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溧握紧许秀芳的手,明显也被吓到了:“秀芳,以后你有孩子,前往别做重活。”
许秀芳虽然不喜欢梁云,但看到梁云遭遇这种事情,自然也不会落井下石,心里也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好,我到时候以保重自己的身体为紧要。”
因为两家住在隔壁,这件事的情况,许秀芳就了解的比较清楚了,那梁云被抬回去后,就一直说肚子疼。
村里有经验的大娘上门瞧了一眼,说确实是小产了。
这下子,谢大红是真的吓着了。
她孙子,就这样没了。
可不是吓惨了吗?
屋里是一片哭天抢地的,梁云与谢大红之前的斗争,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为了让梁云养好身体,以免影响后面的生育,谢大红那是好吃的好喝的,全部一股脑儿的往梁云跟前送。
梁云吃着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看着谢大红小心翼翼的,生怕惹自己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好笑。
老虔婆!
知道厉害了吧。
梁云嘴上却说:“妈,也吃,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你吃,不能就我一个人吃。”
谢大红咽了咽口水,死死忍住了要吃的冲动,看着梁云,略有些讨好的笑,说:“阿云,你现在身体正是要好好进补的时候,妈咋能跟你争东西吃。”
梁云劝了几次,见她不吃,就心安理得全部吃完了。
那一只老母鸡,分成了三天的分量,每天就那么一点点,她自己都不够吃,汤都要喝得精光,哪里舍得给谢大红这恶毒婆婆?
同时,梁云也很了解为啥谢大红要小心伺候自己,还不敢惹自己,主要就是怕自己写信给谢建国,告她一状。
因为谢大红害怕啊。
‘孩子’没了,可是大事情,她怕谢建国知道后,恼怒她这个当娘的,所以这才讨好自己呗。
于是,梁云就越发心安理得的享受谢大红的照顾了。
她为啥要心虚?
谢大红自己作的,活该啊。
现在,村里也有风声传出来,说是谢大红要跟自己儿媳妇立规矩,要摆婆婆的款,就趁着儿子离家后,使唤得儿媳妇团团转,让儿媳妇干很多重活,才导致儿媳妇流产的。
被这样一传,谢大红在村子里的名声,也都坏了。
梁云心里更开心了。
跟她斗,跟她这个重生了,有着未来几十年经历,还看过无数的狗血电视剧的人斗,哪里会有好下场?
梁云吃完了碗里的鸡肉,又喝了一半碗的汤,剩下的一半,借口说自己实在是喝不完了,谢大红就道:“吃饱了就行,那我端下去洗碗了。”
梁云腼腆的笑:“好。”
她知道,她吃剩下的半碗汤,谢大红端下去后,就会喝了,当然了,谢大红比较好面子,嘴上是不肯承认的,也不会当着梁云的面喝汤。
看着她捧着碗,喜滋滋的出门,梁云嘴里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心道:【老虔婆,给你一个大招,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其实,梁云根本就没有怀孕,也没有小产,她只是正常来月事了,那天的血,也是月事的原因。
在做这件事情前,梁云就已经去镇上做了检测,一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怀孕后,才设计的这一切。
没有怀孕,她心里是很遗憾,也很可惜的。不过她跟建国都很年轻,未来还长,也不用着急。
梁云已经决定好了,等她‘小月子’做完后,就去镇上一趟,给谢建国拍个电报,利用‘小产’这件事,让谢建国给她申请随军。
她才不要继续窝在这个乡下旮旯里面呢,随军多好啊,每天甚至都不用自己做饭,还可以吃食堂。
实在不行,还有谢建国照顾呢。
许秀芳与谢建国的回忆录里面,就是这么记载的,说是许秀芳随军后,就又怀上了,每天吃啥都吐,谢建国舍不得她辛苦,开始每天都是去食堂打饭,准时送回来给许秀芳吃的,后来许秀芳生了儿子,出月子后,就把部队分配的房子的门前门后,都开垦出来,种了一院子的菜,还养了鸡鸭,实现了蔬菜与鸡蛋自由,可把谢建国的战友们羡慕坏了,个个都夸奖谢建国娶了好媳妇。
梁云心里撇撇嘴,她才不要跟许秀芳这样呢,都随军了,还改不掉乡下泥腿子爱种地的毛病,种什么菜养什么鸡鸭?
