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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辛寄年吐掉嘴里嚼得寡淡无味的酸草,厉声道:“守不住也得守!”
许六子身为游击将军辛寄年的亲兵,他治兵向来严,顿时不敢再吱声了。
算起来,许六子入伍的时日比辛寄年还要长,他听说过一些传闻,辛寄年出生世家大族,虽然已经没落了,瘦死的驼骆比马大,在上面有人,才从小兵很快升为了游击将军。
辛寄年当年入伍时的情形如何,许六子未曾亲眼见过,后来与他到了同兵营,两人熟悉起来之后,曾打趣问过关于他的传闻。
当时辛寄年没有作答,许六子心想究竟不是光彩之事,如何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便做了罢。
辛寄年却做了回答,只答非所问,许六子只听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要做废物,废人,不能被他彻底瞧不起!”
许六子再好奇地追问,“他”究竟是谁,辛寄年却没再做声。
辛寄年望了望快要下雨的天,坚定地道:“朝廷会派援兵前来。”
有他在中枢,肯定会有援兵!
雨点如石子,噼里啪啦掉落,打在树叶上砰砰响。
山谷里,马蹄阵阵,传来了地动山摇的震动。
凄厉的哨声穿透树林,传来了前方的消息:“有敌情,是北地的骑兵,是北地的骑兵!”
作者有话说:

骑兵到来, 广梧州已经失守!
辛寄年心沉下去,却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下令:“迎敌, 死守住野猪谷!”
尖锐的哨声再次在两边的山峦响起, 惊鸟慌张乱扑腾,雨骤风急, 大周兵如同飞鸟一样, 扑在灌木丛边, 借着树木的遮挡,搭弓射击。
因为风雨交加,箭矢失了准头,歪歪倒倒乱飞,不过也有些刺入敌兵的马与身上, 一时间,马嘶人吼。血伴随着雨水,地上汪着的水,浑浊中透着红。
敌兵早就预料到野猪谷有埋伏, 首领乌汗打了无数场仗,率领的部下也身经百战, 短暂的混乱后, 很快就整好兵,下令反攻。
敌兵调转马头,朝着山上冲来, 瞬息间就冲到了大周兵面前, 挥刀砍下。
辛寄年擦拭着望远镜, 举目望去, 谷口的骑兵, 还在源源不断奔来。
许六子紧张地道:“老大,蛮子兵太多,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手,老大,守......”
辛寄年转身盯着他,厉声道:“必须守住野猪谷,杀一个是一个!”
许六子一阵哆嗦,见辛寄年拿着刀往下走,连忙跟在了身后。
到处是厮杀声,雨太大,血水与泥浆裹在灰扑扑的衣衫上,已经难以分辨究竟是敌兵,还是自己人,只能靠着兵器与体型来区分。
北边部落的兵丁,身形基本比大周兵高壮。他们的刀短且弯,厚重。
大周兵配置了长刀,长刀在近身搏杀时有一定的优势,但两把刀一旦碰撞上,除了刀刃卷口,还有断裂的危险。
靠着熟悉地形,大周兵与敌兵打得难解难分,不过随着敌兵的逐渐增多,大周兵倒下的越来越多。
辛寄年此时忘了雨,忘了生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守野猪谷。
他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下了死令:“为了我们的亲人同胞,同他们拼了!”
只要往山上退,躲进山林里,天色已晚,又是大雨,敌兵不敢贸然深入,他们就安全了。
可是,一旦后退,敌兵就能冲过野猪谷,直奔大周腹地!
不能退,坚决不能退!
乌汗骑在马上,发现了大周兵的用意,大声下令道:“撤,撤下来!”
大周兵的目的是拦住他们,楚王曾与他说过,一心朝着目标而去,其余皆不要理会。
乌汗当时不明白,楚王笑着跟他解释了一句:“大周的户部尚书程子安,你可曾听过他的事迹?”
