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因素加起来,萧景曜这个神童,在正宁帝那里就比较讨巧。至少彩头比较好,能让正宁帝笑一笑。
以严知府刚正不阿的性情,自然不可能特地上折子拿萧景曜邀功。但常明府隶属于雍州,雍州知州多年无建树,知道了萧景曜的神童事迹后,忙不迭地给朝中上了折子。
治下出了个神童,他这个知州文教有功,可算有能给自己长脸面的东西了!
正宁帝看了折子后略微有些惊讶,神童虽然罕见,但放眼整个大齐,也不是没有。但像萧景曜这样能拿下小三元的神童,那就十分罕见了。
再一算萧景曜的年纪,正宁帝果然很高兴,“朕刚登基,便有神童降生。这是吉兆,朕果然是天命所归。”
公孙瑾正好在一旁,听了正宁帝这话便笑道:“陛下登基以来,大齐风调雨顺,又轻徭薄赋,百姓人人感念陛下仁德,又何须一名神童来证明陛下是天命所归。”
“爱卿所言甚是。”正宁帝是个性情宽和的帝王,笑呵呵地点头道,“不过这萧景曜的出生,也算是个好兆头,可以让朕乐一乐。”
公孙瑾也笑,“这萧景曜也确实有几分聪慧之处。”
“哦,听爱卿所言,莫非你曾见过这位神童?嗯,对了,前年院试,爱卿正是去了常明府当学政。若是爱卿曾见过萧景曜,应当是那年去常明府之时。”
“陛下英明。”公孙瑾恭维了正宁帝一句,笑着将萧景曜当年是如何想办法收集证据,惩治贪官一事说了。
正宁帝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大笑叫好,最终收了笑,敲了敲桌子,沉吟道:“他既入了府学,且看他日后能否通过乡试,进京赶考。若是他能来到朕眼皮底下,到时朕再好好考考他。”
公孙瑾不由摇头失笑,“要到陛下眼皮子底下可不容易,萧景曜还得过完会试,才能在殿试上得见圣颜。陛下若是再故意考他,怕是会把他吓得不轻。”
正宁帝顿时哈哈大笑。
笑完后,正宁帝便将萧景曜抛在了脑后,只在脑海里记住了他的名字。若是萧景曜三年后能顺利通过乡试,进京赶考,说不准正宁帝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会再次想起他来。
而现在,萧景曜在正宁帝心里不过是一个微弱的神童印象,很快就被更繁重的公事掩盖了过去。
公孙瑾回去后又给萧景曜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再三叮嘱萧景曜一定要勤学苦读,争取三年后进京同他见面。信的末尾,公孙瑾轻描淡写提了一笔:陛下已经知晓了你这么个神童,对你很是看好,十分希望你能凭本事来到陛下眼皮子底下。你要更加刻苦念书,千万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期待。
萧景曜吓得手里的信封都掉了。谁?谁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神童而已,放在常明府算罕见,正宁帝见多识广,怎么会突然知道自己的事迹了?
第040章
正宁帝对自己有点印象的事情, 萧景曜瞒着家人,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不然的话,就以萧子敬和萧元青两人在听到萧景曜考了个县案首后就齐刷刷晕倒的表现, 萧景曜真的很担心他们俩听到这个劲爆消息后,再次齐齐晕过去。
不同的是,他们上次晕过去, 是因为太过激动,这次要是晕过去, 那多半是被吓的。
人受了太多惊吓容易折寿。为了祖父和亲爹的小命着想,萧景曜把这消息瞒得死死的。
萧元青一回到南川县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当即和刘慎行等纨绔小伙伴们喝酒玩乐, 每天天亮就出门瞎玩, 天黑才回家。不仅向他们显摆萧景曜在府学依然稳拿第一的实力, 还显摆他自己在府城的战绩。
他们纨绔蹴鞠队, 现在在府城也是鼎鼎有名的一大英勇队伍, 保二争一的那种,小伙伴们的家人都很高兴, 纷纷给萧元青送厚礼。
可算是把家里那帮一心吃喝玩乐不干正事的纨绔的心给定下来了。蹴鞠好哇, 强身健体,总比他们出门学人买什么古董,砸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最后捧回来一个破烂让人高兴。
纨绔们的家人对他们现在热衷于踢蹴鞠一事十分开心,真心觉得萧元青是个大好人,为他们解决了许多来自不孝子弟的烦恼。
萧元青收礼物的时候还很茫然:我就带着他们踢个蹴鞠而已,有这么厉害吗?
