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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爹是皇帝(时三十)


只是到了学堂以后,她才乐极生悲。
昨夜睡得太早,忘了做夫子布置的功课,夫子拿着细细的柳纸条,轻轻抽了两下她的掌心,把善善的眼泪都打下来了。她呼着红彤彤的手掌心,还没缓过来,又听一阵嚎啕哭声响起,抬头一看,祁晴也被抽了手掌心。
善善的眼泪一下子停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祁晴哭着走下来,模样狼狈极了。
还有石头。
夫子手中的柳枝条抽在他的手心,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回来。善善凑过去一看,连手心都没红呢!
她羡慕极了:“石头哥哥,你真厉害。”
石头苦大仇深地拿起毛笔,高兴不起来。他倒不是没做功课,做是做了,却错了大半,还是挨了夫子教训。
傍晚,学堂放课。
善善急急忙忙收拾自己的东西,怕表哥他们又等不急先回去,将她丢下。她背着书袋迈开腿往外跑,到学堂门口,她跟在祁晴的后面想要爬上马车,又被石头拉了回来。
“走错了。”石头指着另一辆:“我们坐这辆。”
善善这才想起来娘亲的叮嘱。
祁昀撩起车帘,笑着与她告别:“善善,明天见。”
“大表哥,明天见!”
坐上马车后,她才疑惑地想起来:“回家后不是就能见到了吗?”
石头也满头雾水。
马车却没走平常回家的路。
还是石头提醒,她才发现。两颗小脑袋一起凑到小窗边,看见马车经过了一个熟悉的糕饼铺,往常要往左拐,今日却去了后边。
善善探出脑袋:“叔叔,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车夫乐呵呵地说:“小姐,没走错,就是这个方向。”
马车拐过糕饼铺,又路过一家食楼,然后进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慢悠悠地驶了很久,才在一间大宅子前停了下来。
善善往外一瞧,娘亲与奶娘都在门口等着她呢。
“娘!”
她张开怀抱,被快步走过来的温宜青抱下马车。善善待在娘亲的怀里,被她抱进了宅子。
这间宅子不比伯府小,刚刚买来的下人正忙进忙出地收拾东西。善善被抱着走进去,还看见了自己最喜欢的木头小人们排成排被放在桌上。
“娘,这是哪儿啊?”
温宜青笑道:“我们家。”
“我们家?”
“对,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善善“哇”了一声,慢慢张大了眼睛。
善善搬新家啦!

宅子是很早就相看过的。
先前置办铺子时, 让牙人帮忙留意京中的好住宅,符合她要求的宅子不多。最好的是一个前几年被抄家了的官员的旧宅,还很新, 地段好,面积大,价钱也十分高昂。原先温宜青还在犹豫,前一日下定决心后,立刻找牙人付了银子, 当日便拿到了房契。
下人也是托牙行新买来的, 全都是生面孔。
善善带着石头, 兴冲冲地跑遍了新家。一日时间, 只来得及匆匆休整一番, 将行礼搬过来,多数屋子还空荡荡的。她像是探险一般把每个屋子都看过,才高兴地跑回来找娘亲。
主院里已经收拾出来,温宜青正在盘点账目,灯火映着她脸庞的轮廓柔和。
“娘。”善善像只小狗一样拱到她的怀里,圆圆的脸上满是欢欣雀跃,“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吗?”
“对。”
“不回外祖家了吗?”
“不回去了。”温宜青搂着温软粘人的小女儿, “就算是不回去, 以后你还可以找昀哥儿他们玩。”
善善想了想:“没关系,我们在学堂里天天都能见到。再说了, 还有石头哥哥陪我玩,我不无聊的。”
温宜青莞尔。
善善又说:“娘,咱们新家好大啊。”
“与云城的家中不是差不多吗?”
“不是云城的家, 是外祖家。”
在忠勇伯府,属于她和娘亲的地方就只有那一处小院, 出了院子,处处都是规矩,她走到哪里都要先请下人通报一声,每个地方都另有主人,不是善善想进就能进的。可新家就不一样了,她去哪儿都没人拦着!
