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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有夫君人设(伏地·猫)


许清瓷有些僵硬,她打量了一下继承人,先拜礼道:“这位仙友就是神木族的继承人吧?我是妙果的阿娘,蓬莱人士,今日上门是想感谢神木族多年照顾,也想见见女儿……”
门口的风灌进来,继承人并不冷,但他为了不引起怀疑,穿的是件薄袄,说实话其实有些热。
但这种热在此刻都化作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好像才叫他感受到冬日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和小山猫见面了吗?她要来抢走他亲自养大的小伴侣了?
妙果缩着脖子推他进门,反手把大门关上了,她的小手钻进继承人的袖子里,蹭着经久不变的暖意。
“……原来是您,”掌心里的触感冰凉凉的,不太安分,继承人握住她捏了捏,心神才稳定下来,又能捡回一些理智,“请屋里坐吧。”
许清瓷从小锦衣玉食,看见这个小院子的第一眼确实不太高兴,她并非是看不起贫苦农家,只是很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
但神木族的特性她也清楚,它们都是随地扎个根就能对付完妖生的种族,也并没有在人间经营什么商铺生意,这个妖族少年没有带着她女儿住山洞比之其他同族都算巨大的进步。
妙果被继承人清洗干净,送回房间叫她换一身得体的衣裳出来。
提着一壶热水进来,继承人礼数周全地为许清瓷倒上了一杯茶。
屋里陈设还算干净整洁,许清瓷垂眸看了一眼茶碗,有些惊讶:“我以为对于神木族来说,茶叶算是同族的肢体来着?”
继承人:“……入乡随俗罢了,请您放心,这不是我身上的叶子。”
“你说话倒有趣,”许清瓷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我认识一个神木族妖修,他迂腐古板得厉害,我头一回请他喝茶,他慌张惊骇得仿佛要晕过去了。”
继承人笑了笑,没有接话。
确实挺惊骇的,神木族虽然也用草药行医,但是并不会闲着没事自己整两口,那跟尝尝自己什么味儿没有任何区别。
气氛没有沉寂多久,妙果提着裙摆跑进来,她换上新买的水红色短袄齐膝裙,蹬着一双长筒的鹿皮靴子,喜庆得像是要过年。
“这样可以吗?”她扑到继承人身边,抱着他的脖子说话。
许清瓷眼神复杂地,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继承人:“……”
首领的话是对的,人族的书还是少看一点,那样他就不会在小山猫的母亲面前感觉到一种穷小子见岳母的拘谨。
“先坐好,乖乖的。”
妙果被扒拉下来坐好,继承人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听洛桪说,妙果还没学会人族的语言。”许清瓷压住情绪,转移话题,看着妙果给自己倒水喝,她的手白嫩光滑,不像吃过苦的。
她心里好受了一点。
“嗯,还很生疏。”继承人的手指被妙果拉过去玩儿,他就低下视线看着。
这其实是他的私心,妙果听不懂也不会说人话才好呢,她就会念着神木族,而不是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
许清瓷多多少少看出继承人的意思,她有些不满,但是毕竟是眼前的妖族救了女儿,她又耽误了接走孩子的时间,才叫她没学成个样子,目前的状况还不算太晚,她只要……
“您要带走她?”
许清瓷一愣,没想到这个妖族自己先说出来了。
心道神木族果然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妖,谁知下一句他的话就叫她火冒三丈。
“我不同意,”继承人抬起眼,染成墨色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翠色,一池春水波澜不惊,展现出妖的独占欲,“您当年已经决定放弃她,也同意将她作为我的伴侣留下。”
“神木族终究不是神,所有的善意都有代价。你利用完我的力量却不承认我,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比人族更加狡诈。”
炭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动。

“你的意思是,我当年的恳求要用我最珍贵的女儿来作为回报吗!”
