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憨笑道：“皇上的考题，我哪里敢觊觎，而且写字也偷不来呀。”
这是要见真章的。
“好了，后日本宫给你写好的字。”玉容道，“你们母子不要打闹了。”
安嫔请玉容进殿坐，又吩咐素馨上炭盆。
玉容笑道：“本宫记得去年，咱们还在烧银丝炭，如今居然烧上了金丝炭，真是人生如梦。”
冷宫岁月如在眼前。
安嫔撇嘴道：“这算什么？听说太后从前嫌金丝炭味道不纯正，将金丝楠木烧了取暖。”
见安嫔羡慕，玉容连忙道：“人心不足，这种人就是烧金子，都会觉得金子颜色闪眼睛呢。”
担心你乱发任务。
玉容坐了一会，告辞离开，吩咐绿茶道：“本宫选几本书，夜里你悄悄送去淑妃宫里。”
绿茶笑道：“怪不得娘娘答应安妃，原来是为了大皇子。”
命苦又刻苦的孩子，总是让人怜惜。
“转告淑妃，请大皇子有空时，多写几张大字，本宫要借给安妃用，请淑妃不必吃心，见识是别人借不走的。”
若杨笑道：“娘娘考虑得周全。”
玉容在后宫如鱼得水的时候，皇后的日子越发难过。
小允子几乎不去皇后宫里，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
仅有的几次小坐，也是因为三皇子生病。
这一日，沈老夫人来探望，见凤仪宫死气沉沉，不由得劝说女儿。
“年轻人不要一味素净，你宫里大多是灰蓝色，瓷器也是青花瓷，让人瞧了心里坠得慌，你瞧顾玉容，整日花枝招展，宫里头奇花异草的，皇上岂有不喜欢的。”
皇后闷闷道：“本宫是正妻，岂能献媚于皇上。”
“顾玉容的贴身宫女出嫁，排场都不比三品官员差，对一人献媚，对天下人扬威，献媚又如何？”
沈老夫人道，“如今你父亲在朝廷也不如意，皇上对他颇为冷淡。”
上回皇子滴血验亲，让皇帝极为不满，对沈家也不再倚重。
自己和娘家都不得意，皇后的脸色越发灰暗：“母亲，帮帮女儿，似乎顾玉容有孕了。”
沈老夫人大惊道：“你说什么？”
“女儿也是从蛛丝马迹中得出的结论。”皇后道，“含芳听御膳房议论，顾玉容喜欢吃酸的，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沈老夫人道：“还有其他吗？”
“女儿特特让人买通玉粹宫外门小宫女，小宫女说，这几个月从未见贵妃的小衣。”
沈老夫人脸色越发凝重：“还有吗？”
“顾玉容要了孩儿的书本，日夜让人念着听。”
皇后道，“听闻有一种西洋的育儿法子，便是在肚子里便念书说话，生出来的孩子会更聪明。”
沈老夫人蹙眉道：“若这样，十有八九顾玉容有孕了。”
皇后着急道：“若她有孕，女儿岂不是更无立锥之地？”
三皇子迟迟不能册立。
若顾玉容生子，皇上必定会册封她的儿子。
皇后越想越急。
“奈何不了顾玉容，从顾玉容的娘家下手。”沈老夫人出主意，“顾玉容的娘，可是个草包。”
皇后眼睛一亮：“母亲打算怎么对付陈氏？”
“我有一个眼线，从顾玉容当美人开始就布置了。如今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沈老夫人含笑道，“顾玉容，这回也跑不掉的。”
皇后笑道：“有母亲帮女儿，女儿何愁坐不稳皇后的位置。”
“你手里有陆昭仪、穆嫔的把柄，也可以利用一二，好汉还要三个帮呢。”
“女儿明白。”
沈老夫人再三嘱咐：“若皇上能分辨真话假话，许多事情你不要亲手做，让奴才们去做。”
“女儿如今能见到皇上的日子屈指可数。”
“熬吧，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母亲，自从发现皇上不对劲后，女儿细细想了很久，顾玉容也不太对。”
皇后眉头微蹙。
沈老夫人侧目道：“顾玉容怎了？”
皇后细细分析：“顾玉容她性格刚烈，若寻常人冒犯她，她必定加倍奉还，可是她对安妃却言听计从，从不反驳。”
