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见程箴并未有半点为难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可是阿爹的亲儿子,考不好那不是让阿爹没了脸。”
 程箴没被程子安绕过去,径直道:“若考不到前十,所有的零嘴,饭后点心,统统没了不说,你还会挨揍。”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
 穿程子安不太在意,他认为自己长得好看,披麻袋也帅。
 在乡下玩乐少,零嘴点心是他唯一的快乐源泉。
 关键是还有挨揍的风险。
 前十啊!
 好人不易做啊!
 程子安心思转得飞快,哭唧唧很是勉强应了。
 作者有话说:
 临阵磨枪。
 为了坚持他做个人的原则,为了莫草儿他们,为了他的零食点心,为了不挨打,拼了!
 程子安沐浴之后,破天荒摸到了书桌边,撸起衣袖摩拳擦掌,翻起了垒在一起,几乎从来没碰过的书卷。
 除了算学之外,其他的功课能拉下的,基本上都拉下了,程子安已来不及补。
 但程子安以前也算是经过了无数次考试之人,读书不会,猜题总会。
 可惜现在的考试没有选择题,限制了他的发挥。
 蒙童班如《三字经》等功课,全部都是背诵,无需解释释义。
 这次考试仍然如此,要想考好,背得滚瓜烂熟即可。
 那么多本书,程子安一读,睡意如影随形,哪能背得完。
 程子安试图从试卷上摸出规律,每次考试时,试题的重合度。上次考到了哪里,琢磨出先生这次大致的出题方向。
 看准方向,只背考试的范围,就容易多了。
 程箴在东屋静静站了会,见西屋的灯一直亮着,不免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崔素娘见状上前跟着张望,眼里浮起了笑容,情不自禁压低声音道:“我以前就劝你,子安还小,等大些就会懂事,你总成日与他急眼。”
 “是,娘子说得对。”程箴顺着崔素娘,好声好气地赔了不是,携着她去罗汉塌上坐下。
 崔素娘倒了盏茶水轻抿一口,忧心地道:“这莫家......”
 莫家的事崔素娘与程箴提过,他当时听了就觉着不可靠。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指手画脚。
 去府城的时候,恰路过李椿的杂货铺,就顺便在旁边铺子打听了一二。
 程箴道:“李椿虽是庶子,当年分家的时候,分了好些铺子田庄,被他败得只余下两间杂货铺。他好吃懒做惯了,水旱不忌,身子早被掏空。正妻生了两个女儿,被他气得不轻,管也管不着,待将两个女儿嫁人之后,干脆入了庙中带发修行。如今他后宅好几个姨娘,一个都没能生养,成天吵得鸡飞狗跳。眼下见上了年纪,急着要个儿子继承香火,不知听信了哪路骗子的话,到处寻摸八字相合的姑娘。”
 崔素娘气道:“那李椿混账如此,莫草儿好生生的姑娘,落到他手中,竟是入了火坑。休说荣华富贵,这辈子都毁了。”
 “李氏乃是商贾之家,没那般多的规矩。李椿与李棕快出五服,自家的亲兄弟分了家后,都各扫门前雪,遑说李棕他们。”
 程箴微叹一声,“李椿那铺子,何时关张大吉都难说,莫柱子的前程,媒婆看莫三郎没见识,诓骗他罢了。莫三郎人老实忠厚,既然互为同乡,我无论如何都看不过去。先前就在考虑着,如何提点他几句。莫草儿着实可惜,莫柱子就是读不进去书,也要多学几个字。未曾想到,那混小子居然来缠着你央求,救莫草儿一命。”
 “哼,他倒是好心。”程箴笑骂了句,“我端看他这次,能考出什么名堂。”
 崔素娘听罢,嗔怪地道:“原来你早在此等着,只待子安自投罗网呢!”
 程箴笑起来,吃了两口茶,崔素娘先去歇息,他留下继续苦读。
 过了一阵,程箴放下书卷,准备磨墨写文。
 程子安以前淘气,红泥砚台被他打碎了一角。程箴看着缺失的地方,不禁失笑摇头,起身走出书房,看到西屋还亮着灯,胸口止不住地激荡。
 没曾想到,他能有看到程子安熬夜苦读的一日!
 西屋的灯盏摇曳,安宁静谧。
 程子安右手的毛笔杵在纸上,留下一大团漆黑。他则侧脸倒在书本上,微微张圆嘴,睡得香甜无比。
 程箴:“......”
