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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人家宣王妃的确有个哥哥啊!
人家哥哥的确随军来了啊!
该死的孟族满口污言秽语!
孟族王这厢都被阵势惊了一跳。
不过是宣王头上绿了……怎么倒好像他们的妻子也跑了似的。
“王……”大臣们面露警惕之色,“我们先行离去吧?”
此时宣王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那厢大军顿时收声。
其上下一致,比起孟族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宣王冰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他看着孟族王,道:“不知拿你们的皮来给王妃做脚垫如何。”
孟族王眉眼一沉:“且试试谁先被扒皮。”
说罢方才离去。
而宣王很快将人召到了面前,问起贺松宁的下落。
魏王大军的士兵立马说是不知他的去向。
宣王面色更冷,再没有开口。
他们都知道那是薛家公子。
唯有他知道……不是。
那的确不是茵茵的兄长。
贺松宁心怀叵测,贺松宁心有意动……
“今夜奇袭梓城。”宣王抿了下唇道。
他一刻也等不得了。

孟族与梁朝交换人质之时,其余孟族士兵也并未闲着。
他们同时派出了三支队伍继续追捕搜寻薛清茵一行人的下落。
马蹄声与人声密集地响起,沿途的村子附近明显多出了许多生面孔。
农户只是淳朴,又并非是傻子,连夜就将薛清茵几人藏到了附近的山洞。
“山路难走,一进了林子,若无当地人领路,连方向都辨不清。”为了使他们安心,农户出声道。
薛清茵怔了怔,心道,那若是这个农户哪日不再来为他们送饭了,他们岂不是容易饿死在这里?
她余光一瞥。
贺松宁嘴上不说,但显然心里也这样想。
农户留下些许食物,又留了床被子,便准备离去。
“这两日辛苦你了。”贺松宁叫住他,从钱袋中取出了些碎银交予农户。
农户推脱不肯收。
薛清茵道:“山洞简陋,你明日买些柔软的衣物和被子来吧。”
她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
农户当即就不敢拒绝了,连忙点头收下了银子。
等农户渐渐走远,贺松宁转过头来,那眼底掩藏的一点暗色才消失殆尽。
连乔心玉都看出来了……薛清茵的这个大哥疑心极重。
若人家不肯要金银,他恐怕反而不会放人走了。
“知你娇气,且忍一忍。”贺松宁道。
但话出口,贺松宁又有些后悔。
他从前总习惯了这样说,一时改不过来。
好在薛清茵也并不在意……不,不是不在意。
贺松宁看了看她,发觉她在方才对农户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又垂下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浑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还是吓着了。
贺松宁有心安抚她,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起头……
“魏王死了,你不高兴吗?”半晌,他只问出来了这句话。
薛清茵没有回答。
贺松宁皱了皱眉,扫了一眼乔心玉的方向,道:“魏王侧妃尚没有为他难过,你为何……”
她那样讨厌魏王,难不成魏王一死,她反而还惋惜起来?
贺松宁心头浮动不快。
薛清茵一言不发起身走向洞外。
贺松宁语气微凛:“你去何处?”
薛清茵:“洗手。”
贺松宁看了看她的裙摆。
上头沾的尽是血迹。
来到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洗澡也洗不了。叫娇气的薛清茵怎么忍受?