沈老夫人道：“或许是因为，从前她是安妃的宫女。”
“女儿记得前朝，孟妃的宫女刘氏当了贵妃后，不断陷害孟妃，直至孟妃上吊自尽。
还有赵美人的宫女当了妃子后，当众让赵美人端洗脚水。”
当奴婢的，好容易爬上去，谁愿意再次听命前头主子。甚至为了遮掩当年的不堪，和从前主子反目为仇。
可是顾玉容却一反常态，安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本宫记得安妃好几次让她顶罪，她也毫不犹豫。顾玉容绝不是这种性格，这绝不寻常。”
皇后也不是寻常人，通过前尘往事，看出了玉容的死穴。
沈老夫人蹙眉道：“难道安妃有她的把柄？”
“顾玉容连太后都能算计。区区安妃，在她手里过不了一个回合。”皇后笃定道，“必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含芳建议道：“或者咱们去套安妃的话。”
皇后道：“这原因或许连安妃都未必知道。”
沈老夫人提议：“要不咱们设法控制安妃，让安妃命令顾玉容做事？”
皇后道：“本宫会利用安妃，但顾玉容油滑得很，被她发现就不妥了。”
沈老夫人点头道：“你手里若有安妃、陆昭仪和穆嫔，也可以和顾玉容分庭抗礼了。”
皇后眼眸深不见底。
玉粹宫，玉容的进度条再次上升了，80.2%。
想必是二皇子顺利过关。
玉容抿嘴笑笑。
这几日送了几本书，圈上几句重点给二皇子让他精读，看来成效非凡。
鸡娃，果然有用。
小允子来到玉粹宫，面带舒心的笑容。
“澄儿看着内向不说话，但是说话却有章法，书也读到心里了，还有写的字虽然歪斜，但是看得出一笔一划没有敷衍。”
玉容奉茶笑道：“皇上去了明泰宫？”
“安妃不错。”小允子心情很好道，“平时做事糊涂，但带孩子还是尽职尽责的。”
若杨扑哧笑出声来。
小允子道：“你这丫鬟笑什么？”
“安妃娘娘什么都没做，将书单和书本交给贵妃，二皇子读书写字全是我们娘娘指点的。”
小允子问道：“真是如此？”
玉容笑道：“皇上下回换本书问问，瞧二皇子是否能答出来。”
任务里头可没说，需要替安嫔隐瞒。
总不能让安嫔得了便宜卖乖。
小允子气道：“安妃还是这么糊涂，二皇子看来随她，我还以为他有长进，原来都是你帮的。”
“二皇子内向敏感，更适合别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适合自己主动学。”玉容道，“皇上也别太勉强他。”
小允子愁眉不展：“大皇子病着，二皇子不争气，三皇子还小，朝廷大臣一个劲催促册太子，朕左右为难。”
若是玉容有孩子多好。
“皇上不必着急，咱们大梁会有一位合格的储君的。”玉容抿嘴微笑。
小允子大喜道：“玉容，难道你有了身孕？”
玉容正要否认，突然心中一动，没有做声只略微低头做害羞状。
“有身孕多久了？怎么不见你说？宫女怎么不禀告？太医怎么说？”
小允子欢喜得连连问道。
“贵妃娘娘已经五个月没有小日子了，最近爱吃酸的。”若杨上前禀告，“至于俞太医……医术还不如我们娘娘呢。”
若扬很不满意。
玉容含糊道：“我小日子不准。”
“那就是了。”小允子大喜过望，“太好了，玉容，咱们终于有孩子了。”
玉容低不可闻叹息了一声。
若真有，该多好啊。
“皇上，听闻孩儿小的时候，不宜大肆张扬，不然对孩儿不利。”
“对对，暂且对外一个字都不要说。”小允子如同刚当父亲的人，“以爱妃的安危为要。”
“赐玉粹宫上下，每人二十两银子。贵妃的贴身宫女一百两银子。”
“吩咐御膳房，每日上血燕，鱼翅煲汤。”
“再让绣房，做最舒服的贴身衣裳给玉容，用最好的贡缎。”
一条条命令，迅速在宫内发酵。
虽然没有宣布贵妃有孕，也差不多明说了。
皇后狠狠摔花瓶道：“顾玉容果然有孕了，皇上的心更要偏了。”
