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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月倾)


“论理,我是不敢说你的,你们秦家好家世,秦侯爷也是大家公子,有名的王孙,家教是没得说。”娄二奶奶道:“但做出的事来,实在让我不好开口。”
“咱们家凌霜,是未嫁的女孩子,咱们娄家虽然官卑职小,她父亲也是正经五品官,京中的规矩多严,人言可畏,侯爷是比咱们清楚的。”她直接问秦翊道:“侯爷也是成年男子,衣服交给凌霜来补,一无婚约,二又不是通家之好的亲眷,恐怕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确实没道理。”秦翊平静地喝茶。
娄二奶奶顿时站了起来。
“我也实话跟侯爷说了,自从侯爷前些天上门去要衣服,阖府已经传遍了,咱们凌霜的名声就不说了,就连我和他爹,做父母的都心急如焚。
我在家想了又想,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问一句侯爷。”她看着秦翊眼睛径直问道:“都说侯爷的家教好,清河郡主也是先长公主娘娘抚养的,京中的典范。
我问侯爷一句,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成年男子上无父母命,下无媒妁言,衣服就到了闺阁小姐的手上的?”
秦翊好礼节,她站起来,秦翊也跟着站起来,被她说了一通,仍然神态自若。
“我今日来也不为别的,要拜会清河郡主娘娘,问她的意思。”娄二奶奶直接道:“正好,遇上了侯爷,就请侯爷给我一个交代吧。”
都说她泼,也确实是泼。
凌霜的事,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娄二奶奶也知道秦翊是救凌霜,冒认了那衣服,秦翊也知道她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娄二奶奶选了个凌霜出门的时间,特地打到秦家门上来。
那些夫人里背后议论,说她市井气,娄二奶奶身上确实有这种务实的市井气,也不管对不对,得理就不饶人,秦翊上门要了衣服,她立刻就抓住这机会,到秦家来问,言下之意是秦翊轻薄了她女儿,追着秦翊要一个说法。
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倒不难猜到某位小姐的“家学渊源”从何而来了。
秦翊心中想笑,神态仍然淡然,问道:“伯母想和家母谈谈?”
娄二奶奶不由得有点心虚。
京中谁不知道呢,清河郡主闭门修佛有些日子了,老太妃都请不出来的,她哪能见到呢,就连今日上门,也是打着找拜会清河郡主的名号,逼秦翊的宫,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不给我女儿一个说法,我就要问你母亲清河郡主要个说法了,看看这就是侯府的家教吗?
其实她也知道这行为不太好,多少有点恩将仇报了,但做母亲的,为了女儿什么不能干?
凌霜经过程筠的事后,名声已经跌到谷底,她为这事日夜悬心,头发都白了几根。
果然她一离开,三房都欺到头上来,差点害死了凌霜。她才十六岁,以后几十年的人生如何过?
跌到这种地步,到处都是人间险恶,她年纪小,不清楚这后果,娄二奶奶做母亲的人不能不清楚。
找秦翊虽然是不好,但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做生意的人多少有点赌性在身上的,赌赢这一次,凌霜就是绝处逢生,秦翊是京中王孙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相当于连输一夜,最后一把赢回所有,怎能让娄二奶奶不激动。
但她低估了秦家的厉害。
越是门第高,家底厚,越是滑不留手,否则这么多年下来,早被那些围在周围谄媚的人给瓜分了。所以说越是位高越是心性凉薄,也有道理。
娄二奶奶施展了一会手段,连秦翊的皮都没破,一句话就问得她没办法,娄二奶奶心下挫败,仍然强撑着道:“从来没有女方上赶着的,我也上门来拜会了,郡主娘娘心里应当有数了,秦侯爷也请掂量着,咱们家凌霜论相貌人品如何,秦侯爷和她来往了这么久,也应该知道了。”
“我自然知道。”秦翊甚至笑了笑。
他身形高挑修长,是个名将的身形,宽肩窄腰,躞蹀带拦腰系着,穿一身玄色,胡裤胡靴,实在是又漂亮又精神,比赵景还好看不止五分,说话时微低着头,大家公子的气度,也比赵家强出一截。娄二奶奶看得心中遗憾。
要是能说成了,这才不枉了凌霜的一生呢。
可惜了。
娄二奶奶眼光老辣,也知道知难而退的道理,他讲礼是他客气,但自己啃不下这硬骨头。
秦家什么家世,难道还真能逼着他强娶了凌霜不成?她心下遗憾,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那侯爷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只能鸣金收兵,虽然知道十赌九输,但心愿落空还是十分难受。
