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又中了降头毒, 又中了“爱情降”,眼看快要活不过来的老头。
竟然痴痴惘惘朝着松月说:“松月小姐, 你……你好美……”
松月和珊娜一齐怔了一怔。
松月还没反应过来。
珊娜已经骤然爆发出疯狂大笑,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指着松月:
“哈哈哈,松月啊松月。人算不如天算。你这是坏事做尽,老天爷赏给你的!”
她看看老头,又看看松月,笑个不住。
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不容易,她才勉强停住笑,说:“松月,妹妹祝你同亭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啦!”
她这是第一次,开口自称妹妹。
却是为了讽刺得更加辛辣。
让松月更加没脸皮。
松月一张脸苍白。
珊娜几乎没笑死。
谢云隐再顾不上那一对恶女。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送爸爸去医院!
也许,也许还来得及……
上一次,他被大货车撞。
不是,也没有事么……
谢云隐抱着老头,双腿骤然踢出。
将两个恶女远远踢开。
抱着老头,蓦然冲出山洞。
山洞外,夜已深沉。
一轮月牙,高挂天边。
淡淡的月光,洒在山路上奔跑的两父子身上。
如同钢针,落下。
好痛……
好痛……
一个人的身体好痛。
一个人的心好痛。
“噗……”颠簸的奔行中,老头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连半枯的白发,都沾染上了血迹。
他脸上的皱纹更深。
整个人憔悴得惊人。
“爸爸,你坚持住!”谢云隐嘶声喊道。
恨了怀抱中的人一辈子。
他再没想到,原来真的将要失去他。
是那样地疼痛。
“阿隐。”老头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微微的笑意。
谢云隐低头,看向怀中的老头。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一定看错了。
老头竟然在笑。
满脸微笑。
“爸爸,你忍一忍。下了山,我们就打车去医院……”
老头的笑容更加虚弱,却也更加灿烂:
“阿隐,我好高兴。”
他费了好大劲,才继续说:“还能听到你叫爸爸……我……我连做梦都不敢梦见……”
好多的眼泪涌出老头的眼眶。
但他脸上的笑容,好灿烂。
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这一生,都在苟活。
好似阴沟里的老鼠。
他对不起自己。
更加对不起阿隐。
他一直以为,可以活下去。
付出什么代价,都总算还可以活着。
但现在,他才真正懂得。
原来,那样毫无尊严,没有亲人,只有痛苦的活着。
才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他笑得好欣慰。
原来,他还有机会赎罪。
为从前做过的一切,赎罪。
老头拼命伸出手去。
想要摸谢云隐的脸。
却抬不起,够不到。
谢云隐怔怔地看着他。
两双眼睛对视,彼此的心意,都在静默的视线中。
他将老头抱得更高一些。
脚步放缓。
头却轻轻俯贴过去。
老头干枯的手,摸上谢云隐的脸,那样贪婪,那样渴求。
二十年呀!
他同他的阿隐,二十年都没有过这样的亲近。
老头轻轻地在谢云隐耳边,说:“阿隐,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他说着说着,又一口血涌出。
披在他身上的军绿色的飞行夹克,胸口都被染红了。
谢云隐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爸爸,你别说了。我们去医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头轻轻摇了摇头。
想要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
前面的山路,忽然,转出几个人。
当先的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船形帽。
“是不是谢先生?”黑暗中有人出声。
好多手电筒的光打过来。
谢云隐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那个白大褂开口:“我是城中医院的医师。慕今拿督叫他的人送我来,说是有病人需要急诊。”
谢云隐怔了一怔,忽然记起。
在松月出现之前。
他确实给拿督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医生可以治降头。
谢云隐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赶紧说:“医生,求你看看我爸爸。他……他降头发作,又接连被下毒……”
大马医生听了,赶紧叫后面那些人:“将我的单架抬过来。”
立即有两个穿西装的男人,飞奔下山,去拿车里的单架。
医生这才让谢云隐,将老头放在地上。
“谢先生,我先替你爸爸检查一下。”他交代一句,就从白大褂中,拖出听诊器。
谢云隐疯狂点头。
心中怕得要死。
刚刚还以为,爸爸一定死定了。
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和希望。
他自包中,掏出一大把令吉:“医生,求你救我爸爸,再多的钱,我都给你!”
