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韫修:“?”
公主府上有两个书房,一个是公主的,另一个是驸马的。
平日里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赵瑾对唐韫修做的事情并不好奇,相同的,驸马也从来不干涉公主的事。
赵瑾对这个驸马很满意,他不仅年轻貌美,还很听话,唐韫修也对这个嫡长公主很满意,她不仅生在了他的心尖上,还十分豁达,越是漫不经心时的模样越是勾人上瘾,最重要的是,她不像其他公主一样养面首。
但如今不同,唐韫修不明白,赵瑾是如何做到忙成这样的。
“殿下,我能在旁边看吗?”唐韫修问。
赵瑾挑眉:“好奇?”
唐韫修点头,表示很难不好奇。
于是赵瑾说:“行,你随我来吧。”
然后,原本平日里本应该跟在赵瑾身边的紫韵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活,她眼睁睁看着驸马亦步亦趋跟在殿下身后,进了书房,无情合上了门。
唐韫修第一次踏足赵瑾的私人领域。
怀孕七月有余的嫡长公主,做到自己的桌前,翻起了案前的信封,看了半晌,随后抬笔写下回复。
在这么一瞬间,唐韫修有种赵瑾在批阅奏折的错觉,而他则是陪侍在旁的妃嫔。
这样的错觉实在是太过于大逆不道,唐韫修仅仅片刻之后便将这念头抛之脑后。
这一刻,唐韫修还不知道,跟前这个女子手上究竟握着怎样的一个商业帝国。
赵瑾向来不是一个安于本分的人,她虽然不是什么太聪明的人,但知道自己总要有些傍身的东西,依靠皇权之下的嫡长公主这一身份,不够的。
唐韫修就坐在一旁,看着他本就锦衣玉食的妻子在一封一封回信,赵瑾自己也许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气场有多凌厉。
唐韫修看得目不转睛,等赵瑾再抬头时,猝不及防便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一说一,唐韫修在她这里算是长了一张不安于室的脸,这么盯着她,赵瑾还有些不太习惯。
“驸马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回去先休息,或者去书架拿本解闷的书看。”
驸马本人手撑着脸颊,眸中不见半分倦色,书房的烛火下,衬托得他那张脸与身姿格外动人,他笑了声:“光是看着殿下,便足够有趣,不知为何,殿下俯首案前时的模样,格外好看。”
佳人对影,朱唇皓齿,倾人心。
赵瑾只觉得自己如今有种昏君的错觉,难怪男人喜欢女子仰慕于自己,喜欢将自己放在一个相对强势的地位,这种感觉,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赵瑾是这么形容的,眼看着手中要拆开看的信封还有好几个,再低头看着肚子,她的心思再活络也只能按捺下去。
“唐韫修,”赵瑾轻声道,“你别看我了。”
唐韫修:“?”
“影响我注意力了。”她低头,唇角却勾起一道浅淡的弧度。
驸马闻言一愣,但也懂了赵瑾的意思,他说:“好,听殿下的。”
华烁公主心血来潮般弄出来的孕妇枕在半个月后开始出现在京城的市场上,并且在短时间内成为爆款。
不是什么有些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东西,有贵的就有便宜的,很快便又出现了仿款,当一件商品在市场上有了仿品,便意味着它是长期性商品。
此时赵瑾怀孕八月,靠着明面上的悦娱楼和这个孕妇枕,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缴税大户。
皇帝偶尔还是会打听一下他的妹妹在做什么,这一打听后,又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不可能不重视。
在这种情况下,赵瑾逐渐远离了皇宫的圈子,皇后肚子里面的孩子不仅是便宜大哥以及朝臣的希望, 更是赵瑾的希望。
就算是公主, 这世道也总是要寻可依靠的人。
不是夫家,而是九五之尊。
而能够让她免于此的,只有远离。
