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想早点过来陪你。”
“我看你都魔怔了,净会胡思乱想。”
“我……那我可能是发烧烧糊涂了。”
怕她真的生气,魏零露四周环视一圈,注意到附近有一个应急避难屋,便提议道:“雪越来越大了,我们去那边躲躲?”
避难屋都有监控。但……风神若扭头看向魏零露已经开始通红的脸颊,叹息,“过去吧。”
说什么病好退烧,这会儿怕是又要烧起来了。
好在,龙斯慕的动静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打来电话,将回去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分秒必争。
专车到机场,进入军事机道,一架高速战机已经就位。
战机只能四人,除了正副驾驶员,就只有风神若和魏零露。
两人都是第一次坐这种战斗类型的高速战机,受极大的压迫感与失重感驱使,她们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
一直到五个小时后,战机成功降落神隐城。
早已等候在机场的龙斯慕,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看到风神若从战机下来时,竟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但再多的话也不适合在这里细说。
“先去余府,这边走。”龙斯慕脱下身上的披风给风神若披上,并戴上兜帽,立即转身朝机场一侧的小路走,边走边说:“我已经安排好人守着,城内网络信号都进入监控状态,你回来的消息不会有人知道。”
“嗯。”风神若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魏零露,“零露,你先去休息,该吃药吃药——”
“可我——”
“听话,你生着病,要是再晕倒,我可就真不带你了。”
原本还想跟着的魏零露,不得不妥协,一步三回头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龙斯慕就这么听着她们的对话,等上了车才扭头打量她,眼中的水雾退去,换成惊艳与唏嘘,“看到你如今模样大变,忽然觉得我这几年白担心你了。”
风神若摘下兜帽,挽了挽落下来的长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只是——”
“你用……那样的方式离开,就算你提前跟我说,我也会担心好吗。更何况,我爷爷差点儿要把我打死,偏偏我还不能说明缘由。”龙斯慕长长叹一口气,“你不知道我这三年过得有多水深火热,稍有做错我爷爷逮着就我罚。”
“……是我的错,连累你受罚,抱歉。”她诚心道歉,本来就是自己对不住风神卫,如今连他们的后人都要连累……
“你可别这么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叙旧话题。龙斯慕连忙话音一转,“要不要听听神隐城这三年的变化?”
“也好。趁现在说说,待会儿……”她迟疑片刻,愧疚道:“我接了余将军就回冰神时代。”
“……我知道,专机已经安排好了,余将军身体不好,不能乘坐战机,所以时间可能会慢一些,我和你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后面的话,试探之意十分明显。
风神若张了张嘴,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得不让他失望,“你忽然离开飞冰神时代,会惹人注意。”
她刚刚用战机飞回来,也许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尽管未必有人会想到她身上。
也不知道耀灵……
“不会,如果你是担心赢王宫那边,那大可不必,两年前,迹王皇帝亲下诏令,撤回我们神隐城外的八支赢王军,他们不会再盯着我们。如果你是担心……耀灵,”龙斯慕停顿片刻,见她神色没有变化,才继续说:“你走后,他就再也没来过神隐寺,也没见他派人打听你的消息。我刚刚也特地查过他的行程,他这个月一直在赢州城,学园那边都很少去,不会注意我们神隐城。”
这也算是时隔三年,第一次听到耀灵的消息。
听到他没有再派人找她,风神若说不上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失望还是难过,总归理智大于一切,应了一声,问:“神隐寺那边呢?”
“神隐寺那边一切照旧,你大师兄已经开始接管代理寺主的位置,看他挺忙的,我就没告诉他你回来的事情。”再一次确定她脸上没有露出异样,龙斯慕暗暗松一口气,“你这几年,一直待在冰神时代?”
“嗯,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零露来找我时,我也在睡觉,差点儿害她冻死。”瞒住赢知云的事情,风神若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前面的问题,“还是和我师兄说一声,待会儿我想带零露和余将军他们去一趟镇魂殿,你让他提前安排一下。”
“镇魂殿?”他疑惑了一瞬,想到她当初在镇魂殿默写了三天五万风神卫名字的事情,大胆猜测道:“里面是——”
“不用猜了,你待会儿也跟我一起进去。”
“好。”龙斯慕拿出手机发信息,一连发了几条,“我通知了陆代理和余少将军,他们收到应该知道怎么做。”
“嗯。”沉默了两秒,她想起另一件事情,“三年前你爷爷寿诞,他……可曾怪我?”
龙斯慕摇头,肯定地说:“没有,相反……爷爷这些年一直愧疚于心,认为他没能保护好你,才会害你被戚王挟持。”
“这哪里是他的错,我当时是故意的。不过我如今不适合再出面,你有时间帮我多劝劝他,让他放宽心。”
“好,你放心,他极限值每天都过着下下棋、种种花草的休闲日子,况且人老了,看得也开。”
“那就好。”
机场到余府还有些距离。
如今天色渐晚,龙斯慕看了眼时间,问:“要安排吃晚餐吗?”
