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想当女帝/尚公主(喜福)

不是每个驸马都没有通房丫鬟的，明面上不提，但实际上驸马与公主的关系多数不能如胶似漆，君臣有别，就算是皇宫里的帝后，也不是凡事坦诚相待的，何况是公主与驸马。
赵瑾还不太能吹凉风，于是几位公主进屋来，瞧着摇篮里的小郡主，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这若是个男孩，说不定日后贵不可言。
只是这话大家心里清楚，却万万不能说出口。
“几位姐姐今日怎么一起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赵瑾笑了一声，“不然该设宴好好招待几位姐姐的。”
按道理说，上门拜访前应该送拜帖过来，赵瑾与几位公主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这样临时上门其实不符合几位公主的教养。
当然，她们在年纪上已经足以当赵瑾的长辈，来者是客，赵瑾没有闭门谢客的道理。
唐韫修先站了起来给几位公主行了礼，随后贴心出门。
陈管家作为公主府的管事，自然是会招待客人的。
眼看着房间内只剩下几位公主以及摇篮里懵懂的小郡主和紫韵。
“瑾儿妹妹，”其中年纪最大的富伦公主开口道，“今日冒昧上门，除了恭贺妹妹喜得郡主，还有些话想过问一下你的看法。”
赵瑾：“？”
她何德何能？
赵瑾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突兀，直到富伦公主道：“瑾儿妹妹近日才生产，对外面的消息有些不灵通，永阳近日将夫家的男孩记入自己名下，下月就要设宴，姐姐们知道你与嘉成郡主关系不错，特来问问你的想法。”
这番话倒是能让人听懂，嘉成郡主，也就是周玥，如今还在边疆吃她的行军苦，永阳公主这边却为了所谓的驸马后继有人要过继儿子，还要宴请几个兄弟姐妹。
去吧，周家的孩子与她们何干？
不去吧，难不成还真让永阳公主这么乱来？
几位公主考虑的是皇室的颜面，永阳公主并非膝下无女，就算是考虑，也应该是由郡主之子去继承周驸马的爵位，哪里轮得到周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加之还有一点，那位即将被永阳公主收养的孩子，确实是来自周家的旁系，那边为了让这个孩子更加板上钉钉成为驸马爵位的继承人，提出让家中长子迎娶嘉成郡主。
姐妹几个里面，最避讳就是有一个恋爱脑的。
赵瑾听着几位姐姐你一句我一句，充分意识到，她们估计更想将永阳公主送去挖挖野菜。
皇室颜面何存？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能算计的？
几位公主纯粹是不想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拉低的自己作为皇室的身份，又或者是，看不上永阳这样一番低姿态。
她们当中就算与驸马感情一般，自己也养着面首，但生的孩子多数还是随自己的姓，身份上贵不可言，只要皇帝还在，她们的身份就还在这里，周家算什么东西？
“前几日听闻永阳想要进宫求太后娘娘赐婚了，想来我们几位就算入宫说什么也无足轻重，瑾儿妹妹怎么说都比我们的身份更合适些。”
赵瑾听明白了，几位姐姐想让她去当出头鸟呢。
只是相对比永阳公主的天真，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永阳公主想为嘉成郡主做婚配的是哪位公子？”
“听闻是周驸马的一位远房侄子，叫周勤，他那个弟弟与驸马生得几分相似。”
赵瑾战略性沉默，半晌抬头道：“几位姐姐，我觉得你们应该是多虑了。”
“嘉成郡主此人，几位姐姐应该听说她的性子，”赵瑾说话还算委婉，“她的终身大事，我母后应该也管不了。”
便宜大哥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虽然潜意识依旧觉得女子都是些娇滴滴的人，但这是针对大环境下的刻板印象，也没错。
周驸马在世时，周玥便随着自己的父亲练武，练武场上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实力为尊。
