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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有夫君人设(伏地·猫)


她也会是僵尸么?
巧珠并不慌乱,懒懒散散地笑,说话的调子带着一种妙果还不能理解的风尘妩媚:“人类修士,你很狂妄。”
“等你能过来再说吧,”她懒洋洋地换了个躺着的姿势,“我被困住,你们也被困住,说不准往后的许多年,咱们还能做个伴呢。”
被灵火焚烧的毛僵李彻已经彻底变成一具焦炭,风一吹就碎成了渣。
天空慢慢变得黑暗,风势渐渐大了,凉亭的飘纱狂舞,困在其中的女子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人类修士,下次你再站在这里,就会明白你还很稚嫩。”
她话音刚落,妙果眼前一花,周围的场景陡然变化。
她回到了最开始从后门进来的厨房,身上穿着丫鬟的衣服,面前是洗菜盆,水灵灵的小青菜新鲜极了。
妙果下意识伸手清洗小青菜,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洗菜,洗菜,不停地洗菜。
手指头上的小伤口泡了水就刺刺地痛,妙果缩回手,脑子里莫名多了一个念头。
不晓得师兄看见她手上的刀口,会不会觉得她实在太笨了。
随即她又迷惑起来,她哪里来的师兄?
“妙果,崔师傅要菜呢,你洗完了吗?”
妙果下意识应了一声,“还没呢,等等……”
喊她的丫鬟道:“你快点,晚了崔师傅又骂你!”
双手娴熟地清洗,换了三遍水,妙果端着菜筐进厨房,崔师傅忙着炒肉,没顾上骂她。
有一瞬间,妙果觉得这里极其陌生,好像她不该在这里,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但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陌生感,是柔弱的云姝夫人来厨房了。
“打扰了,我想拿些米……小灶台没有米了……”
云姝夫人大着肚子,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没人搭理她,进门送柴的小厮还推她一把:“夫人挡路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竭力将自己缩起来,避开往来的人。
惊慌失措得像个可怜的小兔子。
妙果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臂,把人送到门外站好,云姝夫人以为她在驱赶自己,红着眼睛恳求:“我,我不是故意碍事,小灶台没有米了,我得……”
“夫人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米。”
妙果说完这句话,双腿就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进了厨房,径直揭开了米缸盖子,她用小陶盆装米时有个丫鬟凑过来说话。
“妙果,你搭理她做什么?一个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童养媳,地位恐怕还不如你我这些奴婢呢。”
妙果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以前也冷眼旁观过她受欺负,但今天莫名地看不下去了。
“你当我也是傻子好了,傻子帮另一个傻子,有什么稀奇的。”
她端着小陶盆出去,云姝夫人抓着袖子看过来,有些不敢接,这是被戏弄怕了。
妙果就自己抱着小陶盆,伸手等她过来搭着:“夫人,我送你过去,这里有台阶,地上也湿滑,不好走。”
“……”
犹豫半天,云姝夫人还是过来了,轻轻搭着妙果的手,她捧着肚子下台阶,一路顺顺利利地被送到小灶台。
妙果放下小陶盆,给灶膛里添柴起火,云姝夫人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府上新来的丫鬟么?”
云姝夫人舀水淘米,怕惹妙果不高兴,问完这句话又补充:“我不是要害你,你不说也行的……”
妙果拿着吹火筒鼓着脸使劲吹,嘴上印出一圈乌黑,她浑然不觉:“我叫妙果,来了两个月了。”
火终于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妙果拍拍手上的灰,整了整身上的襜衣:“夫人自己小心些,我回去洗菜了。”
云姝夫人局促地跟她道别:“好的,多谢你,妙果。”
妙果往厨房走,劈柴的小厮喊她一声,朝着她挤眉弄眼:“小果子!你未婚夫来啦!”
未婚夫?
妙果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雀跃。
她跑到院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她站在门外,一身黑色窄袖半长衣袍,梳一个潇洒又妥帖的高马尾。
是个武将打扮。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身过来,微微上挑的眼尾妖冶,含笑的唇喊她:“妙果。”
啊,这幅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妙果的心跳急促鼓动起来。
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师兄!”