程子安的大名,乌汗当然听过,他的部落也私底下与大周商人做过买卖,大周商人对程子安有赞美,也有不满。
赞美的商人称赞其是千年难遇的名臣,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商人,多靠他才能放开手脚做买卖。
不满程子安的商人,则是以前的靠山倒了台,他们借不了势,只能冒险与北地部落做买卖,赚些辛苦钱。
楚王道:“程尚书是我很敬佩的对手,也最可怕。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大周兵虽然弱,但你要谨记着,绝不能与他们纠缠,如程尚书那样,只管朝着目标前进,别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无需在意。”
乌汗观察了一阵,当即立断下了决定撤退。
要是大周兵敢追,没了山林的掩护,在他们的骑兵面前占不了任何的优势,可以很快将他们悉数绞杀。
要是他们继续躲避,如楚王所言那般,属于无需在意的细枝末节,只管朝着下一个城池而去就是。
大周富裕,乌汗兴奋得直舔牙,仿佛看到了珠宝堆积在了眼前,数不清的美人儿哭啼啼求饶。
大周兵奋不顾身冲下山,与后退的敌兵厮杀在了一起。
排兵布阵在此刻管不了任何的用,惟有以性命,拖住敌兵前进的脚步。
敌兵骑着高头大马,在马上挥刀砍来,大周兵弯腰闪避,朝着马腿马身上招呼。
野猪谷几近修罗场,血肉横飞,骑兵勇猛,大周兵再拼命,也逐渐不敌,倒下的尸首,将流淌的雨水血水堵住,汪成了一片血海。
几个敌兵骑着马,冲到了辛寄年面前,他毫不犹豫挥刀就朝马腿砍去,马受伤乱奔,将马上的兵摔在地上,他趁机举刀,用力狠狠刺下。
犹记得当年他最喜欢读的,便是行侠仗义的话本。辛寄年抽出刀,胸口激荡着阵阵豪情,吼叫道:“痛快!”
许六子与几个亲兵也一道嘶吼着,扑了上前,与敌兵厮杀在了一起。
雨哗啦啦下着,辛寄年浑身早已湿透,眼前一片模糊,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雨水。
刀柄打滑,他随意在身上抹了抹,手变得更加黏腻,入目一片血红。
辛寄年再抹,这次勉强能握住刀柄了,手却颤抖着,拼劲全身力气才举到了半空。
你胖归胖,嘿,身形还挺灵活!
你身上的肥肉多,当然不会冷了。
辛寄年想到了以前程子安对他的嘲笑,他禁不住也嘲讽一笑。如今他早就不胖了,程子安做了大官,在京城富贵之地养尊处优,还喜欢吃,应该已经变成了个死胖子吧!
当初在前往膳房的夹道里,对他苦苦哀求时,雨也下得这样大。
辛寄年手臂上又中了一刀,他的手臂无力垂落,刀却始终紧拽着,刀尖杵地,紧咬牙关坚持着,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倒下,不要倒下!不能输给他,一定不能输给他,一定要他刮目相看!”
许六子颤抖的声音,钻入了辛寄年的耳朵:“头,我不行了,你呢?”
“头,蛮子兵怎么那么多,好多马啊!”
身后,马蹄踏在地上,车轮滚滚,如惊雷炸响。
辛寄年嘴唇惨白,嘶哑喊着:“不能退,绝不能退!”
马蹄声越来越近,辛寄年僵了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站直身扭头望去。
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大周兵,如狂风般卷来,轮轴吱呀,带着寒意的箭矢,在床弩上闪着寒光。
辛寄年拼劲最后的力气喊:“散开,都散开!”
许六子也看到了身后的援兵,他鼻子被堵住,眼睛一下热了,瓮声瓮气跟着狂喊:“援兵来了,快散开!”
乌汗瞧着眼前大周数不清的援兵,拖着同伴往山谷两旁山上撤退的守兵,悄然咽了口口水,顾不上去追守兵,连忙下令:“摆好阵势,迎敌!”
骑兵气势如虹,举着盾牌,刚结好方阵,如疾风骤雨般的箭矢,就朝着他们袭来。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箭矢凌空而来的呼啸声,直入云霄,撕破了天上的乌云,露出了一道道霞光,傍晚的天际,五彩斑斓。
雨不知何时停了,山谷里此时,却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车轮在山谷里一字排开,上面摆放着轻巧,射程远,力道强的床弩,兵丁们搂着箭矢,配合得当装载,射击。
乌汗自小长大,从未这般害怕过,眼珠往外突起,望着如怪物一般的大周援兵,颤声道:“大周兵何处来这么多箭矢?他们的国力,这般强大了?”