很难说许清瓷的怒气里面有没有被戳中隐晦心思的意味,她做岛主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明面上跟她叫板。
她当年实在走投无路,神木族如今却要强行留下她的孩子,任何一个爱孩子的母亲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没在自己身边一天就要出嫁,何况眼前的妖族少年身份特殊,他不可能作为赘婿带着妙果永远待在蓬莱。
那意味着她们再难相见。
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却已经不自觉显露。
继承人不急不慌,他的妖力笼罩住妙果,不叫她有任何不适,自己对许清瓷道:“你见到我时,我已经沉睡了两百六十年,称呼你为‘您’也不过是看在你是我伴侣的母亲。”
“我的妖力没有攻击性不假,但如果以修为相拼,你反倒是我的小辈。”
妙果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她很会看人脸色,许清瓷的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也冷淡了些,她就知道这个陌生人是在生气。
跟她最喜欢的冰雪生气。
谁也没想到妙果突然就摔了杯子。
茶碗破碎在许清瓷的腿边,不算烫的热茶溅在她的腿上,许清瓷的心如坠冰窟,简直不敢置信。
“妙果……”
“你,走。”妙果控制着舌头不打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
在凡人堆里滚了几个月,人话她只能听个半截意思,口音更是跟各地的流民学得千奇百怪。
为了让许清瓷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还指着门,无比清晰地重复:“你、走!”
许清瓷的眼眶红了,她抓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一言不发地收敛气息离开了。
“……你不该那样对她说话,”妙果气呼呼地钻进继承人怀里,捧着他的脸胡乱印口水,却被按在怀里轻言细语地教育了,“你知道她是谁吗?怎么敢对她丢东西。”
妙果的脸埋在继承人的脖子里,她感受着他的脉搏,闷闷地道:“她是‘母亲’。”
两人长相有七分相似,妙果的杏眼完全遗传了许清瓷,她又不是傻子,结合狐媺说过的话,再看许清瓷的反应,自然知道来人是谁。
可是她不管,“母亲”对她而言从来只是一个冰冷空洞的符号,最贴近幻想的大概只有首领,她在首领馨香柔软的怀里很有安全感,那是和冰雪不一样的感觉。
但今天见到的母亲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不像首领一样温柔可亲,反而咄咄逼人,欺负她的冰雪。
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所以这大概就是人族与生俱来的通病,他们的直觉里知道母亲是会包容的,所以即便妙果第一次见许清瓷,却当即看透了她会退却,会因为亏欠而隐忍。
她还没学会什么是爱,就知道了被偏爱可以有恃无恐。
“以后要尊敬她,她毕竟给了你生命。”继承人在她后脑勺拍了拍,这样嘱咐着。
妙果很抵触:“我不要见她,她欺负你,我们快跑。”
继承人被逗笑了,就着怀里挂着一个妙果的姿势去拨弄炭火,叫屋子里烘得更暖和。
“不用跑,她想追的话,咱们去哪里都跑不掉。”
妙果很紧张,抱着他的脖子:“那怎么办,她会生气杀掉我们吗?”
“现在知道她会生气了?”他同她开玩笑,“她不会杀你,但是我可能活不成了,因为她觉得是我抢走了她的宝贝。”
“不要!”妙果手脚并用缠着继承人,把他扑倒了。
“什么不要?”继承人摩挲着她的脖子,“起来了,你该吃午饭了,我去厨房做饭。”
很重要的午饭暂时都可以舍弃了,妙果紧紧压着冰雪,她见过死亡的,她不要他死。
“你别死,你死的话,我也活不成。”
“……”他愣怔一下,感觉脖子里滑入湿润的水迹,抬起妙果的下巴一看,吓哭了。
妙果陷入了“假如冰雪死了自己却还活着”的假设里,悲伤一发不可收拾。
“我说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可心,”继承人卷着袖子给她擦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抚道,“别害怕,我死之前你跑过来抱住我,然后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做鬼也在一起,然后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在一起。”他温温柔柔地笑,说的话半真半假。
妙果点头说好。
另一户农家中,被亲生女儿赶走的许清瓷跪坐在垫子上,握刀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岛主,你太心急了。”出走的妖修如今将自己收拾得很妥帖,穿着蓬莱的群青色卷浪纹长老袍,墨绿色的长发也束在发冠里。
许清瓷实在忍无可忍,她深呼吸,却还是没忍住出口带了些火气。
“我知神木族救了我女儿性命,也真心感激,可他们怎能将我的孩子教养得与人族生分?连我这个亲生母亲也敢不敬?”
