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道：“你怎知道是他的孩子？”
众嫔妃眼睛发亮：验血了。
“臣妹亲自拿着孩子和朱以时验血，他们就是亲生父子。”朱夫人呜呜哭，“朱以时居然背着臣妹做这种事，请太后为臣妹做主。”
朱以时解释：“这孩子是意外，出生就丢了。最近几日刚得，我正想和你说，你便打上门来。”
朱夫人大哭大闹：“什么意外，分明是你故意的，若不是老天有眼让他丢了，你早接进府了。”
朱以时怒道：“什么老天有眼，若老天有眼，你怎么不多生几个？”
朱夫人哭：“果然嫌弃我。”
朱贵妃劝道：“父亲母亲都消消气，如今想怎么办？”
朱以时高声道：“这孩子是臣的血肉，请太后允许这孩子进朱府。”
朱夫人厉声：“休想，除非我死。”
众嫔妃：真精彩。
皇后在宫外出声：“臣妾和嫔妃们给太后请安。”
宫门打开，如同戏剧幕布打开。
太后缓缓道：“既然请过安了，你们退下吧。”
“臣妾们在外头都听见了，有些话实在忍不住。”皇后拱火，“相国在外私生孩子，还企图迎进府鸠占鹊巢，对得起朱夫人和贵妃吗？”
朱夫人大哭：“可不是鸠占鹊巢，可怜的成熙。”
皇后继续道：“相国从前入赘，答应过朱老大人，一辈子好好对待朱夫人，相国对得起朱老大人和太后吗？”
朱夫人继续大哭，朱贵妃连连安慰。
太后淡淡道：“皇后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皇后道：“臣妾觉得，应该让朱相国拿出诚意，驱逐姨娘母子，再跪求太后和夫人原谅。”
皇后的提议似乎合情合理。
背信弃义的男子驱逐私生子，求夫人的原谅，这不是极为正常的吗？
众嫔妃心里也赞同。
太后问朱贵妃：“你觉得呢？”
朱贵妃道：“臣妾也觉得父亲应该驱逐那对母子，再求太后和母亲原谅。”
太后问身后众嫔妃：“你们觉得呢？”
众嫔妃道：“嫔妾也觉得应当如此。”
朱以时脸色铁青，拳头握了又握，男子岂能如此受辱？
若要驱逐亲生儿子，跪求夫人原谅，还是男人吗？
朝廷上下会怎么看待自己？
自己宁愿不当这个相国，宁愿不要这富贵，宁愿和朱府决裂，也要豁出去保住儿子。
玉容站出来：“嫔妾冒死为相国求情。”
皇后眼睛锐利看向玉容。
又是她！
“哦？”太后道，“玉贵人的意思是？”
玉容跪下道：“若让相国驱逐亲生儿子，跪求夫人原谅，那么今后相国别提做官，就是做人都难。”
朱夫人默不作声，仔细想着利弊。
“朱老大人何等英明睿智，当初岂能看错人？”玉容道，“相国的确是人才，此事不过是因为一时糊涂，被廖姨娘蒙蔽了。”
朱贵妃连连道：“玉容说的是。”
太后道：“你说该如何处置？”
玉容不卑不亢道：“请相国驱逐廖姨娘，和夫人修好。”
朱夫人不依不饶：“那孩子呢？孩子可不能进朱府，我父亲留下的家业不能便宜那孩子。”
玉容笑道：“让那孩子改姓秦，送回秦氏老家，继承相国一脉的族谱。相国和夫人若怜惜他，便资助他些，若不愿意，便让他自给自足。”
朱夫人不说话了。
朱以时沉声道：“可。”
太后见两人都默许了，下旨道：“将廖姨娘流放到西北，那孩子送回秦家。”
朱贵妃道：“这主意不错。”
皇后的怒气一闪而过。
朱夫人的气消了，朱以时也得了后嗣，情绪平静下来。
太后吩咐道：“你们都散了吧，玉贵人留下。”
皇后等行礼告退。
为和缓关系，朱贵妃亲自送父亲母亲出宫。
玉容乖巧退在一旁，等众人散尽后，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哀家没有看错你，难为你想得周到。”
玉容忙笑道：“不过是嫔妾的小见识，若是相国驱逐亲生儿子，夫人的气是消了，可朝廷言官们会群起攻之，到时候不仅相府，就连太后和贵妃娘娘的名声都会受到连累。”