到时候,她就在门前门后,种上不少的鲜花,不同品种,错开的种植,保证每个季度都有鲜花可开,到时候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绽放,多美啊?
在梁云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许秀芳与谢溧这几天一直不停的忙活,经过两人孜孜不倦的去游说,总算是让大队长与村支书都改变了想法。
村支书与大队长,都是谢姓的人,整个谢家村,就只有十几户是外姓人。
村支书叫做谢大全,是个老实敦厚的庄稼汉,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按照辈分,谢溧与许秀芳要喊一声大伯。
大队长,叫做谢铁牛,年纪比村支书小,跟谢建国的母亲谢大红还沾点亲戚关系,谢溧与许秀芳就要叫一声叔。
两人性格都不错,也都很为集体着想,谢溧与许秀芳提出的想法,他们当然也很想尝试。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况且,这些年的变动,他们都经历过,很多事情一会儿就变天,哪里敢轻易尝试啊?
他们尤其害怕被说是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那问题就严重了。
简而言之,两人都没有那股魄力做决断。
谢溧想了想,就道:“大伯,大全叔,这件事我们跟我宏达大伯,福贵爷爷,我爹他们都商量过了,他们都认为可行的,你们要是不放心,或者有不明白的,咱们请他们过来一道商量,你们看可行?”
这样最好。
村支书谢大全,就笑道:“阿溧,你将福贵叔、宏达他们请过来正好,我们也要听听他们的意思。”
大队长谢铁牛,也是这个意思。
谢溧笑道:“好,要不然,就去我家里吃饭吧?恰好这两天阴雨天,没有活干,等下我们就去请他们过来。”
现在青黄不接,谁家粮食都不富裕,村支书谢大全便拍拍谢溧的肩膀,笑道:“你跟秀芳也是为了村里着想,这种事情哪里能让你来请吃饭,就上我家里去,我跟他们也很久没喝过酒了,正好可以喝一杯。”
酒可不便宜,都是凭票买,还要有点关系才能买到,所以村里存着酒的人家,都是宝贝得紧,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的。
谢溧还想要再说,大队长谢铁牛就笑道:“阿溧,就上你大伯家里吃饭,回头我也提点酒过去,再弄点下酒菜。”
两位长辈已经决定好了,自然不肯更改了,谢大全已经吩咐自家的小孙子,去知会家里一声,让准备午饭。
谢溧与许秀芳无法,转而回坝子村这边,找到许宏达与许强、何福贵。
许宏达笑着道:“大全哥那家伙,瞧着老实敦厚的,实际上贼精贼精的,这是害怕摊上事情,想让我们来打头阵呢。”
许强拿着自己的小本子,记了一笔化肥的数目后,就笑道:“他们算盘打的精呢,不过这件事要是办好了,打头阵也有打头阵的好处,那就是肯定要吃到大头的肉!”
何福贵年纪大些,不加入两人的谈话中,就笑着对谢溧、许秀芳道:“你们两个孩子先回去,就跟他们说我们肯定踩着饭点到。”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许秀芳忍不住的开心,道:“福贵爷爷,我肯定把话带到。”
许强就道:“秀芳,让谢溧回去传话,你留在家里吧,你娘想你了,等会儿我们去谢家村,你再跟我们一起走。”
谢溧便对许秀芳道:“秀芳,你听爹的,等我传话了,就过来接你。”
许秀芳:“好。”
许强:“……”
这俩孩子,真是够了。
每天形影不离的,那都跟连在一起似的,就分开那么短短的时间,也都要难舍难分的。
真是……
他现在都不理解这些小年轻了。
谢溧回村,许秀芳留在娘家,她经过晒谷场时,就看到大片大片的桃花绽放了,很灿烂,很漂亮。
“这些,都是黄桃,单吃口感不好。”
忽然,有一道女声在背后出现,许秀芳回头,看到人后,笑着道:“何淑琴婶婶,你来看花吗?”