楚王与他说过,大周上下看似现在一片祥和太平,其实一团糟,户部的大窟窿,永远也堵不上。
大周的兵马虽多,但他们打不起仗,朝廷上下的官员腐朽无能,还不齐心。究竟是打,还是合,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商议不出个结果。
而他们,就要趁着这个时机,攻占广梧州与临近的州府,抢了他们的船,再与大周议和,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乌汗知道南夷眼下的困难,想要借他们的势力,但北边部落无不觊觎大周的富裕,他不能错过这个时机,以后待他的部落强大起来,一统北地之后,再徐徐图之,何止是大周,南夷他也想要。
可是,乌汗看到眼前的战况,却并不如楚王设想的那般乐观。
乌汗更是纳闷不已,照着大周援兵不计代价的打法,箭矢跟撒灰一样往外抛,他们哪来那么多的军饷?
打仗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说不定大周援兵是在虚张声势呢?
乌汗打算观望一阵再决定,只是,眼前倒下密密麻麻的人马,明显胆怯后退的兵将,他呼哨一声,喊道:“撤,撤!”
退回广梧州,与南夷的大军汇合,到时候再报眼下之仇!
乌汗领着剩余的兵丁,调转马头仓惶逃走,身后的箭矢声仍然呼啸而来,跑在后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乌汗不敢回头看,待疾驰出几里地,天色已黑暗下来,身后不见追兵,方勒马喘着粗气,粗略点了下人马。
带来的一千骑兵,只余不到三百人。
辛寄年倚靠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山谷里的厮杀,不,猎杀,浑然忘却了身上的伤痛。
许六子在他旁边坐着,更看得目瞪口呆,添了舔干燥的唇,转头朝他看来,颤颤喊了声:“头。”
辛寄年朝他扯出一丝笑,道:“我同你说过,大周的援兵会来。”
许六子自认也算见过了世面,他清楚大周官员的秉性,好奇问道:“头,为何你这般笃定?”
辛寄年脸上露出恍惚的笑意,这时身上的痛传来,他的笑变成了狰狞,声音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因为那个死胖子在朝廷中枢做大官!”
许六子更加好奇了,不断追问道:“谁?谁是死胖子大官?”
这时身上的伤,好像一下苏醒,四肢百骸都痛不可挡,辛寄年痛得呲牙咧嘴,哪有力气与许六子说废话。
随军的郎中在扯着嗓子喊:“受伤的都躺着别动,切记别乱动,也别自己乱抹泥土止血,仔细伤口不好收拾!”
许六子立刻高兴地道:“头,救我们的来了!”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刚站到一半,就惨叫着坐了回去。
该死的蛮子兵,给他的腿来了一刀,先前他没顾上,这时候血流不止,简直能要他的命!
郎中听到惨叫,举着火把朝他跑了来,查看了伤口之后,打开药箱拿出白布,紧紧缠住了他的伤口,喊道:“来抬下去!”
辛寄年对着跑来查看的郎中道:“不痛,这点伤算什么。”
郎中怒道:“休要逞强,快说哪里受了伤,我们好方便包扎,伤兵多,我们忙得很!”
辛寄年憋了憋气,说了受伤的地方,郎中手脚麻利,取了清水哗啦啦朝他手臂的伤口上倒,夸赞道:“还真是厉害,瞧你的手臂,伤都见骨了,还举得起刀!果然,程尚书说,人在受到强大刺激时,会产生一股难以形容的蛮力,看似完好,说不定伤到了脑子,脏器在流血,一定要仔细些。”
听到程子安,辛寄年痛好似消散了些,侧头看着拿白布包裹他伤口的郎中,默了默道:“程子安说的?”
郎中头也不抬答道:“是啊,程尚书说的,有些人脑子坏了,自己却并不知道,就像你先前说不痛一样。”
辛寄年脸色变了变,只郎中忙碌着没有发现,他忍了忍,问道:“程子安那个大胖子还懂医?”
郎中系好结,犹疑地看着他,道:“程尚书身形颀长,向来清瘦,哪是大胖子了?你没见过程尚书,别听那些嘴皮子碎的打胡乱说!”
辛寄年绷紧脸,不说话了。
郎中忙得很,交代了句你自己小心走下山,就提起药箱朝着另外的伤兵处跑去,药童忙举着火把忙跟了上前。
山谷里的巨大松脂火把,将山谷照得透亮,兵丁们忙碌着,扎营帐,收拾伤马尸首。
辛寄年走上前,所有人都在忙碌,他茫然四顾,走近一处营帐,抓住一个稍微闲些的兵丁问道:“我奉命在此守卫,敢问领兵者是何人?”
