帐顶后怕,忽然发觉黑暗中涌过来一团光,一侧头,是纪禾清端着烛台走了过来,秀美的眉间在烛光下微微蹙着。
“听说你头疼,我来看看你。你是怎么了?”她在床沿坐下。
赵岚瑧有些恍惚道:“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把你杀了。”
烛火晃动了一下,纪禾清的声音幽幽响起,“哦?是怎么杀的?”下一刻,她的脖颈忽然多了一条血线,鲜血涌出,喷了赵岚瑧满脸。
赵岚瑧被吓醒了。他呆呆盯着帐顶,感觉心口有些发疼。
忽然,他余光里注意到了朦胧的光,心跳忽的漏了一拍,他僵硬地侧过头,就看见纪禾清端着烛台走了过来。
在他瞪大的双眼里,纪禾清开口,“听说你头疼,我来看看你。”
“啊啊啊——”赵岚瑧惨叫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纪禾清:???
赵岚瑧这是怎么了?
纪禾清没料到他醒来后看见她会是这个反应, 她忙将烛台放下,刚刚回身,身体却忽然一重, 赵岚瑧从床上跃起将她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 床帐在一道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后缓缓委地,云雾一样柔软地盖在两人身上。
感觉到垫在自己脑后的手掌, 纪禾清眨眨眼,在晃动的光线里瞧着他。
赵岚瑧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紧张,他趴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脖颈, “不怕不怕, 你没事, 你没事……”反复说着这样的话, 他似乎安心了一些,起身将她搂抱在怀里, 哄孩子似的轻轻道:“不怕不怕, 这只是个梦,你没有死,等梦醒了, 你会发现自己好好的。”
纪禾清:……
她靠在他怀里,目光盯着盖住两人的纱帐, 这纱帐可真轻啊, 正随着赵岚瑧说话时的呼吸一收一放。
所以,赵岚瑧以为这是个梦, 梦里她死了, 所以他这是安慰她不要怕,只是梦而已。可这不是她的梦啊, 受惊吓的不是赵岚瑧本人么?为什么他反过来安慰她?
纪禾清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她觉得自己又发现了赵岚瑧性情中的可爱之处。
“我是怎么死的?”纪禾清有些好奇,察觉到赵岚瑧的手指又在她脖颈反复摩挲,她猜测,“是被划开脖颈而死?”
赵岚瑧的手指停住了。
纪禾清心想,如果在赵岚瑧的梦里她因意外死了,或者是被别人杀死,那么他的反应应该是愤怒和伤心,在看见她后也该是惊喜,可他看见她时却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还在安抚她醒过来就好,什么情况下被杀死的人需要安抚?
除非是含恨而死前来索命的厉鬼。那么答案呼之欲出,纪禾清开口,“是你杀了我?”
赵岚瑧的呼吸一下停了,沉默片刻才道:“对不起,初见那天,我是真想杀你。”
纪禾清:“你的意思是,你在现实中没有杀我,但是你梦见了当天的另一种可能?”
赵岚瑧:“对不起。”
纪禾清:“为什么道歉?在梦里我只是一个幻影,一个臆想,并非真正的我。”
赵岚瑧声音发沉,“万一在梦里的你,向往着梦外的你,并渴望成为一个真人呢?”
没料到赵岚瑧会这么说,纪禾清一时怔住。
赵岚瑧:“有些话我不敢在现实里对你说,怕你也焦虑。”他越发搂紧了她,像是在这种身体紧贴的亲密中汲取力量,“我最近很不对劲,已经不能用眼花来搪塞了。我怀疑我以前认知的都是错的……有时候甚至怀疑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其实不是游戏方在骗我,是我的脑子在骗我……又期待又恐惧……”
说到最后,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纪禾清听到这些,面上神情渐渐凝重,她也抱紧了他,“别怕,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你又没做坏事。”
赵岚瑧脱口而出,“可我杀了很多人啊!”
纪禾清:“他们都是红名。”
“红名就可以杀吗?我有什么资格处决他们?”
纪禾清扯掉两人头顶的纱帐,直起身捧着他的脸认真说给他听,“你是皇帝,只要你想,你可以处决任何人,不必为此负罪。”
赵岚瑧垂眼自嘲,“玩了这个游戏,路边的狗都可以做皇帝。”
这话落下,他忽的感觉有些不对,这个梦,是不是太长太清晰了点儿?
此刻捧住他脸庞的双手,是不是过于温暖了点儿?
赵岚瑧的手还搂着纪禾清的脖子,少女的肌肤软滑得像香膏,明明没有凑近去嗅闻,鼻尖却也好似停了软滑的香味。
赵岚瑧僵住了,他难以理解地发现,这好像不是梦。
纪禾清察觉到了他的僵硬,为了将他从那种自我怀疑的深潭中捞出来,她佯装不知,顺势倒进了他怀里,果然,她这一倒,赵岚瑧更僵硬了。
她笑出声来,“醒了?”
赵岚瑧嗯了一声,此时再回想自己刚刚的一言一行,简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完了,她一定在心里笑话他了,成年人的成熟稳重荡然无存。
赵岚瑧显然已经对纪禾清爱戏弄他的性格有了了解,真的很害怕纪禾清又抓住机会调戏他,偏偏他又不能调戏回去,要不然这个胆大妄为的未成年就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然而纪禾清这一次并没有戏弄他,而是道:“应对周太后的部署你做好了么?”
提起这事,赵岚瑧刚刚那些犹豫彷徨全都抛走了,终究那只是未经证实的疑虑,并不妨碍他此时全心全意对付周太后。
“华清行宫现在是正常状态,肖统领每天都盯着行宫,但一直没有发现行宫的异常。”
纪禾清皱眉,“不可能没有异常,这段时间我们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开始招兵了,周太后看了不可能不着急。”
赵岚瑧:“没错,华清行宫表面上确实没有异常,但我给周太后打了标记。发现她没有表面上没有出行宫,实际上经常在行宫和西边的芋子山来回窜。”
没有出行宫,却能出现在芋子山……纪禾清眼睛一亮,“有地道?”
赵岚瑧:“肯定是这样。”
纪禾清:“难怪那天夜里我听见他们说弃了行宫。原来他们随时能从地道出走。”她又问:“既然你可以隔空给周太后打标记掌握她的行踪,那能不能给天命盟首领打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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