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安嫔不敢留宿小允子，怕露出更多马脚。
送走皇帝，她再次坐在铜镜前，将舒痕胶细细抹在脸上，那动作细缓得瘆人。
素馨服侍她梳头换衣，她终于道：“皇上还是嫌弃本宫的相貌，本宫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素馨不敢说话。
今夜不是玉容当值，她来到梁松的房间，想瞧瞧他是否被雨淋着了，却见梁松房间幽幽烛光，他的影子衬在窗上。
一根绳子抛起，划过房梁，从一端落下，打结。
从前电视剧里看过的场景，这特么是要自尽的前奏啊。
只听里头梁松长叹：“礼崩乐坏，人心不古，遇人不淑啊。”
说罢便踩上凳子。
救人要紧，玉容一脚踹门：“梁松，你要干什么？”
梁松光着身子，抱着肩膀道：“你……你要干什么？”
玉容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尽就自尽，为啥光着膀子？”
谁家自尽这种姿势？
梁松吓了一跳道：“我衣裳湿了，我在晒衣服。”
你妹啊，不先换上新的再晒衣裳吗……
玉容气道：“我走了，你继续。”
梁松在后头道：“玉容谢谢你，青萝跟我说了，皇上是你想主意弄来的，特意为我解围的。你刚才担心我自尽，也是对我好。”
总得找回场子才行。
玉容道：“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想和你对食。”
梁松满脸通红：“冤枉啊，我没这个意思啊，我就是表达一下对你的感激之情。”
哼，这才算扯平了。
回到房间，玉容睡不着想着今日种种，其实对付安嫔很简单，把她的漏洞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多多的，她的人设自然崩塌了。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二天天气晴好，是个拱火挑事的好日子。
玉容和青萝领了春日的衣裳，回宫途中遇到顺嫔。
顺嫔和安嫔平时是塑料姐妹花，实际是死对头。原因是顺嫔落胎，一直怀疑是安嫔动的手，可是苦于没有证据。
来来来，雷锋给你送证据来了。
玉容上前请安：“奴婢安宁宫玉容见过顺嫔娘娘。”
青萝也请安行礼。
顺嫔顺口问了一句：“这是领了衣裳回来？”
玉容忙笑道：“回顺嫔娘娘的话，今年的新衣裳花样十分特别，听说是皇上亲手绘制，让织造局特制的。”
顺嫔不想多说，敷衍了一句：“皇上恩泽后宫，是你们的福气。”
说罢带宫女向西去，玉容也跟着往西边去。
顺嫔奇道：“安宁宫在北，你们怎么往西走。”
玉容抿嘴笑道：“娘娘让奴婢等去御膳房取点心。”
青萝：有吗？
玉容：有。
既然是同路，顺嫔问起安嫔境况：“安嫔孕相可好？”
玉容笑道：“娘娘有孕三月，有时想吐，但胃口不错，皇嗣也很康健。”
顺嫔眼神闪烁问道：“昨夜这么大的风雨，听说皇上依旧去了安宁宫？”
玉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安嫔怕雷电，皇上特特过来陪的，可见安嫔得宠。”
往常想得到安嫔的消息，难上加难，今日倒是痛快。
顺嫔笑道：“你是新进宫的宫女？”
玉容忙回道：“娘娘见笑了，奴婢进宫不到一月。”
顺嫔从手上取下一个金镯子，笑道：“难得你说话爽快，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说不定今后可以说服这宫女当眼线。
玉容痛快接过：“谢娘娘赏。”
顺嫔含笑问：“安嫔让你们去御膳房取什么点心？”
若提早知道，今后倒是可以在点心上做功夫。
“娘娘早起说想吃梅子，让咱们去御膳房要一些梅子汤呢。”
青萝：有吗？
玉容：有。
顺嫔猛然停住脚步道：“你方才说什么？安嫔要梅子？”
