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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他慢慢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黝黑的面庞。
听女人的声音已经嘶哑到难以入耳,娄邪单于换了一个坐姿,上身后仰,眼睛中露出一片阴鸷之色:
“既然不会唱了,就继续跳舞吧。”
女人顺从地停止了歌唱,摆出一个舞蹈的起手式。娄邪单于挥了挥手,“跳你从前最擅长的,那个,绿袖折腰舞。”
“这里没有绿袖。”女人平淡地回答。
娄邪单于面色骤然一沉,他声音冷厉,阴森地道:“跳。”
女人眼神平静地直视着他。
“很好!”娄邪单于猛然站起,粗大的手掌捏住了她削瘦的下巴,“你现在不跳,是想脱了衣服,在众将面前跳吗?”
听到这句,女人平淡的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耻辱的神情,身上的动作骤然僵硬。
“跳!”
女人双手颤抖,缓缓摆出了绿袖折腰舞的姿势。
与她枯瘦憔悴的外貌无关,女人的身影透过灯光,倒映在王帐白色的幔布上,一举一动,优美如同白鹤,窈窕舒展,仿佛卷着江南三月的春风,又如燕衔春泥,弱柳扶风。
帐外巡守的士兵望着这天女般翩翩起舞的影子,一时间都痴在了原地。
娄邪单于盯着她的面容,见她在那一丝耻辱过后,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心中的不满又生了出来。他猛地一抬手止住了女人的舞蹈,俯身靠近她的耳朵,语调阴冷:
“你们大孟的女人,不是最讲究贞烈吗?”
“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自尽呢?”
女人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她回以同样的冷漠的声调:
“不见到我的女儿,我是不会自尽的。”
娄邪单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面上阴翳之色一扫,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
他黑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会见到她的。”
一片暖香中,天奉帝来回踱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郑弘道:“陛下,汪将军统兵不力,恐怕不能胜任主帅一职,请您三思啊。”
他心中虽然对汪合有些怀疑,却不敢在通敌叛国这种事上妄下定论。更何况天奉帝极为信任汪合,没有足够的证据,贸然提出,反而会被天奉帝直接否认。只能先从统兵不力上下手,让皇帝尽量收回一些兵权。
天奉帝也意识到了今天在城上,汪合面对犬戎大军,确实没有什么调兵遣将的好办法——也许汪合真的不是帅才,只适合做一个普通的将领?
如果真的如此,那不就说明他从前的眼光出现了错误?
天奉帝跺了跺脚,终于坦诚地面对了自己眼光极差的事实,开口请教道:“郑爱卿,那、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郑弘道:“陛下,常言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如今想要击破犬戎,还是要从将帅人选上入手。”
天奉帝眉头皱得更紧了:“卢爱卿重伤不醒,汪爱卿难当此任。如今城中,前军、中军统帅都不能胜任,莫老将军压粮运草还在路上,又有谁能担此重任呢?”
郑弘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个微笑:“微臣心中有一个人选,但须得陛下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爱卿但说无妨。”天奉帝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卖关子。
郑弘道:“此人当年与卢辞小将军齐名,勇冠三军,战无不胜,是真正的将帅之才。祖上世代忠勇,满门英烈,值得托付。”
“却是何人?”天奉帝问道。
“她祖籍幽州辽东县戚家村。”
“姓戚,名玉霜。”
郑弘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天奉帝的眼睛。
正合我意!天奉帝心中的想法被郑弘道破,一时间像是找到了台阶下,把自己羞于启齿的话都说出口来:“但是她父亲……”
“陛下,此乃危机之时,选贤只论本领,不问出身。”郑弘谆谆善诱,“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天奉帝咬了咬牙,一挥袖子,在危在旦夕的关头,终于斩钉截铁了一回:“派传令官传朕圣旨,速往幽州,调戚玉霜北上!”
镇北关就在幽州境内,辽东县距离镇北关也并不遥远。快马加鞭,一天就能抵达。
郑弘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心中默念:
戚小将军,您可一定要赶到啊。
偌大北疆,这次,就要靠你一人了!

