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还说不通了，林棠烦躁地踢踢被角，“还看不看电影了？”
“嗯，看。”景盛年闭闭眼，睁开时，已然恢复平静。
他绕到床另一侧坐下，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室内光线一暗。
林棠顾不得再想别的，往下一出溜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严阵以待。
为了安全，她还在被窝里放了两个玩偶。
林棠紧张地缩成一团, 身后是柔软可靠的玩偶，身前也是柔软可靠的玩偶。
恐惧被袪散了一点，她试着睁开眼, 跟电视屏幕上七窍流血的玩偶娃娃来了个对视，心脏噗通噗通开始狂跳。
“啊——”
大脑一片空白, 林棠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把身前的牛油果玩偶抱得紧紧的。身后的橘猫玩偶被她屁股一拱, 拱到了景盛年背后。
指尖一顿，他转身，想上前林棠安慰, 却被玩偶挡得严严实实, 除了现在坐的这块地，连个下脚的空间也没有。
景盛年只好出声问她：“要不，不看了？”
林棠把脸埋在牛油果上, 明明怕得要死，还嘴硬喊着：“不行！你换一个, 换第十名。”
“……”景盛年目光复杂，“换别的电影呢, 《海底探险》出了第六部 ，你小时候很爱看。”
林棠恨不得捂住耳朵, 脚趾羞耻地蜷缩在一起。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爱好了？大学时出了四五部, 她一部也没追！
林棠扭头, 气急败坏瞪着景盛年：“就看第十名，你快点不行吗？”
她杏眸睁得圆圆的, 浸着水汽湿润而明亮。发丝散乱地贴在颊边, 白皙的脸庞泛着绯红，娇艳鲜活。
喉咙上下滚动, 景盛年克制地收回目光，胸前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什么什么？】
【棠棠你让谁快点？景盛年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已经进行到这种地步了？！】
林棠：“……”
林棠闭眼。
林棠睁眼，眼底一片细碎光芒。
——物理意义上的细碎光芒。
这小老鼠不知道抽什么疯，还是出bug了，光屏要现不现就跟坏了的灯泡似的。
“你到底出不出来？”林棠没好气道。
光屏完整浮现，小老鼠两只手贴在眼睛上，试探性地迈出一只脚。
【我现在能出来吗？】
【我还是个孩子啊，不能看到——】
林棠无情打断它的做作，“那你回去吧。”
它不调皮了，立马蹦出来站好，【你别生气嘛，我来跟你说剧情。】
景盛年已经平复好心心绪，按林棠的意思找到第十名。
他转头望向林棠，发现她目光出神地盯着一处，像在发呆。
“现在开始吗？”
景盛年开口，声音低沉透着沙哑。
林棠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一边抱一个玩偶，“可以了，我准备好了。”
说是这样说，她垂着眼睑，目光却一直在床脚处移动，根本不敢往屏幕上瞟一眼。
【这也没什么嘛，棠棠你竟然怕这个？】
系统带着光屏在林棠眼前飞来飞去。
林棠扯扯嘴角假笑，“是，你行，你胆子大，我怕这个不行吗？”
【吼吼，我浑身是胆！】
林棠学它的语气：“吼吼，那你小心得胆囊炎。”
【……】
【哼，你这叫恼羞成怒。】
等了等，林棠没忍住瞥了眼，发现还没开始。她目光移向景盛年，眼神带着询问。
景盛年站在床边，属于他的位置被两个玩偶占得满满当当。
系统悄咪咪告诉林棠：【他应该也想上来，但是没位置了。】
林棠鼓鼓腮，淡定重复：“我们刚确定了分房的想法。”
【啊？】系统震惊：【他答应了？】
林棠垂眸，心头涌上烦躁，声音不怎么高兴，“嗯，算是吧。”
系统沉默两秒忍不住破口大骂：【蠢死他算了，活该他老婆想跟他离婚！】
林棠：“……”
景盛年开口了，声音清朗温润，不急不缓问道：“我能争取，换下一只玩偶吗？”
【他想让你丢掉一只，换他上来。】
系统同声翻译。
【也可能还包含另一层意思：比如，换他来当玩偶被你抱着。】
林棠：“……”
除了无语，她还有茫然。
一句话能有这么多含义吗？
她上学时，阅读理解题是不是经常丢分啊？
【你觉得他的提议怎么样？】
林棠：“……”
很不怎么样。
她瞥一眼积极的粉老鼠，“你先退下吧。”
这小东西太聒噪了。
【哼！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一点也不想我，刚来就让我走。】
小老鼠抱胸扭头，满脸写着‘我不高兴了快来哄哄我’，还不住用余光偷瞄林棠。
林棠顺着它的意哄了两句，“想，怎么不想呢？我这两天有好多剧情上的疑问，就等你回来帮我参谋呢。”
【是吧是吧，我聪明绝顶，听我的，让景盛年上来！】
林棠：“……”
【你看，他不上床就不打算放电影，不放电影任务怎么办？】
又是任务。
林棠不情不愿掀开被子，示意景盛年，“你拿走吧。”
他俊朗的眉眼一松，眼底浮现笑意，攥着兔子玩偶的耳朵放到一旁凳子上，回过身拽着被子躺下。
被兔子玩偶占据的位置，又回到了景盛年手中。
他比玩偶块头大，躺下后几乎和林棠后背紧紧相贴。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裤，男人炙热的体温侵染包围过来。