“我送伯母出去吧。”秦翊按礼节道。
“不用了。”娄二奶奶也按礼节拒绝。
礼节她也懂,不过是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才上门来挑战罢了。
娄二奶奶带着黄娘子,在秦府丫鬟的引路下往外走,来的时候心中揣着事,没空细看,走的时候才看到,秦家的亭台轩榭,楼阁花园,都比京中所有世家高出几层不止,可惜了,这样的家底,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高门贵女了。
秦翊也多半有点问题,自家凌霜,比那些郡主小姐差到哪去了,他还看不上,到时候赐婚赐个性情不相投的,让他后悔去吧。
娄二奶奶又遗憾,又恼怒,出了二门,正准备去前门上马车,背后却有人叫道:“请娄家夫人留步。”
娄二奶奶和黄娘子回头看,见是个穿得极素净的娘子,已经有四十上下了,但一张脸真是貌美,而且气度惊人,几乎和老太妃身边女官的气质有点相似了,而且衣服也像,修身窄褃,像是落后京中的时新样式似的。
娄二奶奶一瞥见身边侯府丫鬟垂手侍立的样子,就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姐姐是?”娄二奶奶猜她有品级,按宫中的规矩称呼道。
“不敢。”那年长女官气度超逸得很,朝她道:“娄夫人多礼了,我们家夫人有请。”
秦家只有秦翊一个男丁,又还哪有别的夫人呢?
娄二奶奶心中狂喜,几乎不敢相信。
但女官引路向前,远远看见飞檐,不是清河郡主的佛堂,又是哪里?

今日天晴,人人都有事要忙,唯独卿云扑了个空。
她去云夫人府上找娴月,问了红燕,知道娴月没来,她知道云夫人因为母亲偏心的事,对自己有些不喜欢,所以也没有去打扰她心情,只是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了红燕,道:“这是我这次从扬州带来的一些土物,大的是给夫人的,小的是给姐姐的,多承姐姐照顾,些许心意,姐姐留下玩吧。”
红燕对这行事端正的娄大小姐其实是很赞赏的,挽留道:“夫人午睡就起来了,小姐留下喝点茶吧。”
“不打扰了。”
卿云匆匆告辞,已是晚春,云家花园这样漂亮,花也快落完了,说是牡丹宴已过,其实今年节气晚,牡丹都没大开,她从云家的牡丹亭边过,远远看见清溪对面的竹林,正是上次自己在那哭被贺南祯撞见的地方,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月香不是玉蓉,自然不知道上次发生的事,见自家小姐盯着竹林出神,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娄姑娘想去就去嘛。”一个带笑的声音从亭内传来。
卿云吓了一跳,抬头看时,不是贺南祯又是谁,他在家常穿一件宽松青衫,越发显得风流不羁,连冠也不戴,额边还有散发,越发显得面容俊美,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
卿云立刻收敛了神色。
“侯爷怎么知道我想去干什么?”她正色道。
贺南祯顿时笑了起来。
“娄姑娘盯着竹林看,不是想偷我家的笋是干什么?”他笑着逗卿云。
卿云最讨厌人言语轻浮,立刻就把脸一沉,道:“侯爷身份尊贵,请谨言慎行。”
贺南祯见她生气,这才翻身从亭子里跳了下来,正正经经朝她行了个礼,卿云这才稍微平息了怒气,也还了一礼。
“多谢娄姑娘的礼,三件里两件是书,我拜读后,已经深深领会娄姑娘劝学的意思了。”他笑着道。
上次承蒙他帮忙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凌霜,卿云就借着家里的名义,给他送了份重礼,书都是好书,是请蔡婳帮忙找的藏书,还有一件是江南的花茶,也是三月三的节礼,都是世家来往的常理,就算说出去,也是合乎礼节的。
她行事向来是循规蹈矩的。
卿云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心中怒气就渐渐散了,认真规劝道:“正是呢。
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侯爷是千金之躯,正该修身齐家,受人敬重的。
我也知道侯爷是习惯使然,不拘小节,心中是高洁君子。
但世人愚钝,只看表面,人言可畏,侯爷这样的坦荡君子,要是因此而明珠暗投,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她这番话说得恳切,连贺南祯这样爱说笑的性格,也不由得收敛了笑容。
都说他风流浪荡,他也确实常笑卿云是女夫子,但真到了这时候,贺家的家教还是在的。他不再逗卿云,也正正经经回道:“我明白娄姑娘的意思了。”
卿云见他听进去了,也就不多说,准备告辞,却听见他问道:“对了,娄姑娘有空吗,想请你帮个小忙。”
卿云有点惊讶,秦贺两家这样的家底,哪有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方,就算是女孩子的事,红燕比大家闺秀也不差,都可以代劳。
但她性格沉稳,只是问道:“什么忙?”