那位大马医生,一边将听诊器挪到老头胸口,一边同谢云隐说:
“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职责。谢先生,你不要说话了,会妨碍我听你爸爸的心跳声。”
“好,好……”谢云隐慌乱点头。
他站得离两人更近一些,连呼吸都屏住。
生怕惊扰了医生。
冰凉的听诊器,触到老头的心口。
老头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的痛,一口血猛然又喷了出来。
谢云隐惊跳,想要喊人。
看见大马医生,还在听诊。
他一点声响,都不敢弄出来。
下一刻,医生终于听完,站了起来。
谢云隐又惊又疑,去看医生表情。
大马医生向他摇了摇头,站开了。
谢云隐木然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的双唇放颤,好不容易才说:“你救他啊,医生……”
说着,说着,终于哽咽无声。
医生轻声道:“谢先生,你同你爸爸好好告别吧……”
实在是太晚了,他也无能为力。
谢云隐眼眶发红,瞪着眼前的医生。
给了他希望,又将希望全都夺走的滋味。
痛得好似,有人在他心上插了把刀。
又拔出来。
原本以为,拔出来就不痛了。
其实,拔出来,人就死了……
他轻轻地蹲下,抱住老头,轻唤:“爸爸……”
他好后悔。
父子两这一次的相处,他都没有能够好好对他。
一直都在吼他,凶他。
恨他,怨他。
因为,他以前出卖了他。
这一次,又出卖了他。
他的心,被刀插了又插。
根本不敢再信谢离亭了啊。
老头自迷迷糊糊中看了一眼。
好半天,他才轻声道:“阿隐……”
他的脸上浮起一个歉意的笑容:“我差点……睡着。”
“不要睡呀,爸爸!”谢云隐泣不成声。
老头的声音都在发颤,却带着奇异的喜悦:“不要哭,阿隐,我们都要……都要感谢……老天。它……它赐给我……这……这十天……”
谢云隐嘶声道:“你别说了!”
他的心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困难。
老头微微一笑,轻声道:“有这十天,我死……死也……瞑目了。”
他没有听谢云隐的,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事。
如果不说,他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谢云隐听到“死”字,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泉涌。
“阿隐,你回……回香江……去。”老头好不容易将要说的话说完。
谢云隐伏在他身边,肩头起伏不住。
一只干枯瘦弱的手,伸出。
想要去摸他的头。
可是,那只手才微微抬起。
即刻,无力垂下。
终于,一动不动。
“爸爸!”野兽般的叫声,响彻山野。
这时候。
先前跑去抬单架的拿督的人,终于抬着单架返回。
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冰凉的月光,照在干枯瘦弱的老头身上。
他的双眼永远阖上了。
唇边,却有一朵淡淡的微笑。
可是,听到这曲调,珊娜的脸色立即大变。
她颤声质问:“木松月, 你都让我中了毒, 还不肯罢休?”
松月脸上笑容淡淡,口中的口哨声却没有停。
只见,那些火红的“曼殊沙华”,重新不断聚拢,蔓延成“火海”。
珊娜尖声大叫:“木松月, 明明应该我恨你的!你只是一个孤女!孤女!”
“我阿爸对你这样好!我有的都要分给你。甚至为了所谓的“一碗水端平”,每次都是我吃尽暗亏。被你夺走最多的资源, 甚至——”
珊娜饮泣:“连我阿爸都被你夺走啦!每个人都被你夺走啦!”
“自小, 就人人都说,你是善良的好心仙女,我是恣意的任性魔女。你竟然还要害我!”
松月连连冷笑,理都不理她, 不停吹动口哨声。
那些”火海“,卷起汹涌的“海浪”, 向珊娜奔袭而去。
眼见危险,珊娜连忙将身边的手鼓拿出。
“砰!砰!砰!”同样旋律奇异的鼓声,在珊娜手中响起。
那些“火海”,忽然停滞不动。
她们的降头术都学自拉贾,虽然大家悟性不同,走的不同路线。
却到底还是对彼此的术法,互相都很熟悉。
又出于同源,彼此影响。
那些红色的蚂蚁,不断打转。
像是不知到底该听,哪个音乐的驱使。
松月面上笑容更冷,她陡然提高了声调。
口哨声尖利响起。
“火海”仿佛听到了冲锋号,不再犹豫,立即以更快的速度,飞快涌向珊娜。
珊娜大惊,忙也提速,疯狂敲打那面手鼓。
只可惜,她的鼓声不灵了。
“火海”急冲而至
珊娜心中更加愤恨,忍不住怨怼道:“阿爸,你的“一碗水端平",害死女儿了!”
眼看,“火海”就要淹没她。
忽然,山洞口丢进来好多火把,将一地的“火海”全都烧灼。
蛋白质的焦香,倾刻间,布满整个山洞。
珊娜转头。
山洞口,忽然,进来好多穿黑色巴汝的男人。
她立即大喊道:“阿尔,快救我,我中了她的毒!”
那群马来西亚男人,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礼:“珊娜小姐。”
也同样向松月行了个礼:“松月小姐。”
为首的那一个,正是深夜去向拉贾报告,珊娜小姐跑了的男人。
他得了拉贾的命令,带队在城中,四处搜寻松月和谢云隐。
后来,得到的线报,两人都是往这座山上来了。
他们也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中途,他们倒是碰见谢云隐了。
但,他同拿督的人在一起。
拿督,不是他们这种小角色可以决定能不能惹。
所以,他们反而悄悄绕道避开了。
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珊娜快被“火海”吞没时,赶到了。
松月叹了口气。
都是拉贾的人,她没本事,把这么多人全都搞死。
只能功亏一篑。
“为什么反倒是你这么恨我?”珊娜百思不得其解。
这十五年来,阿爸处处为她压着自己。
她的能力和声誉,都远比自己强。
她怎么还有脸,来恨自己?