何淑琴摇头,道:“没有,我是来桃林挖野菜的。”
开春后,各种野菜都纷纷冒出来了,品种多,还鲜嫩,味道还好,因此不少村里的老婶子小媳妇,都喜欢去野地里挖野菜,这个时候,正是野葱茂盛之时,何淑琴就来挖野葱的。
野葱的根切下来,加点盐腌制,可以存放很久,也是一道村里人常吃的咸菜。
许秀芳看了一下她的菜篮子,见里面装了不少的野葱,捆成一把一把的,野葱头的个头也很大,估摸着都有指甲盖大小。
许秀芳笑道:“挖了不少呢。”
何淑琴从菜篮子拿出几把:“给你拿一点。”
她的动作很平常,但仪态很好,最近王家人不敢动手打她后,她的身体也一点点恢复,气色也好起来了。
许秀芳摇头:“婶婶,你留着吃吧,我家里婆婆挖了不少回来呢。”
何淑琴就见野葱收回去,道:“这片桃林,很美吧?”
许秀芳点点头。
何淑琴道:“村里人都说是野生的,但其实村里的野桃品种只有毛桃,这些黄桃是早百年前,我祖上移栽过来的。”
许秀芳一愣,这些,她确实不知道。
何淑琴笑道:“这些,是我家族谱上记载过的。”
那黄桃品种,本来果子是很小的,是何家祖上从外地买的苗子,又经过几次跟当地野生毛桃嫁接,这才得到的品种。
不过,何家后来一代代没落,又赶上战乱,那经营良好的蜜饯生意,也都没了,在坝子村与谢家村这片山坳种植的桃林也就彻底荒废,几十年前何家都不找去打理了。
地主何家都不要了,自然的,大家都觉得这是一片野桃林,谁都可以去采摘。
加上解放后,地主老财都被打击了,也就更加没人管这片桃林了。
许秀芳听闻了经过,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奇怪呢,这片桃林明显是有规模的栽种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齐整了。”
何淑琴笑了笑,说:“那都是祖上的事情了,现在这里确实是野桃林了。”
许秀芳叹口气,道:“这么好的桃子,这么一大片,村里人每年也就吃那么一点,真的可惜。”
何淑琴望着桃林,也不知道在回忆什么,一会儿后,忽然道:“其实,这种桃子不是生吃的,生吃的口感也不好,这是拿来做蜜饯的品种。”
许秀芳:“嗯?”
何淑琴想了想,说:“我曾经在镇上读书,有一次见过一位同学拿了一瓶黄桃罐头来吃,这片桃林的果子,用来做那种罐头也很好。”
许秀芳听了后,忍不住就来了兴趣:“婶婶,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何淑琴长得美,哪怕衣着朴素,年纪也上来了,此时满面风霜,可依旧没法遮挡她五官轮廓的美。
听了许秀芳的话后,她脸上依旧很平静,说:“黄桃罐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
许秀芳闻言,心里有点遗憾。不过想想也很容易理解,何淑琴婶婶家逢变故时也才十几岁,那会儿黑山这边就没有什么罐头产品,她自然是不知晓的。
下一秒,何淑琴道:“但那黄桃蜜饯,我却是知道的,我们何家祖上就有做这个手艺,我爹也教过我。”
说完,何淑琴忽然转头,看向许秀芳,问:“秀芳,你愿意学吗?”
许秀芳一愣, 她的确被何淑琴这句话给惊了一下。
何淑琴似乎也看出了许秀芳的惊讶,就重复了一遍,问:“秀芳,你愿意跟我学吗?”