温宜青顿了顿。
她爱怜地抚过小女儿柔嫩的脸,小姑娘天真纯善,自打生下来起,便被她娇惯着。她并无多少为人父母的经验,只幼年时得爹娘百般疼宠,有学有样,她也愧疚于叫善善自小没了爹,更舍不得小女儿受一点委屈,如今却是跟着她学会了忍耐。
“善善,你回屋看看。”她柔声说:“瞧瞧那儿有什么?”
善善不明所以,领着石头去找。
没多久,远远听到她惊喜的叫声,很快她又脸蛋红扑扑地跑回来,眼睛亮晶晶地往娘亲怀里钻,“娘,我瞧见了好多东西,还有珍宝斋的玩具。你怎么给我买这么多呀?要是三舅娘看到,她又要说你了。”
“她看不见,管不着我们。”
“全都是我的吗?”
温宜青笑着点头:“全是你的。”
善善乐开了花,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肉骨头包围的小犬,恨不得一脑袋扎进这些玩具里。但她还记得功课,今日被夫子抽过的掌心如今还有些疼,善善可不想明日再被夫子责骂,只能依依不舍地先把玩具放到一边,拎起书袋与石头一起先去做功课。
出门后没多久,她又噔噔噔跑回来,抱着娘亲啵啵亲了两下,在温宜青反应过来之前,又乐颠颠地跑了。
温宜青忍俊不禁。
奶娘也在旁边笑得眼尾皱起。
她将今日的账目记好,又听下人来报,说是祁府的大夫人来了。
她搬出忠勇伯府,与所有人都闹了个不痛快,白日收拾行礼时,也只有大夫人派人过来帮把手,昨日善善走丢,也就只有大房的父子帮忙出门找寻。温宜青记得她的好意,连忙起身去迎。
大夫人也是头一回来到她的新宅,直到见到了人,面上的惊讶也还未褪去:“青娘,这、这当真是你的宅子?!”
温宜青道:“爹娘去世后,给我留了一些银两。”
大夫人就不再多问。她道:“是你大哥叫我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带着善善,孤儿寡母也不容易,我来看看你这儿是否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让大哥费心了。如今暂且一切都好。”
奶娘端来一个木盒,放到大夫人的面前,在她示意下,大夫人打开,里面竟是一排银晃晃的银两。“青娘,这……”
“是大嫂先前给我的,说是伯府的月例。”
大夫人这才想起旧事,哑然道:“给你是给你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宜青轻声说:“走得匆忙,忘记将这个也还回去。我既是已经决定与伯府不再牵扯,那么一样也不该拿,多出的那些只当是这些日子寄宿的伙食费。劳大嫂替我转交回去。”
“还有这个。”奶娘又拿上来一只玉镯,便是曾经祁夫人给的那只。温宜青目光冷淡地看着它,道:“这个也该还回去。”
至于其它东西,搬家时就一并留了下来。
“青娘,何至于此。”大夫人不忍心地道:“京城不比云城,你们孤儿寡母,想要在此处生活下去也不容易,别的不提,若是有伯府倚靠,也能少许多麻烦。”
温宜青轻轻摇头:“我只怕再有第二回 ,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想起昨夜的事情,大夫人叹一口气,便一句也不劝了。
她又问了几句,见温宜青这边一切都好,才带着玉镯归家。
忠勇伯府里,灯火通明,主人家一个也没歇下,所有人都在等大夫人归来后的答复。祁夫人板着一张脸,已经生了一整日的气。大夫人回去后,先到主院与祁夫人知会了一声。
“她当真不回来?”祁夫人含怒道:“已经是成过家的人,孩子都这么大了,半点不知分寸!我已经叫晴儿道过歉了,她竟还与我置气?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大夫人说:“我方去看过,她的新宅舒适,下人也手脚麻利,老夫人安心便是。”
祁夫人气声道:“她出门前可是撂下了话,说是不认我这个娘,往后与我们祁家无半点关系,她敢做出这等大不孝的事情,我还管她做甚?!”
“老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三夫人撇嘴:“她若是有那能耐,何不回云城去,还待在京城做什么?!”