当年顺嫔落胎，是因为喝了梅子酒见红，坐在她身旁的安嫔当时也有孕，但安嫔借口不能吃梅子躲过一劫。
难道她能吃梅子，当年是骗自己的？
顺嫔的手微微颤抖，自己苦苦追寻的落胎真相，或许就要水落石出。
这一刻，招揽玉容的心思早不见了。
玉容装作浑然不知，笑道：“安嫔最爱梅子，尤其是青梅，每日能吃十几颗呢。”
顺嫔颤抖道：“她吃了不会长疹子吗？”
“不会呀。”玉容笑道，“怀孕的人最注意，哪能吃长疹子的食物。”
青萝：没见安嫔每日吃十几颗梅子呀？
顺嫔的袖子微微抖动：“本宫还有事，你们去吧。”
真是个愉快的早晨。
青萝问道：“安嫔娘娘说了要吃青梅吗，我怎么没听到？”
玉容道：“我似乎听得也不怎么真切，要不算了，咱们回宫吧。”
青萝满脸疑惑，这么大阵仗，就这么算了。
玉容笑着递了金镯给青萝：“拿去给你哥哥治病。”
青萝更加奇怪：“平日怎么不见顺嫔这么大方？今日莫非撞邪了？”
玉容：四舍五入就是撞邪了。
安嫔笑问道：“今日毓秀没跟着过来？”
荣妃叹道：“也不知她吃了什么，足足腹泻了了一整日，偏生遇上贵妃娘娘清理后宫生病的宫女，毓秀被送出了宫。”
玉容：糖果赠佳人。
毓秀被赶出宫，也算是罪有应得。
谁让她害得顾羲和断腿。
玉容顺手报仇。
安嫔惊讶道：“毓秀被送出宫了？”
荣妃道：“本宫原本想要替她说情，可想到腹中孩儿，觉得万事小心为上，没奈何让她出宫了。”
安嫔道：“是呢，荣妃妹妹已经四个月了，天气乍暖还寒最要保养，一个宫女再如何好，也罢了。”
荣妃叹息道：“姐姐说的是。”
荣妃走后，安嫔看着玉容道：“那糖果你昨儿可给二皇子了？”
按说，二皇子也应该发作了，怎么不见动静？
安嫔心生怀疑。
玉容保证：“奴婢亲手给的二皇子，奴婢看得真切，二皇子亲口吃下去了。”
安嫔嗯了一声道：“且信你一回。”
玉容有些发愁，这次躲过了，下次怎么办？
不到半个时辰，昭阳宫传来消息：“二皇子着凉了，如今拉肚子呢。”
玉容：哪位菩萨过路帮的忙。
安嫔假意惊讶道：“这孩子身子这么弱，可担心死本宫了。”
对玉容的怀疑也放下了。
玉容寻思，或许是因为天气凉，昨夜雷雨交加，二皇子冻着了。
这倒是为自己解围了。
看着一旁精神抖索的梁松，这人倒是皮实，淋成这样也不见生病。
安嫔对玉容的信任加深了几分，吩咐道：“本宫的母亲送信进来，说是得了极好的治疤痕的药膏，你明儿回去取来，也不知母亲的和昭阳宫的谁好用些。”
又可以出宫了，玉容笑道：“夫人牵挂娘娘呢。”
安嫔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你有没有觉得，本宫的疤痕淡了许多？”
玉容忙道：“可不是，看来朱公子的药膏真是有几分功效。”
安嫔打开玉瓶，发现里头的药膏快没了，笑道：“改日本宫再去昭阳宫讨要一瓶，等本宫疤痕没了，得了盛宠，必定好好赏你。”
玉容：我能让你到那天？
安嫔捶了捶腰：“不知怎的，这两日腰肢酸软。”
玉容笑道：“或许是天气变了，奴婢也觉得膝盖疼得厉害，走路都不畅快呢。”
青萝：每日见你走得飞快。
玉容：那是我强忍着。
次日又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小草更绿了，天更蓝了，气温更加暖和了，玉容的夹袄换了更轻便的。
今日出宫是为了拿药膏，玉容找了轿夫去孟府，又写了一张纸条，给了轿夫几块碎银子，让他送给相府六儿，转交朱成熙。
轿夫得了银子，喜气洋洋去了。
请安后，孟夫人赐坐笑问道：“安嫔娘娘身子可好？”
玉容笑道：“娘娘身子一直很好，胃口也好，这几日或许是孩儿大了，娘娘觉得有些腰酸。”
“这是正常的。”孟夫人笑道，“当年我怀娘娘的时候，也常常腰腿酸软。”
玉容忙笑道：“夫人这么说，奴婢便放心了。”
孟夫人仔细叮嘱：“多给娘娘炖些补品，多吃安胎的。”
玉容应下：“回宫后，奴婢便日日炖补品和安胎药给娘娘。”