 程子安一夜好眠,精神奕奕起了床,捧卷苦读。
 考试在即,程箴大慈大悲允他不用出去割草劳作,他便让庆川告知了莫柱子,免得他空等。
 程箴做事程子安放心,将莫家的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无论考试结果如何,程子安都要先表示出态度,下学后就钻进西屋,刻苦学习。
 到时候考不进前十名,程箴棍子落在屁股上时,能求个轻一点。
 程子安一反常态认真学习,下课时不再同辛寄年一起去疯玩,几次之后,他就不乐意了。
 又到了下课,周先生夹着书本离开了课室,程子安自巍然不动。
 辛寄年转身,张开手扑上前,肥硕的身躯,牢牢覆盖住了案桌叫嚷:“程子安,一起出去玩!”
 程子安盯着眼皮底下的金光闪闪,心思微动,眼里跟着冒星星。
 来钱了!
 程子安去掀辛寄年,“起来,别耽误我上进。”
 辛寄年撑着起身,咯咯笑道:“程子安,你少糊弄人。明日就考试了,你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还来得容易些。”
 “你不懂,我已今非昔比,定要一雪前耻!”程子安面不改色,替自己脸上贴金。
 砚台里的墨汁泼了出来,辛寄年衣襟前也染了一块,他只垂头看了眼,满不在乎抬手随便拭了下。
 程子安用布巾擦拭案桌,手上黑了块,伸手一并朝辛寄年身上抹。
 辛寄年扭身躲,躲了一半,猛一个旋身盯着程子安,哈哈笑得更大声:“果真是脸皮厚,说大话都不脸红!”
 程子安理着案桌,气定神闲道:“究竟是不是大话,待考试后,不就能清楚了?”
 辛寄年脸上的笑逐渐退去,程子安太过笃定,令他一时有些吃不准了。
 “嘿嘿,你我可是好兄弟,对吧?”想了下,辛寄年一下又凑上前,挤眉弄眼热情地笑。
 程子安不搭话,小声道:“如此重要的考试,算学照老规矩算,我不加价。”
 辛寄年急了,他不是这个意思,程子安怎地这般笨!
 听程子安耳提目命要谨慎久了,辛寄年下意识先鬼鬼祟祟朝周围偷瞄。
 课室里只有方寅与几个老实上进的同学在,他们对周围的情形充耳不闻,低头在读书。
 平时总是跟在他们屁股后的章麒闹肚子,早早就奔去了茅厕。
 辛寄年窃笑,凑近程子安,眼巴巴道:“程子安,其他几门功课的答案,你一并卖给我,我给你加钱,保证不让你吃亏。”
 “不行。”程子安不假思索一口拒绝。
 辛寄年立刻就变了脸,恼怒地道:“你可是怕我比你厉害?”
 “你别说笑。”程子安神色淡淡,斜着气鼓鼓的辛寄年,道:“递答案会被先生抓住。”
 算学考试的答案,程子安有稳妥且秘密的传递技巧,迄今都没被抓住过。
 其他如《训蒙诗》等,皆为默写,续写上下句,必须先将答案写在纸张上,偷偷传递给他。
 考试时,先生总爱在课间来回走动,传答案风险太大,抓到了就是人赃并获。
 辛寄年失望懊恼,他有的是钱,却买不到想要的答案。
 程子安将辛寄年的反应瞧在眼里,不动声色道:“不过嘛,我倒有一个办法。”
 辛寄年瞬间就活了过来,再次猛地扑过去,急迫地道:“什么办法?”
 程子安不紧不慢地道:“我可以给你指出考试范围,你自己去背。”
 辛寄年愣了下,马上欣喜说好,“知晓考哪些,我就能拿好名次了!”
 程子安再次小小打击了他一下,道:“我可不能保证啊,只是凭着我的绝顶聪明,琢磨出来的。”
 辛寄年心再次沉下去,痛苦嚎嗓:“猜的?!”
 “对啊,猜的。”程子安面色坦然承认了,不耐烦地道:“你究竟要不要?”
 辛寄年犹豫了下,坚定地道:“要!”
