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靓木然看着他,不说话。
陈经理这才看清她身上的衣服,盘住的发髻。
平时就好靓的阿靓,更加肤如花、人似玉。
他眼睛一亮,赞道:“阿靓,你今次打扮,又真是好出色。靓到发光啦。”
谁知,阿靓听了他的话,反而嘴角扯出一个好凄苦的笑容。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照过镜子,自然知道自己好看得很。
可是,女为悦己者容。
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人了呀……
她为他穿了红嫁衣,他却马上要娶蒲家三小姐了。
眼泪不自觉又滚了出来。
陈经理惊跳,往她走过去两步。
阿靓连连朝窗边退:“你别过来。”
陈经理立即慌乱了,手忙脚乱地劝她:“阿靓,你不可以为一个局跳楼呀。其他咩都不重要,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呀。”
模模糊糊的一个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响起:“阿靓,跳下去呀。阿靓,跳下去一切都解脱了。”
阿靓拼命一甩头,将那声音甩脱。
她颤声问:“局?你话咩局呀?”
陈经理惊奇,忽然问她:“你不知?阿靓,你是什么时辰生人呀?”
阿靓怔了怔,为这句极之熟悉的问话。
她随口答他:“晚上十点多。”
陈经理学着李大·师那样扳着手指算:“晚上十点多就是亥时啦。亥时都是李大·师话给我们听的几个时辰里的阴时啦。”
“哎呀,阿靓,你又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阿靓愣了一愣,没听懂:“咩呀?”
陈经理说:“你真不知?你是人家特意物色的八字相合的人。是为了害宝珠啦。李大·师话,你如果经历情劫,在宝珠跳楼身死,必定会化为厉鬼,就会让整个戏院都不得安宁啦。”
陈经理看到阿靓的一身红色新嫁娘服装,忽然又惊讶道:“你穿的红嫁衣呀?粤语长片都总是讲,红衣身死,必化厉鬼啦。阿靓,你听我讲,你真要爱惜生命啦……”
陈经理后面说什么,阿靓根本都没有听到。
她的身子,如同风中秋叶般颤抖个不住。
她到今时今日,才知道,他好多话的意思。
“对不住,阿靓,我不应该一开始就骗你。”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自认识开初,就在骗她。
她茫然想,他怎知自己生日和八字的?
哦,对了,她是钟星鹏粉丝会的最早成员。
有在粉丝会中登记资料,包括生日、血型、爱好、住址……
她忽然又想起他的问话。
“几点钟生人呀?”
“我家老人有些信八字。”
原来,一开始,他看中的就不是她。
而是她奇异的八字。
他更加不是钟意她。
他是想要她死在这里……
“如果,我叫你为我死呢?”
她以为他是床笫间的调笑。
原来,他是认真在问她……
还有刚刚的招财猫,是他叫她砸烂。
转身就跑。
那条小金蛇,谁都不追,直冲她而来。
如果不是秦霜树及时救她,她可能已经丧身蛇口。
她竟然还以为他还会来救她,会来娶她。
对了,这身红嫁衣,不也是他故意提《烈火战车》,引导她想到浪漫的一幕。
自动穿到身上的吗?
