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供了一尊活菩萨在家里。”刘氏怒道,“咱们得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还得赔笑脸,我可受不了这气。”
林南风道:“母亲不见她就是了。”
“那也忍不住火气。”刘氏道,“凭什么她和戚姨娘吃香的喝辣的,日日悠闲享福,我还得为她们操持。”
刘氏又砸了一个盅子。
林南风摸着脸庞道:“若母亲看不惯,给她们找些麻烦。”
刘氏更是恨恨道:“你爹今日冲我发脾气,不许我管她们半分。只怕我没找她们的麻烦,她们先找我的麻烦了。”
“不必母亲出马。”林南风阴恻恻笑道,“可以让表哥给贤妃请安。”
刘氏恍然笑道:“我记得刘平这小子一直垂涎贤妃的美色。正好贤妃回府,让他们表兄妹亲近亲近。”
林南风咧嘴笑道:“表哥软磨硬缠的功夫,一直很厉害。”
红袖眼中闪动光泽,如今她已经得罪了贤妃,只有帮着夫人,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二日,玉容收拾了包裹,翘首期盼等着宫里来接,从卯时等到巳时都毫无动静。
绿绮好奇问道:“娘娘在等什么?”
玉容丧气道:“没什么。”
想必李成根本没禀告小允子,自己白欢喜一场。
狗太监。
突然,竹青院门口传来敲门声,玉容亲自上前开门,笑道:“总算来了。”
院子门口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长得还算斯文,右脸有个小伤疤,满脸玩世不恭,看到玉容眼睛发亮。
“若兰,你一点没变。”
玉容诧异道:“你是谁啊?”
本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却是个不相干的猥琐男。玉容失望之下,语气不善。
男子嬉皮笑脸道:“表妹听到我来,迫不及待亲自开门,居然还问我是谁?”
哦,似乎听说过,贤妃有个表哥从小就意图不轨,原来就是眼前这个小流氓。
这小流氓贼眉鼠眼的,一瞧就不是个好东西。
得了刘氏吩咐的红袖,忙让人进来,笑道:“请表少爷里头奉茶。”
“表妹请我,我就不客气了。”刘平大踏步进了竹青院,如同进自己的家。
见红袖将刘平放进来,玉容眼中有隐约怒火闪过。
“若兰,你在宫里想我吗?”
刘平眼中带着色意,手往玉容的手上摸去。
萧萧竹叶映在青色的窗纸上,竹青院里带了朦胧的春意。
红袖的眼神充满兴奋,绿绮紧张,刘平色眼咪咪,唯独玉容笑靥如花。
玉容热情道:“想呀,本宫无时不刻想表哥。”
红袖、绿绮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刘平笑颜逐开道:“表妹没有哄我吧。”
“若是哄你,让我全家天打雷劈。”玉容笑道,“皇帝哪里比得上表哥,表哥才貌双全,对我又好,我对表哥魂牵梦绕,今日表哥不来找我,我便要上门找表哥。”
刘平愕然:“啊……”
玉容坐得离刘平近了些:“表哥在府上读书十余年,至今还未入仕吧?”
刘平没反应过来:“没有。”
“明日我就上折子给皇上,说表哥怀才不遇,让皇上亲自考表哥。”玉容愤愤道,“表哥和我青梅竹马,皇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刘平啊了一声:“我的学问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不行本宫就去金銮殿闹。”玉容嗔道,“你也瞧见了,皇上宠本宫,昨儿还让心腹太监来探望。本宫上吊打滚,不信要不来一个官。”
刘平忙起身道:“不必如此。”
刘平到底读过几本书,知道皇权厉害,若贤妃这么闹,只怕自己小命不保。
玉容含羞浅笑:“表哥至今没有婚配吧,若平时有空,不妨来这里坐坐,咱们说说话。”
刘平告辞道:“我还有些事。”
自己过来,一是寄居林府,必须满足刘氏的要求,二是可以趁机摸摸贤妃小手小脸,占点小便宜。
可按照贤妃这么弄下去,绿了皇帝,自己可是杀头大罪了。
“别走。”玉容拉着他道,“表哥好不容易来了,岂能轻易走?若兰还有一肚子话要跟表哥说呢。”
刘平执意要走:“肚子突然疼,回头再和娘娘叙旧。”
几乎是狼狈逃出竹青院,刘平心有余悸。
这是从前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贤妃?简直如狼似虎。
见刘平离开,玉容冷冷吩咐:“将这人坐过的坐垫烧了,喝茶的杯子砸了。”
红袖目光闪烁,午后找借口再次去了刘氏的院子。
刘氏正骂侄儿无用:“平时总夸自己会哄女人,见了她怎么反倒逃了?”