“上来说吧。”
贺南祯引路,将她请上牡丹亭,亭内原本有个小石桌,摆着笔墨纸砚,原来贺南祯刚刚就在这拟个什么东西,卿云扫了一眼,看起来似乎是份物品清单。
“京中采办东西,都是按四时节令,我不懂,只怕有错漏。”贺南祯道。
卿云从来没看他对一件事这样认真,心中先就看重起来,等到拿起那张清单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是去年冬天的采办清单?”她问贺南祯。
贺南祯只是点头。
不怪她一看就懂,京中王侯奢侈,冬日里不熏香,嫌太腻,都是用果供熏屋子,佛手,柑橘,乃至于香梨柿子,堆在佛前,比一切熏香花香都来得雅,又正适合冬日寒冷天气,也能解炭火之气。
至于熏笼、汤婆子,丝线绷子这类东西,卿云一看,就知道是给个女孩子送的。
这真奇怪了,贺南祯家没有妹妹,要是寻常亲戚故交往来,哪怕是订了亲的未婚妻,也不会送得这样细致,毕竟人家家里自有奶妈和丫鬟,一切用度,都可以自己置办,哪有从外男这里收的。
除非是不方便自己置办的?
卿云是个坦荡的性格,不会去窥人阴私,只做眼前的事,已经想了几项出来,见旁边放了空白的纸,于是道:“就写在这吗?”
贺南祯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她是世家小姐的习惯,笔墨不能流传出去,道:“我来誊写吧。”
卿云一面说,他一面写,行云流水般的一笔好字,卿云见了,心中不由得有点惊讶。
她是练字的人,所以才知道一笔好字有多难,好看的字容易,但见风骨就难了,贺南祯这笔字,是见功底的,比大多数进士都厉害。而且字迹看得出心性,真是光风霁月。
“春日花多,怕犯桃花癣和风疹,杨柳絮也多,像玉屏风散,蔷薇硝这些,是要常备的。
游春踏青,需要眼纱眼罩,幂篱披风这些,这位小姐可还骑马?”卿云一面指点他写,一面问道。
贺南祯抿了抿唇。
两人站得近,卿云可以看见他脸上明明习惯性带着笑,那笑意却没有一点到眼底。
“她不出门的。”他只这样说道。
卿云心中惊讶,脸上仍然一丝不乱。
看冬日的清单就知道,多半是未婚小姐,久居闺阁的,但京中未婚小姐,哪有不出门的?
就是不爱游玩踏青,花信宴也是避不开的,还有去亲友长辈家拜会……莫非是身有不便,或是残疾?
但那也轮不到贺南祯来供给这些物品呀?
