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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宾第六年(芋孚)


平宁公主收到信都要心梗。
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调到邯辅,好不容易离家里近些,却还说回不来!
指着信和丈夫说:“瞧瞧你的好儿子,要气死我!”
镇国公瞥了眼信上。
瞥过,他倒是觉得长晏有分寸,“即使邯辅离得京里近,但终究还属地方,无召不回京的规矩也依然得守。”
“长晏做得也不算错。”
平宁公主狠狠横他一眼。
镇国公对妻子很无奈。
平宁公主也无奈,但她又实在想小儿子一家回来过年,所以实在说不动小儿子时,只好进宫一趟和皇兄说了声。
最后,她的兄长想了想,这个外甥是有几年没和平宁一家子好好团聚过了,上回,好像都已经是好几年前了,那回还是他特许了他才回来。所以点了头,亲自去了封信给祁长晏。
祁长晏看到信,想了想,便让沈町年底对邯辅郡的情况多留心些,这趟他回京一趟。
沈町笑道:“大人您只管去,真有急事,若我处理不了,必然让人快马加鞭给您送去。”
祁长晏颔首,“辛苦了。”
沈町摆手,表示哪里的事。
所以二十七一早,祁长晏和嬿央便带着孩子们归京了,二十八日夜里,回到国公府。翌日,平宁公主一家子全部进宫,祁长晏在见过皇祖母后,顺道也去拜见皇帝舅舅。
这几天,皇帝同样歇朝,有个空闲时候。
天子留他下了好一会儿的棋,快到傍晚时,更是派身边的内侍去母后宫里说了声,说他晚膳也过去用,许久没和平宁一家子一起用过饭了。
太后那边乐得道好,这日夜里,这次晚膳的规模便几乎是皇家家宴,这一顿,这位天子也难得吃得畅快,甚至还吩咐内侍到御膳房去赏了一番。
还颇有闲情的逗了逗奶娃娃,又抱他在腿上坐了坐。奶娃娃也不胆怯,被抱了还不够,还胆大的往背后的胸膛一靠,摇一摇小短腿。
天子大笑,“长晏这个孩子养得好。”
祁长晏:“您别夸他,他回头得皮上天。”
陛下因此笑着点了点他,回头,还是逗着霁徇。逗了有一刻钟,才把霁徇放下。
这时,祁长晏等人也该出宫了,今日在宫里已经待的足够久。
到家里时时辰不早,但因为今日已经二十九,倒是谁也没急着歇,回到家又聚在主院这边说了会儿话。
说了会儿话,嬿央和祁长晏先回东院,因为有事。不过只他们夫妻俩回去,韶书和霁安没回,兄妹俩去祁勐那边的院里跟苍哥他们玩了。
奶娃娃也没跟着爹爹阿娘回东院,甚至他都没凑在安哥他们屁股后面,要和这个几个大哥哥大姐姐玩,他是独自一人待在主院这边。
他倒是也待得住,因为这是奶娃娃有史以来即将过的第二个岁除,且去年腊月那会儿由于他才十个月大,都还得人抱着呢,记得已经模模糊糊不大能想起来了,所以今年的岁除于他而言格外新奇。
甚至几乎是在平宁公主这边独自一人待了有一个时辰了,他也还待的住,一点没闹着要找嬿央又或者找安哥和书姐。
对于这会儿的他来说,就算只看祖母屋里的嬷嬷们进进出出拿东西就已经够他看得目不转睛了。
偶尔,跟在她们的脚步后面过去,踮脚看她们才放在桌上的东西。
但他太矮,看不着,于是把脚又踮一踮,努力看。
还是没看到,不过他又看到了,因为祖母身边的老嬷嬷抱了他起来,甚至拿了颗花生逗他,“小公子吃不吃?”
霁徇不吃,他被祖母喂各种各样的东西早喂饱了,但还是伸了小手,把一抓就能占了他小半个掌心的花生抓在手里。
同时,又转身指一指一个东西,“这个。”
老嬷嬷看了看他指的,笑说:“这是窗花,等会儿要叫丫鬟们贴的,您喜欢?”
霁徇只是好奇罢了。
得到答案,蹬蹬小脚,要下去。
老嬷嬷抱着他小身子放他下地。
下了地,霁徇看一看手里的花生,开始剥花生壳。
剥的挺专注,连身边已经过了好几趟丫鬟了也没再跟过去看热闹。
丫鬟们见此,在为明天的过节做准备的同时,也都注意着走路时绕过他,他小小矮矮一个,别不小心撞到他了。
剥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费心费力抠出饱满的三颗花生,霁徇拔脚就冲门外走。
平宁公主稀奇,听到动静原本面向另一边的脸探头看来,“霁徇去哪?”
