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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爹是皇帝(时三十)


温宜青无奈把银票推回去:“今日我很忙,你就别来捣乱了。”
“怎么是捣乱?”他挑了挑眉,道:“虽然沈某无家室,但往来人情不少,你这的胭脂满京城出了名,送礼也是最合适不过的。”
温宜青头也不抬:“那就请你沈家的管事下回采买时再来。”
“……”
沈云归还想说点什么,便听身后脚步声轻响,一个男声随之道:“温姑娘,在下对脂粉并无了解,麻烦帮在下选几样。”
他眼皮一跳,转身看去,就见来人一袭青色长衫,俊秀温润,温文儒雅。可不就是某贺姓状元?
沈云归脸色微变:“贺兰舟?你怎么来了?”
他既而想到什么,手腕一抖,折扇展开,桃花眼笑得风流倜傥:“堂堂贺大人竟然亲自光顾脂粉店?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有幸,竟得贺大人垂怜。看来沈某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贺兰舟从怀中拿出一张请帖,里面笔迹稚嫩,他温和应道:“我是受邀来的。”
沈云归:“……”
连温宜青也低头看去。
小姑娘双手放在膝盖,姿势乖巧地坐在板凳上,见众人看来,仰头冲大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她给学堂里所有认识的人都发啦!

脂粉铺子里。
女客络绎不绝, 挑选着胭脂香粉。一片姹紫嫣红中,唯独两个英俊的年轻男子与此处格格不入。
善善已经坐到了铺子门口。
她坐在门旁的石阶上,双手托着肉乎乎的下巴, 仰着脑袋看向面前像斗鸡一般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沈叔叔,想做她的后爹爹。一个是学堂里德才兼备的贺先生,也想做她的后爹爹。
现如今,他们全被娘亲赶了出来。
善善忧愁地叹出一口长气。
沈云归手中折扇刷刷摇风,一脸不善地瞪着眼前人, 他冷笑道:“贺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 怎么今日偏偏有空, 到的还是女儿家的脂粉铺子。”
贺兰舟气定神闲道:“沈公子也知道, 在下是受邀而来。”
“贺大人来是来了, 可方才沈某还听见,贺大人还想买几样脂粉,怎么,贺大人还有涂抹胭脂的癖好?”
贺兰舟睨他一眼,“沈公子不曾收到请帖,为何也出现在此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 沈云归就来气。他瞪了善善一眼, 又道:“沈温两家有生意往来,关系匪浅, 沈某出现在此处,不也是情理之中?”
贺兰舟点点头,又说:“却不知沈家还做脂粉生意。”
沈云归手中的折扇捏得吱吱作响, 皮笑肉不笑道:“来日方长,如今是没有, 谁说以后没有。”
“沈叔叔,贺先生,你们别吵啦。”善善又忧愁地叹出一口气:“还有我呢,我也被我娘赶出来了。”
今日铺子里事务繁忙,温宜青可没空顾得上这二人争风吃醋,索性连招惹来麻烦的女儿一起丢了出来。
沈云归轻哼一声,大人不计小孩过,弯腰将她抱起:“走,我带你去戏园子看孙悟空。”
善善有点犹豫:“我要帮我娘招待客人呢。”
“这么多客人,你连胭脂颜色都分不清,不添乱就是给她帮忙了。”沈云归压低声音,抱怨道:“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就给其他人发请帖,都不给我发?”
善善眨了眨眼睛。
她的确是没想到沈叔叔,因为每次他们家有什么事情,沈叔叔总是不请自来,善善都习惯了,这次发请帖,便压根没想到要请他。
可是……听沈叔叔的话,他好像难过极了。
善善心里内疚,哪里还能说什么拒绝的话,连忙答应了下来。
沈云归当即又眉开眼笑,冲旁边人递去一个得意的目光,让奶娘代为传个话,便颠了颠怀中的小姑娘:“走咯——”
戏院也在城东。
二人坐上马车,到的时候正好赶上
一场戏开场。
今日演的正是三打白骨精,沈云归抱着小姑娘买了戏票,一回头,就见风姿绰约一人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拿着一个孙悟空的面具。
那个面具立刻将他怀里小姑娘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沈云归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走进戏园子里,面具主人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在他身旁落座。
“贺大人,这么巧?”他皮笑肉不笑道:“贺大人公务繁忙,也有空来看戏?”