林棠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扯平了两人间的被子，让背后空荡荡凉意阵阵。
她抿抿嘴角，有点后悔了。
光影变换，几道熟悉的音乐后，电影开始了。
林棠紧紧抱着玩偶，想看又不敢看，只好用一只眼的余光不时晃一下。
排名第十的是一部中式恐怖电影，名字叫做《古宅女尸》。
不知是不是制作团队刻意而为，画质老旧掉帧，片头更是完全一段黑白画面。
血色手印啪一下打在片名上，鲜红的血迹缓缓往下流淌。
林棠唰一下闭眼，手心不断往出冒汗。
景盛年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刚想说要不改天，就看到吓得脸色苍白的人又睁开眼跃跃欲试。
林棠眼底闪着奇异的光芒。
【人菜瘾大！】
系统给出注解。
可惜景盛年是听不到了。
他默默靠回床头，神情复杂。
电影还在继续。
郊区一座古旧的老宅里，这家的儿子带同学回家采风。
深夜万籁俱静。
房间里，所有人正在酣睡中。
突然一阵喜庆的乐曲声响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
宅子，活过来了。
一个同学浑浑噩噩起夜，来到院里……
林棠吞了吞口水，瞳孔颤抖，下意识将玩偶抱得更紧。
第一夜，同学失踪。
第二夜，同学的尸体出现。
第三夜……
传说、秘密、欲望、人性……
该说不说，这电影能排第十名是有点名堂的。层层反转，高潮迭起，剧情在线，拍得还够吓人。
当看到某个角色深夜熟睡时，青白可怖的鬼婴从被子里爬出来，林棠心脏猛地一跳，尖叫一声把牛油果踹出去。
景盛年关掉电影，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轻抚她的发丝安慰：“别怕，只是电影。”
林棠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我以后不要生孩子……”
“好，不生。”景盛年想也不想便回道。
系统在一旁凉凉补充：【不生归不生，但不能不做啊！】
林棠：“……”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怕了。
随即意识到小老鼠在说什么，她愣了愣，脸颊爆红，攥着拳头大吼：“你为什么还在？”
小老鼠茫然眨眼，委委屈屈：【我一直在啊。】
三个人的观影，难道它就不配有名字吗？
林棠咬着下唇，轻轻将景盛年推开从他怀里出来，脸颊的热意已经蔓延到耳后。
她瞪那只老鼠：“你还不走？！”
系统撅着嘴不情不愿离开，【哼，我自己看。】
林棠往外面挪了挪，她攥紧身下床单，葱白十指蜷缩，都不敢抬头去看身旁的景盛年。
太丢脸了！
不发一言，她绷着小脸又缩回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接着……接着看……看吧。”
说这话时，林棠底气严重不足。
呜呜呜，太可怕了，一辈子的阴影！
被推开，景盛年低垂视线，眼底黯然。
目光落在林棠脸上，他沉默两秒，语气似是诧异，“接着看吗？”
林棠撇撇嘴，那不是有任务嘛。
“改天，或者明天白天再看？”景盛年试着提议。
林棠心中的天平都没有摇摆，咚一下就落了地。她抬眸，快速点两下头，“好吧。”
关掉恐怖电影，换了个活泼清新幼儿早教动画，景盛年起身要去冲澡。
林棠跟着坐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景盛年顿了顿，“去浴室，很快。”
这也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去，但是林棠不放心，“你会回来吧？”
“嗯。”景盛年侧脸认真，他抬抬手，又放下，“我帮你开灯。”
室内一片明亮。
景盛年进了浴室，水声哗哗。
电视机在播放活泼的幼儿歌曲。
林棠心里却抑制不住地发慌，她找到之前收藏的大悲咒，播放——
顿时就找到了心灵的栖息之地。
过了两秒，林棠踢开被子。
她眼神颤抖，不行，现在连被子都变得可怕了。
她吸吸鼻子，目光灼灼转向浴室门口。
十分钟后，景盛年湿着头发出来，往床上一瞥，就见林棠正可怜巴巴望着自己。
景盛年：“……”
他吹干头发，关灯上床。
今天的床头灯比平常两个度。
躺下没两分钟，景盛年正要闭眼睡觉，身旁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他感觉到睡衣袖子被人抓住。
再之后，温热的身体靠近，软糯小心的嗓音响起：“景盛年，这床太小了，我怕我翻个身就掉下去。”
“你不介意我靠得近点吧？我睡觉很老实，肯定不会打扰到你的。”
“嗯，不介意。”
他声音低沉缓慢，黑暗中，似乎有能够袪散恐惧的作用。
景盛年都这么说了，林棠就再靠得近了点。
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她早晨醒来的时候，好几次都当景盛年是抱枕呢。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掺杂着似有似无的松香，清爽冷冽。
被这股气息包围着，林棠没多久就陷入沉睡，无意识更靠近身旁的人。
景盛年抬起胳膊，松松环上她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
熟睡中的林棠娇憨乖巧，他抱着她，敛眸缓缓合上眼睛。
次日起床，林棠吃到了景盛年做的鱼丸米线。
中午预计吃饺子，她不好意思白吃，就提出怎么也要帮忙，端茶递水也行啊！