卿云不愿意多猜测,只做分内事,她这样的小姐,从小是按着日后管一个大家族来培养的,一大家的吃穿用度,心里都能盘出一笔账来,何况个人。
所以她一面说,一面看着贺南祯写,很快就拟了一个单子出来。
“这是小姐日常用的。
还有些私下的东西,不方便侯爷来拟的,就没写进来,那些满打满算,一年几百两就够了。”卿云想得周全:“要是小姐身边人不方便出门,可以雇个粗使婆子,一月二十两月银,托她买去。”
那些就是女孩子私密东西了,或是贴身衣物,或是月信相关,这小姐再落魄,估计也有贴身丫鬟婆子,可以帮忙买的。卿云只不过是想得周全,所以顺便交代一句了。
“好。”贺南祯只这么说了一句。
他垂着眼睛,素日玩世不恭的神色尽皆收敛,卿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一面。
她有点不习惯,只好又找些话来说。
“对了,衣料这些,怕买的人不懂。咱们拟得再细致点吧。”她顺口道:“今年江南的新绸我也看过,最时新的是鱼藻纹,还有山中的安息香,和凌波纹……”
其实新绸她不仅看了,也买了,都送给了娴月了。
但今早她出门的时候,听说娴月已经把她带回来的料子,分送给蔡婳和凌霜了,自己一件也不留。当时月香在旁边,也欲言又止。
月香是跟着她回扬州的,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
她不懂料子,也是花了两个时辰,在铺子里一件一件为娴月用心选出来的。
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笨拙,面对他们这样的玲珑心思,惯会弯弯绕的,见了就笑,似乎没有一丝不满,一次次出拳都像打在棉花上,只能笨拙地跟在他们后面,如同个傻子。
就像贺南祯,他整日笑眯眯的,其实那眼底藏着的东西,一丝也不会露给外人吧。
“多谢娄姑娘费心了,到底娄姑娘细心。”贺南祯也道。
“我不过是个没有心的人罢了。”卿云带着点自嘲说道。
贺南祯有些惊愕,其实卿云一直是挺乐观的,她身上有种沉稳大气在,鲜少说出这样灰心的话来,说起来,这句话还是他的玩笑话,他是爱说笑的,许多话像耳边风,过了也就过了,没想到卿云一直记在心底。
他刚想挽回一句,卿云却已经告辞了,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娴月回到家中时,已经是酉正了。
正如她所说,父亲偏爱凌霜,母亲一心为卿云打算,她的行踪,其实是没人在意的。
但今晚却不一样,她从穿堂过,看见母亲端正坐在那里,只留了一盏看茶的灯,像是在等人似的。
她以为娄二奶奶是等凌霜回来,叫了声“娘”,就准备回自己房间去了,娄二奶奶却道:“回来了?”
娴月“嗯”了一声,有点疑惑,娄二奶奶却用手指敲打着桌边,是叫她过去的意思。
“坐吧。”她吩咐娴月。
娴月只好过去坐下,黄娘子上来奉了茶,娴月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是寻常说话了。
她心里隐约猜到点端倪,见娄二奶奶端坐着,手一直放在旁边的小茶桌上,搁在个紫檀的木匣子上,上面累累雕花,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娄二奶奶见她看过来,就顺手打开了木匣子。
穿堂里只留了茶桌上一盏灯,正照在那匣子上,里面铺的是秋香色的缎子,端端正正放着一对手镯,像是木质,色调深,偏棕色,上面却带着一缕缕金丝,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饶是娴月从小跟着娄二奶奶见识各色宝石,竟然也有几样不认识的,只认得出其中的南红玛瑙和琉璃。
她是喜欢这些的,顿时眼睛都亮了,娄二奶奶示意了一下,她立刻拿了一只起来,扣在手里,仔细端详。
“是迦南木吧?”
她闻了闻,又把上面嵌的宝石对着光看了看,道:“像是宫里的镶工。”
七种宝石,用不同的镶嵌,镯身上花纹缠护,十分华丽,像是应了佛家的七宝,但娴月只认得玛瑙和琉璃,其余几样却有点不太确定。
娄二奶奶也拿起一只来,对着光教她。
“这是鸦青宝石。”她教娴月:“鸦青多是西洋进口,以前常有官员用来镶犀带的。真正的鸦青有偏光,看着颜色深,像墨色!
其实拿一张白纸来对着看,这种墨色全是深蓝色叠在一起的。”
“那这是红玉?”娴月指着上面的红色宝石问道。
娄二奶奶顿时笑了,对着旁边的黄娘子道:“我说她小人家见识少,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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