沈钰安还以为又看扁了愚蠢的小师妹呢,想不到她自己也可以挣脱莫名奇妙多出来的“身份”。
但下一刻妙果就茫然挠头:“沈郎……我许是喊错了……”
沈郎沉默:“……”
这是什么庸俗的称呼,还是叫师兄和夫君听着顺耳。
妙果抑制不住的高兴,她跑过来见人,见到了才想起保持距离,隔着门槛装作不在意地问他:“今日不随将军出去办事么?怎么有空来看我呀?”
小姑娘扭扭捏捏的,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沈钰安看得稀奇,把她嘴上一圈黑灰给擦掉,忍着笑,斟酌着按照“未婚夫”的人设回话:“因为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了呀。”
分明是妙果被迷惑了心智,沉迷在“小丫鬟妙果见未婚夫”的戏码中出不来,沈钰安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谁。
但他十分恶劣地凑近害羞的小姑娘,看她越来越红的脸皮,齿根发痒,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没用劲,戏弄意味大于食欲,像话本子里的浪荡子。
妙果羞得脸都烧红了,双手抵在他胸膛上结结巴巴:“你!你、在干什么!”
沈钰安把她托小猫一样托着两肋抱起来转了两圈,真心实意地放声大笑。
这也太可爱了,虽然妙果平时安安静静的一本正经也很有趣,但在他面前过于谨小慎微,这个依恋脸红的样子他没见过,一时之间觉得爱不释手。
原本他一睁眼是在将军的院子里,本该烧成一堆黑渣的李彻坐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发呆,拿一筐子干草试图堵住自己胸前烂掉的大洞。
沈钰安被那副样子蠢得眼睛疼,脑子里还一莫名其妙多了个自己的身份认知:他是将军带回的副将,有一个未婚妻在厨房干活。
本来是猜测,来了厨房一看,“未婚妻”还真是小师妹。
从前沈钰安也爱拿个话本子演戏,被人逼着演戏还是头一回,以为在他脑子里多念叨两句他就会任由摆布吗?
真是可笑。
沈钰安嘲笑着这个被女僵尸称作“魇笼”的循环戏台子。
小师妹才是稚嫩的那个,被妖怪安排了这么个戏份,要是她清醒之后还有记忆,该不会又羞又恼地默默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妙果不知他笑什么,捶打他的肩膀,紧张道:“放下来啊,有人看的……”
沈钰安把人放下来。
一道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原来是在小灶台边的云姝夫人,小灶台看门口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何况沈钰安刚才笑的那样大声。
被发现了自己偷看,云姝夫人十分紧张,局促地搅动着锅里的粥,犹豫着要不要去道歉解释一下。
这个本该生产了的女人,又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了厨房。
如同本该焚毁的李彻,也恢复了原本的破烂样子。
沈钰安想,绝不是神力才能做到的时光回溯,那么就只能是其他的力量,在这个地方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甚至还能将闯入的外人安排进来,迷惑心智,让其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里的人。
天眼也看不出云姝夫人的古怪,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柔弱的凡人孕妇。
但毋庸置疑,她肯定是破局的关键。
魇笼,魇笼,偌大的将军府乃至整个青阳镇,是谁的梦魇,又是谁的牢笼?
