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两位老人一直劝着谢溧、许秀芳吃菜,那些腊肉,几乎全部进了两人的碗里。
两人不要,两位老人便推脱自己牙口不好,已经咬不动腊肉了……
吃过饭后,大舅婆给两人用十几种草药,熬了一大锅的药浴,让两人洗澡。
感受着老人家的关心,两人都没有拒绝。
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大舅公大舅婆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都是给谢溧、许秀芳带回去的。
许秀芳一看,顿时有点惊讶:“大舅公,大舅婆,咱们这边原来还自己炒茶呢?”
大舅婆笑道:“那可不,你大舅公炒茶的手艺可真是不赖的,以前咱们黑山这边不是有个地主老财姓何的吗?解放前,他家年年都要从你大舅公手里购置茶叶呢,你大舅公也是因着这一手艺,才挣了一份家业。”
大舅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提呢,那地主老财都没了,我现在的这个手艺,也没啥用了,也就炒点茶叶,自家人吃吃。”
许秀芳听得兴起,笑道:“大舅公,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呢。”
大舅公马上说:“老婆子,你给秀芳沏一壶茶,让她尝尝。”
大舅婆笑:“都准备好了。”
这边那沏茶的方法,其实很粗暴,没什么讲究,就是往搪瓷缸子里面放点茶叶,然后用开水冲泡一下。
当开水浇到茶叶上的那一刻,许秀芳明显吸了一下鼻子,她忍不住惊讶道:“好香。”
每年家里都要收到大舅公送的茶叶,谢溧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不过这咋然一闻,那清幽的茶香味,还是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大舅婆说:“这茶香味,就是挺香的,我跟你大舅公平时也喜欢喝,来,秀芳,你喝喝。”
许秀芳接过茶缸。
大舅婆笑道:“喜欢的话,就给你们多拿一点,去年你大舅公炒了几十斤呢,各家分一分,咱们家里还有十多斤,不过今年的新茶马上又要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多采摘一点,多炒制一点,回头让阿溧给你捎带回去。”
许秀芳轻轻抿一口,那股茶香味,很浓郁,入口是带着一股苦涩味的,但很快的便能品尝出一股回甘来,跟她家里的那种苦茶类似,但层次感明显要高于苦茶。
关键是,喝了一口后,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好了不少。
很久,很久,嘴里还有一股茶香味,是那种清新、淡雅的香味。
许秀芳忍不住赞道:“好茶。”
看着她喝茶,两位老人与谢溧都笑了。
许秀芳问:“大舅公,大舅婆,咱们这里有很多的茶树吗?”要是可能的,这茶叶能送到供销社,或者其他地方的供销社卖就好了。
要是能换来粮食,油盐糖……
那就更好了。
许秀芳在供销社是看到过有人买茶叶的,那茶叶还挺贵的,也不知道跟大舅公的茶叶比起来,味道有什么差别?
大舅公听到她的询问,眉头轻轻蹙起,说:“原本是有不少的茶叶的,但这些年开荒,砍掉了不少,另外咱们附近的这山里,茶都是野茶,也没有人打理,现在剩下的不多了。”
大舅婆也忍不住道叹口气:“本来咱们村里人的田地里,都种了不少的,现在这茶树,没人要,也创造不了收益,这些年也全部砍掉了。”
“你大舅公喜欢喝茶,山里的那些野茶,这些年也就是我跟你大舅公会打理打理……去年有几个百来年的茶树生了虫,枯死了,可把你大舅公给心疼坏了呢。”
“还有十几棵野茶树,也都生了虫,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许秀芳与谢溧听了,都觉得十分可惜。
许秀芳想了想,问:“能带我去看看那些茶树吗?”
大舅公笑眯眯问:“秀芳,你想去看啊?不过要走一点路,你们时间要是不急的话,我就带你们去瞧瞧。”
许秀芳忙转向谢溧。
谢溧点点头:“好,我们去看看。”
他小时候就经常喝这个茶,但是一直没有亲自看过到底是怎样的茶树,才能生长出这么好闻的茶叶来。
于是——
两位老人,就带着谢溧夫妻俩,去了生长有野茶的地方,到了地方后,许秀芳惊讶的眨眨眼:“这茶树,竟然这么高吗?”