贺兰舟唇边含笑,将手中的面具戴到小姑娘的头上,善善扶了扶孙悟空,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沈公子平日里忙碌生意,今日也有闲情逸致来戏园子里看戏?”
“非也,沈某可与贺大人不同。沈某耽误生意,耽误的是自己的银子,贺大人怠慢公务,怠慢的可就是天下黎民百姓了。”
“劳沈公子挂念。”贺兰舟颔首道:“在下的公务已经尽数处理完了。”
沈云归冷哼一声。
恰逢戏台子上有武生顶着凤翅紫金冠登场,群众发出叫好声,掌声绵延不绝,小姑娘更是拍得手掌通红。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台上,皆没了话。
待戏台子上演到白骨精二变换做老妇登场,所有人都已经看得入了迷。
沈云归垂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的后脑勺,冷不丁开口:“我劝你还是尽早死心。”
戏园子里人声鼎沸,贺兰舟敏锐回过头来。
他面不改色应道:“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归:“我与她青梅竹马多年,感情深厚,青娘连我都不应,怎会应你?贺大人是朝廷命官,多的是佳人投怀,未来更是前途大好,不如趁早死心。”
贺兰舟:“沈公子与温姑娘,虽是青梅竹马,可二十余年仍旧是青梅竹马,未有进展,依在下看来,该是沈公子先死心才是。”
沈云归又说:“沈某可不像贺大人,五月十三,温家办生辰宴,贺大人却是连请帖都未收到。”
贺兰舟云淡风轻地说:“在下今日收到了请帖,沈公子倒是不请自来。”
“……”
沈云归深吸一大口气,才勉强忍下。
他看了善善一眼,见她在专心看戏,才朝贺兰舟凑过去。
“贺大人。”他压低声音说:“既然你我二人都劝不过对方,不如暂且合作,如何?”
贺兰舟也朝他看来,重复道:“合作?”
“五月十三那日,你没来赴宴,所以也没见着。”沈云归道:“那日有一人形迹可疑,鬼鬼祟祟,我看那人是意图不轨。回去以后,我四处打听过,京城商户之中不曾有此人,他却得了请帖,你说奇不奇怪?”
听他形容,贺兰舟也不禁坐直了身体:“当真有此事?”
“贺大人,你我二人虽不合,却也有同乡情谊,知根知底。可那人却不同。”沈云归若有所思道:“他看着面生,听口音也是京城本地人,短短时日却能与青娘交好,连善善也认得他,可见其心机深不可测。”
“京城本地人?”贺兰舟一脸肃容:“不行商?”
沈云归点头:“但见此人衣冠,应当出身不低。”
“难道是朝堂中人?”贺兰舟坐直了身体:“你再与我仔细说说。”
沈云归摇头:“我也没查到什么,只在那日见过他一面。此人面目可憎,你若是见过,肯定一眼认出。”
“面目可憎?”
贺兰舟把朝中模样生得较为不行的同僚都想了一遍,却没什么头绪。
“吊梢眼,朝天鼻,腊肠嘴,招风耳,眉毛粗短……”沈云归撇嘴:“……长得还行。”
贺兰舟:“……”
他不禁侧目。
街上人影寂寥,铺子里已经没什么客人,温宜青柜台后,正在整理今日开张第一天的账目,算盘拨到一半,家里的小姑娘便乐陶陶地跑了进来。
善善玩了一天,此时头上戴着孙悟空面具,手上拿着孙悟空面人,腰上还多了一条虎皮裙,好不威风!
“娘!”她高兴地喊:“我回来啦!”