沈钰安收回视线,揉了揉妙果的头。
“好孩子,这个给你,我今日还要随将军出去办点事,明天再来看你。”
本来他想点醒妙果来着,怕她不在自己身边出点什么事。
但看那位云姝夫人偷偷羡慕的眼光,她应该是不会伤害妙果。
妙果接过他手里的银铃手串,下意识就觉得破费:“啊呀,买这个做什么?我干活又戴不了……”
沈钰安哪里有功夫去买什么手串,这其实是他以前炼化的一个护身法器,护身不是最主要的,里面有一个活物可以藏身的空间才是重点。
假如妙果遇到不能解决的危险,法器自己就会把妙果藏进去,然后启动隐匿符咒防止被捡走。
妙果和他道别,不知自己目送走了的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主动藏进她的新法器里。
沈钰安还是不能放心,既然辛苦小师妹查探真相,那他还是委屈一下自己来保护她吧。
嘴上说着戴不了,但妙果还是把手串绑在了手上,嘴角抿出一个小梨涡。
叮铃的细微响动,好听又不吵闹。
厨房有丫鬟喊妙果洗菜,她应了一声,走回水井边继续处理菜蔬。

也许不是天黑,魇笼里的天色古怪,时间变化得随心所欲。
妙果刚刚打完属于自己的那份午饭,还没动筷子,天就暗了下来。
笨蛋小师妹又急匆匆地跑去打水洗菜。
沈钰安分出两分心思关切了一下小师妹的饮食健康问题。
得快些出去,小师妹都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死了他找谁说理去。
云姝夫人也在水井边,她搂起袖子在努力转动辘轳的手柄打水,看见妙果过来很是高兴。
“妙果!妙果……你来啦。”
妙果不晓得她高兴什么,帮了她一把,将水桶从绳锁上取下来。
“夫人这么晚还打水?”
云姝夫人红着脸道:“谢谢……水缸空了,明日要早起给婆母熬粥,我怕来不及,就提前来打水了。”
她提到婆母,妙果脑子里浮现出大片大片的血色,和一个老妇焦急地喊“用力”的声音。
真奇怪,那是什么?
“那好,夫人慢走,我要洗菜了。”
妙果把空木桶绑好又丢回井里,开始打水准备洗菜。
云姝夫人却不走,走到一个不会妨碍她的地方,慢慢地说:“我同你聊聊天行吗?我不会吵你的……”
妙果想了想,去劈柴的地方找了个木墩子过来,确定稳当以后才对她说:“夫人坐着说吧,身子重就不要累着。”
云姝夫人这次不红脸了,她眼圈红红的,慢慢在木墩上坐下,缓解了双腿的酸痛。
“今日来的就是你未婚夫吗?真是英武不凡……”她斟酌着说,“就是,看着有些凶……”
妙果无意识地回她一句:“头发放下来就不凶了,他人很好的。”
云姝夫人愣了一下,神色温柔道:“这样啊……你们很般配,以后一定也是和和美美的。”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抚摸着自己圆圆的肚皮:“我夫君以前……也对我很好呢。”
云姝夫人的夫君,不就是将军吗?
但在妙果有限的记忆里,将军从来没有来看过云姝夫人,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厨房烟熏火燎的,有人找她也是为难她。
妙果好像是唯一一个对她还算好的人,不怎么热切,也不无视欺负,所以她才想来跟自己说说话吧。
妙果心里同情她,声音忍不住放柔和,笨拙地劝慰:“夫人不要伤怀……”
云姝夫人看着她,被逗得开心地笑起来:“我其实也不是很伤怀啦,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而已。”
“我是被婆母从人牙子哪里买来的,你知道吧?”她打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她的故事:“我原先也住在一处很大很大的宅子里,有爹娘疼爱,锦衣玉食。”
“我自小身体不好,有一回在街上发病,阿娘带我去医馆看大夫,趁着阿娘不在,医馆里的伙计将我绑着卖给人牙子了。”
云姝夫人的语气平和,仿佛经历这些的人不是她:“我被拴着脖子辗转很多地方,买主都嫌我病殃殃的不好养活,所以人牙子把我带到了青阳镇,那时候青阳镇还不做染织生意呢,家家户户穷的揭不开锅。”
“其实婆母一开始不想买我的,”她的神色温柔怀念,“是夫君看我可怜,求婆母买下我,他说他以后的饭分我一半,自己努力干活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婆母就买下我了,只花了三文钱,”云姝夫人看妙果吃惊,忍不住笑着说:“是吧,我也没想到我最后只被卖了三文钱,那些人牙子若是绑了我威胁我阿娘,能拿到三百两纹银也说不定呢。”
妙果不洗菜了,抱着胳膊郁闷道:“人牙子太可恶了。”
她看着年纪小,生气的样子也惹人怜爱,云姝夫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弯着眼睛道:“不要生气啦,我继续给你讲故事。”