阿靓,你真是好蠢呀……
她闭了闭眼,眼泪汩汩而出。
心,好似炸裂一样痛。
她的头也好痛。
无法压抑的痛苦,立即激发了胸前的血玉蝉同古镜。
两种光芒,再不避忌陈经理。
将她深深笼罩。
她浑浑噩噩的心中,又听到有人在说话:“阿靓,你还活着做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死了呢?没有人盼着你活着。”
“阿靓,跳下去吧,跳了,就一了百了。”
这一次的声音,她听见,霍然是她自己的。
阿靓猛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可是,那声音还是不断在心底深处冒出来。
曾经的一幕幕都在她眼前划过。
那些甜蜜的,幸福到她都忘了天地人间的所有瞬间。
在这一刻,都化为最尖利的刀锋,将她的心划得稀烂。
“阿靓,你跳啦。你跳了,我同你阿妈都可以安乐啦。”她仿佛又听到了阿爸的声音。
“阿靓,得人恩果千年记。钟生帮手我们那么多忙,你又怎可以不帮手他一个小小的忙呢?你跳啦,阿靓。”这是她阿妈的声音。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迸发。
阿靓猛然冲向窗口。
陈经理伸出手想要去拉她。
她的整个人,却已经翻上窗台。
一跃而下。
夜风吹拂,红色的新嫁娘服在风中展开。
阿靓的一头长发自发髻中散脱,飘飘荡荡在空中飞扬,美得惊人。
却又痛苦得惊人。
等她落到地上,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阿靓眼中还在不停掉泪。
她的心已经麻木。
她,死定了。
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时钟,这时,正好敲响了十一下。
晚上十一点。
子亥相交,极阴之时。
忽然,有一双手,自墙壁上伸出,牢牢抓住了阿靓的腰。
给阿靓带来的,却是生的希望。
自高楼往下急速坠落的冲击力,阿靓成个人、一颗心, 都快被扯脱出来。
彻底的失重感, 让即使是已经痛苦麻木到极点的她,都不由心生恐惧。
原来, 死亡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
好多的痛苦、恐惧、怨恨、哀伤……
无数种情绪, 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她的耳朵, 像是快被空气撕裂一般。
成个人无法动弹, 只可以直直掉落。
阿靓心中的伤痛,到了最顶点。
她的眼前,走马灯一样, 划过一生的记忆。
身体好痛……
心更加痛……
难怪, 在传说中,红衣坠亡的女子,都会化作索命的厉鬼。
因为,会在死亡的时候,穿上红嫁衣的, 必然是本来有着对幸福的极度向往。
对过往的无限留恋。
心中一定有个好钟意的人。
这样的人,却落到自我了解生命的地步
必然是自最幸福的时刻, 一下子坠入无间地狱般的痛苦。
这种心理落差, 就足以让一个女子的心灵毁灭。
更何况,死亡的历程,本身就那样充满痛苦。
痛苦到让人直到死前的一刻,才明白:
可以活着, 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这是阿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时,最强烈的感受
“抓紧我。”清清亮亮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听上去如同天籁。
她好似一个溺水者,出于求生的本能,紧紧抓住了对方。
救她的人是秦霜树。
还在街角的IC卡电话亭时,阿靓逃得无影无踪。
李修竹向大家说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辰的人,经历情劫,落地成煞的可怕结果。
周生立即叫陈经理去保安室,拿来了四副对讲机。
他让大家,无论是谁,在第一时间发现阿靓的踪影。
都立即在对讲机里汇报行踪。
因为,成件事已经超出人类常识范畴
他怕变生不测。
如果一个人万一控制不住阿靓……
只怕大家都会悔恨终生。
有了对讲机,就可以好快互相支援。
陈经理是最熟悉戏院的人。
第一个好快搜完了,阿靓常去的一些区域。
他又想,阿靓会不会躲回了二楼。
毕竟,她在宝珠戏院最熟悉的,就是行政部和自己的办公室。
陈经理立即麻利地爬上那条红莹莹的旋转楼梯。
才走到楼梯口,他已经看见行政部办公室的门缝中,一阵透出红光,一阵透出青光。
陈经理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同忠心。
他立即对着衣领上的对讲设备说:“报告BOSS,我在戏院二楼行政部发现奇怪光亮,正在赶去查看。”
他发现阿靓时,惊喜的呼声。
两个人间的对话,都通过没关的对讲设备传了出去。
其他三个人中,秦霜树就在同他们房间垂直的底楼区域。
这里有好多放映厅。
她本来打算悄悄进去,一个个放映厅去找人。
却及时听到了对讲机中的消息。
秦霜树毫不迟疑,立即返身折回走廊。
将玻璃窗打开。
她的人自窗口,钻了出去。
手脚并用,借着包围着宝珠戏院的广告牌,快速攀爬。
她也是三个人中唯一身怀功夫的。
周生同陈经理,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同人商场拼杀,也许很擅长。
但同人打斗,他两不堪一击。
这也是,为什么秦霜树听到消息,楼梯都来不及爬了。
即刻就从窗口,翻身爬上行政部的窗口——
众所周知,直线距离最短。
且,有希望堵住阿靓跳楼的路径。
她只希望,陈经理可以替大家多拖一些时间。
才来得及及时爬到窗口,同他一起里应外合制住阿靓。
谁知,对讲机里传来的对话,越来越离谱。
陈经理竟然将整个局,直接就告诉了受害者本人。
“不好!”秦霜树眉头深皱,全力加速攀爬。
她太知道,一个人被最挚爱的人背叛、出卖。
一开始就是作为猎物设计的滋味。
女仔本身就重视情义。
李大·师都说阿靓会经历情劫、落地化煞。
阿靓必然又是更加痴情的人。
这不是直接刺激她吗?