含芳劝道：“娘娘不要动怒，贵妃满打满算才五个月，离生产还有五个月，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等孩子生了，什么都晚了。”
皇后眼底阴霾遍布，“皇上说不定当场册封这孩子为太子。”
含芳叹息道：“贵妃宫里严丝合缝，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母亲应当在布局。”皇后道，“本宫也不能坐等母亲的消息，含芳，你明日叫陆昭仪和穆嫔过来说话。”
陆昭仪和穆嫔是宫里两个老资历嫔妃。
这些年不如荣妃、朱贵妃受宠，但小允子总会去她们宫里坐坐，说说话。
陆昭仪府上是吏部侍郎，卖官鬻爵。
穆嫔府上是工部的，贪墨河道银子，都被皇后抓了证据。
听闻皇后召见，两个嫔妃连忙过来。
皇后端坐赐茶笑道：“这些日子只顾照料三皇子，今日得空找你们聊聊家常。”
陆昭仪道：“娘娘可听说，贵妃有孕了。”
“传闻皇上不举，可见都是假的。”
穆嫔许久没有承宠，心里哀怨，嘴上便带了出来。
皇后责备两人：“本宫此次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此事，你们年轻美貌，为何留不住皇上？”
含芳奉茶上来。
陆昭仪道：“贵妃娘娘霸占着皇上，哪里容嫔妾们分一杯羹。”
就连皇后，不也许久没有见到皇帝了吗？
“都说雨露均沾，贵妃娘娘却没有半分这意思。”穆嫔美眸带着气愤，“请娘娘做主。”
皇后微笑道：“今日找你们来，便是为了此事。”
陆昭仪和穆嫔都专注听着。
“贵妃有孕，证明皇上并非不举。”
皇后抿了一口茶水，“既然皇上正常，贵妃如今又不能伺寝，你们何不把握住机会。”
穆嫔惊喜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陆昭仪大两岁沉稳些：“可是皇上并不来嫔妾的宫里，嫔妾无可奈何。”
“皇上总会去你们宫中，你们小心陪着，一来二去的，总能得到皇上的垂怜吧。
即使皇上不来，你们就不能去御花园、九曲桥偶遇？去紫宸殿送汤送水？
再不来，你们不能装病恳求皇上过来探望？法子很多，只看你们愿意不愿意做？”
皇后微笑道：“你们看看安妃，入宫后承宠了不到十次，先后生了二皇子、三皇子，这辈子都不愁了，你们也学学她。”
这回，不仅穆嫔心动，连陆昭仪也心动了。
“嫔妾们勉力试试。”
皇后吩咐道：“赐陆昭仪和穆嫔几匹湖缎，让她们做几身新鲜衣裳，再将皇上爱喝的茶，每人赐一罐子。”
两人笑道：“臣妾等不爱喝茶。”
“这可是苏北上贡的碧螺春，整个皇宫都只有十罐。你们是不爱，可皇上爱，若是皇上来了，你们拿什么留住皇上？”
穆嫔笑道：“娘娘考虑得周到。”
含芳微笑端出赏赐。
皇后特特道：“本宫只不过是不想让贵妃独宠罢了。”
陆昭仪和穆嫔接了赏赐出凤仪宫，招呼了一声各自心肠散了。
穆嫔兴致勃勃对宫女思绢道：“回宫为本宫做新衣裳。再请皇上过来赏花。”
思绢笑道：“这里头有块绿色绸缎，极衬娘娘的肤色，凌波仙子也不过如此。”
穆嫔得意笑道：“还有那茶叶，也得收好。”
思绢道：“奴婢遵命。”
启祥宫内，陆昭仪对窗翻书，只不过心思不在书上。
“梦瑶，你觉得皇后今日说话有何深意？”
宫女梦瑶道：“奴婢觉得皇后不忿贵妃独宠，想要给贵妃娘娘添堵。”
陆昭仪慢慢道：“这种添堵，又有什么作用呢？”
梦瑶道：“人争一口气，或许皇后单纯便是想要争这一口气。”
“将茶叶用水泡了，喂鸭子吃下去。”陆昭仪道，“若是无毒便留下，若是有毒你悄悄倒掉，咱们谁也不得罪。”
梦瑶依言泡茶拌在草料里，看着鸭子吃下去，吩咐小宫女道：“仔细瞧着这只鸭子，看看是否发情，是否康健，明儿一早来报。”
有些毒药，或许一时无法发作。
第二日，小宫女来报：“这鸭子吃了东西不多久便睡了，今日依旧康健，正在后院觅食呢。”
梦瑶禀告了陆昭仪。