又哄,“外面冷,还黑,我们不出去啊。”
小小的稚童停一停。
回头,衣服上还挂着个花生壳呢,说:“找哥哥,找姐姐。”
原是想跟着安哥他们去玩了,平宁公主笑了。想了想,过来,先帮他把衣服上的花生壳摘了,又伸手抱了他,让嬷嬷去把霁徇的小袄拿来穿上,“好,祖母带我们霁徇过去。”
次日,岁除。
嬿央一早给霁徇换了身红彤彤的小衣裳。出门时,又替他把保暖的帽子戴好,这才往院外走,去主院那边。
岁除这天,一日三餐是都得在主院那边吃的,不像前两天,早膳一般都在自己院里用。
霁徇兴冲冲走在最前面。
不过到底腿短,他卖力走半天拉开的距离,不一会儿就被霁安和韶书追上了。
霁安还顺手牵了他,因为不牵着霁徇,等会儿他又要跑去摸枝头结起的冰棱了。
屋檐下和大树枝头的冰棱府里的下人一早就已经清掉了,以防砸到人,但一些矮木从的枝头是没有清的,留着自然化掉,同时让府里的主子们无趣时玩玩。
霁徇就很爱摸这些冰。
每每走着走着,本来好好的,忽然脑袋就偏了,脚步也歪了,再看就见他朝那些冰棱噔噔噔走了。
霁安就是防止他这么歪歪扭扭走半天都走不到祖父祖母那。
但霁徇被牵着了偶尔依然停一停,指着,“哥哥,那边。”
霁安看一眼,看过,果不其然指的是矮木丛下的冰晶。
“不去,先去用膳。”
又仗着力气大霁徇好些,直接强行扭转霁徇路线,小少年牵着小矮个继续往前走。
霁徇因此奶声奶气嘟囔。
又小手张了朝韶书,“姐姐。”
告状呢。
韶书乐一声,捏捏他小脸蛋。
后面,祁长晏和嬿央走得不紧不慢,两人的眼风这时恰恰都扫在孩子们身上,扫过,嬿央已是笑了,祁长晏的嘴角则仍是平平,也是正好,这会儿在园子里恰和祁勐他们碰上。
祁长晏颔首,“大哥。”
祁勐:“倒是碰巧,今日我们晚了,还以为你们已经到母亲那了。”
祁长晏轻笑,下颌朝霁徇那指了指,“你知道霁徇走得慢。”
祁勐也笑。
又伸手直接掐了霁徇小胳肢窝,一举,“那大伯抱抱,咱们走快些。”
但霁徇这会儿走得正开心呢,不大想让人抱。拿小肉手挡了祁勐的脸,表示拒绝。
还挡了好几下。
祁勐:“……”
轻轻拍了把他小肥屁股,又放他下地。
挑眉,“还不乐意大伯抱?”
“嗯!”
“我走。”霁徇赶紧又让哥哥牵着。
祁勐失笑。
失笑过,转而朝祁长晏倒是说:“说来,霁徇是越走越稳当了。”
有些人家里把孩子宠得厉害,到这个年纪都会走了还时时刻刻都抱着呢,不舍得他走一步路。
祁长晏:“寻常嫌他慢时也抱。”
这不这几日都是空闲,随他怎么走,走累了正好早早睡了。
祁勐弯唇。
说罢,两家都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
路上的丫鬟们见状纷纷都行礼,一路到主院时,时辰刚刚好。
祁长晏和嬿央在桌子右侧落座,祁勐一家子则坐了左侧。
但正吃着呢,听到霁徇哭了。
他是早已吃饱了,早片刻前就下地自己玩,一屋子里的人也放心的任由他玩,因为屋里丫鬟婆子不少,足够看着他了。
但没想到几乎是八双眼睛盯着的霁徇,一个手快,小手好奇一摸,这就被烫着了。
哭声骤起。
一众嬷嬷丫鬟们吓死,赶紧跪下请罪。
嬿央这时已经把直冲她跑来的霁徇抱了,抱到腿上,先仔仔细细看了被他用另一只小手包着的小手,食指那都烫红了。
霁徇哭得挺凶,“阿娘,疼。”
嬿央先命人拿了冷水来,给他冲冲。
而后见丫鬟们迅速去动作,才轻声哄他,“碰到什么了?”