温宜青放下账本,伸手接了个满怀,她掏出手帕给小女儿擦了擦汗水,才向沈贺二人道谢:“今日给你们二人添麻烦了。”
“无妨。”沈云归摆手:“反正我也有空,与善善玩也挺好的。”
贺兰舟温和道:“温姑娘,时候不早,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贺大人慢走。”
沈云归本想趁机去温宅作客,但睨了某人一眼,怕某人也打蛇随棍上,便闭口不提,也提出告辞。
善善问:“娘,我发出去的请帖,他们都来了吗?”
两人齐齐停顿,朝对方看去。
“都来了。”温宜青应道:“来了十七个孩子,每个都来找过你,但你不在,他们说是明日学堂再见。”
“十七个?是太子哥哥没来吗?”
“是。”
善善早有准备,也不失望。
门口二人长松一口气,这才抬脚走出去。分别时,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两目相接,皆斗志勃勃。
温宜青将小女儿交给奶娘,自己将剩下事情处理完,才去关铺子的门。
合上门板之前,她注意到街对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不知停了多久,外表平平无奇,却让她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两眼。
正要收回视线时,马车的车帘忽然撩起,露出了一张冷肃俊朗的面容。
是皇帝。
温宜青:“……”
她飞快地收回视线,扶住门板的手又有些犹豫,再抬头看去,边谌仍望着这边。
等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咬了咬唇,还是提起裙摆走了过去。
到马车前的一段路,那段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温宜青轻声问:“您怎么来了?”
“顺路。”
“……”
住在宫里的皇帝能有几条路顺?
察觉到她的腹诽,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张请帖,边谌淡声道:“是善善邀请我来的。”
温宜青:“……”
她看着这张眼熟的请帖,眼皮跳了跳,只能懊恼地将请帖接过,说:“您来晚了,今日已经歇业了。”
边谌望向她的身后:“今日是你的铺子开业之日,我应当送你一句道贺。”
“祝福我已收到,您该回去了。”
他并未反驳,只是问:“善善呢?”
温宜青轻声说:“她不在铺子里,已先跟着奶娘回家了。”
“你铺子里的东西,替我包上一些。”
“您买胭脂?”
“家中亦有母亲姐妹,让我来捎带一些。”
“……”一个皇帝何时成了跑腿车夫?她只道:“今日已歇业了。”
皇帝轻笑一声,道:“温老板,通融一下。”
温宜青:“……”
待她提着一盒脂粉再回来,又一张纸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
“我听太子说,善善吃惯了御厨的手艺,如今有些吃不惯家中伙食。”皇帝道:“明日会有一厨子登门自荐,此人信息皆在纸上,你若放心,便将他留下,每月工钱以市价给,若不肯,就将他打发走,他不会纠缠。”
“……”
边谌的手一松,那张纸飘然落下,温宜青还没回神,下意识伸手去接,稳稳当当接到手中。
再递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边谌没有多逗留,温声道:“阿青,下回再见。”
他松手,车帘也悄然落下,温宜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轮便已经转动,就像来时一样,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温宜青怔在原地,望着道路尽头的天边残阳,长久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揣着那张薄薄的纸页,怀中滚烫,如有千斤重。
忽然,她想到什么。
她低头翻开先前那张请帖,里面是眼熟的稚嫩笔迹,用歪歪扭扭的字体,郑重邀请了客人于今日来光顾重新开业的脂粉铺子。
可邀请人那栏,填的分明是四个字——太子哥哥。
第二日。
善善来到学堂,与昨日没来得及招待的十七个小朋友都打了一声招呼,还请他们吃了宝芝斋的点心。
小朋友们个个吃得肚皮滚圆,
午休时分,她又如往常一般与太子一起用膳。提起昨日,太子也满是歉意。
“我本是想去的,可昨日功课繁重,忙完时天色就已经不早,就连那张请帖也不知去了哪。”太子歉意道:“善善,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的。”善善大方地说:“昨日下午我也不在铺子里,沈叔叔带我去看孙悟空了,太子哥哥,你就算来了,我也招待不了你。”
为表歉意,太子还是给了她一个歉礼——由宫廷画师所绘的孙悟空话本,这本讲的是六耳猕猴,真假孙悟空的故事。
话本里的孙悟空也不似寻常画本里的粗黑线条,绘以浓墨重彩,威风凛凛,几乎要脱墨而出,善善喜欢极了,爱不释手。
用过午膳后,她与石头凑在一起看新话本。
但看的不是孙悟空,是文嘉和给她的哪吒闹海。那本新孙悟空被她小心放进了书袋里,要等回家后与娘亲一起看第一遍的。
但哪吒闹海也好看,她看到正兴起,桌案下的双脚随心情变化,高兴时摇晃,愤怒时蹬脚,紧张时便十根脚指头全都蜷缩起。石头看的比她慢,每读完一页,她就心急得不得了。
外面有个学生敲了敲门,“温善在吗?”