陆昭仪道：“皇后还真是纯粹赏赐，即然这样，那便收起来，等皇上来了再拿出来吧。”
梦瑶道：“奴婢遵命。”
被当成孕妇的玉容，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安嫔来玉粹宫打探消息道：“你真的有孕了？”
玉容笑道：“你觉得呢？”
若杨冲着安嫔白眼：难道主子还能装怀孕。
“你若有孕了，我的两个孩子都成不了太子了。”安嫔沮丧道，“我今后只能当太妃了。”
玉容：大姐，你也太直接了。
这话，不等于诅咒小允子死吗？
安嫔沮丧了不到一炷香，见到桌上的吃食。
“这是血燕吗？这是鱼翅熬的胶做成的皮冻吗？还有这个蛋，这是深海龟蛋吧。”
玉容：呵呵，不愧是你。
“玉容啊……”
开场白很熟悉，安嫔下任务：“你反正也吃不完，这些分一半给我，如何？”
进度条闪烁。
这语气，似乎当太后都不如眼前吃的要紧。
玉容爽快笑道：“我正愁日日这么吃，容易发胖呢。你既然想要，那么拿走好了。”
81.4%。
这任务完成得极为轻松。
安嫔笑道：“我也不能白拿你的，回头做几件小衣裳给孩子，略表心意。”
拉倒吧。
你绣的东西，能入眼？
玉容推辞道：“安妃好好陪伴二皇子，本宫这里什么都有。”
“你有孕应该十分无聊吧，我为你打小鼓如何？”
玉容脑袋嗡嗡作响。
“不必了。”
闲得慌，才听你每天咚咚咚打小鼓？
若杨端着菜肴递给素馨：“赶紧回去趁热吃，不然便没了味道。”
安嫔忙道：“你说得是。”
送走安嫔，玉容总算觉得清净些，阮妈妈又上门了。
“贵妃娘娘，气死老奴了。”阮妈妈请安后站起身，“穆嫔娘娘简直岂有此理。”
玉容赐坐道：“妈妈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奴婢经过御花园，皇上恰好刚召见了大臣要回紫宸殿，孰料穆嫔假摔在皇上旁边，说心口疼……”
玉容笑道：“这是本宫从前用过的招数，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李总管派人送穆嫔回宫，穆嫔拉着皇上哭，说疼得受不了。皇上没奈何，只能送她回宫又为她请太医，足足坐了半个时辰。”
玉容道：“太医怎么说？”
“俞太医说没病，差点直说穆嫔装病了。奴婢这才更加气愤，穆嫔居然乘着娘娘有身孕，勾引皇上。”
阮妈妈一副勾引了自己男人的模样。
玉容吩咐若杨：“拿一对金镯子给妈妈，让妈妈回去打壶酒消消气。”
阮妈妈连连摆手推辞。
“娘娘这一年赏赐的够多了，老奴家里换了三进的宅子，孙儿们也进了学堂，实在不敢受了。”
“本宫绝不亏待自己人。”玉容笑道，“妈妈也别当自己是外人，咱们当年是冷宫的情谊，并非金银能衡量。”
阮妈妈千恩万谢接了。
“若再有狐狸精勾引皇上，老奴必来禀告贵妃娘娘……呸，不会再有了。”
阮妈妈告辞后，玉容问道：“皇上何在？”
“皇上在批阅奏折，说晚些过来陪娘娘说话。”若杨笑道，“皇上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娘娘。”
玉容起身道：“白天皇上要上朝，晚上还要批阅奏折，嫔妃们不懂事还要缠着皇上，皇上如何受得了。咱们过去瞧瞧，别让皇上来回跑了。”
若柳道：“娘娘心里也满是皇上。”
玉容选了一道鱼翅豆腐羹，吩咐若杨跟着到了紫宸殿。
李成守在殿外。
玉容道：“你不在里头伺候，怎么倒在外头？”
“皇上今日批阅奏折困了，正在小寐，奴才不敢惊动。”
李成叹息道，“朝廷事情太多，皇上昨夜便是三更睡的，今日终于撑不住了。”
玉容轻声道：“既如此，本宫先回宫。”
“玉容来了？”小允子的声音带着疲惫，“进来吧。”
玉容推开殿门，小允子龙袍披在身上，发髻微微散乱，案上铺着几十本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