她眼前的这一棵,瞧着那高度,估摸着至少也有4、5米了,树干也有碗口粗壮,与许秀芳印象中那小小、矮矮一丛的茶树,区别很大。
大舅婆笑道:“还有更高的呢,去年被虫蛀死的那一棵,是咱们这里最高的,至少有7、8米左右,听说至少也是百年以上的老树了,可惜枯死了,你大舅公砍掉,当柴火烧了。”
许秀芳听着,在老人家的指示下,去看生虫的地方,原来是树干生虫了,具体是什么虫,她也搞不清楚,然后,就趁着大伙儿们发现时,她悄悄往树根的位置,滴了一滴空间潭水。
许秀芳现在使用空间潭水,现在非常方便,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把空间潭水弄出来,她不是突兀的将潭水放在手心里,而是直接用意念,放在了与茶树树根接壤的泥土里面,因此,就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小动作。
按照这种方法,许秀芳将每一棵生虫,或者状态不好的茶树,都滴了一滴空间潭水。
她没有滴多,决定先试试看,要是能救活,自然是最好。
虽然心里还没有什么头绪,但许秀芳莫名就觉得这些茶树,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要保护好。
看完了茶树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家里,这边,卢大柱与卢前进,带着两个孩子,已经等在门口了。
卢大柱略有些拘谨,道:“阿溧,秀芳,你们大舅公说你们明天要回去了,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你们带回去吃。”
说着,便将两个装得满满的蛇皮袋,塞过来。
那蛇皮袋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袋子的红枣干,核桃干,并一小包的柿饼。
许秀芳与谢溧没开口,大舅公便笑道:“大柱,你留着给孩子们吃就是了,我们给阿溧他们准备了的。”
卢大柱摇头:“那不一样,大伯你准备的是你的心意,我们准备的是我们的心意,咱不能让你们来代表呀。”
就这样,好说歹说,卢大柱与卢前进父子,都没有将东西弄回去。许秀芳背过来的背篓,被塞得满满当当……
告别了大舅公、卢大柱舅舅一家,许秀芳与谢溧开始赶路回去,来时背着满满的东西,回去时又背了满满的东西,谢溧不愿意让许秀芳受苦,那些重的东西,弄成了一个担子,他挑着担子回去的,山路比较陡峭、危险的地方,担子不好挑,还要卸下来,一个个扛过去。
反复几次,才能将东西运出来。
尽管如此,谢溧依旧一声不吭,任劳任怨。
第72章 告知
担子卸下来, 一点点挪过狭窄、陡峭的山路后,谢溧又重新将担子装好,挑了起来。
他肩宽腿长,即便挑着担子, 满头大汗, 精神气依旧很好。
谢溧怕许秀芳摔着, 磕着,就让许秀芳一直走在前面, 他挑着担子跟在后面。
许秀芳一路沉默走着。
离开野猪桥, 要回到坝子村与谢家村所在的山坳, 还要走很长一段路,估摸着一路不停歇,也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
到了一块略显空旷的地方后, 许秀芳停下来, 挑着担子跟在后面的谢溧, 喘着粗气, 嗓音略有些沙哑, 问:“怎么了?累了吗?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许秀芳转身:“好。”
她将背着的背篓,卸下来, 挑选了一块平整的石头附近放下,就过去接谢溧。
谢溧轻笑:“你顾好自己。”
谢溧走了几步, 将担子放下,许秀芳凑够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谢溧望着她的眼睛, 扬起笑意,“秀芳, 我没……”事……
没说完,就被许秀芳的动作惊到了,许秀芳的手,伸进了他的衣领里,谢溧的瞳孔微微一缩。
许秀芳红着脸,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肩膀有没有红肿。”
那么重的担子,那么难走的路……
谢溧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涟漪,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失望,他的声音沙哑:“嗯,是我不好,是我误会我媳妇了,我以为她……”
许秀芳:“……”
她没忍住,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谢溧笑着握住她的手。
许秀芳很有些搞不懂,明明谢溧看起来十分正经,气质温柔,不像个会说胡话的人……
怎么一结婚后,就有点反差了呢?
谢溧轻笑,忽然正色:“秀芳,刚才一直闷闷不乐,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商量的吗?”
许秀芳一愣。
谢溧望着她,说:“跟我,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许秀芳没想到谢溧那么敏锐……
的确是有一些事,想要跟谢溧商量,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且,她也不确定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然而,当对上谢溧那双真诚,又带着满满柔情的眼睛时,许秀芳的心忽然就定了。
她跟谢溧已经是夫妻了,从两人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要携手一辈子的准备。
她是这样。
谢溧也是这样。
两人的心,都很坚定。
还有,许秀芳也确定谢溧是跟自己一样的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为这里做点贡献。
尤其是亲自经历过母亲重病,哥哥腿伤,大芽舅妈摔伤救治不及去世,毛毛独自过活……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这里山里太遥远,条件落后,与镇上的发展完全不能比,许秀芳就很想为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做点什么。
许秀芳也可以肯定,如果她现在开诚布公,跟谢溧商谈以后想要建设、发展黑山山脉这一片,谢溧也一定会支持她的。
这几天,许秀芳想了很多,她知道有很多事……自己想要做,其实是避不开谢溧的。她需要谢溧的支持,他能帮着她,给她分析情况,给她打掩护,给她做决策……
在许秀芳沉思时,谢溧一直安静的等着,并不催促她。
许秀芳道:“谢溧,如果我们有机会,也有能力发展我们的家乡,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谢溧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以为是其他的……也许是女孩子那种不好开口的问题。
在短短的一瞬间,谢溧其实也想了很多,他甚至想起了一位已经离婚的战友,那位战友的妻子,是文工团的一位舞蹈员,因为害怕疼痛,也因为要保持轻盈的身形,就不愿意生孩子。
她跟战友谈判,如果要孩子,就离婚。
不要孩子,他们的婚姻可以续存一辈子。
战友那段时间非常痛苦,他当然爱自己的妻子,可也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然而,只能选择其一。
战友很痛苦,很痛苦,那段时间训练频频出错,还差点影响了整个营队……
后面,战友最终选择了离婚。
因为受到战友的影响,谢溧也曾经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自己也面临战友的局面,要怎么做决定呢?