周显在亲卫的保护下,一路匆匆向营中赶去。
卢辞重伤回城,一进城门,人就直接坠下马来,人事不省。被众将士扶回营中紧急医治。
周显进入营中,一路上卢辞手下治军极为严格,查验了身份,才恭敬地行礼,放周显一行人进入。
到了帐中,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帐中炭火烧得极旺,即使外面北风凛冽,里面也温暖得有些灼人。
卢辞平躺在榻上,本就苍白的面色此时更是宛如白纸一般,肋下伤口被包扎完毕,却仍可见到一层血迹缓缓地向外浸透。
帐中将士见到周显,连忙起身行礼,周显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御医医正,医正忙上前为卢辞诊脉,周显道:“卢将军伤势如何?”
医正验看伤势后,神色严肃,轻轻摇了摇头:“伤在肋下两寸之处,刀伤太深,险些伤到内腑。卢将军如今血终于止住了,只是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未知之数。只要能醒来,便可渡过此关了。”
周显心中一沉。
卢辞伤势如此严重,听医正的口气,两三日内能否醒转过来,都是未知之数,更何况重新领兵出战了。
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所有过程,忽勒古连败王奇、王百用叔侄,又出言讥讽,卢辞中了忽勒古的激将法,怒而出城迎战,不幸身受重伤。
一切看起来都是合情合理,但周显明白,这其中少了一个关键的人。
一切合情合理,都是建立在汪合没有任何作为的基础上。汪合出身戚家军,参加过邙谷之战,难道不知道忽勒古的厉害?
他派遣王奇、王百用叔侄出城迎战,两人先后战败,一死一伤,才使得忽勒古箭射天子,口出狂言,激怒卢辞。
周显想到今日在帅府中见到的犬戎奸细,心中念头反复转动。
他之所以连问三个问题,就是想要试探那个被汪合抓到的“犬戎”探子。从那个探子的反应中,可知探子并不知道他和郑老尚书是何许人。
那么在正堂中射入字条作提醒的人,就必然不是那个探子——字条中提醒他们注意汪合,告知卢辞,说明留字之人很清楚他们的身份。
这个探子是假的,那么他大半就是汪合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的犬戎奸细,就在汪合府中!
此时,身在城中的周显,竟然与戚玉霜殊途同归,得出了近乎相同的结论:
汪合通敌!
他不好在卢辞帐中谈话,于是将卢辞的副将唤了出来。
卢辞的副将孙信忠长得人高马大,雄壮得像只大黑熊。他跟随周显出了营帐,恭恭敬敬地垂首道:“殿下有何吩咐?”
周显道:“卢将军受伤不醒,如今镇北军一同归于汪大将军统领,你们要好自为之。”
他眼睛清澈,瞳仁却极黑,看人的眼神也带了三分氤氲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孙信忠琢磨了两下,没明白这位太子殿下话里的尊意,心里嘀咕,太子殿下这才多大年纪,怎么和那些老狐狸一样,说话半藏半露的,根本让人听不明白啊!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还、还请殿下明示。”
周显在他面前不好把话说得太露,只能含糊道:“如今不仅要提防犬戎,城内城外,也要严加巡查,千万不可使有心之人得逞。”
他身为太子,无权干预军中事务,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有点过界了。
只可惜面前这狗熊依旧是半点意思没听明白,混沌的大脑只捕捉到周显话里的“严加巡查”四个字,连忙献宝道:“殿下,您有所不知,依照常规,今日该镇北军与羽林军交换防务,从今晚起,由羽林军巡城守备,镇北军进行操练。”他言下之意,您要嘱咐,也应该去嘱咐皇家近卫羽林军啊,那不是关系更亲近吗?
周显双眉猛地蹙起。
今日换防?
也就是说,前些时日都是卢辞手下的镇北军负责关城防务,但从明天开始,就正常换防到了羽林军轮值?
原来这一切,也早就在汪合的算计中!