太后拉着她赞道：“你说到哀家的心坎上了。”
玉容又道：“驱逐姨娘，让夫人心里好受，保留孩子让相国面子过得去，大家才能彼此相安。”
太后搂着她的肩膀道：“好孩子。”
玉容轻声道：“只是相国恐怕终究意难平。”
“哀家会慢慢解除他的官职，让他当个田舍翁。”太后道，“再让成熙袭爵，担起整个朱家。”
玉容笑道：“太后深谋远虑。”
总算解除了小允子的忧愁，朱以时的爵位泡汤了。
没了朱以时，朱家再也造反不成。
经过此事，朱夫人和朱以时貌合神离，太后也不会再信任朱以时。
太后十分赞许道：“好孩子你要什么奖赏只管说，哀家必定满足你的心愿。”
玉容忙道：“嫔妾有一事求太后。”
太后道：“你说。”
“过几日后宫饮宴诰命夫人，皇后让嫔妾的母亲也来参加，可是嫔妾母亲目不识丁，来了实在是众人的笑话。”
玉容打算让太后下令，只允许诰命参加，免了陈氏这差事。
出丑事小，若是因此犯了宫规，事情就大了。
太后误会了，笑道：“你要给你母亲求个诰命？这个好说，哀家赐她七品孺人。”
玉容：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太后恩典。”
这回还不得不来参加宴会了，陈氏连身份也有了，她还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钓鱼执法
凤仪宫内，皇后的怒气延绵不绝：“好个顾玉容，居然和本宫对着干。”
时云添油加醋道：“她本就是贵妃的人，当然站在贵妃那边。”
“若朱以时驱逐亲生儿子，本宫再让那孩子出个意外，便可以发动朝臣弹劾朱以时和朱府，让他辞官，让朱府和太后的根基受到动摇。”皇后怒道，“顾玉容居然搅乱本宫的打算，实在可气。”
含芳进来：“太后方才下令，册封陈氏为孺人。”
时云妒忌道：“陈氏极为粗鄙，满嘴都是世俗之语，她也配当孺人？”
皇后冷笑不止：“顾玉容这么卖力，原来是要为她母亲挣荣耀。这回进宫饮宴，本宫让她好看。”
含芳道：“奴婢必定好好安排，让陈氏见见世面。”
时云笑了：“嫔妾迫不及待这一日。”
皇后抿嘴笑道：“你是迫不及待让顾玉容出错，还是迫不及待其他的？”
时云脸色一红道：“娘娘取笑嫔妾。”
下朝后，小允子来玉粹宫看玉容，心情极佳。
玉容笑道：“我为你解决了朱以时，你怎么谢我？”
小允子笑道：“朕以身相许？”
“才不要。”玉容嗔道，“你陪我做桂花酒吧。”
小允子笑着应了：“让人剪了花枝，咱们摘桂花。”
玉容道：“好好的花让它开着吧，咱们捡树下掉落的。”
两人一起捡桂花。
桂花分金桂和银桂，俱香烈，两人将玉粹宫的捡了还不够，索性去御花园偏僻处捡。
皇后远远见到：“含芳，那是皇上和玉贵人吗？”
含芳惊讶道：“似乎是。”
“他们在做什么？”皇后声音压抑着怒火，“皇上难道宠幸了玉贵人？”
含芳摇头否认：“敬事房彤史上，这几月皇上都没有召幸嫔妃。”
皇后道：“皇上可否找太医治疗？”
含芳低声道：“似乎经常找俞太医，但具体医案奴婢要不到，俞太医口风也很紧。”
“这么说，皇上暗中在治疗。”皇后冷笑，“皇上并未召幸玉贵人，玉贵人只是一个幌子。”
含芳道：“是。”
“皇上和玉贵人似乎在捡花？”皇后冷笑，“玉贵人为了讨好太后和皇上，倒是什么都愿意做。”
含芳道：“底层上来的，就是这么不择手段。”
皇后冷冷道：“找不到她家的把柄，不如让人再查查顾玉容的身世，本宫倒要看看，这人是什么来路。”
含芳道：“奴婢马上派人去查。”
八月十五这日秋高气爽，到了晚上更是皓月当空，照得地上明亮一片。
宫门口车马粼粼，各路贵人诰命参加饮宴。
饮宴设在宫里最大的云意宫，四面皆是树木山石，一步一风景。
织锦的地毯、各色的美酒果子，宫妓在拨弄琴弦箜篌，曼妙音乐下，衣着朦胧的舞女翩翩起舞。