善善被人推了一把,才发现叫的是自己。她迷茫地抬头看去,那个学生与太子差不多年纪,模样眼生,他是过来传话的:“贺先生叫你过去。”
善善应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话本。石头了然地说:“我等你回来。”
她这才一骨碌爬起,迈开小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早点回来,就能早点看完后面的故事。
这会儿连夫子也去休息,善善到的时候,教舍里只有贺兰舟一个人,正低头在写些什么。
她哒哒哒跑进去:“贺先生?你找我吗?”
“善善,你来了。”
贺兰舟停下笔,笑道:“我听柳夫子说,前段时间放假你多有懈怠,连学业也耽误许多,虽是用功了几日,可昨日小考,还是做错了不少题。”
他拿起一份朱笔批阅过的考卷,善善瞅了一眼,上面还有自己的大名和狗爬字。
她脚尖磨蹭,有些不好意思:“贺先生,怎么您连这个也知道啦。”
贺兰舟莞尔,道:“你虽年纪小,可读书却不能疏忽大意,先将根基打牢,日后也能事半功倍。不若这样,明日起,你每日正午到我这来,我替你补课。”
善善愣住:“补课?”
贺兰舟欣然颔首,又拿出自己刚写好的题目。宣纸上墨字半干,字迹端方俊秀,学生年纪小,他出的题目也不难,多是为了摸底。
他温和道:“你先回去将这些题目做好,明日正午来交给我。”
善善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问:“可我不是已经跟着柳夫子上课了吗?”
“此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与柳夫子说过。”他说:“柳夫子教你启蒙,我替你查漏补缺,既是为了你的学业着想,他并无意见。”
“……”
贺兰舟将手中的题目递过去,见小姑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仰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顿了顿,困惑:“怎么了?”
见她迟疑,贺兰舟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说:“你放心,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不是什么难事。”
善善看看递到自己面前的考卷,再仰头看看近在眼前的夫子。
她:“……”
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全是哪吒大闹东海,孙大圣大闹天宫的画面。

善善头一次迫不及待地逃出学堂。
就是先前夫子宣布放假时, 她跑得也没有那么快过。放学的钟声一敲响,连文嘉和都来不及叫她,抬眼就见人已经跑出了教舍。
坐上马车, 她将车帘偷偷扒拉开一条小缝,催促道:“叔叔,快回家。”
“小姐坐稳了。”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驶动,第一个驶离了学堂。
看着学堂的大门越来越远, 善善长松一口气, 这才放下心来, 身体往后倒去, 被柔软的靠垫接住, 小脚一翘,从书袋里摸出了今日还没看完的话本。
到家门口时,还差一个结尾没有读完,善善也顾不上,连忙爬下马车,迈开小腿跑进去找娘亲告状。
“娘——”
“娘————”
她绕过一个弯,从前院跑到后院, 而后丫鬟的提醒下去饭厅找到了想找的人。善善跨过门槛, 喘着气喊道:“娘,我跟你说……”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 一股浓郁霸道的香气顺势钻入鼻子里,善善眨了眨眼睛,快要脱口而出告状的话一下子随着口水咕咚落回了肚子里,
她像只闻到肉骨头香味的小狗一样仰着鼻子循着味凑过去,便见桌上摆了满桌菜肴, 各个摆盘精致,色泽诱人,菜式也是家中不常吃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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