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近来圣上常常出宫,有时在庙中一呆就是几日,有风声传出圣上有意退位,余生在皇觉寺修行…那下一任继承人极可能是恒容公主的独子,也就是这位小周大人。
但京城里可还有着一位异性王,也就是谢王爷,只怕这位权势滔天的主也不乐意周氏上位。
朝中绝大部分臣子簇拥的对象是宋丞相,宋丞相支持哪一位,哪一位的皇位才能坐的稳当。
如今这三家的小辈聚在了一块,本以为会剑拔弩张,没想到却意外和谐。
当然这些和谐都是短暂的。
至少眼下周予知看牧晏的眼神,已经带着赤/裸/裸的敌意了。
灯影绰绰, 月色朦胧。
宴席就设在一处荷塘畔,凉风习习,吹得人心神舒畅,将白日积攒的躁郁一吹而散。
牧晏到了九重宫简直是如鱼得水, 这儿她其实也挺熟悉, 这儿距离紫宸殿不太远, 以前她常常一个人在这里夜钓。
大臣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相互寒暄,讨论政事。
牧晏和谢瑜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来,在场的也有不少身着诰命服的女眷,但这些女子都围着一个年轻妇人。
那妇人容貌倾城,一身鹅黄色纱裙, 裙裾迤逦,高耸的发髻上簪着一根红翡滴珠风头钗,挂在脖间的璎珞项圈华贵逼人。
周予知对着那妇人行了个礼, 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妇人笑了起来, 目光状似随意投向谢瑜和牧晏这边, 冲她们和善一笑。
这大概就是周予知的母亲,恒荣公主了。
牧晏对这位恒荣公主倒没什么印象,她在九重宫里呆了那么久,恒荣公主从未进宫与她打过交道。
谢瑜见她时不时望向恒荣公主,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恒荣公主一直以来低调避世,跟着谢侯住在封地,从不参与党派之争, 如今那位皇后娘娘刚一薨逝,她这般张扬高调回归,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晏莫要与这种人有过多来往。”
牧晏忍不住问道:“这与皇后有什么关系?为何皇后一死,恒荣公主就回来了。”
谢瑜回道:“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是个痴情人,不然这么多年身边怎会只有一个宫女出身的女子作伴,刚一登基就不顾众多臣子反对立那女子作贵妃,人人都道太子会是由贵妃诞下,可惜红颜命薄,自那以后陛下身体便不太好了,又常常流连青灯古佛,这些日子朝堂中更是纷争不断,都在传言陛下要退位出家……这皇位自然有很多人都在盯着。”
谢瑜轻叹帝后的动人爱情,他也很是羡慕这样矢志不渝的爱,他渴切的目光落向身旁的女子,黑漆漆的眼眸里多了一些温柔。
当事人牧晏却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在旁人眼中她和沈照寒的感情是这样的。
“你是说皇上要退位?”牧晏拧了拧眉,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些不情愿。
在东宫五六年,她也算是沈照寒夺位的见证者,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更何况在她的概念里这皇位也是有她一份功劳在的,当初她挡刀可不是白挡的,如今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她第一个不同意!
可惜她现在有任务在身,要不然让给她当当这皇帝也行啊。
周予知这时走过来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无边灯火下,分外夺目。
周予知五官不同于恒荣公主的艳丽,但也继承了他母亲的绝大部分优点。
他玄衣墨发,反倒是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五官精致立体,整个人张扬肆意。
“我能坐在这里吗?”周予知问谢瑜。
谢瑜还未说话,牧晏率先出声,笑盈盈地望着少年:“可以啊,你就坐我旁边吧。”
谢瑜听见牧晏的话,捏着酒杯的手颤了颤,长长的睫毛很好地掩饰住眼底的寒凉,强行忍着对周予知的敌意。
周予知看了看谢瑜,但谢瑜根本没有看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有些不情愿地坐在了牧晏身旁。
牧晏托着脑袋,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心里颇为愉悦。
再般配的cp在她这里也得拆开。
牧晏拿起酒壶,给周予知倒了一盏酒,满脸羡慕道:“小周将军,听说陛下有意传位给你,那你将来就是未来的皇帝咯?”
与牧晏预想中的不同,周予知听了这满脸不豫,轻嗤道:“你可莫要胡言乱语,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了我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你别挑拨我和表哥的关系。”
“那你母亲为何从封地回来?难道不是因为皇位吗?”