在周玥上一次回京时，就已经断定了她的地位。
几位公主没能想明白赵瑾话里的意思，但赵瑾始终没有点明，于是几人逗弄了一番孩子，便留下贺礼离去。
太后果然为了周玥的婚事去找了儿子，她老人家当然大可直接赐婚，只是周玥如今有官职在身，又不在京城，只有皇帝才有能耐将她召回来。
“臻儿，一介女子在战事上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身为女子，与一众男人厮混一起成何体统？”太后也算是有商有量，“倒不如让她回京成婚生子，安定下来。”
皇帝：“母后想为嘉成郡主赐婚？”
太后倒也没有瞒着：“永阳入宫找了哀家，说是想让哀家给嘉成与周家旁系的周勤赐婚，那年轻人哀家也知道，家世上是差了些，只是嘉成如今的名声实在是……”
“母后，那周家的人，配不上朕的外甥女。”皇帝只给了这样一个答复。
“臻儿？”太后不解。
太后向来是个固执的，皇帝便抬眸道：“母后，此事您还是莫掺和了，朕这么说吧，若朕有适龄的太子，周玥甚至可配太子。”
可配太子。
郡主之身份，除了正妻，没有其他位置与之相配。
太后愣了一下，在她的观念里面，一个在军营里厮混的女子，即便是皇亲国戚，也难逃世俗的目光，可她的儿子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母后若是听懂了儿子的话，便不要掺和此事了，周玥是天生的将帅之材，不该困在后宅里面。”
皇帝倒是也惋惜，这外甥女生得女儿身，朝中大臣弹劾不断已经够麻烦了，如今自己母后也掺和，他头疼。
只是太后似乎也提醒了一件事，她走后，皇帝沉默思索许久，最后对着空气道：“将嘉成郡主召回，让她处理好自己的家事，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老老实实给朕嫁人。”
皇帝的吩咐传到周玥耳中需要多久呢，总而言之，在郡主得到消息之后须臾，人已经马不停蹄往京城赶了。
冷知识：处理不好家事是要被塞去嫁人的。
等赵瑾出了月子要给女儿办满月宴时，京城里关于嘉成郡主的传闻沸沸扬扬。
周玥倒是没做什么，直接请旨继承父亲的爵位。
周家的爵位也是战功打下来的，自古以来，子承父位，从来没有女承父位的说法。
皇帝同意了。
他这一下圣旨，整个周家乃至整个京城又轰动了。
女侯爷，京城独一份的殊荣。
永阳公主难以置信，当场入宫求见皇帝，而接旨的嘉成郡主面无表情道：“母亲想过继谁当儿子，女儿管不着，只是父亲的爵位不是什么人都能继承的，您过几日的宴席，女儿会吩咐府上的人风光大办。”
“周玥！”永阳公主指着她，“你是不是非要将本宫气死才安心！”
“母后说的哪里话，父亲的部下如今皆听命于女儿，您如今过继一个姓周的孩子，就算承袭父亲的爵位，他的兵，谁有资格来领？”
永阳公主什么心思暂且不提，朝堂上已经炸开锅了，文官反对，武官也反对，朝堂上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皇帝这时候学会了装聋作哑，直到差不多了，便开口：“行了，一个两个，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将你们的爵位给了周玥。”
“陛下，武朝从未有过女子为侯的先例，此举于理不合啊！”
“陛下，女子为侯，与礼法相悖，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
皇帝：“诸位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朕记得，周家祖宗在高祖时期不过是一介普通将领，这爵位是靠命厮杀来的，是战功赚来的，诸位爱卿若是不服，不如擂台见分晓如何？”
就在这时候，话题中心的主角，那位被排挤与文武百官之外的女侯爷上前一步，她无视周围众人对自己的敌意，拱手道：“臣请陛下设擂台，哪位不服的，与我一战，败者闭嘴。”
言简意赅。
嚣张至极。
她怎么敢的？
区区一介女子。

赵瑾没想到自己出月子之后看的第一场热闹, 居然是自己大外甥女的擂台赛。
这世间女子，就算不温婉动人，也绝不会动不动便打打杀杀, 周玥算是一个不遵循世俗偏见的, 不仅不遵循，她还非要站在明面上，践踏这份自古而来男子的优越感。
