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威严道：“皇后来了，进来吧。”
含芳并几个宫女簇拥着皇后进殿，皇后规规矩矩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平身，赐座。”
见桌上有啃了一半的鸡腿，少了半盘的水晶肘子，满桌狼藉，皇后不由得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玉容。
玉容看着地砖，一切和我无关。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孟府翻天覆地
见皇后目光怀疑，小允子咳嗽两声，问道：“皇后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臣妾想着荣妃怀孕六月，按照宫中规矩，应当可以让家人探视……”
玉容：好巧。
比安了窃听器还巧。
“皇后有心了。”小允子笑道，“朕和皇后想到一块儿了，朕方才已经吩咐李成着手去办。”
皇后欠身：“皇上体恤，臣妾感佩在心，荣妃为皇家延绵子嗣，臣妾替她想是应当的。”
小允子的头开始疼起来。
这些还没完，皇后继续道：“宫中荣妃这种文雅懂礼的女子越多越好，皇上已经四年不曾选秀了……”
小允子忙道：“宫中嫔妃不少了，不必再选新人，增添不必要的开支。”
“皇上说的是。”皇后微笑道，“宫中也有许多懂事的女子，皇上若是中意，不妨在宫女里头抬举几个。”
瞧了一眼玉容，皇后笑道：“臣妾觉得，顾尚书便极好。”
玉容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当。”
小允子觉得太阳穴又开始扯着疼。
皇后并不是真心觉得玉容好，只是试探罢了。
皇后笑道：“皇上不必担心嫔妃们议论，臣妾会去说服她们的。”
小允子直截了当拒绝：“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朕没有临幸过顾尚书，也没有册封她的打算。”
没料到皇帝如此直白拒绝，皇后忙道：“臣妾不过顺口说说，请皇上恕罪。”
皇后分明是特意说起的。
小允子道：“朕用膳后还要批阅奏折，改日来凤仪宫探望皇后。”
皇后微笑起身道：“臣妾告退。”
出了紫宸殿，皇后回首看着宫殿上的琉璃瓦，在夜色下泛出黑金色光芒，不由得蹙起眉头：“含芳，你说皇上和顾玉容……？”
若说与顾玉容无关联，为何身边不用伺候的人，单独留下顾玉容。
若说有关联，为何不纳顾玉容为嫔妃？
含芳想想道：“皇上若真对顾玉容有想法，赐一个才人美人的便是，但皇上并无此意，料来对顾玉容无意也无心……”
想到皇上不举，皇后点点头，示意含芳继续说。
含芳继续道：“想来皇上多年被太后压制，心中抑郁，顾玉容是个无法无天的，无意间投了皇上的脾性。”
皇后想想方才满桌的菜肴狼藉，笑了笑：“你说得有几分理。”
含芳笑道：“纵使她得了皇上喜爱又如何，一个无家世无背景的宫女，如何能与娘娘并肩。”
宫中这样的女子还少吗？
即使当年独宠的钟妃，下场又如何呢？
皇后默然展颜：“走吧。”
紫宸殿，李成吓得面如土色，看着啃了一半的鸡腿道：“皇后娘娘不会发现什么吧？”
玉容笑道：“要发现已然发现了，你着急也无用。”
小允子叹息道：“从前只道皇后体贴关心，没想到用心不纯，句句话都在试探朕。”
李成收拾碗碟下去。
玉容笑道：“你是天子，谁敢对你说真心话。”
小允子搂着玉容的双肩：“唯有你，对我说的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只在你这里我才能无拘惬意。”
也没有吧。
我也没有告诉你，我是穿越的呀！
玉容笑道：“从前不知道你是皇帝，说的话自然句句不假，以后可能我就不敢说了。”
伴君如伴虎。
小允子从袖子里头拿出一块木头，道：“这个你拿着，若是我对你有半句高声，你直接拿着这个骂醒我。”
