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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只有稳居倒数第一的章麒,哭唧唧望着他们,骂道:“你们太不仗义了,得意个屁啊。”
程子安心情丝毫没受影响,手再次按了按荷包。
章麒才懂个屁!
这刚刚好的第十名,关乎的事情大着呢!
作者有话说:

下学回到家,程子安努力屏住喜悦,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可他实在不习惯衣锦夜行,身上的得意,如何都按不住,噗噗直往外冒。
崔素娘端着篮子,程箴在帮着摘桂花做酒,程子安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看得直眼酸,却也忍不住问道:“考试成绩出来了?”
程子安使劲装淡定:“嗯。”
程箴顿了下,问道:“考得如何了?”
笑容在脸上徐徐展开,程子安昂起头,举起手,骄傲无比地道:“第十名!”
崔素娘欣喜地道:“真当?”
程子安:“嗯!保证真!”
程箴:“......”
“蒙童班共二十出头的学生,成绩位于中游而已,你可能名列前茅时再自满?”
程子安肃然地道:“不能呢!好难滴!”
程箴:“......”
程子安问道:“阿爹,草儿姐姐的亲事如何了?”
即将收稻谷,村里人都会提前做准备,将镰刀等农具拿到城里去修,多少置办些粮食酒菜,招待帮忙之人。
程箴没亲自出面,使出妙计传了几句话到村里最爱搬弄是非,见不得人好的孙二壮耳朵里。
莫三郎进城时,孙二壮看似好意,却怀着看笑话的心思,将他拉到了李椿铺子附近,故意找铺子的伙计掌柜说话打听李椿。
结果不言而喻,莫三郎听了李椿的底细,心事重重回了村。
昨日媒婆又来了,平时畏畏缩缩的莫三郎,究竟没蠢到无可救药,出言拒绝了媒婆,称舍不得莫草儿出嫁,要留她几年。
媒婆气得说了一堆酸话,气冲冲离去。没多时,二叔祖母去找了莫三郎与毛氏,结果也骂骂咧咧走了。
程箴瞪他,道:“你老子做事,何时由你来质疑了?”
程子安笑嘻嘻道:“阿爹做事我当然放心,不过阿爹,草儿姐姐到底会不会去做妾啊?”
程箴只得道:“莫三郎已经拒绝了媒婆,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程子安笑得牙不见眼,说了声阿爹厉害,然后脸上的笑迅速退去,变得乖巧端庄,掏出荷包递上前。
“阿爹,这是我赚的银钱,拿去给草儿姐姐买个上门女婿,花儿姐姐买张织机,我还要个书童,就要莫柱子吧,他人好,我喜欢他。”
程箴与崔素娘被震惊住,两人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难以置信。
最先回过神的程箴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大小不一的金锞子,加起来约莫值十五两银左右。
接下来,程子安用春秋笔法,隐去他作弊赚钱的事,只说了这次如何从辛寄年处赚了大笔的钱,坦白他的考试成绩,是由碰运气押题得来。
假期之后就要开始学经史,程箴书房上堆着厚厚的一摞经史书籍,差不多能将他埋进去。只一看,就令人头大。
程子安绝不能让程箴以为,他是读书的料。乖乖拿出钱来,是要让程箴出面,尽可能帮着莫家改变命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莫草儿这次逃脱了,下次她还是会沦落到与毛氏一样的命运。
莫花儿亦如此,她们姐妹一辈子辛苦劳作,子孙后代能否看到希望,则要看天意。
天意这玩意儿,程子安这等凡人就不去肖想了。
莫柱子在私塾刚读了一年书,字都没认全。他必须再多读两年书,去做学徒或者其他事情,才能更有竞争力。
莫草儿与莫花儿,不能只埋头在地里抛食。她们姐妹的能力,程子安不清楚,多张织机,或者学织布的手艺,也是一门出路。
村里有日子过得安逸的人家,家中妇人擅织布,添了上好的织机,从相熟的织坊拿丝线原料,织出贵重的布料,织坊再收回去。
一来一回,能赚不少手艺钱。织机少,赚到的钱无需交赋税,比种地要划算多了。
莫柱子羡慕地说了好几次,可惜织机贵重,并非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
买得起织机,还要有手艺,有相熟的织坊,先能放心给你丝线,收回织好的布。
如此一来,就必须程箴出面了,程子安没这个关系。
程子安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莫柱子听话,做书童之后,有了笔墨纸砚,就逼着他练字读书,再教他算学,顺便帮他功课一并写了。
莫柱子读书之事,一并完美解决。
程箴心中滋味复杂万千,捏着那些金锞子,好半晌后方道:“莫三郎有儿子,莫草儿哪能买夫君做上门女婿。”
程子安不能讲出超过他年纪该有的见识,不然就是鬼上身了。
小也有小的好处,程子安天真地问道:“阿爹,有规定家中有儿子,女儿就不能招上门女婿吗?”