贺松宁扶着洞壁,缓缓起身道:“我陪你。”
他顿了下,补充道:“免得你不小心一头栽进了河里。”
薛清茵怔了下。
栽进河里……
贺松宁说完,自己却也跟着怔了下。
显然他也想到了……他若跟着去,薛清茵会不会栽河里他不清楚。倒是须得提防薛清茵藉机把他推河里。
一时二人都停下了脚步,气氛有些诡异。
乔心玉突地轻轻出声:“是得有人跟着……清茵像是……被吓得不轻。她从未见过人死得那样凄惨吧。当时薛公子应该掩住她的双眼才是。”
不错……当时他应该掩住她的双眼。
但他本意也是想吓住她。
却没想到作用这样厉害……
贺松宁心头又软了些,重新拔腿走到了薛清茵的身后。
而乔心玉接着道:“不过薛公子身受重伤,还是应当坐下来歇息。我看那两个孟族奴隶跟着去就好了。”
这样自然是万全之策。
但贺松宁前脚才说了要陪她……眼下被乔心玉这么一说,贺松宁反而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不必,我的妹妹我来照管就是。”贺松宁沉声说道,便催促薛清茵:“走吧。”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山洞。
气氛也依旧不带一丝“兄妹”间的温情。
在山洞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小溪。全然算不上是河。
这叫贺松宁松了口气。
小溪边有几只垂首饮水的小鹿,见他们过来,当即跑远了。
贺松宁见状道:“倒是不愁肉吃。”
薛清茵没说话,蹲下身默不作声地洗着手,又扯过裙摆一角慢吞吞地搓洗。
贺松宁有些受不住她这样的沉默,便与她蹲到一处,继续试图安抚道:“等过两日就好了。”
薛清茵依旧没说话,但却在想。
为何过两日就好了?
贺松宁做的究竟是什么打算?
他笃定两日后便有人能找到他们?是他一早安排好的人吗?
薛清茵顿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来。
她皱起了鼻子。
“等回去之后,没了魏王,那柳月蓉便再也不能与你处处计较为难……”
薛清茵语气冷硬地道:“没有魏王,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该更加的重要?靠着这个孩子她全然可以过得更好。”
贺松宁失笑:“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薛清茵满面惊愕地扭过了头。
那乔心玉腹中……
薛清茵舒了口气,心道这也好。乔心玉若能好好地回到京城,自然而然便是魏王府最尊贵的女人了。
贺松宁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心情也无端好了许多,便笑问道:“如何?高兴了?”
薛清茵将头扭回去,闷声道:“为何你总这样多疑?”
贺松宁的表情顿时一滞。
他明白了。
她未必是被吓到了……只是她察觉到了他的多疑,伤心了。
“我……”贺松宁起了个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
他可以轻描淡写地略过。
他也可以编撰借口。
但贺松宁按了按胸口,就这样席地而坐。
他道:“……因为无人教我。”
“我害怕才好,不是吗?”薛清茵轻声反问他。
贺松宁张了张嘴。
没等他说话,薛清茵接着道:“你可以用很多方式杀了魏王,却故意叫我看见那样一幕……因为你不信我,你需要将我吓住。我才不会将你做过的事说出去。”
“我,你不信。那个农户你也不信……”
贺松宁哑然:“你当时出声果然是故意救他。”
薛清茵没接他的话,只问:“你有相信的人吗?”
贺松宁更哑巴了。
他……没有信任的人。
可以这样说,连薛成栋他也不信。
薛清茵喃喃道:“所有人在你心中大抵都是别有用心。所有人的爱意你都能肆意践踏。”
贺松宁当即反驳道:“我何时践踏……”
他话说到一半,想起来自己先前对薛清茵的不屑与厌憎。
那是践踏。
薛清茵又问他:“不知薛清荷在你心中,是不是也不值得信任?”
贺松宁……不知道。
他要走的是一条充满艰险的路。
从踏上去那一刻,便注定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不愿薛清荷沾染这种种污秽,又何尝不是一种多疑?
只要不让她沾染,她就很难站到他的对立面上……
贺松宁被戳破了心思,顿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薛清茵回过头,却是满面泪痕。
竟是哭得无声。
她哑声道:“我真不敢与你呆在一处了,你叫人觉得害怕。”
往日里骄纵的容颜,如今却如风雨摧残后的花。
“清茵……”贺松宁的语气柔和了些。
她可怜时,便勾起他无边的怜惜了。
“我不知晓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也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要什么。”薛清茵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这是何意?