宫女们引导着诰命们按主次坐下。
玉容焦急问道：“母亲可来了？”
秋月道：“主子别急，夫人应该坐在最靠后的位置。”
小莲花爱热闹，打听了道：“先引导的是位份高的，咱们夫人位份最低，在最后排着。”
秋月笑道：“夫人喜欢寒暄，指不定已经结交了好几位夫人。”
玉容：就怕她结交，社交牛逼症在宫廷就是死罪啊。
还怕她穿红着绿，引领京城贵妇新时尚，一下子出殡风，一下子妓院风。
还怕她吹牛不分场合，说自家书香世家，只会生儿子。
还怕她喝酒后胡说什么当国母，勾搭皇帝，给儿子戴绿帽子，祖宗保佑。
好操心啊。
足足半个时辰，陈氏才进来，玉容首先看衣裳是否合规。
哟，今天不错呀，紫色孺衣同色裙摆，没有太多纹饰，比国子监主管夫人还正气。
跟随陈氏的是梁松，一如既往的正气。
安排给陈氏的位置正好是路口，灰尘最多的地方，前头满是人头，挡着视线。
玉容：可别要求换位置。
哟，挺好，陈氏顺从坐下来，目不转睛看着正前方，如英雄就义。
这是准备给我来个大幺蛾子吧。
玉容越发心惊。
太后在皇后和朱贵妃簇拥下就坐，太妃们也来了，众诰命请安，整齐划一。
陈氏居然也跟上了节奏。
太后微笑道：“难得又是一年团圆，今日特地让你们进宫，和女儿们坐着赏月，说说话。”
太妃、诰命们谢恩。
太后坐了一回，说身子疲乏，让皇后主持宴会，自己先回宫歇息。
太妃们见太后不在场，坐着无趣，也纷纷告退。
歌舞再次响起，各种佳肴依次上了。
陈氏的又是最后，那宫女上菜匆忙，不慎将菜肴打翻在陈氏身上。
那宫女忙道：“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玉容：钓鱼执法。
这分明是皇后让人故意碰瓷，以陈氏的性格，必定是哭天喊地，要赔银子。
接下来皇后必定要用无礼之罪惩罚。
谁料陈氏抿嘴一笑：“无事，都不容易，今后小心些。”
玉容：这特么是哪路神仙附体了？
有惊无险，席间皇后举杯：“今日多了许多不认识的夫人，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玉容：自我介绍？
陈氏不会说书香世家、只会生儿子吧？
书香世家还罢了，生儿子可是戳皇后和贵妃的心窝子呀。
玉容提心吊胆听完前头几个夫人介绍，轮到陈氏。
皇后笑道：“这似乎是玉贵人的母亲，听贵人的母亲是书香世家？”
玉容：钓鱼执法。
陈氏起身行礼，字正腔圆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是玉贵人的母亲，臣妾农家出生，能入宫实在是三生之幸。”
说完，结结实实三个响头。
玉容一愣：这特么真是撞鬼了。
长公主在一旁感叹：“玉贵人的娘家实在，不虚浮。”
皇后也愣了愣笑道：“夫人起来吧。”
陈氏恭敬退下，坐下抿茶。
沈老夫人走近陈氏，攀谈道：“顾夫人的家风，我很敬仰。闲下来顾夫人可来沈府走动，咱们说话喝茶听戏。”
陈氏忙推辞：“我喜欢绣花织布。”
沈老夫人愣愣笑道：“我听说夫人喜欢打牌逛街。”
陈氏道：“如今都戒了。”
沈老夫人：……
玉容笑道：“你这做派比宫里老嬷嬷还正，今日撞邪了吗？”
“都是那个死太监，出门前和我打赌。”陈氏咬牙，“说我必定会违反顾家家规，我说我绝对不会，梁松便要赌银子。”
玉容好奇道：“怎么赌的？”
“多说一句话扣十两银子，多走一步路扣十两，多认识一个人扣十两，攀谈十两，吹牛十两，书香世家十两，说生儿子十两，发脾气也要十两。”陈氏哭丧脸，“我今日整个就动弹不得。”
玉容：哈哈哈哈。
怪不得。
梁松果然是个宝藏太监。
玉容安慰陈氏：“你好好表现，回府后我特许你大吃大喝一通。”