免死金牌吗？
玉容笑着接过看，不由得脸色一红。
松木的木质并不好，上头歪歪斜斜用木炭写着“夫君小允子之墓，未亡人顾玉容。”
这是那日误以为小允子被赐死，深夜玉容在御花园祭奠他，亲手刻下的。
玉容含羞道：“你如何拿到的？”
“那日我一直跟着你，从未离开。”小允子喟然道，“见到这个，我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这份心意千里江山都难买。”
玉容轻捶在他肩上，气道：“当时我哭得要死要活，你就这么看着？”
小允子搂过玉容，凝视着她的双眸道：“当时我很舍不得，心都快碎了，从那之后我发誓永远保护你，让你永远快乐。方才皇后问我是否册封你，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是为了保护你，你可别误解。”
玉容靠在他胸前，轻轻道：“我不在意位分，你心里只有我一人便足够。”
再次听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小允子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玉容。
过了两日，孟夫人带着周姨娘、陈氏进宫探望有孕的荣妃娘娘，明泰宫顿时热闹了起来。
命妇进宫，本应参拜谢恩皇后。
一早，皇后让含芳过来免了孟夫人的礼，又赐了金银绸缎给孟府众人。
因含芳姑姑在，荣妃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孟夫人。
周姨娘一脸黯淡站在孟夫人身后。
荣妃恹恹问场面话：“府上一切可好？”
孟夫人满面红光笑道：“回娘娘的话，府上一切都好，老爷让臣妾掌家，臣妾虽然劳苦些，但好在上上下下还算听话。”
孟夫人掌家，岂有周姨娘的好日子？
什么叫上上下下还算听话，岂不是意味着姨娘也要俯首听命？
荣妃咬了咬唇，勉强笑道：“母亲辛苦。”
“可不是辛苦。”孟夫人直筒子脾气和安嫔如出一辙，“除了府上大小事要操劳，如今飞虎养在我膝下，我也得日夜操心。”
荣妃攥住衣角，看向周姨娘惊道：“弟弟如今是夫人养着？”
周姨娘眼角红了，含泪低头。
孟夫人得意道：“庶子不懂规矩，我这个嫡母多操心也是应该的。唉，我就是个操心的命。”
荣妃道：“既然母亲觉得辛苦，不如将飞虎还给姨娘……”
孟夫人满脸堆笑：“皇贵妃娘娘何等尊贵，管着后宫上下都要抚养二皇子，我这点辛苦算什么。”
含芳微笑：“嫡母养庶子本就是规矩，孟夫人高义。”
荣妃觉得胸口闷着一团气，问道：“父亲身子可好？”
“老爷身子不错。”孟夫人笑得如同菊花，“我特特选了几个知书达理，能弹会唱的丫鬟开了脸，送给老爷解闷。”
周姨娘眼眶更红了。
被几个狐狸精缠着，老爷足足半个月没来自己院子。
荣妃深深吸了口气，嘱咐道：“父亲有了春秋，宜多加保养，母亲不能为了讨父亲欢心，做出有违规矩的事。”
安嫔哼了一声道：“从前父亲日日在周姨娘院子喝酒听曲，如今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
孟府已然翻天覆地。
含芳抿嘴笑：“孟大人好福气。”
荣妃更加气闷。
见孟夫人得意的样子，荣妃有些刺心。
荣妃淡淡道：“母亲好容易进宫一趟，许久不见姐姐，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说，本宫将赏赐的东西交代给姨娘。”
荣妃支走孟夫人，想和姨娘说话。
孟夫人巴不得，起身笑道：“多谢娘娘。”
含芳也告辞。
殿内只剩下荣妃母女，荣妃又惊又怒：“姨娘，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姨娘放声大哭起来：“自从夫人得了诰命后，将我的心腹全部打发走，又将你弟弟要了过去抚养，我一个月都见不得一次。你爹好色，有了几个侍妾哪里还将我放在眼里。若不是宫里有你，我早过不下去了。”