牧晏不太相信他,但以她对周予知的了解,周予知演技应该没有好。
“我母亲说在封地住烦了,有些思念家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问这些做什么,是不是宋成玉让你来探我口风。”周予知冷哼道。
牧晏白了他一眼,完全不想理他。
他这人怎么比她还傻白甜啊。
牧晏不知道的是,周予知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寺庙当小和尚当到了十一岁才被接回京城,在寺庙里每天学的是挑水劈柴做饭,而带他的老师父是土匪头子出家的,把当初金尊玉贵的小童子教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总之那些京城的阴谋诡谲,风起云涌一概与他无关的。
谢瑜对着这两个直肠子也无话可说,一个毫不掩饰地询问,一个甚至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
牧晏在他看来便是可爱率真,而周予知在他这里……蠢货一个。
至于皇位谢家根本无意要争,外界传的风言风语,但他那位远在荆州的兄长根本不愿谢家参与此事,父亲一贯听从兄长的话,更是借此躲到了陇西等纷争结束再回来。
谢幸川倒有心要争,可惜有心无力。谢瑜无心权势,一心情爱,根本不愿配合他。
在场的喧闹声瞬间寂静下来,太监主管宋福子领着一群宫人走来,朗声道:“陛下身体抱恙无法参与宴席,烦请诸位大人自便,吃好喝好!”
诸位臣子一并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贺陛下寿与天齐,福寿安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牧晏抬头时正好与宋福子对视,她心里一慌,生怕宋福子将她认出来,好在宋福子只是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又移开了目光。
“烦问公公,宋丞相在何处,今日为何迟迟没有出现。”有老臣出声问道。
“陛下正与宋丞相在一起商讨事情,诸位不必再等宋丞相了。”太监总管冲着大臣微微颔首,又领着一群小太监急匆匆离开了。
“那坐在角落的绿衣女子是谁?”宋福子问其他小太监。
“大概是宋丞相的庶妹,前些日子刚认回来的,公公怎么这样问?需要奴才去找那位宋小姐吗?”小太监战战兢兢道。
“不必了。”
宋福子叹了口气,否决了内心萌发的念头。
虽然那为宋姑娘和先皇后很是想象,但到底不是真人,只怕让她到陛下身边也只会白白勾起陛下的伤心事。
再者说了,若是那位地下得知他主动给陛下找替身,只怕得上来找他索命,日日夜夜咒骂他。
宋福子想着又叹了口气,眨了眨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在心里道: “娘娘啊,没有你,陛下真的快撑不住了,你哪怕托给梦给他也好啊,让他活着有个念想。”
牧晏怔怔地望着宋福子消失的背影,蓦然脑海里回荡这些年在九重宫的点点滴滴,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彻底沉默下来,再也没有心思去赏着初夏夜景。
不远处飘来阵阵琴声,那琴声缥缈若有若无,如秋雨绵绵,凄切哀婉,好像在诉说无尽的思念。
牧晏失了魂般打翻了酒盏,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晏晏,你这是怎么了?”谢瑜有些担忧地看着牧晏,捏起帕子轻柔地为牧晏擦拭眼泪。
“莫不是酒喝多了开始耍酒疯。”周予知皱眉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女,出声讥讽道。
谢瑜脸色不好地瞪了他一眼,低斥道:“你能不能闭嘴。”
周予知不说话了。
“小鱼,你有没有听到琴声?那琴声真的好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掉眼泪了……我好难过啊……”牧晏不受控制地流泪,她神情恍惚地站起来,四处张望,试图找到琴声的来源。
“哪有什么琴声,我这么没有听到。”谢瑜担忧地握着牧晏的手。
牧晏有些仓皇地望着远方,她推开了谢瑜的手,哑声道:“我去去就来,小鱼你在这里等着我。”
谢瑜重新拽住她的手,满脸忧虑:“晏晏,你初来乍到皇宫,不要乱跑,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好不好。”
“不用了小鱼,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别跟着我,我会生气的。”牧晏再次推开了她的手,神情怏怏的,耳畔的琴声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悲伤。
牧晏顺着琴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踩着清浅的月色走向琴声来源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牧晏终于停下了脚步,后知后觉她不该来的。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暗恼自己何时这般矫情,竟然能被一段琴声给吸引。
牧晏想也不想,转身就要回头往回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下一刻她被人从身后抱住,他死死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之中。
“晏晏,是你吗?你来梦里看我了是不是……”
牧晏闻到了浓重的酒气,抱着他的人身体在不断地颤抖,好像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她慢慢转过身子,看向抱着她的男人。
他消瘦了许多,瘦削的身体裹着的衣袍随风飘荡,猎猎作响,被风一吹,好像就要随风而逝。
牧晏忍不住抚摸他苍白带着病态的脸,还有眼角的那点泪痣。
“沈照寒我不是让你好好活下去吗?你就是这样活的吗?”