那人答道:“是何相领兵,何相领着兵马已经朝着广梧州前去了,留下的兵马负责打扫战场,看顾伤兵。你受了伤,快先去登记领干爽衣衫,我去给你打热水来洗漱,换好衣衫进去帐篷歇息。那边在生火煮肉汤,等下一定要多吃几碗,吃饱了身体才能恢复得快!”
天气炎热,若是不及时清理战场,尸首很快就会腐烂,到时候说不定会引起时疫。
时疫可不分南夷还是大周人,比战乱还要令人害怕。
辛寄年想到兵营里的纪律,其中就有一条关乎营地的整洁,以及对战场的处置清理。
这条纪律,听说是程子安对兵部建议之后,兵部下达的规定,很是严苛,必须执行。
对伤兵如此体贴救治,想必也是程子安的主意,别的官员,顾及不到这么多,也只有户部拿出钱来,他们才享受得到这一切。
辛寄年惆怅不已,旋即又垂头笑了。
这辈子,他都休想超过程子安。不过,他也不弱,拼死守住了野猪谷。
待有机会相见的那一日,能挺胸抬头,对着程子安说一句:他辛寄年,不再是只能靠着家族恩荫活着的废物!
作者有话说:

大周与南夷的战事, 前后不过两月就结束了。
南夷战败,北边的部落同样损失惨重,大周展现了大国风范, 以无比宽厚的胸襟, 释放南夷与北边部落的俘虏,接受与南夷北边部落的和谈。
起初, 对大周决定打仗,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 不乏各种反对的声音,称大周穷兵赎武,恐战败或者战事纠结下去,会将大周拖垮,造成百姓流离失所。
随着捷报频繁传入京城, 反对的声音小了下去,变成了慷慨激昂,大周誓要灭掉南夷与北边部落,天下大一统。
待到战事结束后, 朝廷居然要与南夷北边部落和谈,骂声不绝, 指责提出和谈的程子安居心叵测, 有分裂大周之嫌。
程子安充耳不闻,有官员脑子发热,居然冲到他面前来, 跳脚反对。
程子安只呵呵, 淡淡地“呸”了回去。
“你去前线打仗如何?你将所有家产都捐献出来可好?”
一是生死, 二是钱财。
官员被呸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憋得面色紫胀, 却老实地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虽说大周倾尽全力,好像是天要彻底塌了那样不计成本碾压南夷,但伤亡的将士名册,还是源源不断送进来京城。
朝廷大肆征召跌打损伤大夫前去军营,公开张贴的布告,百姓人人皆知。
既然急需大夫,可以想象到大周兵将的伤亡,肯定为数不低。
战场上刀箭无眼,肉身凡胎怎能挡得住锋利的刀箭,想要毫发无伤取得胜利,再蠢的人都不敢如此认为。
打仗需要粮草,他们前面都已经骂过,生怕打仗会拖垮大周,要继续打下去,朝廷肯定要大肆加征兵,征兵税。
喊继续打下去的,钱与人谁出?
程子安负责调度粮草的差使,每天盯着账目,破天荒去庙宇里,见到菩萨就磕头。
实在是没法子了,大周再继续打下去,真会将大周的财赋打回几年以前,甚至还不如,百姓被拖入无底洞。
拜菩萨还挺有用,程子安一边念着佛,一边从各大寺庙的功德箱中,取了些钱财出来,大大缓和了钱粮吃紧的状况。
因为此举,程子安身上背负的骂名,比夏日的蚊虫还要多。
程子安只当他们放屁,菩萨普度众生,寺庙却并非皆如此。
至少京城寺庙的僧人,只超度有钱的贵人。若捐不出香火银,在地藏殿就点不了长明灯,得不到高僧的点化,更烧不了佛诞新年的头香。
京城今年的初雪下得早,刚进十月下旬,就迫不及待纷纷扬扬飘洒。
黄瓦红墙映着白,给灰扑扑的京城带来了绚丽的色彩,煞是好看。
承庆殿里的地龙烧得旺,一走进去就暖烘烘,熏香徐徐,暖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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