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这样柔顺的性格,一望可知。
是因为寄人篱下,每天都不得不察言观色。
不得不委曲求全。
甚至就好似她自己说的一样。
不得不……绿茶伪善。
木青莲心中,升腾起好怜惜的感受。
他轻声道:“松月,等你可以下床走路。我就带你回香江。回阿爸的青莲堂。”
他微微一笑,又接着说:“在那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每天叫一顿全翅宴,看一眼倒掉。都没问题。”
松月的眼睛晶亮,露出憧憬的神色。
光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句,就已经引发她无限向往。
她虽然是才21岁的少女。
可是,在孩童时代,就已经太过懂事、太过委屈求全。
她还从来都没有试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松月的眼睛中,似有无数小星星掉落。
瞬间,她却又垂下了长睫。
木青莲不解,问:“怎么啦,阿月?”
松月摇摇头道:“阿爸,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阿妈。”
“如果连我都走了,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留在墓园,多可怜。”
木青莲怔了一怔,忽然大笑道:“你告诉我,墓园在哪里。我找个吉时,去将她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回香江!”
他的笑声豪迈。
虽然,明知道,去墓园,可能会被拉贾的人发现。
甚至落进天罗地网。
但,为了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女儿。
他木青莲,又怕什么?
松月蓦然抬眸,眼中星光璀璨:“真的?太好了,阿爸,我要同你一道去!”
这一次,她是真正喜悦。
她不是孤女!
她的阿爸,来接她和阿妈回家了!
木青莲看着,从没有这样快乐过的女儿。
微微一笑,这才又将晾凉的药液,端到她的唇边。
“咕咕咕”,松月大口大口地喝着药。
她只想快点好起来,可以早点同阿爸一起,去接阿妈!
……………
两天之后,市郊,拉贾家墓园。
大树参天,绿荫蔽日。
只在树的缝隙间,露出瓦蓝澄亮的天空。
这是一株年深日久的大榕树。
足足有十几个人合抱这样大。
据说,这棵树的生长,还远在出现拉贾家族之前。
两百年前,他们家买下这块地,作为家族墓园。
寓意本枝百世,瓜瓞绵绵。
大榕树的树冠,足足有十几米,无数的须根垂落。
树荫遮蔽了大半墓园。
有好多墓碑,都在榕树的荫盖下。
这些坟墓中沉睡的,都是拉贾家,历代的家族成员。
只有极高处,属于拉贾家先祖的坟茔,才一点不被大树遮蔽。
好似一个威严的将军,在检阅他的士兵。
墓园的大雕花铁门,终年紧锁着。
这里,出乎木青莲的想象。
并没有人守卫。
因为,在马来西亚,根本没有人敢擅闯这里。
谁不知道,拉贾家代代出巫王。
他们家的降头和巫术,那样厉害。
谁敢去赌,墓园里,会不会有什么害人的玩意。
就好似金字塔中的法老木乃伊。
法老即使死了,谁来盗墓,也有能力当场害死他。
换了一件袖子上滚的银边,依旧是一身纯白的新式唐装的木青莲。
三两下,就攀爬上大铁门。
一跃而下。
进了墓园后,自里边,打开锁住的铁门。
“吱呀!”一声脆响,铁门大开。
他正要走出去。
松月却已经不靠他帮手。
奋力自己划动轮椅。
自动轮椅犹如一辆自行车,呼啸着将她载了进来。
松月看一眼如茵的草坪,激动道:“阿爸,就是这里!阿妈就在第九排,第三个位置。”
这一代的拉贾,是大马巫王的第九代传承。
莎雅是他妹妹,所以也葬在第九排。
“好!”木青莲伸手,去推松月的轮椅。
“我自己可以走,阿爸,你快点去看阿妈。”松月连连催促。
她知道,这是阿爸的心愿。
也是阿妈的心愿。
两个人,二十年分离,今朝重聚。
却已经天人永诀。
木青莲看看松月,又看看密布碑林的前方。
忽然,咧嘴一笑,道:“好。松月,你慢慢划过来,留心,千万不要摔倒。有事,你就大声叫阿爸。”
“阿爸,你快去啦!”松月忍不住嗔道。
她的婉转动听的娇嗔声一出口,两个人都不由一愣,继而相视大笑。
“好,好。”木青莲连声答应。
他们一个从来没有孩子,在自己面前撒过娇。
另一个从来没有撒过娇。
这样特别的感受,荡漾在心间。
有些温暖,又有些感激。
感激上天,赐给他们父女终于团圆。
木青莲大踏步,走向墓园深处。
第九排正在浓荫遮蔽之下。
还没走到,木青莲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株大榕树实在太过茂盛,已经完全遮蔽了这些碑。
尤其是第九排。
明明此刻,天上有太阳。
可是,连阳光都透不到那个位置。
华国风水,最讲究的就是阳光和空气的流通。
这株大树,却将这两样完全遮住了。
他自腰后的袋子中,顺手摸出白色罗盘盒。
伸手打开,取出一只雪白的罗盘。
罗盘的指针,摇摆不住。
木青莲的眉头。锁得更深。
他大踏步,走到莎雅的墓前。
只见,那是一座,同华国风格完全迥异的坟茔。
整个基座上,都贴着好传统花纹的瓷砖。
他看了一眼,更是勃然大怒。
鲜红刺目的颜色,画着绞来绞去的纹路。
木青莲认得,那是一种符咒。
马来西亚文字拉丁化后,化成的符咒。
罗盘的指针,更加动荡不已。
木青莲翻出一本线装书笔记。
连连翻动。
“怎么啦,阿爸?”远处的松月发出疑问。
木青莲痛恨道:“这是禁锢符咒,想不到,莎雅人都已经走了,拉贾还不肯放过她!”