败家子萧元青还是头一回凭本事往家里拿钱, 那些礼物折算成银钱,几乎能让他在府城再买间宅子。
于是萧元青也十分感动, 小伙伴的家人们,大好人啊!
可以一起玩耍!
萧子敬知道萧景曜他们要回来,早早就让人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通。正好要过年了,就当提前收拾屋子。
萧景曜回家后,萧子敬还偷偷地带着他去看家里的米缸,一脸自豪,“看看,这都是你朝廷给你这个小秀才公发的禄米,一个月八斗米。尹县令是个好官,给我们家发的都是新米。嘿嘿,我每天都拿你的禄米供奉祖宗,祖宗指定高兴!”
萧景曜已经习惯萧子敬有点好东西就想着祖宗的行为了。以他和萧元青身上奇奇怪怪的技能点,确实得多拜拜祖宗。
萧景曜偶尔缺德想看乐子的时候,还琢磨过假如自己重操旧业,就让萧子敬这个行业冥灯重出江湖,给竞争对手造成一波打击后,再把萧元青推出来,一眼就能分出对手底下的人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心怀恶意的还能被萧元青以(物)理服人,然后自己再火速吃掉对方空出来的份额,轻轻松松将对手吃得渣都不剩。
也就是孙家现在搬离了南川县,不然的话,萧景曜给他们来上这么一通王八拳,估计还真能把孙家揍得半身不遂,一个铜板都亏得不剩。
萧景曜不由叹气,他那时候还是年纪太小,没有什么话语权。搁现在,他说的话,萧子敬和萧元青都少有反驳。
萧景曜考上秀才,还是最好的廪生,一个月八斗米的待遇,当然是他户籍所在地的官府发。大齐的户籍制度比较完善,一些大事都按户籍地来办。比如科举考试,在很多官员眼里,乡试才能算是科举考试的起点,因为考过了乡试就有当官的资格。而这么重要的乡试,当然都是要回户籍地考的。
也就是说,就算萧景曜未来成了京官,孩子在京城长大。到了考乡试的时候,还是得回雍州。
嗯,当然也有例外。国子监学子倒是可以直接在京城考试。但是能进国子监念书的……都是顶顶权势滔天的人家,多为皇室宗亲和官宦子弟,和普通人不是一条赛道。
就算有普通学子,也是京城附近的优秀读书人,萧景曜这样的天资,考入国子监应当没问题,但雍州离京城几百里,萧景曜就算也这个实力,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萧子敬十分宝贝官府给萧景曜发的这些禄米,把这些禄米单独放在一处,他和齐氏吃这些禄米,下人们吃米铺里买来的米。
萧景曜:“……”
理解了又不是很能理解,总觉得这个操作怪怪的。
萧子敬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操作奇奇怪怪,反而骄傲地告诉萧景曜,“我给族里送了一部分禄米,族老们都差点为了这点禄米给打起来。还有我同我交好的那几个老家伙,也眼巴巴地想拿好东西跟我换禄米。嘿,我偏就不给,好好馋一馋他们!”
萧景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万万没想到就是一点禄米,都能被萧子敬做出这样的文章。
这么看来,萧子敬也是有点子商业天赋在身上的。但是行业冥灯属性太过不讲道理,断绝了他的商业梦想。
不过是一些禄米,萧景曜见萧子敬开心,也就随他去了。
谁知道萧元青在外面疯玩了几天,回来也开始向萧子敬要禄米。
“爹啊,我都答应慎行他们,分点曜儿的禄米给他们。你不会这么抠门,连一点米都不给我吧?”
萧子敬当场就脱下了鞋,萧元青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气愤,“你都能拿曜儿的禄米送给你的好友,为什么我不行?曜儿可是我儿子!”
“你个败家子!一回来就往外倒腾好东西!那是禄米吗?那是曜儿的福气!”