大夫人解释道:“善姐儿方入学堂读书,青娘也是为了孩子。”
再说,当日叫人进京,人家已经将整个家业都搬到了京城,大费周章折腾了一回,才过去多少时日,又叫人回家,像什么话。
但这些话,她只留在心里,没说出口。
三夫人:“嘴巴长在她身上,由得她怎么说,我与老夫人一心为她打算,到了她嘴里,倒成了我们害她。老夫人,你可看好了,伯府就在这儿,往后她遇了难处,定会巴巴地再过来寻人帮忙。”
“对了。”三夫人又想起什么,“她先前就拿了老夫人一只玉镯,还说要断的干净,可拿走的东西一样也不放过。只是瞧老夫人心软,折腾的日子也不安生。”
大夫人忽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三弟妹。”
她从怀里掏出那只翠绿的玉镯,动作轻轻地放在众人面前。玉镯在桌面轻轻磕出一道清脆的声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你说的镯子,青娘托我送回来了。”
三夫人的话头一下子止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玉镯。
大夫人素来端庄温和,与她妯娌几年,更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就是她在家中三天两头的折腾,不满也全都憋在心中。此时,她语气淡淡地说:“不要将所有人都想的与你一样。”
待祁文月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切都是已经尘埃落定。
她听闻温宜青搬出忠勇伯府,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娘,青娘当真搬出去了?!”
祁夫人还在气头上,气了好几天,嘴上还生了一个大燎泡,见到了她也没好脸色,没好气地道:“是啊,临走前她身边那刁奴还指着我的鼻子骂了一通,只把我们伯府说的一无是处,不留半分颜面,乡野来的婆子,没半点教养,我何曾受过这种气!如今你爹来怪我,你大哥也埋怨我,她惹出来的祸端,倒全成了我的错!”
祁文月喜形于色:“她当真走了?”
“走了,自己买了一处宅子,搬过去了!”
“她没回云城?!”
“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呢!”
祁文月脸上的喜色顿时少了大半。
但温宜青能离开伯府,已经叫她意想不到。要她说,温宜青只是个小地方来的寡妇,何曾见过伯府的富贵,到了眼前就不会舍得抛下。她都还没想好怎么将人赶出去,人倒是自己走了。
走了更好!
只看祁夫人如今这般生气的模样,便是她以后巴着要回来,就算是有亲生的血脉,也不会那么容易。
祁文月心中欢喜,又想起一件事,“娘,那温善上学堂的事呢?”
“什么事?”
“上回不是和你说好了,让温善退学的吗?”
祁夫人说:“我还未来得及与她提。”
“您不是都答应我了?”
祁夫人也气,但看了一眼小女儿,到底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只能勉强道:“再过些时日。”
祁文月这才放心。
她待在家中与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把祁夫人逗的眉开眼笑,才坐上回府的马车,半路时,她想起什么,又叫车夫拐了个弯,去了最热闹的东市。
卖首饰的如意坊就在东市,昨日,府中得宠的梅姨娘戴着宣平侯赏赐的新首饰在她面前招摇,她心中怎么也气不平,出门时就在惦记。
下马车时,她看到不远处一间铺子新开业,顾客盈门。祁文月本没有在意,可要踏进如意坊时,却在那间新铺子里看见了温宜青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折了过去。
她并未进门,只站在门外看。温宜青并非是来光顾,反而站在柜台后面,铺子里的伙计都听她的使唤。
云城温家就是一门商户,她到了京城也没有闲着,置办铺子开始做起生意。
祁文月看在眼中,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心下不禁长松一口气。温宜青一介商妇,失了伯府庇佑,还要抛头露脸的维持生计,便是抱错了身份又如何,她已是显赫的宣平侯夫人,二人已是云泥之别。
想到这儿,她也不再看热闹,进去如意坊挑了新首饰,才坐上马车归家。临走时又看了一眼,如意坊已是京中最好的首饰铺,温宜青的铺子的客人竟一点也不比它少。
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宣平侯的母亲江老夫人便差丫鬟将她叫去。祁文月不敢耽搁,忙整理仪容,去给婆母请安。
江老夫人神色冷淡:“你今日又回家去了?”