林南风嘲讽道:“两柱香不到,就被林若兰逼出来,表哥平时对女子的水磨功夫去了哪里?”
刘平连连道:“林若兰是个疯子,我怕死。”
刘氏听了经过,气道:“林若兰真真变了,去年省亲我记得还是谨小慎微的模样,今年怎么变成这样?”
林南风道:“我早说了,林若兰不是什么好人。”
红袖回禀道:“贤妃是故意吓公子的。”
刘平忙问道:“此话怎讲?”
“贤妃特特拿话逼公子的。”红袖笑道,“她是被皇上遣送回来的,借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去要官。”
刘平反应过来,气道:“你说得对。”
林南风怒道:“想不到林若兰如此奸猾,居然敢拿着扯虎皮当大衣。”
刘氏愤愤:“对这贱人,如今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的,依你说怎么办才好?”
“奴婢突然想起,贤妃和杜维岳有染。”红袖笑道,“如今娘娘回府,杜维岳岂有不上门的。”
刘平惊讶道:“这么多年了,两人居然还有勾连?”
当年在桃花园,刘平调戏贤妃,被杜维岳揍了一顿,他至今还记得。
红袖道:“岂止勾连,这两人前些日子还想私奔呢。”
“让红袖放杜维岳进来,等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候,咱们上门捉奸。”刘氏嘴角勾起冷笑,“贤妃的把柄在我手中,还敢不听我们的?”
林南风哈哈笑道:“果然好主意。”
刘平想起玉容的花容月貌,再次胆子大起来:“到时候,用杜维岳的性命逼迫贤妃,嘿嘿……我也能一亲芳泽。”
刘氏含笑:“红袖,你主动给杜维岳送信,就说贤妃约他见面。”
林南风咧嘴笑道:“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奸夫上门了
夜晚,寒风再次席卷着雪花到来,林府一片白茫茫,偌大的府里,人人都窝在院子里,外头空无一人。
玉容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愁眉紧锁。
难道就这么在林府等下去?
算起来,安嫔正在冷宫静待机会,小允子应该在寻找自己,皇后和朱贵妃暗潮汹涌,朱府四姑娘落水应当醒来了。
到底破局之道何在?
红袖轻轻进来:“杜将军送信来,约娘娘在桃花林见面。”
玉容翻书:“外头下雪,本宫怕冷。”
红袖愣神道:“从前杜将军约娘娘,娘娘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去的。”
玉容头也不抬:“如今寄人篱下,本宫不想出去,你让他走吧。”
还见面,我躲还来不及呢。
戚姨娘在一旁绣花,轻声道:“外头雪大,别让杜公子病了,你去见见他又何妨。”
玉容摇头:“姨娘别管。”
红袖见说服不了玉容,担心完成不了刘氏的交代,只身去桃花林见杜维岳,说贤妃请他去竹青院见面。
杜维岳兴冲冲来了,玉容还在看书,雪夜烛光,将她的面容衬得柔和。
“若兰,想死我了。”杜维岳进来便抱住玉容,男子气息在耳畔萦绕。
戚姨娘等起身退下。
红袖抿嘴一笑,奸夫来了。
玉容吓了一跳,挣脱杜维岳的怀抱:“你怎么来了?”
