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子不用过了?
办事员冷声问:“这位男同志,你的意见呢?”
刚才,办事员读完了协议内容,这才晓得原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丈夫与婆婆逼迫儿媳妇喝农药事件的当事人。
这个人渣。
办事员同是女同志,自然会偏向谢清,况且,这件事发生后还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可以说整个镇上,都听说了一点。
办事员也是经验老道的人,一看张国栋这神情,就知晓他在打什么注意,这是想赖掉一部分钱呢。
办事员接着道:“这位男同志,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声,你们之前签订的协议,是在厂领导、村领导等人的见证下,签订的,所以是具有法律效力的,绝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张国栋抿抿嘴,说:“……我没意见。”
办事员闻言,马上道:“那把你们的结婚证,大队、街道办开的证明、都递过来。”
谢清、张国栋都不敢耽搁,急忙递过去。
办事员就开始登记起来。
约莫十几分钟后,这件事就办好了。
办理清楚后,一共是有三分证明的,办事员将两份离婚证,分别递给了谢清与张国栋,剩下的一份留作存根。
谢清伸手接过的那一刻,强忍了多日的泪水,忽然滚落下来。
谢溧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拍了拍姐姐的背脊,说:“姐,咱们回家。”
谢清揉揉眼睛,“嗯。”
姐弟俩迅速就离开了民政局,张国栋的脸色很有些难看,此时此刻,与谢清真正的离婚了,可他并没有多高兴,主要是目的没达到,反而还捉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身后的张国栋如何,从此以后便于谢清没有任何关系了,谢清头也不回,直直走出民政局。
两人回到镇医院这边,谢树根一直在板车的旁边等着,瞧见两个孩子回来后,谢树根搓了搓手,说:“阿清,你将离婚证给我瞧瞧。”
谢清想了想,递过去。
谢树根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他用自己那双常年干活与做木工,变得十分粗糙,还生满老茧的手,紧紧捏着离婚证。
整个谢家村,谢清是第一个离婚的人,以后的流言蜚语与艰难……
这条路不好走啊。
谢树根没继续想下去,多想无用。他知道即便前路艰难,自己也一定要给予闺女支持。
谢树根将离婚证还给谢清,说:“拿好,以后就走一条新的路。”
谢清:“嗯。”
伸手接过离婚证时,谢清借着衣袖,将眼泪给擦干净,然而越想擦,却发现越是擦不干净了。
谢树根叹口气,道:“哭啥?不是还有爹呢?”
谢清捂着脸,说:“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也对不起弟弟。”
谢树根看着闺女,很想说点什么,可他本就不善言辞,憋了半天,又是叹口气,才道:“傻姑娘,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谢清哭得更凶了。
谢树根道:“好了,别哭了,多大点事情,咱们一家子以后和和气气的,把日子过好。”
面对这一幕,谢溧也是有点手足无措,主要是他没想到姐姐的情绪会突然失控。
想了想,谢溧道:“姐,爹说的对,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以后,你好好对自己好,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谢溧将面巾递给谢清。
谢清拿着面巾,捂住眼睛,突然又噗嗤笑了,说:“那我以后还留在家里,给爹娘干活,等阿溧结婚了,我给阿溧照顾孩子,只要你们不赶我走,我就不走,我就赖在家里。”
谢树根:“嗯。”
谢溧笑道:“好。”
谢清眼眶红红的,情绪也是一下子好转了,她捏着自己手里的离婚证明,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新生。
从此以后,与张国栋,与张婆子,与张家人任何人,都彻底没关系了。
她却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谢清语调也抬高了一些,说:“咱们回来了,要不要去病房那边告诉一下娘跟秀芳?”