萧子敬心满意足地抽了萧元青一顿后,十分大方地给刘慎行等人送了些禄米过去。
萧元青揉着背,不满地抱怨,“爹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就是想找个由头揍我!”
“打你就打你,你有意见吗?”萧子敬胡子一抖,“亲爹打儿子,天经地义,县太爷来了都管不着!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到了府城,骨头都轻了几两。还说去照顾曜儿,我看你自己玩得挺高兴!”
“你就是太久没揍我了,心里不舒坦。”萧元青嘀嘀咕咕,“曜儿好着呢,看,板板正正的小树苗,一点都没瘦,跟府学那帮同窗蹴鞠,身子骨更结实了点。回回旬考,曜儿都能拿第一。曜儿这么出色,我有什么照顾不当的地方吗?”
萧子敬冷笑,“你也好意思说这是你的功劳?难道不是曜儿自己有本事?”
萧元青无言以对,果断往萧子敬面前一躺,直接开摆,“那行吧,你要揍我就快点揍。我挨完揍后还得再去踢一场蹴鞠。”
萧子敬拳头又硬了。
萧景曜眨眨眼,对他爹的摆烂行为不予置评。摸着良心讲,这一次,是萧子敬无理取闹了。但看着萧元青笑嘻嘻的表情,萧景曜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们父子俩另类的默契,只能保持沉默。
萧子敬瞪了萧元青一眼,最终还是没动手,十分嫌弃地赶苍蝇,“快点滚吧,见了你就来气。”
萧元青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冲着萧子敬做了个鬼脸,“爹不是见了我就来气,是太久没见我了来气吧?”
说完,萧元青也不等萧子敬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嘿嘿,贫完就跑真刺激。
萧景曜就看着萧子敬的脸色从惊讶到羞窘,再到愤怒,最后气得拍案而起,不断嚷嚷着要打断萧元青的狗腿。
“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成天嬉皮笑脸的,还不如曜儿这个孩子靠谱!”
齐氏在一旁兜着手看热闹,闻言精准补刀,“说的好像你就比曜儿靠谱一样。”
萧子敬:“……”
再多的话都骂不出口了,心塞!
萧景曜看着久违的鸡飞狗跳的热闹场景,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见萧子敬怒火还未消除,萧景曜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往下撇,含笑宽慰萧子敬,“祖父,爹在府城的时候时常念叨您,十分惦记您和祖母。”
萧子敬矜持地捋了捋胡须,“我看他是皮痒了,想挨揍。”
萧景曜笑而不语。
禄米一事便这么揭过去。
萧景曜感念公孙瑾对自己的一番心意。若不是他同正宁帝提起自己的事,正宁帝哪怕见了雍州知州的折子,也会立马将自己抛在脑后。公孙瑾那一番话,登时让萧景曜在正宁帝心里的印象立体起来,日后再次见到萧景曜的名字,不用别人提醒,正宁帝就能想起来萧景曜是怎样的性情。
萧景曜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应该给公孙瑾再送一份礼物。但公孙家几代帝师,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萧景曜兜里那三十万两银子,放在公孙家也就是个零头。更何况,越是名气大的文人,给他们送礼就更得讲究。万一礼物送得不合心意,还不如不送呢。
萧景曜想了许久,慢慢有了主意。不过一切得等到年后再说。
回南川县后,萧景曜也参加了不少宴会。刘圭和郑多福领着私塾一帮小屁孩把萧景曜围了个严严实实,说什么都要让萧景曜仔细讲讲府学的事情。
看着一堆人期待的目光,萧景曜忍不住瞪了刘圭一眼,温声同他们说起自己在府学的见闻。
萧景曜的口才本就极好,几年前就能把事情讲得一波三折,让严知府和公孙瑾的心情都忍不住跟着萧景曜讲述的故事情节而跌宕起伏。现在对着一帮半大孩子讲故事,自然更加吸引人。
听到萧景曜讲自己在陈教谕的“逼迫”下,被迫舌战群儒挑战全班时,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声,而后眼睛亮晶晶地催促萧景曜,“然后呢?你肯定赢了是不是?”
“那是当然,景曜什么时候输过?”