周姨娘过去的圆脸瘦了不少，面色黄黄的，一下显得老了许多。
她抓着荣妃的衣角：“娟儿，你是妃子，你跟皇上说说，让老爷将飞虎还给我。”
荣妃哭道：“女儿在宫中又何尝好过，虽然有皇嗣在身，但皇上这一月才来了两回，回回都斥责女儿，维护安嫔和顾玉容。”
想到几次被顾玉容打脸，几次动胎气，还有那红豆薏米汤，荣妃心里一阵委屈加灰心。
“顾玉容成了皇上身边的尚书，我如今还要看她的眼色。”
母女两人抱头哭起来。
片刻后，周姨娘平静下来，拉着荣妃的手道：“我的儿，你莫要伤心，也莫要为我和你弟弟揪心，更不要和安嫔生气，你只管安安心心养胎，这个才是你最大的指望。”
荣妃点点头：“母亲说的是。”
有了孩子，不愁没有地位。
报仇的事情将来再说。
周姨娘深深叹气：“好好的，咱们怎么就到今日的局面？”
荣妃低低道：“似乎一切都是因为顾玉容。”
“一切都是因为这丫头？”偏殿内孟夫人诧异道，“没看出来，顾家这草窝倒是飞出了金凤凰。”
安嫔喝茶道：“玉容长得好，有心眼，荣妃当然不是对手。”
放下茶盏，孟夫人忧心忡忡：“你可要小心些，别心腹之患未除，又来了肘腋之祸。”
“母亲放一百个心，顾玉容对我忠心得很。”安嫔打哈欠道，“让她顶罪她就顶罪，让她勾引皇上她就勾引皇上。”
孟夫人戳女儿的额头：“你还让她去勾引皇帝？讨好皇帝也有个限度，当心她踩着你飞上枝头。”
安嫔不以为意。
“皇帝反正不到我这里，任谁勾引不是勾引，还不如自己人勾引呢，好歹念我几分好。”
顾玉容勾引到了，总比荣妃勾引了好。
孟夫人笑了：“说得也是，顾玉容这丫鬟全家卖身契都在我手中，不怕她不听咱们的。”
安嫔懒洋洋笑道：“母亲说得是。”
玉容的房间。
自从封为六品尚书，安嫔偏殿的十二间厢房俱归了玉容。
如今五间是玉容起居待客，一间是梁松的，另外两间是几个宫女住的，还剩的几间当成库房。
玉容房间阳光极好，窗外郁郁葱葱，里头是粉色团花地毯，曲柳木的桌椅上头铺着软垫，茶几上是今年的新茶和糕点。
陈氏舒心坐下。
绿茶和白莲一人按摩肩膀，一人捶腿。
“闺女真是出息了。”陈氏如同心满意足老封君，“好好伺候皇帝和安嫔，挣个前程，将来你哥哥弟妹都要靠你。”
绿茶笑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有我们主子在，几位少爷小姐何愁前程，将来亲事只怕踏破门槛。”
一句老夫人，让陈氏轻飘飘的。
“你们也好好跟着我闺女，将来不愁吃喝。”
绿茶、白莲忙应了：“奴婢们遵命。”
陈氏转向玉容，大喇喇道：“听说你是皇帝的女人？”
玉容：我的亲娘呀，别瞎说。
“我是皇上身边的尚书。伺候皇上夜里读书的。”
白莲笑道：“主子夜夜伺候皇上写字读书，皇上一日都离不得。”
“夜夜伺候皇上，还不是皇上的女人？”陈氏瞪眼，“你赶紧加把劲，若是勾上皇帝，可比上回御林军将领还有面子，老娘也能出去吹嘘。”
正逢梁松进来，听得此话坐不住了。
“这妇人胡说八道！”
嘶……玉容牙疼。
陈氏泼辣，还不知道会怎么反扑梁松呢。
这两人可别掐起来。
谁料，陈氏毕恭毕敬站起来：“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圣使到了。”
上回孟府省亲，陈氏绑在树上，是梁松送来圣旨解围，这让陈氏记忆深刻。
陈氏谦卑笑道：“请圣使在皇上跟前，为小女美言几句。”
绿茶再次笑了：“老夫人，梁公公如今是主子身边的太监，皇上恩典将梁公公赐给主子使唤了。”
不是圣使？
是女儿的奴才？
陈氏重新往椅子上一躺，翘起二郎腿：“那太监，给我换一杯新龙井，要龙井芽儿。”
玉容：……
遣走宫女太监，玉容和陈氏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家里可好？”
“都好，府上给的月例银子翻了好几番，活儿也不多，你爹喜欢花儿草儿的，如今天天种花别提多开心。”
“哥哥如何？也到了该婚配的时候了。”
“他……”陈氏突然支吾起来，“他，不愿意娶亲。”