霁徇窝在她怀里,眼泪汪汪指了一个东西。
嬿央看去,平宁公主等人也全都看去。
视线中是正堂里取暖用的暖炉。
原是摸了这个。
里面放的炭正足,朝暖炉上摸一摸,小孩的皮肤又嫩,可不得烫着吗。
平宁公主赶紧说:“给我瞧瞧,可起泡了?”
嬿央把霁徇小小的巴掌摊开。
“还好,就是有点红有点疼,没起泡。”她说。
平宁公主松口气,但随后她就不悦的瞪了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怎么看着霁徇的!”
丫鬟婆子们不敢狡辩,头更低。
而嬿央,先等母亲火发过了,才说:“母亲,霁徇对她们陌生,估计是当时不爱她们一个个都挨在跟前,所以才没及时看着。”
但平宁公主还是觉得她们失职,不过到底今日日子好,心里也是懒得被这些人惹得呕气坏了心情,所以眼不见心不烦,让身边嬷嬷把她们都遣出去,别在跟前碍眼。
人遣出去了,心疼的又朝霁徇伸手,“来,祖母抱抱,疼着了是不是?”
但哭了一阵的霁徇只黏嬿央,这时往嬿央怀里一躲,谁也不让抱。
平宁公主倒也不失望,只想估计是真疼着了,便又催身边的老嬷嬷回她房里拿烫伤膏药,赶紧给霁徇涂涂。
霁徇涂过,还是黏嬿央。随后几乎是一步不离嬿央,一整天嬿央去哪他去哪,无论谁哄他都不肯跟着走,只奶声奶气时不时扭身要嬿央抱抱,又屡屡喊阿娘。
这股黏人劲让嬿央也没办法,只能时时让他在身边。
但祁长晏在入夜都吃过饺子了,这小子还粘糊嬿央时,忍不住伸手拍了把他屁股。
接着,就让李嬷嬷把他抱走。
霁徇哼唧。
他一哼唧,惹得因他早上疼了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的平宁公主嗔了自家儿子一眼,“霁徇黏嬿央你就让他黏着,左右闲着无事,你让人把他抱开做甚?”
祁长晏对此则看向母亲,“您太惯着他了。”
他还是让李嬷嬷把霁徇抱过去,之后随霁徇在李嬷嬷怀里怎么打挺怎么不乐意,都不许嬷嬷放下。
平宁公主:“……”她哪里惯着,不就是疼些?
倒是他这个当爹的,孩子伤了这会儿倒是看着一点不心疼。
没好气,“那我不管行了吧?”
可哪里真不管,见霁徇哼哼,倒是让李嬷嬷把他抱到跟前来逗逗。
祁长晏这时看向自家母亲,仿佛在说,看吧……
平宁公主:“……”
真没好气了,忍不住拿了碟子里的核桃朝他砸去。
没砸中,因为祁长晏懒懒躲开了。
平宁公主心想过年还气她!这个年还不如不让他回来呢,早知道就只让嬿央带着几个孩子回来,让他一人冷冷清清在邯辅过去!
但不可能,祁长晏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让嬿央单独带着孩子们离了邯辅。
当时母亲若是这么个意思,就算母亲亲自来邯辅这边接人,他也会把母亲劝回去。
不过这会儿倒是没继续说什么,到底今日是岁除。只在母亲这时也把这事揭过了,但之后偶尔找嬿央说话,却冷不丁又夹枪带棒哼他一声时,一时笑默不作声。
但嬿央知道他只是嘴上默不作声,桌子底下,自己的手却被他或轻或重时不时摩挲一下。
与此同时,耳边又听着母亲似是抱怨但神情里又哪有抱怨的一两句话,嬿央忍不住弯了弯唇。
母亲哪里是真怪祁长晏,她只看出母亲对于他们一家子能回来过年是高兴的。
甚至之后几乎深夜她们该回东院了,母亲给的今夜的压岁红封都比以往几年重的多。
回到院里便和祁长晏说:“母亲今晚很高兴。”
祁长晏点头,他自然也看出来了。
“嗯,是有许久没回家过岁除了。”伸手,是笑着从身侧抱了她入怀。

也一样的, 难得初一拜年走动多了许多。
到底是在京里,这边亲戚多,不像曾经在九稽, 因为九稽没有太亲近的亲戚,当天倒是很省心。
这天几乎脚不沾地的到了夜里,翌日,又有人来上国公府拜年。这回是姑姑回来了,每年的初二回娘家, 姑姑没有一年是落过的。
原本嬿央这天也是要回家的, 但父母远在岭昌, 今日也就没法回了, 下午留在家中和母亲一起待客。
早上她还同母亲一起进宫了一趟, 到下午这会儿才回来的。
姑姑也默契,知道每年母亲回宫里的时间,所以几乎是掐着点来的国公府。
这夜,姑姑一家自然留着用饭。
席间有酒有菜,且大嫂一家也已经从钟家回来了,屋里的热闹倒是一点不比岁除那日差。
大人们喝着酒,这回韶书已经不再好奇酒的味道了, 因为就在前日过年那天, 她让祖母给了她一点尝尝。
她喝不来,觉得味道怪怪的, 喝了一口就捂着嘴巴躲着再也不要了,这逗得平宁公主和镇国公都笑了笑。
昔姐还凑来问她,“韶书好喝吗?”