不过也多得怀孕,赵瑾免了许多没有必要的应酬,公主府的厨子换了几波, 因为人怀孕之后口味也会跟着变, 有些东西想吃吃不到, 于是公主府时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娇贵且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公主撸着袖子站在厨堂指挥着大厨做出些奇奇怪怪的膳食。
将油倒在大锅内, 下些土豆条或者鸡翅鸡腿, 须臾后香气扑鼻, 府医说了赵瑾如今的身体不宜吃太多油炸物, 之后驸马无奈下令让人看住赵瑾。
只是说到底,赵瑾才是这公主府里当仁不让的主人。
不是女主人, 而是主人。
唐韫修派再多人嘱咐着都无用,赵瑾自己心中有数。
孕后期的时光本来已经足够难熬, 连这点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 她这个公主倒不如不做了,府上还是有些嬷嬷的, 太后安排的姜嬷嬷送走之后,之前婚前安排的还在,只是比起姜嬷嬷, 多少会收敛些, 只是每当看见赵瑾吃些油炸物时, 还是忍不住露出些不太赞成的神情。
赵瑾倒是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这日子一晃,转眼时间便过去,之前晋王造反留下来的烂摊子被收拾得差不多,晋王与安承世子行刑那日,晋王府上晋王妃与世子妃相继自戕,留下府上众多的女眷被赵瑾派去的人带走。
消息传到赵瑾耳中时,她垂眸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晋王妃与安承世子妃说到底与赵瑾几乎算是陌生人般的存在,紫韵不明白自己主子为何因为她们而被影响了心情。
她还记得宫变当夜,赵瑾被迫陷入了怎样的危险里面,同样也记得,赵瑾当时手刃反叛军时的神色。
那是紫韵第一次从自己主子脸上看到那样的气势,那时候赵瑾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比高位上的陛下还要骇人几分。
紫韵跟了赵瑾许多年,她是知道皇宫里面的人命如何轻如浮萍的,不说其他宫里,太后跟前伺候,稍有不慎,便也是死。
华烁公主从不草芥人命,宫里的人都盼能到她跟前伺候,但她到底还是陛下的胞妹。
唐韫修下朝回来,便看着他的殿下难得练起了字。
就在书房里,门外守着的人便迎了上去,小声同唐韫修说起公主今日的心情不好。
唐韫修听完,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赵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
唐韫修于是推门而入,赵瑾正低头看着自己刚写好的字帖,等着笔墨风干。
若是让皇帝或者公主以往任何一位老师看到这样这一幅字帖都会血压上来的程度,这笔走龙蛇的字迹与她从前写的狗爬式截然不同,别人都说见字如人,这字看起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公主。
唐韫修作为她丈夫,看到这一幕时,神色未变。
他走近,张口想说句什么,便听见赵瑾说:“他们同你说什么了?这么着急过来哄我?”
唐韫修走近,目光落在赵瑾桌面的宣纸上,再慢慢看向自己的妻:“殿下的字比之书法大家,有过之而不及。”
赵瑾没什么反应,她倒也不缺这样一声夸奖,真缺的话,如今那几位肱骨大臣又该惋惜她不是个皇子了。
“殿下,”唐韫修走近,他今日的朝服还没来得及脱下,紫色在他身上也格外衬托得他那张脸清尘脱俗了些,“你向陛下讨了恩典,想救那些乱臣家中的女眷,如今因为晋王妃与安承世子妃自戕,你不开心?”
唐韫修虽然不在意赵瑾拿着皇帝给他的赏救人,但其实在他的观念里,赵瑾此番的举动并不是他认同的。
斩草尚且除根,虽然留下的都是女眷,但若是心怀怨恨的女眷,早晚也会成为祸害。
在这一点上,唐韫修与皇帝的想法一致。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劝赵瑾,她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
“唐韫修,”赵瑾说,“我钻牛角尖了,所以现在有些想不开。”
“殿下可以同我说吗?”
赵瑾目光落在他脸上:“晋王与赵巍,他们就算死有余辜,只是晋王妃与世子妃,她们都有女儿,为男人殉情,值得吗?”