 程子安暗自呼了口气,缓缓道:“二十两。”
 辛寄年懵了,一时间没做声。
 程子安紧跟着道:“猜中八成你付钱,猜不中,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没有半点损失。”
 二十两而已,考好了阿爹阿娘一高兴,要什么有什么。
 反正没有八成的把握,一个大钱都不花,划算。
 八成足以能摆脱倒数二三的名次,成绩还拿得坦然,科举还押题呢!
 辛寄年不假思索答应了,“好,考试后结账!”
 程子安像是赶蚊虫那样挥手,“去去去,拿课本来,我给你划重点。”
 辛寄年快活得嗷嗷叫,听话地去拿书本。
 考试很快来临。
 第一堂考《训蒙诗》。
 陆先生强调了考试纪律,开始在前面张贴考卷。
 辛寄年的胖脖子,如同呆头鹅般,抻得老长,眼珠子滴溜溜转,直盯着陆先生的动作。
 程子安亦难得感到紧张,手心都冒出了些许细汗,定睛看向试卷。
 二十两,莫草儿莫花儿能否迎来命运的转折。
 零食点心,挨打。
 一切端看今朝了!
 作者有话说:
 章麒小声哀嚎,辛寄年嚎丧得更大声,转身哭唧唧看着程子安。
 程子安一瞬不瞬盯着考题,跟老僧入定了一样,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陆先生手上拿着戒尺,在讲台上敲得啪啪响:“肃静,肃静!辛寄年,休得东张西望!”
 辛寄年生无可恋转回头,窸窸窣窣铺纸磨墨,一翻动作之后,挤出声呜咽,咚地一声趴了下去。
 程子安抚平纸张,用镇纸压住,笔蘸满墨汁,挥毫疾书。
 字写得好坏暂且不提,架势要足。至少,现今的他,不会再写一堆缺胳膊少腿的错字。
 如往常考试那样,考生的反应有趣又热闹。
 有望天思索人生的,有胸有成竹认真答题的,有眼珠子翻得快飞出眼角的,有装模作样胡乱答一通的。
 陆先生手负在背后,在课室来回走动。右手上夹着的戒尺露出了一半,戒尺陪伴了他多年,已经变成了褐色,光滑顺溜。
 尝试过其滋味的淘气学生,莫不下意识避开。
 程子安专注答题,陆先生来回经过了几次,敲打过了不安分的辛寄年与章麒,在他身边停顿片刻,默不作声离开。
 考试结束,陆先生收走了考卷,课室逐渐沸腾。
 翻书核对答案,懊恼后悔叫嚷,破罐子破摔满不在乎,自信淡定,反应精彩纷呈。
 章麒属于破罐子破摔那一类,招呼自信淡定收拾课桌的程子安:“出不出去?”
 程子安道:“你先去吧,我收拾完再去。”
 章麒尿急,丢下程子安冲出了课室。辛寄年转回头,幽怨地目光望着他。
 “程子安......”一开口,辛寄年难得语塞,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还有好几堂考试,程子安没心情理他,收拾好便起身离开。
 辛寄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急得抓耳挠腮,可怜巴巴道:“程子安,程哥,你再帮我想个办法呗,我加钱!”
 这个蠢货!
 无需辛寄年解释,程子安心如明镜似的,早已知晓发生了何事。
 程子安沉着脸,不客气道:“滚!说好二十两,就二十两,我可是讲信誉之人。”
 辛寄年理亏,对程子安莫名地信服,后悔快淹没了他,难得没有跳起来,蔫头耷脑去了茅厕。
 即将要进行下一堂考试,平时不玩到先生到来,绝不肯进屋的学生,此时难得都乖乖回来了,临时抱佛脚将书翻得哗啦啦响。
 程子安亦一样,打开书飞速全部扫了一遍,熟悉,巩固。
 押题已经成了定局,此时无法更改。程子安意在广撒网,在押中的题目之外,多答对一题,就多了一重保障。
 最后一堂考算学,现在的算学多了乘除题,皆在《九九歌》的范围内。
 程子安无需学习,闭眼都能拿满分。
 蔫了一天的辛寄年,难得活了过来,挺着胖身体,得意非凡。
 程子安奋笔疾书,很快就做完了考卷。
 徐先生如其他先生那样,在课间来回走动。
 辛寄年等他一走过,熟练地侧着胖身子,眼珠拼尽全力往后转动。
 程子安老实坐着,搭在案桌上的右手手指,微不可查动了起来。
 辛寄年收回眼珠,坐正身体,提笔写字。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传完了答案。
 所有的考试,全部结束。
 课间真正沸腾起来,书本被扔在半空,嗷嗷叫唤声,此起彼伏。
 周先生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门边,顿时,桌椅板凳碰撞声四起,先前的喧嚣好似不复存在,一下变得安宁静谧。
 周先生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重重哼了声:“还不赶紧归家,莫非欲留下继续写功课?”