“前日皇上将你发配回府,我便听说了。”杜维岳深情注视玉容,“我本想当日来找你,皇上却让我去西山送奏折,我送完折子当夜告假回的。”
玉容心内叹息,这辈子,杜维岳注定又要伤心了。
“皇上对我很好,不过是一时之气。”玉容狠下心肠,“过几日我就会回宫。”
杜维岳心疼道:“不过看了眼奏折,皇上就将你送回府,这还叫对你好?这简直太无情了。”
玉容道:“是我不应该看奏折,皇上没错。”
“你大病初愈,他怎能如此?”杜维岳轻柔道,“上回你生病是我不好,咱们在竹林,是我太过心急,太过用力,让你受了风寒。”
玉容觉得牙疼,这没法聊了。
杜维岳如黑塔一般,平时在战场杀人如麻,但在玉容跟前却异常温柔。
“若兰,咱们私奔吧。”
玉容退后半步,无奈道:“你听我说,真的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你被皇上送回府,我也不当这个统领了,咱们索性远离京城,隐姓埋名。”
杜维岳越深情,玉容就越心惊。
若自己露出变心的意思,怕是杜维岳会受不了。
烛光滟滟,流转反映着宫装上的光华,一时间玉容不知如何是好。
杜维岳道:“若兰,我的心如同十几年前,对你海枯石烂永不变。”
长痛不如短痛。
玉容正打算说出分手,只见刘氏带人闯进来:“好个贞洁的贤妃,好个忠良的臣子,居然在此幽会。”
林南风冷笑道:“皇上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不感恩,真是个贱货。”
刘氏坐下:“想公了还是私了?”
杜维岳将玉容拉在身后:“你们想怎么样?冲我来便是。”
刘氏笑道:“杜公子从小和贤妃青梅竹马,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和贤妃还是藕断丝连。”
杜维岳冷笑道:“夫人有话直说,到底想怎么样?”
“你如今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为我儿子谋个官不难吧。再有……”刘氏打量他笑道,“我女儿南风,和你也是从小认识的,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不如干脆凑一对。”
杜维岳呸了一声。
林南风忙道:“我才不要。”
刘氏瞪了她一眼:“杜将军前程不可限量。他的夫人,将来起码是三品诰命。这种前程哪里找去?”
至于夫妻间那档子事,哪比得上利益重要。
想明白后,林南风咧嘴笑了:“母亲说的是,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杜维岳气道:“你们休想。”
“若不按我的做,我就告发你们的奸情。”刘氏翘起二郎腿,“你仔细想好了,想死还是想活。”
杜维岳看着玉容,陷入沉吟。
自己死还罢了,不能让若兰跟着自己死。
玉容款款出来:“本宫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刘氏冷笑:“你说。”
玉容坐下用最端庄的模样喝茶:“本宫和杜维岳是兄妹情,刚才不过叙旧,母亲方才弄错了。”
杜维岳以为贤妃在托词,也道:“对,我们只是说说话。”
刘氏笑道:“你们哄谁呢?”
“母亲可有证据?”玉容笑意盈盈,“若没有,本宫是深受皇上宠爱的四妃之一,可不能平白受诬陷。”
林南风气道:“方才我和母亲还有芸香几个都听到了。”
芸香是刘氏的丫鬟,从前狗仗人势,对贤妃和廖姨娘不敬。
玉容平静端庄道:“你们向来不服本宫,借机诬陷本宫。”
有本事拿录像啊。
捉奸在床,我们又没有上床,你两嘴一张就奸情,开玩笑呢。
那我还说你和先帝有奸情。
刘氏拿出两人曾经的信函,冷笑道:“你休要嘴硬,这可是你的亲笔信。”
玉容笑道:“是本宫亲笔吗?让本宫瞧瞧,可别是旁人仿的。”
刘氏递过去:“信函不止一封,也不怕你撕毁。”
玉容接过信,小小的字迹带着相思和眷恋,信纸上有梅花花瓣。
“若兰,昨日御花园一见,我心狂喜,能再次见你是上天怜我薄命,明夜竹林不见不散。”
配图是一株兰草在山岳下。
玉容笑道:“你确定,这是本宫亲笔写的吗?”
古代没有笔迹鉴定吧。
“休要推三阻四。”刘氏拿出一叠贤妃从前的字纸,“是不是你写的,皇上一瞧便知。”
原来有充足的准备呀。
玉容更笑了:“母亲即刻拿去皇上跟前吧,本宫等着。”
不仅刘氏、林南风,就连杜维岳眼中都是疑惑。
贤妃不怕事情败露?