这时间对女人的苛刻摆在明面上,女人随男人殉情,再正常不过,甚至寡妇甚至会成为不详的符号。
哪怕二十余年过去,赵瑾依旧没能被这个朝代同化,因此难免有些清醒的痛苦。
“殿下,”赵瑾的手被抓住,唐韫修的手覆上她的,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知别人如何想,我只能代表自己,若是哪日殿下出了意外,我也会想随殿下而去,若是哪日我出了意外先殿下一步走,望殿下能珍重……”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唐韫修自己便笑出了口:“原本想说若我先殿下而走,殿下身边能有比我还体贴的人,只是想了下,还是盼殿下能日日夜夜念起我的好。”
他的爱是毫不掩饰的占有。
这点情绪如今在眸中明明白白,他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从前在永平侯府时,宋韫泽趁他兄长不在故意带着家丁过来挑衅,或者抢他的东西时,唐韫修从来没让他好过,以至于后来长大,宋韫泽看着他都躲着。
他并没有那么光明磊落。
赵瑾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终于笑了:“驸马的嘴真甜。”
只是驸马的话她有没有信便又是另外的意思了。
就算中间隔着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唐韫修还是抓住机会按着赵瑾的脖子使劲儿亲了一口。
他目光落在赵瑾肚子上,多少有些苦恨深仇。
“殿下,我想你。”
这个“想”字多少有些值得深思。
赵瑾拉他坐下,唐韫修将他的额头贴在赵瑾小腹上,赵瑾的手抚上他的脸。
她这时候忽然来了句:“等孩子出生,兴许整夜哭,你多忍忍。”
唐韫修:“……”
一想到日后床上要多躺一个人,驸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日之后,随着临盆日临近,公主府里,驸马肉眼可见患上了产前焦虑。
彼时赵瑾怀孕九月。
皇宫里面也传出了些消息,皇后孕期孕吐严重,御医也束手无策。
皇帝在这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奏折,只是那一封奏折之后,天子震怒。
赵瑾人在公主府,也听闻了些风声。
西北那边时常会有胡人骚扰,而驻守在那一带的人,是排行第九的炀王。
赵瑾那个素未谋面的九哥。
炀王二十多年来驻守西北,立下汗马功劳,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算是传奇人物,一个只活在别人口中的将军。
自赵瑾出生以来,炀王从来没有回过京城,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九哥究竟长什么样。
只是这么一封从西北传回的奏折,让皇帝尽然失了身为君王的风度。
炀王以旧伤发作为由请求归京。
一个称得上功高盖主的亲王回京,可想而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赵瑾仅仅是听闻而已,她不知皇宫里面,便宜大哥究竟为何大发雷霆。
皇帝与他的兄弟之间的纠葛不是她这个当时还没投胎的公主应该知道的,左右不过陈年旧事。
赵瑾即将临盆,唐韫修干脆告假,连朝都不去上了。
驸马公主之间的感情好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就连皇帝自己也没看出来,当初这个驸马选得似乎草率,但像这种将妻子临盆如此放在心上的男人,朝中难得。
男人的喜欢,再多也会有个度。
这一点,男人们再清楚不过。
赵瑾临盆那日是个雨天,她正在府上拨弄着自己的账本,唐韫修正在她的书房里面处理着自己的事,尽管依旧是驸马,但作为手握兵权的驸马,他总不能太闲,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
“唐韫修,”赵瑾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去喊人去一趟玄明医馆,将苏医师请来府上。”
唐韫修:“?”
他正想开口问一句赵瑾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就听见她用极其冷静的语气道:“我羊水破了。”
“……”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生的人,神态冷静到仿佛生孩子的另有其人。
唐韫修没办法似她这般洒脱,他一转身踏入雨幕中,很快府上的接生嬷嬷以及各种侍女都到场了,赵瑾也从书房回到了自己房中,她躺在床上,剧痛袭来,连呼吸都痛到难以压抑。
苏医师很快赶来,她一来便占据了主位,府上的接生嬷嬷有两个是太后不久前送来的,经验丰富,她们原本以为自己会是接生主力,不曾想,公主竟然找了别人来。
她们自然有意见,“殿下头胎,这如何能马虎,怎能随便让外面的人接生?”