松月冷笑:“如果你我身份对换,寄人篱下,用来表演仁慈的孤女是你。你可以不恨?”
“你以为,拉贾家每一样东西,全都是施舍给我的。别忘了!我阿妈,也是老拉贾的亲生女!”
“你说我,每一次都夺走你的资源?可是,哪一样资源,不是我辛辛苦苦为拉贾家做事换来的?”
“你呢?身为拉贾的宝贝女儿?只需撒撒娇,我就不得不退让,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松月的神情更加愤恨。
珊娜听得怔住,她从来都没有在松月的位置想过。
一直以来,她只觉得,她的父爱被分薄。
她的资源被抢走。
原来,松月也有这样多的委屈吗?
松月仰头,一张冰玉般的面容,更加美丽。
她整个人的气质,从纯净无暇,变得十分凛冽。
她仰头大笑道:“何况,木松月从来都不是孤女。我阿妈虽然早逝,阿爸却是名满香江的第一玄学大师。”
“我本来应该好似你一般,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珊娜听了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难怪你突然好似变了个人,原来香江第一玄学大师找过来了。”
“我阿爸,可真是喂了一头白眼狼!”
说着、说着,她突然醒悟过来,指住松月,道:“原来,刚刚亭伯说的都是真的!”
“你阿爸真和你说过,“爱情降”,会反噬,说不定会被吸成干尸的那个——”
她好愤怒道:“木松月,你存心害我!”
松月仰头大笑,道:“你阿爸,又何尝不是在故意害我?你一直都到处指控,我伪善绿茶。”
“可是,我如果不是这十多年来,一直表现得伪善无害,我在伟大的拉贾巫王手里,还活得到今天?”
那群穿黑色巴汝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心。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两位大小姐,说来说去,全都是她们家的私隐。
他们真的不想听啊!
听了之后,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松月继续道:“即使如此,你阿爸、我阿舅,依然要迫使我,去走我阿妈的老路。要我献祭,作为拉贾家的工具。”
“让你们这些人,踏着我的尸体,去吸取谢先生的能量,让拉贾这名头,打出马来西亚!”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
这些话,她忍在心里太久了。
可有人知道,每一天,她要将这些真实的情绪忍下去,都好似吞了一把钢针。
可是,如果不忍,她一个孤女,不用拉贾亲自动手。
他只需宣布,同她再无关系。
她在大马的遭遇。
未必可以,比谢离亭好多少。
也是因此,她才会那样拼命地去学本事。
她的本事越大,惹得起她的人,才越少。
珊娜忍不住说:“我没觉得,谢先生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呀。”
“华国功夫虽然好厉害,但他只不过应付我们的降和毒,都好艰难。又怎么去和我阿爸比?”
她以为松月不会搭理她。
谁知,松月摇摇头答:“我不知,他究竟有什么气运和能力。我只知,你阿爸的眼力,大马没有一个人可以质疑。”
珊娜听到此刻,才怔了怔。
她那张明丽的脸,忽然绽放一个笑容。
更加艳如花朵盛放。
原来,刚刚亭伯说的,全都是真的。
她一直想错了。
原来,阿爸真的偏心。
只不过,偏爱的那个,一直都是自己。
他连知都不让她知道,这些肮脏。
“爱情降”,他从头到尾都是直接就给松月了。
她会知道,也是无意中偷听到。
所以,拉贾才会防她防得那样厉害。
看她笑得那样得意。
就好似被皇帝盛宠的公主。
松月看不得她这样嚣张。
她的笑容奇异,忽然道:“妹妹,你一直怨恨我,抢走了你的资源,还有阿舅对你的爱和关心。”
“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你会怎样?”
珊娜假想了一下,笑眯眯道:“当然,家里的资源全都是我的,阿爸也只会疼我。”
松月笑得更加嘲讽,忽然问:“你忘了,你还有两个哥哥?”
珊娜不肯说话。
松月却不肯放过她,她的声音尖利如刀。
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扎进珊娜的心里:“如果没有我。要为拉贾家族献祭的那一个人,就是你!”
珊娜呆住。
一瞬间后,连连摇头:“不会的,我阿爸,不会的。”
松月笑容更加讽刺。
她轻声道:“你知道一定会的,珊娜。”
珊娜紧紧咬住艳丽的红唇,一个字都不肯说。
松月仰头,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我只想问一问阿舅,凭什么,我们做女人的,就代代都要为拉贾家牺牲?这又是哪家的王法?”
珊娜怔怔地听。
阿尔上前,沉声道:“请两位小姐,随我回去见拉贾。”
珊娜忙道:“你们搞个轿子,快带我去见我阿爸。迟了,我就毒发了,我阿爸一定不会饶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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