风神若下意识摇头,又堪堪止住,她不用吃东西,但他们要吃,一直忙活她的事情,怕都顾不上吃饭,便点头,“好。”
“那安排在——镇魂殿那边?”
“可以。”
“我这就给陆代理发信息。”
正说着,手机刚拿出来,屏幕就亮起陆光凝的名字。
龙斯慕将屏幕递给她看,“一定是找你。”
“……接吧。”就是不知道,当初她留下的烂摊子,神隐寺那边对她是什么态度。
龙斯慕滑动接听键,又放了扩音模式,陆光凝难掩紧张和激动的声音立即传出,“龙少主,你确定没骗我?小祖宗她——”
“咳,是我。”小祖宗三字一出,风神若就知道陆光凝的态度,沉重的心情也得以片刻放松。她拿过手机,“对不起,师兄,我……”
“别别别,小祖宗你——反正你还记得找我就行,你放心,寺里我都安排好了,还有镇魂殿那边,我已经让云迹师叔亲自过去把关。还有饭菜也安排下去,就是不知道你打算在哪里吃。”
“就安排在殿外凉亭吧。”
“好。”陆光凝说完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我在寺里等你们,一定要来啊。”
这是怕她跑了不成,风神若无奈摇头,“放心,很快就到。”
“嗯嗯,我等你,不,我是说,我等你们。你们……可一定要来,不能再骗我了。”后面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住。
风神若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嚅动了动嘴,哑声道:“对不起,师兄,三年前是我不好,没提前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陆光凝声音闷闷地,“就是下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没有下次,师兄,我保证。”怕他不信,主动交代自己的行踪,“我会一直待在冰神时代,以后你想找我,都可以找得到,真的。”
陆光凝顿时声音明亮,“真的?!”
龙斯慕也难掩惊喜地看着她。
“真的,你们在冰河时代边境安排个点,我每个月都会出来一次。”有过一次魏零露半夜出现在冰神时代险些丧命的教训,风神若可真不敢再置之不理了。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实地考察——”
龙斯慕直接截住陆光凝的话,“不必,风神卫在那边有据点,我拨出一个地点出来,不,有一个院子空着,把它买下来,你以后可以住那里。”
风神若:“……”
但她二哥一定不会同意她搬出来住。
只是赢知云的身份……还是能不说就不说,再说下去,怕赢王宫都要改姓了。
窗外闪过余府的大门俯牌,风神若将手机还给龙斯慕,边说:“师兄,我们到余府了,待会儿再聊。”
“诶诶,好。”陆光凝应完,又忍不住,“要不我过去接你们?”
这才哪到哪儿,风神若无奈摇头,刚想拒绝,龙斯慕就抢先一步,“你别太劳师动众,我亲自送他们过去。”
陆光凝这才讪讪同意,“……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不着急,我等着。”
挂断电话,车也已经开入余府。
风神若抬头看向窗外,将余府内的摆设布置一一收入眼底,忍不住说:“你知道吗,当初我让人建余府时,根本不敢肖想,余将军和余小将军能住进来。我住进神隐寺时……连找回他们的遗骨都做不到。”
“那你怎么还……”建余府?
“大概是愧疚吧,刚来神隐寺那阵子,我几乎每天都在做同样的梦,梦里余将军和余小将军总是用自己的命护我上城墙,零露将我骗进冰墙中,让我藏起来别出去。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眼前……连尸骨都没留给我。”
她其实只是想感慨一下,这个小破世界轮回转世的微妙。因为被困神隐寺那几十年里,她几次来余府,看着它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模样,根本不敢想象,有一天余黔父子住进来。
谁想到,终有一日,余黔父子真的住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这个院子。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风神若转头,就看向龙斯慕怔怔望着她,眼睛微红。
风神若:“?”
这是怎么了?
龙斯慕捂了捂眼睛,哑声说:“这两天,我听余将军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你的身份只有我和他知道,所以很多话,他都只能和我说,抱歉。”
“干嘛道歉,那也是余将军自己的回忆,他有权利分享给他自己信任的人。”话是这么说,但一想到余大侠恢复了记忆,风神若多少有些……不太敢见他。
谁能想到,时隔百年,还能旧友重逢。
与赢知云相遇时,她都没有这样复杂忐忑的心情。
正想着,车停了下来。
风神若条件反射往车窗外望去,下一秒瞳孔微缩,眼睛酸涩,直想落泪。
屋檐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余大侠,快步朝他们走来,在他身后,还有同样难掩迫不及待的余黔。
她拍了拍脸颊,拉开车门下车。
“余——”
“末将,参见公主!”