萧景曜简直要被他们逗笑,点头又摇头,“我确实赢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以后可别再提什么我从来没输过这样的话了。”
刘圭一把捞过萧景曜,右手搭上萧景曜的肩,乐呵呵道:“反正我们都是没见识的小孩子,谁会跟我们计较。”
萧景曜又瞪了他一眼,“当然不会有人同你们计较,全冲我来了。”
孜孜不倦地给我拉仇恨,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刘圭顿时哈哈大笑。
在郑多福帮助刘圭找出那个中毒之人的底细后,刘圭就和郑多福成了极好的朋友。刘慎行知恩图报,洗清身上的罪名后,回家把继母和弟弟一顿收拾,然后就备了厚礼亲自去郑家登门道谢。
在刘慎行时不时的帮衬下,郑家这几年的日子好过了许多。郑多福也有了点小孩的活泼样子,不再一直绷着自己,不敢和刘圭等富家子弟来往,生怕自己弄坏了他们的东西,就得赔个倾家荡产。
现在,刘圭和萧景曜胡闹的时候,郑多福也能十分自然地加入进来,笑着给了刘圭一手肘,“是谁天天嚷嚷着自己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现在到了景曜面前,又拿自己是小孩子当挡箭牌?”
刘圭顿时西子捧心,满脸伤心,“多福啊多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萧景曜看着刘圭这熟练耍宝的模样,心中很是微妙。这熟悉的感觉……刘圭十分有他那些纨绔叔叔们的风采啊。
“刘伯伯见了你这副模样,没揍你?”萧景曜忍不住好奇。
刘圭顿时眉飞色舞地向萧景曜讲述起他如何在刘慎行的追打之下成功逃出重围的光荣经历。
萧景曜:“……”
刘圭成长的方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郑多福在一旁翻白眼,“你就仗着刘伯伯宠你吧。”
“嘿嘿嘿,当初我钻狗洞出去求人救我爹,我爹感动得眼泪汪汪。每次他要揍我,我就说我要去钻狗洞,他就算有再大的气都消了。”
萧景曜十分头疼,万万没想到刘圭竟然会长成一个刺儿头。他的叛逆期来的这么早的吗?
萧景曜掐指一算,刘圭过完年就十二周岁,好像确实到了叛逆期。叛逆期的小男孩,人嫌狗厌还脑子有洞,萧景曜只能为刘慎行点蜡。
出于对刘慎行的同情,萧景曜还是提醒了刘圭一句,“刘伯伯爱重你,并非是你瞎胡闹的底气,你也得为刘伯伯想想,真给他气病了,心疼的还是你。”
刘圭撇撇嘴,闷声应了句,“知道了,我故意逗他玩呢。这几年家里生意越来越好,他越来越忙,我有时候好些天见不着他,心里闷得慌。”
懂了,叛逆期少年别扭地求父母关注的方式。萧景曜见刘圭心里有数,也不再多提,转而说起刘圭感兴趣的话题,“思行给我来信,说他这几年头悬梁锥刺股,文章有了很大的精进,打算明年也下场试一试。你收到信了吗?”
“怎么没收到?”刘圭双手放在脑后当枕头,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靠,“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还想和你比一比呢。你都成秀才了,他比你还大一岁,肯定急着下场。这么多年熬夜念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变成了个小矮子。”
萧景曜顿时笑出声,“你可别把这话告诉他,不然他指定要和你打一场。”
余思行最要脸面不过的人,哪能容忍刘圭说他是小矮子。
刘圭满脸跃跃欲试,“打架好啊,我也正好和他比划比划。”
萧景曜:“……”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
郑多福迟疑了片刻,也试探地开口道:“夫子说我的功课有所进步,想让我去科考班,我拒绝了。但依夫子的判断,到了后年,我应该也能下场试试。”
刘圭先是一乐,冲着萧景曜挤眉弄眼,“看看你带的好头,自从蒙学班出了你这个小秀才公,其他人都以你为傲,学着你的做派,一直在蒙学班待着,就等着自己再考个秀才回来。科考班的师兄们脸都绿了。”
说完,刘圭也不等萧景曜回复,又叹气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下场考试了,景曜更是去了府城。说不准到时候你们有缘在京城相见,我还在南川县待着。”
萧景曜没好气地给刘圭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你心里都知道,那还不用功念书?刘伯伯都拉着我爹的手唉声叹气好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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