刘氏道:“你不要命了?”
“本宫的命算什么?”玉容想到从前贤妃的遭遇,笑中带了萧瑟,“此事败露,能有父亲母亲、姐姐弟弟一家子齐齐整整作陪,本宫欣然赴死又如何?”
脑子瓦特了吧。
嫔妃通奸,你以为就只有老子有罪?
全府上下连鸟都跑不了,通通有罪的好伐。
我怕啥啊,该怕的是你们才对伐。
给你们个胆子,你们去告去。
月色如绮,窗前的树微微摇曳的影倒映在窗纸上。
杜维岳想明白了,站在玉容身后笑道:“我愿意和若兰一起死,不知伯母和林大姑娘是否舍得。”
刘氏又气又怕,颤抖道:“你……你们不要命了?”
玉容笑道:“不要命的是母亲,何去何从,母亲自己定夺。”
想要用此事威胁,做梦。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拍两散,玉容笑容越发璀璨。
这还是从前那个林若兰?
刘氏看了又看,看不出玉容表情的任何破绽,气道:“算了,你们今后小心点。”
杜维岳欣喜若狂:“夫人不追究了?”
刘氏满肚子怒火,还追究啥啊,再追究自己的小命都没了,她悻悻道:“今日的事谁都不许胡说。”
林南风惊诧:“母亲,这就算了?”
刘氏抬脚要走,没好气色对女儿道:“不然呢?”
还能真被抄家了?
玉容可没打算放过她们,笑道:“要走可以,将所有的信函留下。”
这么大的把柄,留下是个隐患。
刘氏似乎被掐了脖子的鸡:“你别不知足。”
“你若不给本宫信函,本宫主动上书皇上,承认和杜将军在府上幽会。”玉容端茶轻抿道,“府上母亲当家,杜将军能上门,自然是母亲默许的。”
林南风冷笑道:“你敢?”
“你试试看,本宫到底敢不敢。”玉容眼中满是决绝,“不过一条贱命,忍了你们二十年,这回一并算账。”
若今日是贤妃本尊在此,岂不是被她们拿捏得死死的。
戚姨娘道:“姑娘……”
“不必劝本宫。”玉容眼中森然冒火,“死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不死不活。本宫这回心如磐石。若不给本宫信函,明日本宫就上书皇上。”
绿绮轻声道:“这信函娘娘不怕,夫人不如给娘娘。”
刘氏气得将信函塞给玉容:“都给你。”
玉容含笑:“跪安吧。”
刘氏带着林南风出了院子,猛然觉得北风萧瑟,
刘氏恨恨道:“贤妃这贱人,如今竟比外头的泼妇还要泼辣几分,气死我了。”
林南风好奇道:“人还是那个人,怎么性情突然大变?”
“宫中尔虞我诈,林若兰能当上贤妃,必定本事不小。”刘氏道,“今后你不要和她冲突,我慢慢设法对付她。”
林南风道:“连奸情都无法胁迫她,母亲还有什么杀手锏。”
刘氏冷笑道:“她姨娘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她平日最孝顺,难道她会不管戚姨娘?”
林南风咧嘴笑道:“母亲好主意。”
竹青院内,玉容再次和杜维岳两两相对,戚姨娘知趣退下。
杜维岳道:“我堂堂男儿不能保护心爱的人,反要你抛头露面,真是为难你了。”
玉容背对着他,将信函在烛台上燃了,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道:“你今日看到了,错一步便万劫不复,咱们到此为止吧。”
杜维岳定住,似乎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杜将军,人生漫漫如点灯夜行,再亲近的人也会有走散的一日。咱们到此为止吧。”
玉容将最后一张信函烧了,黑灰色的烟雾卷曲着,如同无常的命运。
杜维岳的脸扭曲起来:“不,若兰,咱们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分开?”
玉容回身:“谢谢你十几年的陪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以给你任何富贵荣华,美女金银,但是唯独我自己,是不能陪着你了。”
感觉自己好残忍。
但是拖着,绝对是更加残忍的事。
“没有了你,任何荣华富贵都是云烟,我只要你。”杜维岳苦苦道,“若兰,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只管打我骂我,可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铮铮铁汉落泪,比流血更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