拐杖落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正值秋日,院子里虫鸣阵阵,也将这声时隔百年的参见,衬得铿锵有力,一如当年大将军威风凛凛之势。
余大侠的身体明显在战栗,已然是强弩之末。风神若快步走过去,将人扶起身,哽咽道:“将军快快请起。”
“谢公主。”余大侠没有迟疑,但起身时,却是抓的是身边余黔的手借力起身。
是直到现在,也舍不得让她难受半分的余将军。
她红了眼,收回手,“对不起,余将军,是我来迟了。”
余大侠含笑着摇头,沧桑浑浊隐约泛白的眼睛里,水雾渐浓,“小殿下肯来接末将,已是末将——”
“不是,是我应该的。当年是我把你们弄丢了,我没能把你们找回来。那时候我太没用了,如果不是我……”
五万风神卫不会死,域神国不会亡。
积压在心中某个黑暗角落,从未有一刻真正释怀的心结,终于在见到故人的这一刻爆发。
迟了六百多年的道歉。
而余大侠,当年威震四方的余将军,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拍拍她的头,气息不足却咬字清晰,声音温和地对她说:
“小殿下决定的事情,都是对的,只是末将有悔,没能多陪小殿下一些时日。还能亲眼看到您长大,末将此生无憾。”
“余将军……”
“不瞒您说,昨晚,末将梦到那几个老家伙了,他们都说,小殿下您这些时日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却不带上末将。末将这心里啊……可不得劲。不过如今可是小殿下亲自来接末将,末将这底子面子都足了,指不定还能再气气那几个老家伙。”
余大侠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头。
“所以啊……小殿下莫要再哭……”
一旁的余黔一怔,下一秒,眼泪倾巢而出,扶在他手上的手臂,力气正在慢慢消失。
风神若只觉得头上的那只大手 渐渐滑落,她心下大惊,巨大的悲凉如巨浪般,一击接着一击,不禁失声叫道:“余将军——”
“小殿下……末将先行一步。”
带着前世留下的一身旧伤,佝偻苟活一生的余大侠,缓缓倒下。
“唯愿殿下……岁岁安康。”
“余将军!!”
“父亲!”
“来人,医生!”
悲恸的呼喊声在余府上空盘旋环绕。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来来去去,不多时,纷纷摇头叹息离场。
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又硬撑着回光返照。
风神若也是在看到床头那一盘触目惊心的血水时,才明白,余大侠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一步步朝她走来。
那一跪,怕也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终究还是……欠了他的啊。
风神若低下头,紧紧抱住自己,忽然痛恨自己的狠绝。
为了回家,辜负了那么多人。
如果这三年她没有狠心杜绝联系,如果她能不那么倔强,主动联系他们报平安……余大侠也不会这么快,结束这一生。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小殿下……”
耳边忽然传来龙斯慕迟疑的声音。
她微微抬头,便见龙斯慕递着一条手帕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别难过,余将军走得很安详,你……”
“殿下。”
风神若有些艰难地扭头,看向守在床边的余黔。
“父亲早前跟我说过,若因为他的死而让殿下难过落泪,就是他的失责。所以小殿下,为了让父亲走得安稳些,您能否……别那么难过。父亲说,他只是回家而已,是一件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
“好,我……不难过。”是余将军的心愿,她应允得心甘情愿。
强撑着站起身,风神若接过龙斯慕的手帕,擦掉脸上的眼泪,重新走回床边,望着已经永远闭上眼睛的余大侠,一字一句地承诺道:
“余将军,汝之心愿,吾必达成。”
双指并拢,轻点眉心,她弯下腰,致上最高敬意。
“我带您回家。”
余大侠大限将至,一具事宜早已准备妥当。
风神若跟随棺椁到机场,直到将棺椁送上飞机,才转回神隐寺。
同样是秘密行事,一路直达镇魂殿。
陆光凝和已经先一步接来的魏零露,一看到三人眼圈都泛着红,便大概猜出原因,重逢的喜悦不得不暂且压下。
“你们随我来。”风神若走在前面,进入镇魂殿。
陆光凝一愣,连忙问:“我也……一起?”
风神若点点头,“你是未来神隐寺之主,进来也无妨。”
“是。那我……”陆光凝看了看一旁的云迹,得到云迹肯定的答案后,才跟上去。
走进镇魂殿,入目的是历任神隐寺高僧的灵牌。
“以后你们过来时,一定不要忘记第一件事情,向历代大师们致礼。”
因为有他们,才能掩人耳目,几百年来都没人知晓,神隐寺是当年域神国神隐长公主所建。更无人知晓,神隐寺的镇魂殿内,除了供奉着历任大师,还有域神国皇族,以及……
五万风神卫。
一层接着一层。
“往后,我未必能每年回来祭奠,只能请你们代我,替我护住这里。”
从地下负一层开始,墙上就挂着一个个奇怪的单字人名。
在他们疑惑的注目下,风神若轻声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记得住的,战死的百姓名字。”
她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是以光是百姓的灵牌,就挂了五层。
再往下,是当年域神国文武百官、战死战士们的名字。
倒数第二层,是她的父皇母后,她的两位兄长,以及她的名字。
最后一层,五万风神卫灵牌之地。
也是潜藏在风神若心中,最深刻的痛。
“当年我之所以甘愿留在神隐寺中画地为牢,大半原因是我想守着他们,每日诵经念佛,忏悔祷告,想借此还清所欠的罪孽。”
墙上的名字过于密密麻麻,几人站在祭台前,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股悲凉之意。
原来镇魂殿里,祭奠着整个国家的名字。
域神国。
以自己为祭,日复一日缅怀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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