秦霜树又惊又怕。
她生怕自己赶不及,阿靓立即出事了。
只能咬牙,奋力往上继续爬。
果然,她才爬到两个楼之间一半的位置。
停留在画着一脸笑容,十分不羁的钟星鹏大幅广告牌的中央。
玻璃窗大开,一个人影翻身跃下。
空中猛然坠落一个大红色的身影。
秦霜树再顾不得许多。
出于本能,她的双脚死死倒勾住广告牌侧边。
成个人都荡出去。
双臂张开。
刚好接住坠落下来的阿靓。
下坠带来的冲力,在秦霜树双脚不断变化,连连滑落,又不断继续勾住的挪腾中好不容易,才化解大半。
一双手依旧被冲击,好似快要折断。
秦霜树咬牙强撑,不肯松手。
真正接到阿靓,她的心头总算放松一些。
她带着阿靓,两个人一齐荡回来。
一齐靠在广告牌上,她所经受的压力才稍稍轻松一些。
此时,快要晕过去的阿靓,在迷迷糊糊中,抬眼看过去。
她一眼就看见,眼前好大一张钟星鹏迷人的笑脸。
一颗心,立即又刺痛起来。
那好看到发光的灿烂笑容,好似一把锋利的尖刀。
直插她的心脏。
眼泪飙落。
胸前的血玉蝉,本来碰到秦霜树,熄了光芒。
此时,又再度大亮起来。
窗台上的铜镜受到感应,骤然放出豪光,与它遥相呼应。
赤红色玉芒与青碧色镜芒,相吻相触。
竟然好似有实质一般,发出一声“砰”的炸裂声。
“咔嚓”,广告牌上紧随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钟星鹏”的笑容,从正中裂开。
巨大的广告牌折断,另一半箱体晃晃荡荡挂在一侧。
灯箱中的电线和灯管裸露。
秦霜树和阿靓的情形更加危急。
在那声“咔嚓”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就随着广告牌的折断往下掉。
秦霜树死死扣着广告牌的手同脚,都不由滑落。
她们一路往下掉。
她依然牢牢抓住阿靓的腰肢。
绝对不肯放松。
另一只手,还在一路不断掉落,不断又寻找新的支撑点。
双脚更加不断变换。
时而踩在戏院的墙上,时而不断勾住一路的缝隙和器物
她是在千方百计制造一些阻力。
好让她们可以掉落得慢一些。
红色的玉芒,依然在阿靓胸前闪烁。
同青色的镜芒,遥遥相接。
秦霜树一眼看见怪异的光芒,隐约意识到这有些不对劲。
她正想伸手,将阿靓身上的玉蝉抓下来。
衣领上的对讲机,忽然传来一道苍老而稳定的声音。
那是李修竹。
“阿树,你用我给的朱砂沾满手指,再去扯血玉蝉。扯落之后,对住卖糖醋蒜头的摊位扔过去。”
“还有,你一定要叫阿靓再不好哭。”
人在半空中,又是千钧一发之际。
秦霜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
即刻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两只脚不断去抓凭借之物。
一只手伸手翻出那盒朱砂,就势倒满手掌。
另外一只手,仍然牢牢揽住阿靓。
口中还不忘对她说:“阿靓,如果你还想活,一定不可以再哭。我知你心好痛,但是,哭,是最冇用。”
阿靓昏昏沉沉,正在身与心的极度痛苦中。
忽然听到这句话,不由怔了怔。
好似耳边响起一个炸雷。
振聋发聩。
是啊,哭有什么用?