“我自知有诸多对不住她,可我如今不正是要带她回去弥补吗?一个女儿家怎么能什么都不懂,随随便便被骗着成亲呢?”
“没有人比我更爱她,可她怎么就不知道……”
她喋喋不休,妖修一直安静听着,有农妇敲门,用口音很浓厚的话喊:“仙人,热茶来咧。”
许清瓷听见更生气了,她一拍桌案:“松风!你不知道,我女儿如今连人话都说不好!不是说不会吗?今日张口叫我走倒是会得很了!”
松风开门接过了水壶,低声向农妇道谢,折身回来,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面不改色给许清瓷泡茶。
“岛主,在小少主眼中,你还不是她的母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说话在理,许清瓷的肩膀垮下去,有些颓丧道:“……我知如此,可不带走她,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我是母亲?”
“我也不会说你们神木族的妖语,她又不搭理我,我心里实在难受。”
松风拢着袖看她,眼神安静:“爱不是用语言说出来才算的。”
许清瓷:“什么意思?”
“作为母亲,你心中挂念了数年,这是爱意不假;可作为孩子,她的生命里没有你的陪伴,不知道母亲的存在,也没感受过母亲的怀抱。”
“你告诉她你有多么爱她都只是空口白话,叫她怎么一下子抛弃养大她的神木族而同你亲近呢?”
“人族只觉得生恩大于天,却不知养育之恩算是第二次生恩。”
“你的意思是,”许清瓷若有所思,“我要让她感受到我的爱。”
这是个难题,不带回去怎么让妙果感受她的爱,她为妙果准备的衣服鞋子首饰都在精心建造的住处放着呢。
松风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又曲解了意思,无奈道:“重要的不是身外之物,是你在她身边,是情感的传递。”
许清瓷:“……”
修炼都没有这个难。
可是没有办法,所有的眷恋爱意都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积攒而越发浓厚的,她知道她爱女儿,可女儿从没感受过这种爱,又算什么呢?
许清瓷暗暗沮丧:也许我真的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翌日清晨,妙果顶着一头卷毛醒盹时,大门被敲响了。
继承人正在生火,用昨日没喝完的骨汤煨粥。
他没空,妙果就从床上跳下来慢吞吞去开门。
许清瓷换了一身衣裳,布衣荆裙不会显得锋芒太过,她怀抱着一筐青菜,有些紧张地攥着竹筐边缘。
这是松风给出的主意,冬日长点水灵灵的青菜出来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妙果开了门,先是被鲜嫩的青菜吸引视线,然后才看向来人的脸。
“……”她小脸一皱,下意识就要关门。
“等等,”许清瓷急忙阻止,迈出去一步的脚又收回来,妙果侧着脸不看她,但好歹是没直接关门,“我,昨日是我不好,这些是送来赔礼的。”
说着说着自己觉得很奇怪,她许清瓷什么时候拿几棵青菜当过礼物,向来是高级法器稀世珍宝才拿的出手。
因此她递出去的手,犹豫着往回收,摇摆不定。
经过洛桪一众弟子的友好交流,妙果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姿态了。
嘴里的话她一知半解,但意思是请她收下递过来的东西。
冰雪哄她会送东西,收下礼物就不可以再生气,眼前这个“母亲”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妙果一言不发地跑了。
许清瓷放下手臂,觉得自己的行为蠢透了,这身衣服很蠢,拿的青菜赔礼更是蠢到没有边际!