这是用恶毒的符咒禁锢魂灵,让死者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墓园。
生是拉贾家的人,死也得是拉贾家的死人。
父女两都是又惊又怒。
松月竭力划动轮椅。
木青莲随意一瞥。
看到墓碑之前,放着一个木匣子。
他走过去。
目光闪动,忽然飞起一脚。
木匣子的盒盖,即刻弹开。
木匣子也随之被他踢远。
盒子飞到半空。
里边的东西,纷纷扬扬。
令得木青莲也怔了一怔。
漫天洒落的,竟然全都是真正的钞票。
马来币——令吉。
纯粹的马来西亚血统, 让她更加具有异国风情。
木青莲心中波涛汹涌, 好多昔日的柔情,在看到这张照片时,全都迸发。
“莎雅,好久不见。”他轻声唤一声。
木青莲蹲下来,自口袋中, 摸出一张洁白的手帕。
他握着那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照片。
心头, 都是柔情蜜意。
好多回忆涌动。
却不知为何, 总觉得有些不安。
蓦然,低头,看向手指。
只见,他手中握着的那一张, 紫罗兰色的百元令吉。
已经黑了一半。
他将那张钞票,猛力抛出。
正想去找面镜子, 看一眼。
却看见,有些发黄的草坪上。
不知什么时候。
飞了一架纸飞机,正落在松月轮椅附近。
她正躬身去捡。
那只橙色纸飞机,小小一架,十分精巧。
木青莲看得怔了一怔。
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阿月,别捡!”他大声喊道。
相隔遥远的松月,已经顺手捡起,拆开。
阿爸的呼声。
因为相隔很远,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松月也大声问:“阿爸,什么事呀?”
木青莲再也忍耐不住。
三两下冲下墓地。
快步奔行向草坪。
冲到轮椅前。
松月怔怔地看着他,说:“阿爸……”
她话还没说完,木青莲已经“啪”一声,拍在她手上。
松月受力不住,手中的那架拆开的纸飞机,拿不住了。
掉落在地上。
只见,那是一张橙色的纸张上,印着马来西亚的第一任元首的肖像。
钞票左边,有一朵大红色花朵,正在灿烂绽开。
这种花,是马来西亚的国花——大王花。
它其实还有个可怕的名字,叫做尸花。
这是一张钞票,面值20块的马来币——令吉。
“阿爸,你怎么了?”松月愕然问。
木青莲沉声解释:“不可以捡,这些钞票折叠成纸飞机,给人做了手脚……”
他话还没说完。
松月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的脸,道:“阿爸,你的脸怎么了?”
这下,轮到木青莲呆了一呆。
松月自衣服口袋中,摸出一面小镜子,递到他的眼前。
少女爱美。
即使病了,也随身带着梳妆的镜子和小木梳。
而今,正好派上用场。
木青莲只看了一眼。
忽然自斜跨的包中,摸出一把朱砂。
手指蘸了,在自己额头上,对镜急书。
只见,镜子中,他的额头还有人中,全都在渐渐变黑。
他用朱砂,即时画出符咒。
那种黑气,才没有继续蔓延。
这时,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木青莲抬头,立即又呆了一呆。
下一刻,手指齐出,双手蘸取朱砂。
同时按在松月眉心。
画个不住。
只见,此时,松月的眉心,比他的印堂还要更加黑。
黑得好似要滴出水来。
朱砂写就,才总算阻止那种黑气,渗透的更深。
“是不是拉贾?给我滚出来!”木青莲骤然爆吼。
他这一声运用了修为,直震得声入云霄。
连那株大榕树,都被震得树叶摇动。
无数纸飞机,自树冠上飘落。
那些纸飞机,有蓝色、绿色、蓝紫色、橙色、还有红色。
不用拆开,就可知。
都是钞票折叠而成。
木青莲赶紧推了女儿的轮椅,两人一起匆匆躲开,兜头落下的无数架钞票飞机。
一天之后清晨,大马机场。
谢云隐拎着一只特别定制的皮箱,登上飞机。
这只皮箱中,装着的就是他阿爸骨灰的红木盒子。
行李经过安检,他也办好了登机手续。
坐入贵宾厅,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
才平静了高高悬起的心。
直到真正上了飞机,他才彻底松懈下来。
他身上的黑色高定西装板正。
谁也看不出,里头的白衬衫已经湿透。
大马之行,实在惊心动魄之极。
飞机滑行,轰然升上高空。
谢云隐静静躺倒在头等舱的航空椅中。
直到空姐过来询问:需要什么服务。
他才微笑着要了一瓶香槟,点了几道菜。
好快,空姐用托盘,送来了一瓶金色的香槟酒,
一碟干烧明虾球,一碟香芒银鳕鱼,一盅竹笙炖上鸡。
半个月没有吃过,地地道道的粤菜。