当时的谢溧,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时,又被自己给逗笑了,他都不打算成家了,哪里来的妻子?
这种烦恼的问题,无异于杞人忧天。
于是,谢溧安心睡觉了。
然而,当看到许秀芳用那种十分难以抉择的神情,看着自己,陷入到沉思里面时,谢溧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战友。
谢溧的面色始终平静,可他整个人的心,是揪起来的。
如果秀芳也不想生孩子,自己要怎么办呢?
是继续维持婚姻,就两个人携手过一辈子?
还是离婚,重新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谢溧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呼吸也有点急促,无疑,这是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问题。
他不想失去秀芳,即便只是设想一下,也不能接受。
可,孩子他也想要。
时间一点点过……
谢溧的情绪在沸腾,然后,他也终于做出了决定:这婚是不可能离的,哪怕不要孩子,也不可能离。
他走了那么长远的路,才走到她的面前……
怎么舍得分开?
许秀芳的出声,打断了谢溧的思绪,谢溧微微晃神,条件反射的朝着许秀芳一笑。
许秀芳看到他那带着傻气的笑,轻声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谢溧:“想你要跟我离婚的事情。”
许秀芳:“……”
许秀芳有点生气:“为什么好端端的,想这种奇怪的问题。”
谢溧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秀芳,以后无论怎样,也不要跟我离婚,好吗?”
许秀芳也搞不懂,他那点不安感,从何而来,她反手回抱住谢溧,轻声点头:“嗯,我们以后无论怎样,都不要提离婚。”
谢溧:“好。”
谢溧的情绪,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他看着许秀芳,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你刚才是不是要跟我谈论什么事情?”
许秀芳点头:“嗯。”
谢溧眼里含着笑:“你说,我听。”
许秀芳抬眸,看了一眼周围,天空很蓝,太阳也出来了,有阳光撒落下来,投在林间,也落在谢溧的身上。
许秀芳道:“我……”
谢溧的脾气,一向来温和,从不催促她,只是耐心的等着下文。
在他温柔的眼神注视下,许秀芳道:“我有一个宝物,可以装很多东西。”
谢溧闻言,并没有着急表示惊讶,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许秀芳道:“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是我可以掩饰给你看。”
许秀芳便将搁在一旁的背篓,给放进了铜钱空间里面。
当背篓消失的那一刻,谢溧一双沉静的眸子,总算有了一点异样,他下意识抱住许秀芳,抬眸,看向四周。
见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山与树木……
谢溧紧紧抱着许秀芳,小声道:“秀芳,下次一定要注意点,别随意露出来。”
许秀芳轻轻一笑:“我知道的,是因为你……”
谢溧略有些严厉:“我也不行。”
许秀芳还想要再开口,谢溧轻声道:“秀芳,你这么不会保护自己,让我很担心。”
许秀芳轻笑:“难道我男人不值得我相信吗?”
谢溧:“……不会。”
他攥紧许秀芳的手心,“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许秀芳凝视着谢溧清隽的脸,忽然正色道:“阿溧,我说出来,是因为我想要你帮着我,一起掩护这个宝物。”
谢溧:“好。”
他说‘好’时,没有迟疑,干脆又利落。
许秀芳道:“今天跟你进山,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其实可以将很多山里的特产,都用这个宝物运送出来的,只是要想好山里的这些特产,该送到哪里去,最好是能给这些土特产找到一条正经的销路,我们就能给大舅公、大柱舅舅他们这些住在深山里面的人改善生活了。”
“不仅是野猪桥、老虎洞……这些山民,还有我们坝子村、谢家村这些山民,我们也是有很多土特产的,不仅如此,我们还有人……”
坝子村与谢家村,两个村子加起来,已经有一千多口人了。是附近人口非常多的村庄。
这些人口,都是劳动力。
只要能够想办法,给这些人找到另外一条生路,许秀芳相信,他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改变这座绵延不绝的大深山的贫困局面的。
谢溧握着许秀芳的手,在她说话时,始终没有松开。
许秀芳能感觉到从他手心传来的温热,无形中,也给了她力量,她轻轻说:“阿溧,前段时间我陪哥哥在医院时,有一次隔壁床位来了一个人,他是邻省的,是到咱们镇上出差时不小心扭伤了,才住院的,不过就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谢溧安静听着。
许秀芳道:“我听他跟几位来探病的人闲聊,知道那人的身份,是一个什么农资社的厂长,他们那里也是乡下,不过因为有农资社,生活条件比我们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