“不是的,母亲。”祁文月讨好地道:“马上就是太后寿辰,我想着,那时满京城的世家妇都会赴宴,不好被她们比下去,丢了侯府的脸,便去如意坊挑了两样首饰。”
“你要什么首饰,叫那边铺子送来就是,你是什么身份,还要亲自跑一趟?”
祁文月收敛神色,低眉顺目地应:“母亲教训的是。”
江老夫人又敲打两句,才不耐烦地摆手,放她回去。
傍晚时,她的一双儿女放学归家。
江惠柔连书袋都没摘下,直奔她来:“娘,我也要小狗!”
“什么小狗?”
“珍宝斋的小狗,只要转一下它的尾巴,它就能自己在地上走。”
“你不知道珍宝斋是什么地方?”祁文月没好气地道:“你去找你爹,叫你爹给你买去。”
她的夫君虽已当家,江老夫人却牢牢把握着管家权,除了每月的月例之外,她连一点油水也沾不得。便是一时兴起想买个首饰,还得从自己的私库掏银子。
“温善都有!”江惠柔不满地说:“她今日还带到学堂去了。”
她与温善同样年纪,就在同一个班上学。江惠柔知道她娘身上的恩怨,温家母女进京那日,她也跟着去过伯府。她娘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句也不能和其他人提,她也牢牢记在心里。
就算在学堂里不亲近,她也忍不住关注温善的一举一动。
“温善?”
祁文月惊诧:“你是不是认错了?”
“还不止呢,她用的笔墨是玉墨轩的,首饰是如意坊的,三天两头就要吃宝芝斋的点心。我听晴表姐说,她有个沈叔叔,给她送了好多好东西。”江惠柔说:“还有那个小狗,我听见她亲口和别人说,是她娘给她买的。娘,我也想要!”
祁文月又浑身上下难受起来,心口如同被千万只蚁虫叮咬过。
“怎么可能?她怎么能买得起珍宝斋的东西?!”

搬家之后的日子, 善善过得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每日又能睡懒觉,不再有丫鬟催她起床,跟她说什么规矩礼数。只是上学堂辛苦, 仍旧还要晨起,在新家里,总是有娘亲温柔的话语哄她起床,若是善善闭着眼睛耍赖,娘亲就会亲自把她抱到饭桌前, 用香喷喷的早膳勾引她。
每次早膳放在她面前, 也不用娘亲再叫, 她便自己醒了。
白日和石头一起去学堂上课, 晚上再回家做功课, 学堂放假时也不得空,许多人都要邀请她去家中玩。善善哪个都想应,哪个都舍不得拒绝,左右为难。
但是她最喜欢的小朋友,还是好朋友文嘉和。文嘉和比她大两岁,温温柔柔的,十分照顾她, 上回有男孩子揪她的小揪揪, 石头不在身边,也是文嘉和替她出头, 善善总爱和她玩。
这日一早,都不用娘亲来叫,她就自己醒了。
善善蹬开被子, 懒洋洋地坐起身。屋子里空荡荡的,她喊了一声, 很快就有丫鬟进来,给她穿衣服洗脸。
她今日和文嘉和约好了,要去她家中玩。
她站在衣柜前,自己挑了一身嫩黄色的小衫,让丫鬟姐姐给她梳好头,又戴上漂亮的头花,然后对着西洋镜照来照去,里面的小姑娘也抿着嘴巴冲她笑。
善善看得乐不可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温宜青抱着一个锦盒走进来。
“善善。”
“娘!”善善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我的小狗呢?”
温宜青笑着把锦盒放下:“在这呢。”
前两日,娘亲给她带回来一只会自己跑的小狗,善善一见就喜欢,晚上还要抱着它一起睡。隔日去学堂上课,她偷偷藏在书袋里带到了学堂去玩。
京城里的小朋友每个都见过世面,珍宝斋的东西也人手都有,可会自己跑的玩具小狗还是头一回见,全都好奇极了,下课时将她的桌案围得水泄不通。文嘉和也喜欢,回家以后,善善便向娘亲又讨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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