今日卢辞重伤,晚上两军换防,换防后,镇北军回营操练,汪合直属的羽林军则全权掌管了镇北关的防务。这样一来,偌大的镇北关,就更进一步落到汪合的掌控之中了。
周显猛然转身,顾不得孙信忠疑惑的眼神,骑上马,急向城中赶去。
他必须现在就将此事禀告天奉帝,马上夺下汪合兵权。即使证据不足,但事已至此,若再有所顾忌,就真的来不及了。
战马驶出巷口,忽然,前方的月光像是被什么遮住了一样,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黑暗。
马蹄倏地止住。
周显缓缓抬起头。
面前,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方正的面庞被几缕稀薄的清辉分割出明暗交际的阴影。在他身后,是披挂整齐,数量几倍于太子亲卫的精兵。浓黑的阴影覆盖了整条长街。
男人唇角一动,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太子殿下,深更半夜,这是欲往何处去呢?”
周显瞳孔急速收缩,漆黑的双眼之中,倒映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是——汪合!
残月高悬。
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稀薄,寒冷的光辉几乎照不清前方的道路。
戚玉霜伏在马上,一手护着杨陵后腰,一手紧紧拉住马缰,在急速的飞驰中保持着平衡。
镇北关落入汪合手中,皇帝安危堪忧,更重要的是,她竟然亲手将周显送到了危险之中。
心中的焦急不断灼烧着她的思绪,她反复思忖着眼下的的境况。
汪合接掌镇北军,城池落入他的手中,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直接像突破蒙崖关一样,开城投降?
不可能。蒙崖关是倚仗山势之险、城池之固,所以关中兵士不过一万,即可守住蒙崖关。因此,在城门被内鬼打开后,蒙崖关中的一万将士根本不足以抵御数万犬戎大军,这才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但镇北关内外兵力超过十万,皇帝亲临于此,守备更是极为森严,即使被打开城门,引敌入关,城中将士也足以与犬戎一战。更何况城中街道林立,并非旷野平原,并不利于犬戎的骑兵作战,他们入城与大孟军队交手,从胜负上看,恐怕输多赢少。
那么汪合会采取什么战术?
一月以来的多场战斗,骁山关失守,蒙崖关城破,临阳城遇袭,镇北关大军压境……
戚玉霜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蓦地一片雪亮。
声东击西,引蛇出洞,擒贼擒王!
这是一套——连环计!
犬戎这一次看似来势汹汹,大军压境,一举夺下骁山关,直面骁山关后固若金汤的骁山防线。实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夜袭蒙崖关,打开骁山防线的缺口,大军直逼镇北关。皇帝御驾在此,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镇北关的两军对垒。
实际上,犬戎再一次声东击西,阿木赤率军攻打临阳县城,难道是为了临阳一座小小县城的物资吗?
不!临阳与镇北关处于一线,镇北关处于骁山最为险峻的一条主脉上,支脉延伸而出,中间就是临阳县城。
犬戎派忽勒古之子阿木赤急行军攻打临阳,是为了打开骁山最后的屏障,直接进入骁山以内,一马平川的南辽河平原。虽然阿木赤被她射杀,临阳得以守住,但阿木赤绝对不是唯一一只绕背的军队。
现在镇北关真正面对的,不是眼前忽勒古的大军,而是从背后绕道包抄而来的另一路大军。一张巨大的罗网正在缓缓展开!
当这一路大军从关内包围镇北关的时候,就是汪合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天上的月亮逐渐没入层云,连最后一丝月光也变得昏暗了。
戚玉霜口中轻轻念道:“擒贼先擒王……”
汪合能做的是什么?他可以以护送圣驾回京为由,将天奉帝诓出固若金汤的镇北关,向关内撤退。
大孟的十万大军,大部分必然要驻守在镇北关中,抵御忽勒古的攻势。谁也不会想到,最为安全的关内,已然有敌人设下了埋伏。天奉帝带着周显一旦出城,正正就撞到了犬戎布下的包围圈里!