陈氏气道：“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哄我的。”
玉容笑道：“母亲不必理别人，低头吃饭吃菜便是，宫里的都是珍品，不说别的，母亲桌上的几鼎菜肴，便要上百两。”
陈氏火急火燎：“别说了，我回去吃菜去。”
不吃亏了。
玉容笑了：“去吧，我稍后也回宴席。”
陈氏连忙进殿，玉容觉得方才喝的梅子酒酒气上扬，绕着树林走走。
秋月道：“奴婢陪小主去太液池。”
“你去取个湿帕子，我润润脸，我在这附近等你。”玉容笑道，“正好赏月呢。”
秋月连忙去了。
月亮大如盘，照得树林阴暗分明。
玉容往前缓缓而行，只听一个男子声音从假山洞传出：“我日日想你，你可想我？”
女子道：“我巴不得即刻出宫，和你天天在一起。”
男子抱起女子，开始脱衣裳。
女子轻声道：“这是宫里，不好……”
“你放心，我姐姐是皇后，谁也不敢说什么。”那男子开始摸索起来，女子也不再挣扎。
那男子道：“我的很大，你忍一忍。”
时云嗯了一声。
玉容大惊：这女子是时云。
这男子是皇后的弟弟，似乎叫做沈亮。
他们居然有私情。
联想到时云对皇后的忠心，想到沈府送来的紫藤，紫藤上挂着的同心结，玉容恍然。
想必时云在沈府时，两人便已经有了奸情，进宫后还藕断丝连。
皇后正是用这个，让时云为她卖命。
玉容悄悄退后，想要找几个嫔妃宫女来撞破两人，这样一来，便能直接对付皇后和沈府了。
这人说很大，想必也很久吧。
正在玉容往后退的时候，只听沈亮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玉容：？
这么快?
这连一炷香时间都没有啊。
你要不要改名沈签啊？
这证据一下子就没，很让人惆怅呀。
中秋过后，宫中平静了许多，荣妃出了月子，整个人丰韵了一圈，抱着孩子的样子十分有母性光辉。
荣华公主很可爱，白白胖胖的，双腿双手十分有力，蹬得金手镯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日，荣妃抱着公主散步，遇到玉容。
玉容笑着行礼：“见过德妃娘娘。”
荣妃一把拉起玉容道：“你我之间客气什么，今后不许行礼。”
玉容笑道：“娘娘是四妃，嫔妾岂能无礼。”
“若不是妹妹，荣华性命堪忧。”荣妃垂泪，“偏生妹妹不居功，本宫想要感谢都无从谢起。”
玉容忙笑道：“中秋嫔妾母亲进宫，娘娘赏了许多好东西，已经不敢当了。”
陈氏进宫，荣妃借口赏乳母，赏赐了许多好东西。
荣妃笑道：“乳母是个憨厚本分人，低头吃喝一丝不肯浪费，真真让人动容。不仅本宫，就连贵妃、淑妃等都看着心酸，让人厚厚赐了金银。”
憨厚本分。
好吧，从前折磨你的往事都忘了？
不是孕傻吧。
好吧，也许就是谦虚一下。
玉容再三谢过。
荣妃拉过玉容低声道：“淑妃昨日来明泰宫，见了小公主后苦苦哀求本宫，想要替大皇子求解毒良方。都是母亲，本宫心中不忍，想问问你的意思。”
玉容笑道：“德妃姐姐宽厚，淑妃姐姐对嫔妾也极好，要不……夜里嫔妾去给淑妃姐姐请安。”
荣妃大喜道：“好妹妹，你果然是神医。淑妃知道必定高兴。”
玉容低声：“还是得保密才好。”
荣妃抱着公主道：“本宫保证一个字也不说。”
神医可不能得罪，后宫处处陷阱，万一今后还用得着呢。
午后，玉容将此事告诉小允子，小允子道：“本要早早医治大皇儿的，只是担心皇后继续下毒手。既然淑妃求上门，你治了也罢，让淑妃不必多说，我自会想法子让大皇子重新出来。”
玉容笑道：“我已经叮嘱了德妃。”
小允子叹气道：“宫中嫔妃太多，难免这些暗算机关的。总有一日我要将嫔妃放出去，免得外有旷夫，内有怨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