他琉璃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听着她说的话,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没有晏晏,活着有什么意思。”
牧晏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可能是喝醉的缘故。
她有些赌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却看到男人瞬间脸色惨白,痛得闷哼一声。
牧晏瞬间想起他剜心头血的事,这还是系统告诉她的,她瞬间又气又莫名的难过。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养好。”牧晏轻轻咬了咬唇,眼泪控制不住又落下。
沈照寒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抱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将她放到琴前的垫子上。
琴前胡乱地堆着四五个酒壶,看起来他喝了不少酒。
“晏晏,我好想你,这么久以来你还是第一次入我的梦,我以为……你回到家乡已经把郎君忘了。”
沈照寒虚虚地抱着她,目光痴迷,但却不敢再触碰她,好像她只是一场无法触碰的幻梦,轻轻一碰就会消失不见。
长久的病痛与思念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他也完全没有求生的心愿,以往妖冶的容颜像是蒙上了一层尘埃,竟然隐隐有油尽灯枯之感。
牧晏心中哀恸,再也控制不住,她仰头轻轻覆上了他冰凉的唇。
“沈照寒啊,我给你一场美梦,你好好活下去吧。”
在最后的一刻,牧晏仰望着天上的月亮,身体里爆炸出烟花,眼泪却夺眶而出。
他虔诚地吻干净她的眼泪,低声呢喃:“晏晏,谢谢你赐我一场美梦。”
而廊檐的昏暗处,有一个人正在经历此生最漫长的一场噩梦。
他扶着栏杆却怎么也站不稳,几乎自虐般得看着两人耳鬓厮磨,互诉情意。
“晏晏,晏晏……”
他几乎是恨得两眼通红,想到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想到那日的丛林中,想到今日的月色下,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那一晚。
原来在她那里,他原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仅仅是喝醉了抱了他一下,说了一些漂亮话。
……他竟记了那么久,爱了那么久。
都是笑话。
宋成玉蓦然捂住胸口,竟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牧晏走回去的时候, 只觉得自己魂都是飘着的。
宴席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月色如练,水面金光浮跃,四周万籁俱寂。
“晏晏, 你要是再不回来, 我就只能去找你兄长了。”谢瑜从昏暗里走出来, 不由分说将她揽入怀中, 声音低落。
牧晏闻着谢瑜身上的冷香味,狂跳的心脏平静了不少,她嗓音微哑:“小鱼,你等了我很久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谢瑜捏了捏牧晏的鼻子, 有些没有好气道:”也没多久,不过一个时辰。”
“那我们快回去吧。”牧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轮圆月悬在空中, 四周布满了薄薄的云雾,今日竟是十五。
“今晚不用回去了, 宫里专门为参宴的臣子备了专属的房间。”谢瑜对她说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晏晏,若是过几日圣上真的下诏退位,京城里免不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要不要跟你母亲去乡下躲一躲。”
牧晏却不假思索道:“不会的,他不会退位的。”
谢瑜同她并肩而行,闻言看向身旁的牧晏, 走在灯光下他才看清她的鬓发有些散乱,嘴唇红肿, 脸颊嫣红,眼眸迷乱,最重要的是发髻上的那根金钗不见了。
他心头一颤,竟有些不敢再问,只能胡乱回应道:“晏晏为何这般笃定?”
牧晏却不说话了,她还有些沉浸在方才的□□中没有走出来。
刚才她一边被他欺负到哭着求饶,一边又咬着他耳朵恶狠狠威胁他不许退位,若是他退位她就再也不入他的梦。
沈照寒会听话的。
谢瑜一路心不在焉将牧晏送到了水榭小苑,牧晏打个个哈气,冲她挥挥手,准备关门睡觉。
他却忽然拉住她的衣袖,没头没尾问道:“刚才晏晏是和祁韫在一块吗?”
谢瑜只能想到祁韫,那个牧晏名义上的未婚夫婿,否则还能还谁发生那样的关系。
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牧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莫名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小鱼你怎么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了吗?”牧晏强打着精神,目露关切,她抿了抿唇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等我,方才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就是在湖边转了转。”
谢瑜松开了她的衣袖,情绪低迷:“我没有生气,晏晏你快去睡吧。”
牧晏真的很累很困,她听到谢瑜这样说就没有继续多想,胡乱地点点头,就把门给关上了。
谢瑜转过身,他站在无边的月光下,如同一只孤寂的艳鬼,他疲惫地闭上眼:“谢幸川,我该怎么办?晏晏好像除了祁韫还有其他男人,我留不住她,我这种怪物大概永远得不到爱了……”
谢瑜再睁眼时已完全变了个神色,他嫌弃地望向通身的打扮,语调阴冷:“蠢货,你的晏晏方才分明与男人睡在了一块,也就你把这种□□当个宝贝,且让我找机会将她杀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该如何。”
牧晏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突然被惊醒,她有些口渴,昏昏沉沉地起床想去找水喝。
她困得满脸泪水,慢吞吞提着茶壶往水杯里倒水,茶水渐渐溢满茶杯,再而流到桌子上,牧晏浑然不觉。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整座水榭小苑不知何时竟被禁军团团围住,每人手中持着火把,几乎把半边天都给照亮。
牧晏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后知后觉伸手摸了摸发髻,完蛋了,那根金钗还真的消失了。
牧晏不急不忙地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认真思考了一下沈照寒能找到她的可能性。
今夜参加宴席的女眷有很多,仅凭一根金钗应该也抓不到她吧,除非沈照寒能把她画像给画出来。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牧晏“啪得”拍一下自己脑瓜子,暗骂一声美色误人。
这段时间在宋府看了不少话本子,饱暖思□□,她一看到沈照寒那勾人模样,便什么都给忘记了。
她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听着禁军一间间敲门询问,声音越来越近。
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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