景盛年定了时间，答应叫上她，十点半开始准备。
林棠回屋继续写生，一边叫出系统询问。
“我前天睡过头，没去游轮party，那天的剧情有改变吗？”
【那个剧情没了。】
【景盛年是男主，你算是女配，很多剧情没有你们两个根本没法推进。】
譬如感情线，没有男主的参与那叫感情戏吗？
【游轮剧情是这样的，因为男女主那个和谐没有了，就给补了一段，顺带祸祸你这个女配。】
林棠：“……”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干我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你也跟人和谐了……】
系统说完就跑了。
林棠：“……”
林棠深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险些被这句话创亖。
这是什么煞笔剧情？
她扔掉画笔，腾一下站起来，来回不住走动，企图平复内心熊熊燃起的怒火。
景盛年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林棠锐利的视线扫过来，像刀子一样歘歘歘打在他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举了举手里的盘子，如常说道：“刚烤的蜜薯，给你送来。”
“你方茶几上吧。”林棠告诉自己不要迁怒，这煞笔剧情又不是景盛年写的，但还是忍不住带出怨气。
景盛年是男主，他得占一半责任，要是没他和江思梦这回事，她至于要受这种破烂剧情折磨吗？
景盛年放下盘子，“包饺子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不舒服就继续休息。”
林棠木着脸点头。
他有罪，多干点活怎么了？
等从破烂剧情中平复了情绪，林棠又叫出系统。
“细说说。”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别人和谐，所以肯定有原因的。
【嗯，剧情里是说，你想跟景盛年和谐，又想害江思梦跟别人和谐，就从黑市里买了大和谐药，分别下在了两人的酒饮里。】
林棠：“……？！！”
【剧情里还说，你失败了。】
系统在林棠危险的目光中，捧着剧透之书战战兢兢往下读。
【失败的结果是，那药有一份被你吃了，有一份被景盛年吃了，然后……】
林棠现在的目光已经是触之能引发核爆的程度。
【然后，景盛年拒绝跟你……跟你和谐，他去找了江思梦，跟她和谐。】
系统一闭眼，视死如归般念完接下来的剧情：【但你就可怜了，你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歪瓜裂枣的男人帮你！】
林棠绷着脸面无表情，抓过一旁废掉的草稿，用力揉开撕碎，扔在地上用脚碾。
真的，她这辈子没这么愤怒没这么无语过。
系统顶着剧透之书躲在桌子后面，也不敢出声，生怕被林棠的怒气波及。
林棠冷笑一声，侧脸冰冷目光无情。
“呵，你们这个剧情靠谱吗？”
【靠靠靠——】
【可能，也许，大概，不是那么靠谱。】
系统说不出那两个字，它也觉得这段剧情离谱到棠棠外婆家了。
再次平静下来，林棠开始思考。
“旧的剧情被改变后，关于出现的新剧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她问到了关键。
【……啊，哦，那个，大数据。】
系统磕磕巴巴，按照开会讨论的结果回答。
林棠：“……”
说真的，这个答案比那段剧情还离谱。
【我是系统嘛，高智能AI，高科技，用大数据推算剧情应该不过分吧？】
林棠沉默。
她语气斩钉截铁：“那你们大数据推算的底层逻辑，应该有问题。”
“就这段剧情来看，问题还不小。”
“而且一般来说，大数据推算应该从高到低给出结果。”
系统被质问得头皮发麻。
它欲哭无泪，在心里大喊：因为根本就不是嘛！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引导助手。】
简而言之，就是个废物小点心。
林棠：“……”
但你怎么能废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话说，真的有能让女生也想要和谐的药吗？”林棠沉默半晌，没忍住好奇问道。
【有吧，小说里都那样写。】
就当它有吧。
林棠接着问：“你看我像是会买那种药的人吗？”
“而且我这几天在生理期，我脑子被你吃了才想跟景盛年……”
林棠又没忍住，狠狠拍了拍桌子。
系统顶书，【那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啊？】
林棠快绷不住了。
她一手扇风给自己降火，哪天再跟付医生见面，绝对绝对绝对是这个狗币系统逼出来的！
“新剧情呢。”林棠抿口水，冷声询问。
要她看看，这新剧情还能有多离谱？
系统翻开书，【唔，新剧情对你比较友好。】
“呵！”林棠冷笑。
系统心虚不敢看她，开始介绍剧情：【一本小说怎么可能只有男主没有男二吗？】
【优秀的小说能够做到，男主是女主的，男二和其他男配是大家的。】
【接下来就是男二和男配们的剧情线，而男主的剧情就是吃醋吃醋吃醋，然后跟女主酱酱酿酿感情升温。】
生气消耗体力，林棠剥了两根蜜薯填肚子。
听完剧情她点点头，这还比较合理比较像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