赵瑾是收到了请帖去看的，府上的满月宴还来不及办，公主自己就扔下满月大的女儿, 入了宫去看热闹。
皇宫里多的是场地, 这次是前嘉成郡主, 现嘉成侯的擂台, 别说赵瑾, 后宫里的娘娘都来凑上热闹了, 有人是看好戏, 有人是别的心思。
赵瑾来得早，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占了个好位置, 皇帝看到她时眼皮子一跳，不太确定地问了身旁的李公公：“朕请华烁公主入宫来了？”
李公公：“回禀陛下, 公主应该是嘉成侯请来的, 今日许多大臣都在，后宫几位娘娘也过来了, 公主可无召入宫，这是您之前下令说的。”
皇帝这会儿想起来了，赵瑾这个嫡长公主确实是可以无召入宫, 但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这月子刚出就乱跑, 哪里有为人母的样子？”
李公公赔笑：“公主向来是这么个心性, 陛下也是知晓的，这份真性情，也是难得。”
皇帝：“去喊她过来，别到时候擂台那边打起来误伤了她。”
“……”
今日这种场合不是谁都要凑热闹的，像身怀六甲的皇后娘娘今日便没有出现，她如今安胎还来不及，哪里会随意出门。
不得不说，那个孩子能够安稳将近六月，已经实属不易。
早在怀上三月份时，御医便断言孩子脉象不算平稳，皇后娘娘之后入口的东西更是小心又小心，就这样还是有几次惊动御医来看诊的，皇帝时常宿在坤宁宫，有时候皇后半夜不适，召来御医时，皇帝也不得不起来在旁边守着。
一把年纪，倒都跟新手父母似的。
帝后感情笃深，倒不算假。
赵瑾还想着近距离观看热血擂台，结果被便宜大哥一个命令，乖乖坐旁边去了。
往日那个位置应该是皇后来坐，皇后不在，也应该是德妃，但今日赵瑾坐过去了，她一过去，妇唱夫随，驸马也跟着坐了过去。
皇帝身边坐着的，是妹妹和妹夫。
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爽利的嘉成侯轻轻一跃上了擂台，周玥穿着一身黑，腰间缠绕着红色的长带，长发更是直接高高束起，英姿飒爽不说，起码比在场那些疏于锻炼以至于大腹便便的官员看起来要赏心悦目得多。
周玥本就生得冷艳，小时候还算是端着一个郡主模样，皇室贵女里面她算是格外出众的，当时永阳公主还不至于像现在离谱，那时周驸马尚且在世，公主膝下仅有一女，除了周家长辈有些不满以外，其他倒无什么。
只是后来驸马英年早逝，公主就算身份尊贵，性子软弱，这么多年来被婆家蹉跎，加之周驸马的爵位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人继承，周家旁系早已心生觊觎，永阳公主多年来没为驸马生下儿子，心中生了执念，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出。
将他人之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周驸马的爵位才有后继之人，周玥再如何也不过只能继承一个郡主之名。
按照皇帝对这个外甥女的看重，说不定周玥未来也是有幸能封为公主。
继承父亲的侯爵之位，不管怎么说，前无古人。
周玥站在擂台之上，向首座上的皇帝行礼之后，便扬声道：“诸位大人既然觉得我一介女子没有能力继承家父的爵位，便上前来指教一番吧。”
整个擂台周围围了不少武官，不说文官那边对女子为侯什么看法，武官这边是不能忍的，区区女子，如何率兵打仗？
他们靠着拼命升上来的官位，平时让那些世家弟子攀越过去便罢了，好歹他们是靠着祖上拼命得来的庇护，可如今郡主都能承袭侯爷的爵位了，今后若有其他人效仿，便是乱套了。
所以说，就算周玥承袭的是其父亲的爵位，但算起来谁能服气？
就在周玥喊话之后片刻后，一个魁梧的男子一跃而上，赤手空拳，即便身上的衣物包裹着，也可以明显看到其身上发达的肌肉曲线。
周玥在女子中并不算矮，她常年练武，京城里的一些公子哥都不敢招惹，从军之后身上更是沾染了不少戾气，不说她一名女子在军营与一群男人呆在一起，就说她手上沾染过的人命，就算是杀敌，京城当中有几户人家是不在意的？
周玥的身姿在对方的衬托下变得娇小起来，这场对决的胜负似乎也一目了然。