哭,就可以改变自己一直被利用、被欺骗的事实?
哭,就可以心不再炸裂一样地痛?
哭,就可以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阿靓只是拼命点头。
她努力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去。
努力让已经快要奔流出眼眶的眼泪,重新吞咽回去。
她不可以哭。
为了她自己。
也为了舍出性命来救她的秦霜树。
她不可以再连累其他人。
或许,是意志力产生奇迹。
阿靓的心,依然痛得发颤。
她的牙关咬得紧紧,头拼命向上仰。
却真的,一滴眼泪都不再掉。
对讲机中,又传来李修竹的声音。
这一次,他是在指挥陈经理:“陈泰生,你快点找个东西遮住铜镜。如果我刚刚用的红线还在,你快速将包起的铜镜,用红线五花大绑。”
“打咩结呀?我不会呀?”陈经理的声音传来。
“我知你不会绳结手法,你随意绑。等阵,阿树同阿靓安全了,我自会过来处理。”
“而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切断古镜尸芒同血玉蝉尸芒的联系。两者相加,威力不止翻倍。我怕阿树都坚持不住。”
陈经理一听,立即慌了。
他手忙脚乱,到处翻找。
倒是真给他找到一条,行政部女同事留下的丝巾。
他扯了过来,双手按住丝巾,用丝巾一下子罩住那一面正在发光的铜镜。
陈经理大喜过望,忙向对讲机汇报:“大师,我罩住它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只觉得手掌下有大力不断挣扎。
那面铜镜竟似在丝巾下,“咕咕”乱跳。
陈泰生吓得脸青面黑,颤声道:“大师,这是咩呀?它竟然在跳!”
李修竹沉声道:“阿生,你别管它跳不跳。快点将它包起来,用红绳绑死结。”
“我按它不住……”陈经理好努力去按那条丝巾,手掌被撞得都肿了。
他一个大男人的力量,竟然压不住一面小小铜镜。
“阿生,你要知,而今,你不是在同一个怪镜子斗。你是在救阿靓同阿树的命,无论怎样,你都要做到。我好快就赶过来。”
李修竹永远好似一根定海神针,永远给人力量。
是啊,为了阿树。
也为了阿靓……
陈泰生咬牙,完全不顾手掌的疼痛。
成个人都压在包着铜镜的丝巾上。
身下的镜子,依然在竭力乱跳。
他再没办法分身去拿红绳。
那就用他自己,死死压住这面魔镜,到天亮吧。
他想。
就在这时,一个人蓦然冲了过来。
是周生赶到了。
他的手中,握着一大把红绳。
两个人立即齐心合力,将包着镜子的丝巾五花大绑。
也不知,打了多少重死结。
古镜的青色尸芒,骤然消失。
与此同时,失去了青色光芒互为支持的血玉蝉,被秦霜树从阿靓的脖子上一把扯落。
涂满朱砂的手掌,即刻将那块玉狠狠一抛。
精准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血玉蝉准确落入,一个盛了好多醋的糖醋盘子中。
“咩呀?”糖醋蒜小贩一声惊呼。
“对不住,这些蒜,我全买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抛下一张千元港纸,连蒜带盘全都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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