韶书摇头, “不好喝。”
昔姐却还说:“那我尝尝。”
平宁公主也不厚此薄彼,自然给昔姐也尝尝, 于是昔姐小脸也皱了。
拼命往后躲着脑袋,“祖母,不好喝。”
平宁公主轻笑。
笑完,说:“好好好,不好喝那不喝,我让嬷嬷给你们再拿些别的甜甜的喝得,咱们不喝这个了啊。”
昔姐点点头,韶书也点点头,扭头韶书就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这会儿看大人们好些都举着杯,她小脚一迈就跑了。不爱喝酒,也吃饱了,和昔姐玩去。
韶书不再好奇,嬿央怀里坐着的倒还是好奇的,小手扑腾一下,往爹爹这边扒拉,“爹爹。”
小奶音在一众大人说话的声音里太小,不太明显,但祁长晏还是听到了,垂眸看来。
霁徇伸伸脑袋,身子更往这边探,探的鞋子都快踩嬿央衣裳上了。
好在抱他入怀时特地给换的新鞋子,鞋底不脏,嬿央也就没管小孩的动作。也乐得他往祁长晏那边去,她也能轻松轻松。
“何事。”
霁徇小手指向他杯子里的东西,“这个。”
所指的自然是酒了。
祁长晏嗤笑,捏了下他小肩膀。
但紧接着,还不待嬿央反应呢,就见他竟拿了霁徇吃饭的小勺子,在酒杯里浅浅点了点,随后竟把勺子往霁徇这伸了,是想给他尝点的意思。
霁徇高兴坏了,赶紧把脑袋凑上前,准备咂咂味。
成功让他咂到了,因为祁长晏动作太突然,突然的嬿央都似乎忘了这时该把孩子抱开,不让他尝。
嬿央:“……”
但看到才尝到味的霁徇小肉手和前天的韶书如出一辙,忽然迅速撇了脑袋,又赶紧捂了小嘴小脸苦巴巴,还怀疑人生似的瞅祁长晏,却又笑了。
没好气的弯了脖子凑过去看他,又把他小手挪了,说:“尝不来是不是?”
霁徇小脸揪成一团,扁嘴,“阿娘,苦。”
嬿央轻笑。
轻笑完,暗中用脚踢了踢祁长晏,努嘴示意他把边上那杯水拿过来。
只暗中踢他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场人多。
祁长晏也勾了唇,拿了杯子过来给霁徇漱漱口。但等霁徇漱过口似乎终于好些了时,男人倒是还说:“还要不要尝?”
霁徇委屈巴巴看一眼爹爹,随后埋脸进嬿央怀里,都不想说话了。
祁长晏弯了嘴角。
嬿央倒是暗中看他一眼,后来,宴散回屋时和他算旧帐,“你倒是手快,我都没回神呢你就把酒给霁徇尝了。”
祁长晏则说:“给他尝尝,他就死心了。”
“而且那酒也不烈。”
“下次不许了。”嬿央看他。
祁长晏点头。
因为下次那小子肯定打死都不张嘴了。
想着,倒是又笑了,嬿央见他笑,则没好气的拍了把他胳膊。
拍过,这事自然没再反复的说,她去看看嬷嬷东西收拾的如何,明日便要回邯辅去了。
此次陛下特地多准了祁长晏一日假,不然其实今天他们一家子就该起程回邯辅去的。
看过一趟,回来就歇下了。
不过躺到榻上时,倒和祁长晏又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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