谢云隐想得要命。
他先深深呼吸一口粤菜特有的浓香。
这才伸筷,夹了一筷。
放入口中。
地道十足的粤菜滋味,令得他顿时起了乡思。
此时,空中小姐已经将他的香槟酒,给打开了。
气泡纷涌,随着酒液一起注入高脚杯中。
金黄色的酒液,好似沸腾一般。
不断上涌小气泡。
“靓女,好多谢你。”谢云隐微微一笑。
空中小姐看到,也回了一笑。
退开。
谢云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香槟杯的长颈底部。
举杯,迎向飞机的舷窗。
窗外,正有一道红日,正自云海中冉冉升起。
将整个云海,都镶上一层瑰丽的金边。
“爸爸,阿隐带你返香江了。只望你在天有灵,让拉贾家同木家,都可以恶有恶报。”
清晨的头等舱只有谢云隐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依然极低。
那些钞票叠的纸飞机,都是他的杰作。
以一人挑战两家,具有庞大烂仔势力,又有南洋邪术同香江玄学加持的两个恶人。
他可以做的,只有拿出他最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他曾经动用过两次。
其中一次,就是烂赌翔绑架嘉峰事件。
谢云隐用港纸叠的纸飞机,吸引烂赌翔的注意。
将本来就被嘉峰指出:“额头黑黑”的烂赌翔的运气,吸到黑云压顶。
这是他连秦霜树,都从来没有告诉过的秘密。
他天生自带“锦鲤气运”,命格“百川归海”。
这是李修竹曾经告诉过他的。
但连李修竹都不知道的是:
他曾经做过一个十分古怪的梦。
那个梦里,有好多文字在眼前飘过。
那些文字,好像好多人在说话。
个个都喊他男主。
用钞票,折纸飞机,可以吸人气运。
就是那些细小的文字,告诉他的。
本来,他也一笑置之。
当时,做这个梦时。
他才不到十岁。
自己都没有钱。
还在为人家擦鞋,泊车。
哪里有多的钞票,供他折纸飞机玩耍。
后来,他一步步赚到一些钱。
却遇见香江极恶的一个烂仔。
他想欺辱谢云隐,却被当时的小云隐暴打。
烂仔哪受得了这个,即刻喊了好多烂仔。
四处围追堵截,要废掉谢云隐一只手和一只脚。
被逼得走投无路,又想要报复的谢云隐,终于用港纸,叠了几只纸飞机。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那些烂仔,自此销声匿迹。
他自此运气长虹,赚到更多的钱,杀入股市。
做了神奇的“股市狙击手”。
可以吸人气运,这个秘密一直深藏在他的心中。
这些年,他几乎没有用过。
因为,这种能力,是会反噬的。
梦中,那些奇异的小字,曾经七嘴八舌告诉他,世界的规则:
只能吸取极恶之人的气运。
对方如果因为厄运死亡。
他吸收了过于恶意的能量,会生极度难受的大病。
烂仔那一次,他没有病。
后来才知道,那些烂仔全都被阿sir抓了。
他们犯了打劫金铺的重罪,个个都要吃好多年牢饭。
烂赌翔那一次,他病了整整七天。
谢云隐也没有想到,因果报应,烂赌翔在货仓中,竟然被烧死。
这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件。
从此,他再也不敢,轻易使用这样强悍的能力。
这一次呢?
又会发生什么?
他目注酒杯中的金黄气泡,竟然在期待自己生病。
拉贾和木家,都有份害死他阿爸。
他只希望,他们全都血债血偿。
只不过,他所能做的,实在太少。
马来西亚各条街,孝敬拉贾好多的钞票,这是有的。
他花钱,收买了阿尔的手下。
将那些钱,全都换成他准备好,折过钞票飞机的钱。
幸好,老天帮忙。
那些钱无惊无险,真的送到了拉贾手中。
又因为他在盛怒之中,要翻出木青莲和木松月,为珊娜报仇。
一代巫王,竟然全没注意,就着了道。
这本来就不是降头、巫蛊,或者道术。
这是天生的力量。
本来就不易察觉。
木青莲和木松月的下落,是私家侦探阿海,替他查到的消息。
他们的去向,根据查到的资料,他推断,他们是要去拉贾家的墓园。
谢云隐提前做了准备。
匣子中,是他叠过纸飞机的令吉。
榕树树冠的纸飞机,是他早早利用热气球洒落。
如果这些都不起作用,他会再找其他办法。
不过,当他看见。
那两父女两张印堂发黑的脸。
他就知道,成功了。
拉贾、木青莲、木松月,全都黑云罩顶。
至于,会发生什么。
他并不敢留在大马看。
毕竟,巫王与香江第一玄学大师出手。
没有任何人有信心,可以承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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