松风站在墙角,她瞪了他一眼,“你的办法根本没有用。”
他抬手安抚道:“请再耐心些,她没有关门。”
没关门许清瓷也不敢再自己进去了,生下的小崽子再把她赶出来怎么办,那她真的会忍不住把人绑回去好好教教。
许清瓷忍着尴尬,搓了搓手臂,她并不冷,只是衣服料子太粗糙,她觉得有些痒。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妙果又出现在门口,她拎着一个食盒,手里还抱着一个暖手炉。
许清瓷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正欲说话,妙果自己跨出门,一股脑将食盒与暖手炉塞给她,然后抱着竹筐回去了。
门在眼前关上。
暖手炉是妙果自己的,做的很精致,她不知道以许清瓷的修为已经不觉冷热,凭着自己的想法将其送出来。
食盒掀开,里面是继承人刚做好的粥和新炒的小菜。
“我说了,少主和继承人都是很好的孩子。”松风这样说。
许清瓷:“……也许是。”

许清瓷渐渐知道了该怎么和妙果相处。
她是个很乖很善良的孩子,只要许清瓷不去为难那个妖族,她就愿意跟许清瓷多待一会儿。
继承人上午出诊,下午在家陪妙果。
所以许清瓷错开时间,上午来找妙果,陪她熬药,给她梳好看的小辫子,教她凡人如何驱动低阶傀儡,甚至试着下了几次厨房……生活稀松平常,却是许清瓷修行多年没有过的温馨有趣。
即便妙果没叫过一声“阿娘”。
两人之间大多是许清瓷说,妙果安静地听,她不太喜欢读书写字,每当许清瓷试图教她的时候就摆弄着木头傀儡,装作不明白许清瓷的意思。
害怕弄巧成拙,许清瓷也只能搁置这件事,她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母女关系跌回冰点。
下午的时候她会回到蓬莱处理岛中事务,这点路程的往返对修士而言并不是难事。
蓬莱仙岛于苍茫碧海中遗世独立,似一座冒出海面的小山包,给弟子们修行的场地建设占了大半,最高的峰顶是历代岛主居住的长明苑。
许清瓷解下自己的外披,松风跟在她身后,隔着半步的距离,听她讲妙果今日吃了她做的甜汤。
“我们妙果喜欢吃甜,把汤喝的干干净净,可惜我用的只是普通果子,明日去记得带一筐灵果,要新鲜的……”
松风默默应了,他察觉了屋里另一个人的气息,顿住脚步没再跟,许清瓷正说得起劲,转过屏风才看见窗前坐着的冷面剑修。
青烟袅袅,茶香满室。
是她的道侣,杜衍。
许清瓷扭头看见松风已经自己出去了,就拆下护腕,走到那人的对面坐下。
“剑尊今日闭关结束了?怎么有空上我这里来。”她调侃他。
杜衍是昆仑墟的剑修,生得剑眉星目,气质冷如寒冰,当年未曾入赘蓬莱时被诸多女修送了个“雪莲剑尊”的称号。
人人为他的俊美和强大折腰,但这朵高岭之花偏偏看中一柄重刀舞得虎虎生威的许清瓷。
蓬莱仙岛的岛主之位向来传女不传男,所以要与蓬莱结亲就得入赘。
杜衍是昆仑墟最有可能接任掌门的弟子,却甘愿退出宗门,做了个为人耻笑的赘婿。
世人都说杜衍深情专一,许清瓷真是好福气,许清瓷也这么认为,所以她包容杜衍冷漠的性子,一年见不了两回面也不跟他闹。
修行么,不就是这么回事,闭关进益修为,时间很难控制。
“你去了何处?”杜衍为她倒了杯茶,轻轻推过去,茶水平稳,不起波澜。
许清瓷捧着脸,眼睛笑弯起来:“咱们妙果醒了,我去找她了,你还没见到她呢,她长得和我很像,但是比我漂亮多了,眼睛像我,嘴巴像你,人很乖很聪明……”
杜衍的眼睫毛颤动一下,好像有点不知所措,许清瓷暗暗高兴,因为杜衍只会在她面前有不一样的情绪。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紧张?我知道她醒了也很紧张,就一直想她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埋怨我怎么办,还好她没有。”
“怎么不带她回来?”杜衍喝了口茶,转移话题。
许清瓷分出一只手拨弄杯子,有些沮丧:“她不太愿意跟神木族分开……我最近想了想,我也不是要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太舍不得妙果了,她生下来就没在我身边待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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