许秀芳略作思考, 点头:“婶婶, 我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
何淑琴闻言,打断她, 说:“你愿意就行, 回头桃子成熟了, 你就回来找我,我手把手教你做。”
何淑琴就挎着竹篮,准备回去。
许秀芳想了想, 便道:“婶婶, 我送你一下吧?”
何淑琴显然是很少与别人交流的那种人, 之前, 碍于她地主老财女儿的身份, 村里人都很忌讳,不敢与她过多交流, 且她嫁给王家后,又一直遭遇家暴, 性格也变得越发孤僻起来。
可以说在坝子村,何淑琴没有一个朋友。
许秀芳的声音,何淑琴自然听见了, 她已经很少与别人交往甚密, 除了别人怕受她牵连以外,何淑琴自己其实也不想牵连别人。
何淑琴回头, 道:“秀芳,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许秀芳:“好。”
何淑琴抿抿嘴,多说了一句:“那蜜饯的方法,不仅是适用于做黄桃蜜饯,杏仁、葡萄、青梅、杨梅……都是可以的。”
许秀芳自然知道,她以前吃过蜜饯,酸甜酸甜的,可惜就是价格高,家里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买。
她看着何淑琴,正色道:“婶婶,回头我一定跟你用心学习。”
“嗯。”
何淑琴冲她点点头,抬脚便继续走。
许秀芳没有跟上。
何淑琴纤细、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那与她如影随形的孤寂与清冷,似乎也一直跟着她。
许秀芳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就觉得很难受。
两个村子的村干部,决定聚在一起商讨一下谢溧与许秀芳两人提出来的事情,谢大全家的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放着酒菜。
谢大全与大队长谢铁牛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口,远远的看见许强与许宏达一行人,便笑着迎过去。
谢大全的年纪,要比何福贵小上几岁,此时,谢大全走到何福贵面前,就笑道:“何老哥,咱们虽然经常打交道,但却很少一起喝酒,今儿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杯。”
何福贵笑眯眯说:“不了,我一把老骨头了,喝不起咯,你跟宏达、强子多喝几倍,我就在旁边看着就成。”
谢大全哈哈一笑,说:“那也行,咱们进屋,先进屋。”
谢大全便热情的将何福贵、许宏达几个人迎接进去。
谢大全媳妇送上了花生瓜子待客,这些都是过年那会儿留下来的,接着又摆上几个茶杯。
许秀芳接手过去,说:“大娘,您休息去,这茶就我来泡。”
谢大全媳妇将烧开的水壶放在一边,笑说:“秀芳,我就在灶房那边,有啥你就吱一声,我马上出来。”
许秀芳笑着点头。
许秀芳看向谢溧。
谢溧笑道:“茶叶就在这里呢。”
许秀芳接过茶叶,她也不懂什么泡茶的手艺,也用卢大舅公的那种粗狂的方法泡。
茶叶与开水一接触,那茶叶的清香味,立马就向着四周溢散开了。
何福贵、许宏达、谢大全、许强……几个正在交谈的人,立马就停下了话头,转向了许秀芳。
许秀芳指着茶杯,说:“几位伯伯,茶已经给你们泡好了。”
卢大舅公亲手炒制出来的野茶,许强与许宏达等坝子村的人对他不熟悉,因此也是不知道的。
这会儿,闻到这股味道,三人眼里顿时就露出惊讶之色。
何福贵赞道:“这茶,是好茶啊。”
他年纪大了,也没有能力买酒喝,于是就将坝子村后山的几棵野生苦茶摘了,自己随便炒制一下,每天就泡茶喝,可以说是以茶代酒了,如此过了七、八年,现在他是彻底把酒给戒掉了,就好喝点茶。
平时喝的是苦茶,那股苦涩味,年轻人接受不了,他这个糟老头子,却是觉得十分不错的,因此就一直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