 这下所有的学生,赶紧收拾书箱,彼此结伴离开。
 程子安背上书箱,辛寄年与他一起走,经过花草时,气咻咻伸腿踢上一脚。
 见程子安走远了,辛寄年忙拉着书箱背带追上去,哭兮兮道:“程子安,这次我又考砸了。”
 程子安很不上心道:“哦,是吗?”
 辛寄年嘴一撇,要哭不哭。
 程子安脸拉下来,气势汹汹地道:“你想要赖账?”
 辛寄年脖子一缩,嗫嚅着道:“我没有.....,没有。可此次我没考好,不能向阿爹阿娘要赏赐。我拿体己银子出来好了,过年过节时得的金银锞子.....你要金锞子还是银锞子?”
 这还差不多!
 十六两为一斤,二十两银子一斤多出头,占地太大。
 程子安脸色缓和下来,道:“就金锞子吧。”
 辛寄年怏怏答好,嘴快撅到了天上去。
 毕竟是长期的金主,程子安见状,难得开解他道:“你总记得几道题吧?”
 辛寄年愣愣点头,道:“记得。”
 程子安翻了个白眼,道:“那不就成了,比你以前考得好,就是进步,你阿爹阿娘肯定高兴得很。要是你一下进步太多,下次考不好,就不好交待了。”
 辛寄年脑子不大会转弯,也多亏他的不会转弯,程子安能忽悠住他。
 比如这次的押题,程子安算了下,他大约押对了六成左右。
 其实,就算全部押对了,时间太过紧急,辛寄年该考虑到自己能否记住那么多。
 辛寄年的兴奋点,全部在八成的考题上,幻想着要是能全部押对,他能取得何等的好成绩。
 看到没背下来的题,心思沉浸在明明提早知道,却没能记住的沮丧中去了。
 再加上他的算学不好,究竟可有押对八成的题,他哪算得清楚。
 辛寄年听得连连点头,重新裂开嘴大笑,问道:“你这次考得可好?”
 程子安无语望天,不想理他了。
 对于最后的考试成绩,程子安心里没谱。
 程箴提出了具体的目标,必须考进前十名。要是他提出似是而非的要求,比如只要求进步,进步一名,程子安就能过关。
 翌日公布成绩。
 程子安按了按腰间的荷包,里面的金锞子硌手。
 莫氏的事情,绞尽脑汁思索之后,暂时有了些想法。
 想法能否得以实施,这次的考试成绩也至关重要。
 零嘴点心挨打,对程子安现阶段来说,同样是大事。
 周先生站在讲台上,按照排名念起了学生的名字。
 方寅毫不意外拿了第一,随着名字逐一念下来,程子安手心渐渐濡湿。
 “许闻!”
 许闻应是,起身走上前,双手恭敬接过考卷。
 第九名了!
 程子安闭了闭眼,连呼吸都暂时停滞。
 周先生拿起考卷,垂眸看了片刻,眼神复杂望向课堂,喊出了名字。
 “程子安!”
 程子安一颗心咚地落回肚子,笑眯了眼,轻快奔跑上前。
 章麒难以置信张大了嘴,辛寄年嘴能挂油瓶了。
 他们轮流坐倒数二三名的宝座,程子安如何能弃他而去!
 周先生欲言又止片刻,最终只是道:“这次有进步,以后得继续努力!”
 程子安躬身响亮应是,接过试卷跳了回去,朝着望向他的同学挥手,笑嘻嘻道:“偶尔一次,偶尔一次,承让承让了!”
 周先生看得好笑又好气,呵斥道:“程子安,速速坐好,休得骄傲自满。”
 程子安回到了座位坐下,却一直笑个不停。
 辛寄年看得酸水直冒,恨不得揍程子安一顿。在听到自己居然考到了倒数第五名时,他比程子安的笑声还要响亮,乐得都快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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