孟夫人从袖中取一瓶药膏出来道：“上回娘娘说要去疤痕的药膏，我四处打听，总算得了。”
那瓶子是玉做的，和朱成熙送的几乎一样，看不出差别。
玉容笑道：“这倒是精致。”
“能不精致吗？”孟夫人笑道，“别看这一小瓶子，足足花了五百两银子。”
玉容惊讶道：“这比金子还贵重呢。”
孟夫人打开瓶子，用指甲挑出绿豆大一点，均开在手上道：“你闻闻这香味便不俗，我问了大夫，那大夫说是祖传秘方，不愿意说，后来好容易才说了句里头有白獭髓，极为珍贵呢。”
玉容闻着熟悉的香味，不由得笑了，这不就是舒痕胶吗？
当时陈氏要了方子，想必是卖给了药铺。没想到辗转又到了孟夫人手中。
玉容收了瓶子道：“奴婢必定将夫人的心意带到。”
孟夫人又特特写了一封手书，叮嘱安嫔好好养胎，又说了药膏的用法。
见日头不早，玉容告辞出府，回一趟自家院子。
顾家院子更加有生机了，因为有银子，墙面都粉刷了一遍，窗纸也换了新的，祖宗的龛前头，水果点心不断，院子旁边，顾老爹的花草欣欣向荣。
玉容推门进去：“爹娘，我回来了。”
顾老爹抬头笑道：“玉容回了，正好蒸了你喜欢的芋头。”
几个孩子玩弹弓的，掏鸟窝的，在房里写字的都出来了，笑着簇拥着玉容。
陈氏欣喜出来：“你可算回来了”
玉容笑道：“娘的气色不错，可是去看了戏？”
“没有没有，如今我戒了那玩意。”陈氏笑孜孜拉玉容，低声道：“上回那古方，你还有吗？”
玉容笑道：“古方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说有就有的。”
陈氏啧啧道：“你是不知道，这方子多值钱。”
玉容问道：“多值钱？”
顾老爹上了热乎乎的芋头道：“让孩子边吃边说。”
陈氏拿了最大的芋头给玉容，自己也吃了一个，笑道：“我一拿到药铺，药铺的老板眼睛就亮了，说二两银子收了，哼，我是这么傻的人吗？不给五两银子，我绝不告诉他每样材料的分量，让他眼热去。”
玉容吃了一口芋头，甜香软糯：“这么说，这方子卖了五两？”
陈氏咬芋头：“是啊，不然家里哪有余钱刷墙换纸。”
“方才夫人买了一瓶药膏，正是咱们的方子做的。”玉容掏出瓶子，“娘觉得这个要多少银子？”
陈氏道：“平时咱们抹的香膏一百钱一瓶，看这花花绿绿的瓶子，怎么也得两三百钱。”
玉容伸出五个指头。
陈氏吸气道：“五百钱？有钱人的银子真容易赚。”
玉容笑了：“是五百两银子。”
陈氏的芋头掉在地上，她颤抖着双手：“五百两？”
玉容道：“是的。”
陈氏拍着大腿嚎哭道：“我这个败家玩意啊。”
第四百零五章 玉容的绿帽子
陈氏哭得不可自抑，几个孩子以为又吃不上肉了，也跟着哭得不可开交。
玉容：真淳朴啊。
顾羲和正巧从外头回来：“家里出什么事了？”
玉容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娘心疼银子。”
“你回来了？”顾羲和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也好，反正这事瞒不了的。”
陈氏哭声停止道：“什么瞒不瞒的，难道你这个兔崽子高价买了马？”
顾羲和期期艾艾道：“娘，毓秀从宫里回来了，如今就在外头等着给娘请安呢。”
玉容：握了个大草。
老子头上可以跑马了。
顾羲和这个狗东西居然和毓秀再次好上了，居然还敢带回家。
顾老爹闷声道：“还不如高价买马。”
陈氏抄起板凳打儿子：“王八羔子缺心眼的玩意，媳妇刚从宫里出来，不问句辛苦不辛苦，直接带姘头回家。我告诉你，你姘头又找了姘头，给你带了绿帽子。”
玉容：……
顾羲和道：“毓秀不是这种人。”
陈氏马步叉腰坐下道：“你打算怎么办？休了玉容娶毓秀？告诉你，你若有这种打算，除非在我尸体上踏过去。”
顾羲和道：“儿子和玉容实在是没有感情，儿子一直将她当妹妹。”
玉容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别人也还罢了，可是毓秀真不是良配呀。”