“李家太穷了,我住不惯,还要学很多活儿,我哪里做过这些啊,恨死了人牙子,也讨厌婆母和夫君,割猪草把手割破了就躲在被子里哭。”
“我太想家了,但想了两年以后就没那么想了,因为爹娘不来找我,也因为李彻。”
云姝夫人问妙果:“你见过四照花么?白色的,四片花瓣拼在一起,闻起来香香的。”
妙果点点头,她接着笑道:“那天因为我喂鸡扔多了苞谷粒,婆母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许我吃饭,李彻从地里干活回来,给我端来他自己的饭,还有一枝四照花。”
“我什么样的漂亮花儿没见过呢?可就因为这一朵花儿心软了,我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慢慢试着把这里当成我的家。”
云姝夫人的眼眶里蓄着泪花:“我及笄之后就嫁给了李彻,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我,我想着被婆母嫁给别的男人换钱,还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李彻,起码他喜欢我,力所能及地对我好。”
“我们成亲不到两年,他就被朝廷征兵征走了,家里剩我侍奉婆母。”木墩子上的女人抚摸自己的肚子。
“我那时候怀孕两个月了,天天盼着他回来,也不求他挣多么大的功劳回来,就希望他健健康康地活着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后来他果真在我生产前回来了……”
云姝夫人讲到这里就不讲了,妙果看见她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
她问妙果,也像问不在场的李彻:“你说怎么会这样呢?他说他爱我,我也就试着去爱他,怎么四照花的花期都还没过,送花的人心却变了呢?”
奔赴战场的夫君衣锦还乡,不仅让家里住上了大宅院,有了成群的丫鬟仆从,还带回一个妩媚美丽的妾室。
正妻被冠以妾的称呼,在高门大院中受尽冷眼和欺负,丈夫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避而不见。
原来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妙果静静地听她哭泣,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将军府存在很久了吧?按照云姝夫人怀孕的时间来看,她好像不应该还大着肚……
“原来如此。”
沈钰安在银铃手串里待了半晌,终于等到这个女人把故事絮叨完。
他从随身空间里出来,在妙果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妙果的识海陡然清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
也明白了违和的地方。
时间对不上啊!云姝夫人这就是怀了个妖怪也该生了吧?怎么又大着肚子出现在这里了?!
云姝夫人被突然出现的沈钰安吓了一跳,险些摔了,妙果连忙催发藤蔓接住她。
藤蔓柔软,自发拥着她站了起来,云姝夫人惊魂未定:“你?你怎么…”
沈钰安笑道:“怎么,为我安排了新身份的不是你么?现下装作不认识?”
云姝夫人白着脸摇摇欲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我一向是个心善的大好人,”沈钰安伸手揽住妙果的肩膀,把她的脸颊肉捏的嘟起来:
“我亦知妙果惹人怜爱,但你明晃晃地跟我抢人是什么意思?为了不痛失爱妻,便只好让你清醒清醒了。”
在街上她就盯上了妙果吧?这个奇怪的妖物,蓄意接近愚蠢的小师妹,频频示好表示亲近,不是想抢人是想做什么?
沈钰安不管云姝夫人愿不愿意,用灵咒化绳捆着她带到了水中凉亭。
凉亭里亮起了昏黄的灯,里面的巧珠坐在贵妃榻上拨弄着精致的灯笼。
云姝夫人死活不愿踏足进去,她苦苦哀求:“我不进去,求求你们了,我不想进去……”
“人类修士,你们来的真快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巧珠似乎才发现云姝夫人被绑来了,故作吃惊:“夫人也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抬手,飘纱被挂在柱子上,云姝夫人不必进去也能看见她了。
“你们有什么恩怨大可说清,何必在这里搭个戏台子唱些陈年老戏。”
沈钰安没有把人扔地上,只叫妙果变出一张藤椅来强迫她好好坐着。
“也罢,今日心情还不错,就摊开了与夫人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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