贺松宁心想。
薛清茵道:“你要的便是所有人都怕你吗?你求的是无边权力,却不要一丝真情吗?”
贺松宁的目光顿时有了变化。
他要的……自然是皇帝的位置。
不要一丝真情?
薛清荷自然会一心依赖他……又怎会没有一丝真情?
但想到这里,他突然卡了壳。
他发现,就算是这样,那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
他有多少日不曾见过薛清荷了?
贺松宁记不清了。
想必自然而然的,届时薛清荷对他的感情也总会变淡。
那除了薛清荷以外呢……
贺松宁发觉自己没有拥有过一丝真情。
也不是。
他想起来那日孟族王闯进来,逼问他们二人时,字字句句说起薛清茵对他的何等在意。
当真吗?
贺松宁本能地又想去怀疑……可他马上又想到薛清茵问他,为何你总这样多疑?
她未说出口的意思,便是——“为何你不能信我”。
为何?为何?
一刹间。
贺松宁的脑中掠过了许多东西。
甚至还想起了那农户家中,妻儿老母依偎在一处的情景。
他们活得贫苦不易,面上笑意但总是比他多一分的。
贺松宁恍然大悟。
……他自然也可以拥有真情。
若是没有,那便自己亲手打造出来。
“莫哭了。”贺松宁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洗好了便回去吧。这两日很快就过去了。”
许芷对他怀揣着天然的母亲的爱意。
薛清茵自幼依恋他。
只是这一年疏远了些……但要捡回来并不难。
他现在突然觉得那虚假的身份也并非全无意义。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
但只要他想,他依旧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薛清茵似是言尽于此,自己擦了擦脸颊,站起身便走在了前面。
贺松宁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跟上去道:“吓着你是我不好,我今后定然信你,也不会再吓着你了,也不会叫你哭了。”
他以为她又要问,那我和薛清荷孰轻孰重呢?
她一贯喜欢问的。
但今日他这样松了口,她反而什么也不问了。
贺松宁与她并肩而行,又想起来关切她:“你如今月份也该大了,为何肚子仍不见……”
薛清茵冷冰冰地道:“本就是假的。”
“什么?”这句简短的话,却加起来比前面的话还具有冲击力。
本就是假的?
宣王知道吗?皇帝知道吗?
……他们必然知道!
原来薛清茵成了他们对付魏王和徐家的一枚棋子!
她在宣王府当真快活吗?
王妃之位只不过是补偿罢。
一刹间,贺松宁又想了很多。
他知道坊间早有传闻,宣王不喜女色。
他甚至怀疑……薛清茵和宣王是否真有夫妻之实了。毕竟连身孕都能是假的。
甚至……甚至他有一丝说不出的轻松和欣悦。
就连当初在得知薛清茵中毒一事,他为了处置魏王这里的事,坐着的马车从宣王府门外走过而不入……那一点的愧疚,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可取而代之的便是更汹涌的怜惜之意。
她从来都是孤独无依的。
相比之下,兴许那孟族王爱她更多……
贺松宁握住了薛清茵的手腕:“清茵,一切都会好的……”
等回到山洞。
乔心玉发现到二人间的气氛有了变化。
薛清茵虽然还是有些神思不属,但贺松宁对她却温柔了许多。
是发自真心的温柔了。
乔心玉心下咋舌。
怎么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变了?
眼见天色晚了,他们粗粗啃了两张饼子,便准备歇息。
贺松宁还拍了拍自己身边铺就的干燥稻草,对薛清茵道:“若是怕做噩梦,便依着我睡吧。”
乔心玉面色古怪了一瞬。
薛公子不知道这有些越矩吗?