程箴愣了下,世情是女儿嫁人,儿子娶妻。
不过,倒无规定家中儿女双全,女儿不能找上门女婿。
崔素娘皱眉,道:“村里人见到,又要说三道四,莫三郎只怕会不同意。”
程子安偏着头,追问道:“反正都是赁地种,莫三郎多了一个劳力种地,女儿还能留在身边,又不是白吃白喝,就多添两间屋。莫家院子有修建房屋的地方,修房招婿的钱,不是他拿出钱来,都是阿爹拿去给他,他为何不同意?”
崔素娘一下没了话说,不由得看向了程箴。
程箴拧眉思索,程子安的话听上去稚气天真,其实颇有见地。
对于有女儿的人家来说,招上门女婿比嫁出去要放心。毕竟在眼皮子底下生活,亲生的总会疼爱些,不用受婆家的磋磨。
若怕村里人说闲话,莫草儿与莫三郎分家过日子,总比嫁出去辛苦干活,还要与妯娌拌嘴,看婆婆的脸色好。
至于买织机,莫花儿跟着毛氏,只能织些粗布,织坊可看不上。
一张贵重的织机要几十两银子,程子安用小聪明赚到的这点银子可不够,况且他还要书童___
程箴心里有了大致的打算,沉声道:“莫三郎家中之事,你就无需操心,如今你当以读书为重。此次你靠着运气考了第十名,还想要书童,真是胡闹!”
程子安脸垮了下来,上前扭住崔素娘,要哭不哭道:“阿娘,阿爹都有庆川,我什么都没有。我自己赚到的钱,我就要书童,我要莫柱子!”
崔素娘被程子安缠住不放,温声安慰道:“莫柱子是莫三郎的长子,哪能舍得卖了给你做书童,你莫闹了,仔细你阿爹捶你。”
程子安偷瞄了眼黑脸的程箴,嚷道:“我不买,就雇用,阿娘,莫柱子的月例,又不要几个大钱,阿娘.......”
程箴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不若将你的月例,拿出来去雇书童吧。”
程子安真想哭了,他一个月的月例只有两百个大钱,拿到手就花没了。
虽不在意钱,程箴两百个大钱都要扣掉,实在是狠心啊!
擒贼先擒王,程子安只管缠着崔素娘苦苦央求。
崔素娘生怕篮子里的桂花洒出来,经不起程子安的纠缠,眼见就要答应他,被程箴一个眼神止住了。
程箴不客气伸手揪过程子安,呵斥道:“站好!你阿娘身子不好,休得去惹她心烦。”
程子安蔫头耷脑站在桂花树下,鼓起脸颇为不服气。
程箴望着他脑袋歪到一边的包包头,身上皱巴巴的衣衫,不由得瞪眼:“你瞧你,都这般大了,还只知晓在阿娘身前撒娇,也不嫌害臊。”
程子安顶了回去:“阿爹一会说我还小,一会说我大,我究竟是小,还是大啊?”
“你!”程箴气得想揍他,不过到底克制住了,道:“你想要莫柱子做书童,也不是不可。你以后的考试,必须再得更进一步才行。还有,不许再自作聪明押题,辛寄年好骗,辛仲可不是好相与的!”