只是这时候赵瑾忍痛道:“苏医师,你来给本宫接生。”
两位嬷嬷还想说句什么,便听见身后驸马冷声道:“没听见殿下的话吗?”
这一声,似乎在提醒她们,房里还有个男人。
于是乎又有人对唐韫修道:“驸马,妇人产子,男人不能在内,还请驸马门外等候。”
唐韫修这时候懒得同她们计较,他大步走向床边,握着赵瑾的手说:“殿下,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
这时候他又后悔了,早知道便不答应在外等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低头吻在赵瑾额前,随后才冷冷看向其他人,“若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小郡主
所有人其实都明白, 妇人生子就是一道鬼门关,有人觉得咬牙一坚持便过去了,有人却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哪有人是不怕的。
赵瑾自己也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 下面阵痛, 她自己这时候也有些惶恐。
这个时候想想,男人真是该死。
只是想完后发现自己想骂的不仅仅是男人,还有这个没有无痛的落后朝代。
华烁公主生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不少人耳中,公主府上的动静并不小,又是请大夫又是下人四处奔走的, 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唐韫修就守在门外, 里面的动静时不时传入耳中, 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也没太入耳, 总而言之, 等待同样煎熬。
从赵瑾进去不知过了多久, 里面的动静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赵瑾虽然不是一个很能忍疼的人,但从前毕竟没有生过, 对于生产的疼痛始终停留在一个相对清晰又模糊的概念上。
现在她懂了,生孩子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个过程里面, 赵瑾忽然又想到,她生下来的这玩意也许某天还能将她气升天。
“……”
毁灭吧。
只是又一阵剧痛袭来时, 赵瑾便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事了,苏医师在旁边轻声指引着,赵瑾努力保持着呼吸平稳, 又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 惊雷响起。
门外蹲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唐煜小朋友听闻婶母在生孩子,于是冒雨从自己住的院子跑了过来,如今叔侄二人蹲在门口,各自焦灼地等待着,负责照顾唐煜的侍女根本不敢上前一步,驸马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难看。
尖细的婴啼哭声蓦地响起,一大一小同时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此时此刻,房内将孩子接生出来的苏医师将孩子递给了旁边的嬷嬷,紫韵忙着给赵瑾擦汗,就在这时候,旁边另一位嬷嬷也上前一步帮忙接过刚出生的婴孩,她没有忙着清理孩子,反而在第一时间查看起孩子的性别来,随后面露喜色,道:“恭喜殿下,是位郡主。”
赵瑾心口一松,原本这时候应该松懈下来的,她却抬眸看向一旁的紫韵,“紫韵,将孩子抱过来,我看一眼。”
紫韵不疑有他,她从那位嬷嬷手中接过孩子,孩子已经被裹在襁褓里面,红彤彤的肉,眼睛倒是还算圆溜溜,就算不够好看,也足够可爱。
赵瑾:“开门给驸马报喜吧。”
门一开,唐韫修便像是一阵风般进来,身后唐煜小朋友被挡在外面,还在奶声奶气质问照顾他的侍女为何不让他进去。
侍女:“……”
小祖宗哦。
唐韫修还没来得及看清床榻上的夫人,便见赵瑾抬手指向了其中一人:“唐韫修,将她拿下。”
赵瑾这命令下得实在突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被点名的嬷嬷脸上肉眼可见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她下意识想要往门口的方向去,然而下一刻便觉得后颈一疼,就这样软瘫在地。
“给我搜她身。”
赵瑾忍着不适说出这句话,不用吩咐,苏医师已经蹲了下去,她搜了那位接生嬷嬷的身上,很快就在从她身上搜到个布包,她打开发现里面是白色的粉末,随后低头凑近轻轻一闻,随即眉心蹙起,她目光又在那嬷嬷身上打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对方的双手指尖上。
苏医师抓起那嬷嬷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凑近闻了一下。
“是毒。”苏医师下定结论。
这一句话直接让在场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尤其是还抱着小郡主的紫韵,怀里的小不点还温热着,她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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