便是再亲密的兄妹,成年后也不该如此了……何况瞧着二人关系也没那样好。
但薛清茵没有过去。
贺松宁也不生气,一手把着刀,便合眼歇息起来。
他做了个极短暂的梦。
他对生母的印象皆是来自画像。
从画像里走出来的人,走入了他的梦。
但那生硬笔触描绘出来的人,自然是死板的……
所以他梦中的母亲,从来都是没有任何表情的。
她总是这样注视着他,有种无声的冰冷。
他总是在梦中对她说:“快了。”
不知道说了多少声。
仿佛这般便会使黄泉下的她瞑目。
可是这一日啊,他的梦有了变化。
同样的画卷浮现在了他的梦中。
但那画中的人不再是生母。
“清茵……”他叫出了那个名字。
那是他在孟族王那里自己亲手画下的画……
薛清茵从画卷中走出来,面容却是鲜活极了。
她巧笑嫣然,腮边的流苏来回晃荡,便好似轻轻挠在了人的心上。
但紧跟着。
她哭了起来。
满面泪痕,楚楚可怜。
“你为何总是这样多疑?”她问他。
“清茵。”“清茵……”
薛清茵是被贺松宁说梦话的声音吵醒的。
任谁满耳朵都是别人在叫自己,也无法忽视过去。
薛清茵憋着气,不快地坐起身,到了贺松宁的身边。
她一按在贺松宁的刀口上,想将人摇醒。
贺松宁疼得本能地闷哼一声,却没有醒。
薛清茵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用力地掐了下他的伤口。
贺松宁蓦地睁开眼,但眼底却不再复往日的清明。
他喃喃念了声:“清茵。”
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薛清茵推了下没推开,但却感知到了他身上传递来的热意。
他是很厉害,受伤之下还能挟持孟族王。
但未经完全处理的伤口,到底是让他发起了高热。
薛清茵歪头想了下。
他会活活发烧烧死吗?
“清茵……”贺松宁又唤了一声,不过这次他的双眼清明了一点。
似是知道自己从梦中醒来了。
他嘶声道:“我腰间……有药,你拿出来。”
薛清茵伸手摸了摸。
她却是摸到了刀柄。
一时间,她的心脏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她抽走了刀。
“噗嗤”。
贺松宁还未反应过来。
那刀刃没入了他的胸膛。
薛清茵吐了口气:“不相信任何人,你教我的。”
贺松宁面目狰狞地瞪大眼,但他却没有推开薛清茵,反而牢牢地抓住了她。
他的声音从喉中艰难地挤出来:“……为什么?”
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愤怒。
薛清茵终于可以说出那句话了。
她冷声道:“你不是我亲大哥,你知道,我也知道。”

薛清茵的大哥太过可怖,他在提防她们,她们又何尝不在提防他呢?
因而当贺松宁喊出第一声“清茵”的时候,乔心玉就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洞中,只一点月光照进来。
她隐隐约约瞥见薛清茵被抱住了,但紧跟着便是刀刃切入皮肉间的声音。
前头才听过魏王被杀时的声音,牢牢钉入脑海中难以忘却。
这么快却就又再听了一遍。
他连薛清茵也要杀?
乔心玉想不通个中逻辑,但还是一个猛地翻起身,从草堆上滚了下去。
这动静一下将两个孟族奴隶也惊醒了。
但薛清茵没有回头,更没有出声求救。
乔心玉只听见了她说:“这是你教我的。”“你不是我亲大哥,你知道,我也知道。”
乔心玉一下被定在了那里。
这是……何意?
薛清茵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乔心玉的疑惑。
“为什么?你心中不应当清楚明白吗?你占据了原本属于我亲大哥的位置。我阿娘疼爱你,却不知道自己到头来疼爱的是个假货!”
“我知你的野心,我知晓你将我推到魏王身边,并非是真心要为我谋个好前程。你只是要利用我控制魏王、对付魏王。”
“我知你喜欢薛清荷不是一般的喜欢。是因为她柔弱无依的样子令你想起了自己吗?想起来自己生母早亡,做皇帝的生父不肯认你,你来到这个世上本也是个错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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