程箴其实在恐吓程子安,能次次押中题,辛仲巴不得出钱,买到这手难得的本事。
程子安脑子还算灵光,程箴希望他能脚踏实地,学到真本事,而非靠着侥幸过关。
“好呀!”程子安眉开眼笑,响亮应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程箴与他不同,乃是真君子。莫柱子当了他的书童,程子安不信程箴能狠心解雇掉。
程子安答得太干脆,程箴不禁心生怀疑。
时辰不早,灶间早已做好了晚饭,程箴便没再多说,吩咐道:“赶紧去洗漱用饭。”
程子安大声应是,捂着腰一溜烟跑了回屋。
腰袋里,还藏着价值五两银的金锞子。
用完晚饭,程箴与崔素娘照常去散步,程子安则朝村西莫家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圆月变成了弯月,在云层中穿梭,时隐时现。
夜里的村庄,风吹来草木的清新气,凉爽舒适。孩童在笑在吵闹,大人不时招呼训斥几句。妇人在捣衣,织布机杼吱呀,偶尔夹杂几声犬吠。
草屋,瓦舍,灯火昏昏。
热闹,又莫名的安宁静谧。
程子安来到莫家的篱笆院墙外,垫着脚尖朝院内看去。
堂屋里,豆大的灯盏氤氲摇晃,毛氏在灯盏旁脚踩手摇,麻利挽线织布。
莫三郎坐在院子角落的黄角树下,借着月光编篾笼。莫柱子手忙脚乱去拉调皮乱抓的弟弟,喊道:“贵子,别上前,当心竹子伤到你。”
莫草儿与莫花儿两人,抬着木桶进了猪圈,猪大声哼哼,呼噜噜抢食。
程子安看了片刻,莫草儿与莫花儿从灶间收拾好出来进了正屋。莫草儿带走弟弟,莫柱子与莫花儿则进了正屋,他加重了脚步,从篱笆院前晃过。
莫三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活走出来,看清楚是程子安,忙客气地招呼:“程少爷。”
程子安叫了声莫三叔,道:“三叔你忙,我晚上没事出来散散步。”
平时莫柱子从程子安这里得了不少零嘴,莫三郎忙喊了声柱子出来,道:“榕树下乘凉的人少了,村里狗多,当心不认识咬了你,让柱子陪着你去吧。”
莫柱子听到声音,已飞快跑了出来,热情与程子安见礼,“好久都没见着程少爷,你考试完了?”
程子安说是,这时莫花儿也迟疑走了出来,他心知这些天没出来割草,她还没收益入账,定会放不下心。
莫贵子爱热闹,听到动静,他伸着手,咿咿呀呀朝他们方向挣扎,莫草儿一拉,他就不依尖叫。
入秋后,冬瓜成熟,崔素娘做了冬瓜糖,程子安抓了一把在荷包里,这时解了下来,道:“草儿姐姐你带着贵子来吧,我这里有糖。花儿姐姐也来。柱子,先给你一颗。”
莫柱子接过冬瓜糖美滋滋含在了嘴里,莫三郎忙弯腰谢了又谢。程子安赶紧制止住了他,见莫草儿迟疑着没动,笑着喊她:“草儿姐姐来啊,贵子都急了。”
莫草儿这才抱着贵子走了出来,莫花儿大胆些 ,接过糖掰了一半吃了,留着一半藏在了手中。
程子安给莫草儿与莫贵子分了糖,剩下全部给了莫三郎:“三叔,你与毛婶子也尝尝,是阿娘的手艺,看好不好吃。”
莫三郎手在身上不停抹,局促地道:“这如何好意思,崔娘子做的糖,肯定好。”
程子安将糖塞到了莫三郎手里,余光瞄见莫花儿将藏着的半块糖含在了嘴里,大大的眼睛弯了弯。
果然,莫花儿是给毛氏留了糖。等见到程子安给了莫三郎与毛氏,才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糖,珍重无比吃了。
程子安暗自叹息一声,道:“草儿姐姐,贵子淘气,不如带他出去走走吧。花儿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莫三郎捏着糖,赶紧发话道:“柱子一人不行,草儿花儿都好生陪着程少爷。”
程子安颔首道谢,莫草儿莫花儿姐妹一天到晚没得闲,忙得像是陀螺。生活的鞭子不断抽来,她们只得不停旋转。
姐妹俩难得在夜里出来走动,两人规规矩矩走在最后,莫柱子在前蹦跳着,叽叽喳喳与程子安说话。
程子安耐心回答他,不时回头看一眼姐妹俩。莫草儿背着莫贵子,他咧着嘴咯咯笑,口水在嘴角挂了一条晶莹的线,滴在了莫草儿的衣领后。
“贵子的口水,哎呀。”程子安笑,指着前面的桂花树,道:“我们去歇一歇,将贵子放下来玩。”
桂花树下有几个石墩子,旁边就是出村的正路。平时树下总坐着人说闲话,兴许是农忙时节,夜里空无一人,桂花浓郁的香气,在月光下幽幽散发。
几人上前坐下来,莫贵子嘴里咕噜,扭着身子往地下滑。程子安道:“柱子带着贵子去玩,让草儿姐姐与花儿姐姐歇一阵。”