想通了这一切,她心中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犬戎的连环计不可谓不奇诡,但天下计策,没有不可破的。动则生乱,一旦设计,就有破绽。为将者能做的,就是抓住破绽,反破其计!
莫老将军压粮运草的后军,应当已经距离镇北关不远,她现在就要带着杨陵,前往莫老将军处求医。犬戎双线作战,欲包围镇北关,那么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们反包其中,让犬戎的第二路军,成为网中之鱼!
只是,她依然有一件事不明白:
汪合深受皇帝信重,位极人臣,为何要串通犬戎,通敌卖国?
他究竟为了什么?
一声羽翼振动的声音从上空飞过。戚玉霜耳尖一颤,猛然抬头望去。
暗夜里,依旧能看到那只鸟雪白的羽毛,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山野鸟兽,而是一只人工豢养的信鸽!
在战场附近出现信鸽,不是己方传送消息,就是敌方有军情传递。
戚玉霜毫不心虚,也不管是敌方的信鸽还是己方的信鸽,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那只信鸽翅膀被射中,“扑通”一声坠落在地上。
戚玉霜将杨陵放在马上,自己下马,将地上的信鸽捡起,解开信鸽腿上的的信件,展开一开。
是大孟字迹。
戚玉霜:“……还真是己方小卒。”幸好只射了翅膀。
不过这信鸽现在飞去镇北关,也是被汪合截下的下场,落不到它该去的人手里,还不如让她先过过眼,说不定就有用了呢?
她来不及看信件内容,眼睛先扫了一下落款,倏地愣住。
信尾落款之人竟然是——
燕平郡主。

千里迢迢,燕平郡主这时候给汪合寄家信做什么?
寄信的话,通过邮驿即可,又何必飞鸽传书这么紧急?
此时月光稀薄,极为昏暗,借着月光很难看清楚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而杨陵的伤势又极为紧迫。戚玉霜暂时将信揣入怀中,重新上马,先带着杨陵向莫老将军压粮运草的路线飞速赶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急促的战鼓,敲打在人的心上。道路两旁的山林中传来阵阵野兽的吼声,凄厉悠长,听得人胆寒。
残月西沉,长夜即将过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隐隐的火光。
是莫老将军的军队!
戚玉霜精神一振,奔波一天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
她知道莫老将军性格沉稳,治军极为严谨,于是在距离营寨还有数十丈的地方翻身下马,让杨陵伏在马背上,自己牵马向前。
营中执夜巡哨的士兵听到动静,举起兵器一致对外,喝道:“什么人!”
戚玉霜道:“蒙崖关杨陵,求见莫老将军。”
“杨陵将军?”士兵们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大为疑惑,“杨将军不是男人吗?”怎么这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
“呃……”戚玉霜尴尬,她在杨陵身上摸索一下,解下他的腰牌,递给哨兵,“以此为凭,请代为转交莫老将军,就说蒙崖关杨陵求见。”
哨兵这才看到白马背上还伏着一人,浑身是血,顿时大惊。他连忙转身,快步跑进营中通报。
不多时,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脚步履急促,来到营门口,身后大批士兵一齐涌出。
戚玉霜定睛一看,果然,此人正是莫老将军——莫南仲。
他双眉紧皱,目光沉肃:“杨陵小将军何在?”
“杨陵在此。”戚玉霜把马牵了过来。莫老将军看到杨陵浑身浴血、气息微弱的惨状,双目瞬间睁大,噔噔噔几步跨了过来,伸手去探杨陵鼻息。
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气息,像是一剂良药,让莫老将军身躯缓缓松弛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对身后的将士道:“快将杨小将军扶进去医治!”
杨陵的出现对他的惊骇简直太大,让他惯常冷静的脑子一瞬间陷入了混乱。
他出发前还收到传信,说前线局势一片大好,骁山防线固若金汤。但今天夜里,蒙崖关杨元礼老将军之子杨陵突然出现在他的营前,血染征袍,几乎气绝,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骁山防线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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