“下官斗胆，请郡主指教。”对方开口，称呼的却不是侯爷，而是郡主。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对方不承认周玥这个女侯爷。
此时此刻，赵瑾也觉得手上缺点什么，随后目光看到了皇帝桌上的瓜果点心——就是没有瓜子。
“……”
没有便没有，瓜子毕竟上火，皇帝看着赵瑾自然而然又带着几分偷偷摸摸顺自己桌上的瓜果，眼皮子不觉跳了几下。
“驸马平日在家中没让你吃饱饭吗？大庭广众之下，公主的礼仪都让你喂狗了？”皇帝低声训斥了一句。
于是驸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回禀陛下，臣家中公主做主。”
皇帝：“……”
朕让你说话了吗就乱接？
赵瑾这会儿没有太将自己当外人：“皇兄觉得谁输谁赢？”
皇帝转头看了她一眼，“朕不猜。”
“皇兄，若是咱外甥女输了该如何？”赵瑾又问。
这句“咱外甥女”让皇帝又一次意识到皇室子弟谈吐教养方面的重要性。
“输了便输了，朕下的圣旨又不会追回，”皇帝抬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何况，朕从未承诺，周玥今日的输赢会关系她的前程。”
赵瑾心里啧了一声，不愧是皇帝，说话滴水不漏，想必朝臣也没有想到，他们皇帝今日这一出，不是考虑女子为侯的可行性，只是单纯想给周玥一个舞台罢了。
那边擂台上两人已经在互相拱手作揖了，宫中太监在一旁做裁判，一声令下，双方比武开始，同样赤手空拳的两人迎面对上。
赵瑾手上的桔子才剥到一半，下面忽然惊呼一阵，再抬眼望过去，在双方交手那一刻，体型更为娇小些的周玥干脆利落以双拳对上对方双掌，随后右膝一提，用力顶上了对方的大腿，最后一脚踹上其腹部，借力再抬起另一脚，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一周再一踹，魁梧的壮汉直接被踹下擂台。
“砰”的一声，落地格外清脆悦耳。
赵瑾：“……”
打这么快，过于不给面子了。
“周玥天生神力，怕不是普通男子能接驾的。”赵瑾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此为周家的基因，几代内偶有遗传到的，皆是将帅之材。
周玥天生神力，若非生得女子之身，想必将帅之路走得更为顺畅些。
赵瑾的声音并不算小，周围的几个嫔妃都是能听见的，一时间看向周玥的目光又有了些不同。
这会儿已经第二个人被踹下擂台去，赵瑾已经开始后悔没有下赌注了，宫中时常有这样的娱乐项目，只要不舞到主子们的面前来，一般没有人揭发。
一连几个武将上擂台，全部败了，精彩到周围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喝彩的程度。
“可还有哪位将军赐教？”擂台上周玥只是轻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随后又再次抬眸看着台下的众人，那冷艳的眸子里尽是挑衅。
这种会夺人性命的美人，谁有福消受啊。
聪明的人一看这架势便又明白，今日嘉成侯无论输赢，皇帝都是站在她那边的。
就在这时候，擂台上又上一人。
“久闻嘉成侯威名，下官想要赐教一番。”一席白衣，身姿颀长，白净书生模样。
周玥眸子一顿，“江其羽，你找死？”
上来找死的江其羽闻言一笑：“嘉成侯此言差矣，你只说赐教，总不能因为下官是文臣便不能与你较量一番吧？”
江其羽，此人的身份还算有几分特殊，没有参加科举，也没有从小官起步，而是直接被皇帝任命为工部侍郎，也就是唐韫修之后接替的那位，从前是京城一富商之子，只是姐姐嫁了某位皇亲国戚，连带着这个小舅子也入了皇帝的眼。
他生得白净，看着便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听闻曾在外游历五年之久，奇门遁甲以及工农方面颇有心得。
赵瑾小声问了一句：“皇兄，这该不会是您怕周玥输得太难看，提前安排的吧？”
这演员请得也太不用心了。
周玥一拳下去明天还不得被文官弹劾到自闭？
皇帝面无表情：“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