玉容敏锐道：“哥哥怎么了？”
封建社会，一人荣辱全家荣辱，由不得玉容不问。
“唉……”陈氏难得地露出愁容。
玉容：连母亲都这样，事情可不小。
“养马不顺利？赔了银子？”
银子的事，都是小事。
陈氏叹了一口气：“你哥哥这个死心眼，听说毓秀被卖了，他心里念着旧情，拿银子偷偷赎回了毓秀，如今和毓秀好上了……”
玉容大惊：“哥哥糊涂。”
毓秀是被赶出宫的，而且省亲时陷害过陈氏，这种女子居心不良，怎能留在身边。
“母亲居然不制止？”玉容气道，“你忘了省亲当日毓秀是怎么对付你的吗？”
平时的厉害到哪里去了？
纸糊的吗？
陈氏气得喝了一大口茶水：“毓秀这个狐媚子，低三下四小意哄着你哥哥，你哥哥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居然跪在我面前给毓秀求情。
你爹瞧毓秀这些日子老实，干活也勤快，也为你哥哥说话。
我若是不答应，就成了那拆人姻缘的恶婆娘了。我看毓秀似乎得了教训，平日大气都不敢出。”
玉容斩钉截铁：“狗改不了吃屎，母亲务必分开他们。”
陈氏犹犹豫豫：“玉容，我知道你和毓秀是死敌，我留着毓秀在跟前，时不时当丫鬟使唤，也算替你出气了。”
玉容气笑了。
这是出气的事吗？这是生死大事。
毓秀在自己后方，谁知道会弄出什么大事。
可父亲母亲哥哥见识不够，以为白眼狼暂时低头了就永远低头了。
懒得分析利弊，玉容屏退宫女太监，拍胸脯保证：“我，迟早能勾搭上皇帝。”
陈氏：!!
震惊，窃喜，但就是不明白啥意思。
“我若成了嫔妃，你就是皇帝的丈母娘，哥哥就是国舅。”
玉容循循善诱道，“到时候，大臣将领的女儿还不够你挑选吗？一个毓秀，她配吗？”
陈氏鸡啄米般点头。
沉浸在皇帝丈母娘的遐想中。
“对，对，毓秀怎么上得台面！怎么能带出去应酬！怎么能管得了国丈的家。”
玉容继续拍胸脯：“我看了一个极好的亲事给哥哥，女儿家长得好，性格好，家里良田万顷，陪嫁田地铺子无数……”
陈氏拍胸脯：“毓秀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们分开。”
玉容笑意盈盈：“辛苦母亲。”
陈氏反应过来后，脸色一板：“哼，方才还说没勾引上皇帝，我就说夜夜在一起，怎么可能清白。”
玉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壮阳药不管用？
夜里，小允子在批阅奏折，玉容坐在一旁看书吃点心，时而抬头和小允子说话。
小允子边看奏折边笑问：“今日见了母亲，是否缓解了想家之情？家里可好？”
玉容笑道：“我当了尚书，家里也沾光不少。”
“赐给你家的东西，你母亲可还满意？”小允子笑道，“本该我去明泰宫见见你母亲，可后宫嫔妃都盯着，我不敢给你招祸。”
小允子赐了孟夫人等许多金银绸缎，陈氏也有一份。
玉容起身倒茶给小允子，笑道：“我娘见的最大的官是县太爷，若是见了皇帝，还不知会怎的。”
小允子也笑了。
李成在外头轻声道：“皇上，敬事房送绿头牌来，请皇上翻牌子。”
小允子正准备说撤，只听玉容道：“送进来吧。”
李成带着敬事房太监进来。
敬事房太监跪下，举起托盘道：“请皇上翻牌子。”
“皇上辛劳了一整日，选一位嫔妃宫中歇息放松放松。”玉容含酸道，“时辰也不早了。”
小允子瞧了一眼玉容，笑了，这小妮子吃醋的样子挺好看。
小允子拿起贤妃的牌子：“贤妃文采飞扬，加之清新脱俗，实在是才貌俱全。”
玉容淡笑：“是呀，配上皇上赐的竹叶梅花香，如同广寒宫仙子下凡。”
李成：突然觉得有些寒意。
小允子又拿起陆昭仪的牌子：“昭仪温顺小意，许久不曾见了，有些想她宫里的桂花糕了。”
玉容淡笑：“桂花糕不容易做，皇上若是要去昭仪宫中，下回可要早说。”
小允子赞了一遍后宫嫔妃，将玉容气得小嘴嘟起，这才吩咐太监：“太后即将回宫，朕要沐浴更衣焚香迎接，这些日子不必奉上绿头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