大哥，她将你当成了接盘侠。
陈氏啐道：“别理他，他胭脂油蒙了心窍。”
顾羲和招呼毓秀进来：“让毓秀进来先给娘请安。”
毓秀进门，还是大白脸，衣着还算齐整鲜艳，见了顾老爹陈氏盈盈请安：“伯父伯母可还好？”
陈氏哼了一声：“总算没被你气死。”
毓秀又见了玉容，眼神闪烁：“顾玉容，我因腹泻被送出宫，我思前想后，那两日我唯独吃过你给的糖果，是不是你在里头放了泻药？”
玉容笑道：“安嫔赐的，可不是我给的。你要找去找安嫔算账。”
已经出宫了，一切化为云烟，告诉毓秀也没什么。
毓秀冷笑道：“果然是你。”
顾羲和露出不满的神色：“玉容，你怎么能这么做？”
毓秀抿嘴笑道：“我早想出宫了，这样就能重新和你见面了。顾玉容，你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陈氏啐道：“你和玉容怎么比，玉容最能挣钱，又孝顺。”
毓秀含笑道：“伯母，我在宫里也攒了两百两，加上荣妃赏的，也有五百两，足够全家富足了。”
玉容不说话，等着陈氏的选择。
若是陈氏见钱眼开，自己和顾家缘分便尽了。
陈氏啐道：“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老娘也不稀罕。”
顾老爹也闷声道：“咱家不稀罕你的银子。”
几个小的，更是捡起石子打毓秀。
玉容含笑看着，不错，这些日子没有白费，除了顾羲和这个恋爱脑，其他人都很正直。
自己会尽力护他们周全，顺带浇醒这个恋爱脑。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门被推开，朱成熙摇着扇子从外头进来。
朱成熙笑道：“我正巧路过，听到里头热闹，想着必定是玉容姑娘回来了，果然如此。”
毓秀认识朱成熙，上前行礼：“见过公子。”
朱成熙指着毓秀笑道：“我认识你，你是……”
毓秀忙自我介绍：“奴婢是明泰宫荣妃娘娘宫里的，从前陪着娘娘去昭阳宫，见过公子。”
“不不不……”朱成熙摇着折扇，“我姐姐宫女众多，我哪记得你，我认识你是因为张四喜。”
毓秀的大白脸变成了大红脸。
顾羲和听张四喜那名字熟悉，蹙眉问道：“张四喜是谁？”
玉容抢白道：“就是后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偏生被我瞧见毓秀从其中一间出来的那房间的主人。”
虽然拗口，但是顾羲和听明白了：“毓秀，你，你真的和张四喜有关系？”
毓秀忙辩解：“我和张总管只是朋友。”
“对，我作证。”朱成熙哈哈笑，“一个太监能做什么，毓秀不过是帮着张总管暖暖被子，洗洗内裤内裤，仗势欺负欺负小宫女太监，如此而已。”
毓秀脸更红，可是对方是朱成熙，她只能道：“公子和我开玩笑呢。”
朱成熙收了折扇：“本公子可没空和你开玩笑，今日张四喜正巧出宫，我带你去见见他。”
毓秀忙道：“我一个小宫女，见总管干什么？”
玉容呵呵笑道：“你方才说和张总管是朋友，朋友见面不是很正常吗？”
若是清白的，怕什么。
见到毓秀青一块白一块的表情，顾羲和大致明白了：“你走吧。”
陈氏拿起扫帚，小子们捡石子砸，将毓秀赶出家门。
陈氏恨恨道：“今后我见你一次打一次，王八羔子还没怎的，差点让我儿子戴绿帽子。”
顾老爹闷声道：“若不是朱公子，你还不知道要犯多大的错。”
顾羲和蹲着不说话，表情极痛苦。
陈氏一扫帚打过去道：“总得把另外的腿葬送了，才知道毓秀的真面目。”
玉容道：“娘，够了，当着朱公子的面呢。”
陈氏气犹未消：“回头老娘和几个好姐妹将毓秀的龌龊事传出去，看她还有脸在街坊里头混。”
玉容笑道：“多谢娘一直支持我，连五百两都没打动娘。”
真难得。
陈氏为难：“别说五百两、五千两也不动心，但是若给五万两呢？这倒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