莫柱子憨厚,程子安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蹬蹬瞪跑上前,抱着莫贵子去摘低矮处的桂花。兄弟俩你一言我咿呀,说得欢快。
莫草儿与莫花儿与程子安不熟悉,两人垂头坐着,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程子安支开莫柱子后,趁机从怀里掏出了金锞子,上前背着他放到了两人的手中,小声道:“你们快拿好。”
两人拿起金锞子看了又看,她们连银子都极少见到过,何况是做成了精美豆荚的金锞子,一时不知所措,呆在了那里。
程子安道:“柱子没有,只给了你们。你们别害怕多想,快些拿好。”
莫柱子从程子安这里赚了不少钱,以后要是做了他的书童,日子就好过了。
莫草儿与莫花儿是姑娘,世道不公,她们在家中的地位,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莫柱子比,所以程子安没再给他钱。
莫草儿急了起来,“我不能要,花儿快还给程少爷。”握着金锞子就要上前,莫花儿也听话地蹭地站起身。
程子安手往下压,“你们别推,听我说!”他年纪虽小,却展现出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威严,两人怔怔坐了回去。
“这些钱是给你们的私房,以后我有了铜钱,再拿来与你们兑换,这样你们好花出去。这点钱不多,你们可以拿去买根新头绳,买朵头花,买一包想吃的零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亏待自己。”
程子安没过过穷日子,他无法真正体会穷人究竟是何滋味。可他知晓幼时的遗憾,以后拥有再多,也无法弥补曾经缺失。
哪怕莫草儿莫花儿以后走运能过上好日子,年少时的贫穷,灰扑扑不见天日的光阴,再也回不来。
若有一丝鲜亮,兴许能给她们余生带来些许的慰藉。
程箴那边的事情还没确定,程子安没法对她们说以后的安排,要是落空,就是白高兴一场。
“钱给了你们,你们怎么花都行。不过,财不外露,你们要保护好自己。我教你们一招,要是平时能赚到些零用,这个钱就能正大光明拿出来花了。有了钱,在家中就有了底气,可以说不。”
程子安还想给她们一些人生建议,最终咽了下去。
彼此的境遇不同,建议不如真金白银的帮助来得实际。
惟愿她们姐妹有了这些微不足道的钱在手,会长出一些勇气。
不敢说对抗这个世道,至少能对抗她们从出生时,就定好的人生路。
莫草儿与莫花儿紧拽着金锞子,一瞬不瞬望着程子安,怔楞感激不安各种情绪交错。嘴唇动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月色下的她们,瘦弱而无助,眼角静静有泪滑落,埋首抽动着肩膀,哭都懂事克制,怕引起旁人侧目。
莫柱子带着莫贵子走了过来,程子安迎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笑着逗起了莫贵子。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去了。”程子安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停止,便对莫柱子道。
莫柱子说好,莫草儿上前接过了莫贵子背在身后。程子安与她们扬手道别,她与莫花儿一同默默走在了他身后。
莫名其妙的莫柱子,挠挠头跟了上前。
程子安顿了下,终是没说什么。
她们送他归家,这是她们唯一能做出的报答。
到了程家门前,姐弟四人等到程子安进了院门,莫花儿扶着莫草儿背上的莫贵子,莫柱子跟在最后,结伴离开。
程子安静默片刻,转身进了灯火通明的屋子。
崔素娘听到动静走出来,问道:“谁跟着来了?”
程子安答道:“柱子他们,说是村里有狗,怕我打不过,送我一段路。”
崔素娘说了声柱子倒懂事,招呼程子安去洗漱。
程箴在背后道:“放假也不能尽管着玩耍,记得温习功课,练大字。”
程子安懒洋洋应了,一溜烟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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