谢溧笑道:“姐,你去说吧,你就呆在那边,等走的时候,我再过去找你们一起回去。”
谢清:“好。”
谢树根道:“把大棉袄子裹紧实点,别冻着了。”
谢清:“嗯。”
谢清进了何淑琴的病房后,许秀芳与卢春花都赶紧过来,关心的问了几句,得知全部办妥后,卢春花直接就拍了手,道:“可算是跟那杀千刀的衣一家子扯开了。”
许秀芳笑眯眯说:“咱们回头买一串鞭炮,庆祝庆祝。”
卢春花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没错啊。是该好好庆祝一下!”说着,她指着床上酣睡的孩子,道:“阿清,你瞧着孩子,我去跟你爹、你弟弟说说,要多买一串炮仗。”
急哄哄的,就要走。
谢清赶紧拦住,说:“娘,别费那个钱。”
卢春花立马板着脸,道:“啥费钱不费钱的?该花就得花!这种钱我是一分也不想省。”
丢下话。
卢春花就火急火燎的跑走了。
谢清坐到孩子的旁边,朝许秀芳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说:“秀芳,我娘就是这样,急性子,想干啥就得立马去干,拦都拦不住。”
许秀芳笑着说:“婶婶是个爽快、利索的人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何淑琴,忽然道:“我能看一下你的离婚证吗?”
谢清一愣。
谢清马上递过去,还笑了一下,说:“我以为很难办的,其实打离婚证跟打结婚证一样,也就是几分钟就搞好了,不费什么事情。”
何淑琴接过,握在手里,低头看了起来。
她看了很久,很久。似乎在逐字逐句的看,每一个字,都要仔仔细细看上好一会儿。
看完毕后,何淑琴就这么握着谢清的离婚证,没有马上递给谢清,而是握了好一会儿。
关于何淑琴这个人的事迹,谢清也是了解的。何家的惨剧,以及何淑琴个人的悲伤经历……谢清偶尔想起来,也要感慨良多。
因此,此时谢清也并不催促何淑琴,就让她这么握着。
许秀芳看何淑琴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很想离婚的,很想离开王家这个牢笼……
然而,当许秀芳想要说点什么时,何淑琴忽然就将离婚证递还给谢清,她挤出一个笑,说:“谢谢你。”
这样一本离婚证,她想了多少个日夜,从来不曾见得。
原来,离婚证长这样,四四方方的一张纸,短短不到几百个字,就能将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分割、掰扯清楚,有这张纸,从此再不相干,多好。
谢谢你。
让自己闭眼前,终于见了一回。
何淑琴没有继续说其他的,将离婚证还给谢清后,忽然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多交谈的样子。
许秀芳与谢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收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话,接着纷纷叹口气。
就在这时,卢春花急匆匆跑过来,道:“准备回去了,人都回来了。”
许秀芳忙看向何淑琴。
何淑琴睁开眼。
许秀芳道:“何淑琴婶婶,我跟着村里人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吧?”
何淑琴点点头,面对许秀芳关心的眼神,她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但还是显得很僵硬,就作罢了,说:“你回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许秀芳想了想,说:“如果王家人还要来找茬,就让医护人员去报公安。”
何淑琴:“嗯。”
许秀芳又叮嘱了几句,才跟着卢春花等人离开了病房。
谢树根与谢溧,将东西全部都妥帖放好,自行车也栓在了板车上,还留出来一个空旷的位置,能供两个大人坐着。
谢溧说:“秀芳,你跟姐姐坐在上面,我来拉车。”
许秀芳忙道:“我不坐,让婶婶坐吧。”
卢春花笑眯眯说:“没事儿,我跟你树根叔在后面推车,我是不惯坐车的,坐得头晕脑胀的,在后面跟着走,还能自在点。”
然后,许秀芳就被谢溧一家人,给劝上了车。
谢溧道:“咱们得早点出发,已经跟你爹商量好了,就在入山口的位置集合,他们应该都已经等着了。”
许秀芳就没再多言。
一路上,谢溧将车子拉得又稳又快,不到十几分钟,就与许强等坝子村的人汇合了。
谢溧将车子停下,便要伸手去扶许秀芳,就在这时,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眼神盯着自己的手,谢溧的手一顿。
许秀芳已经跳下了车。
许强笑着跟谢树根打照顾,道:“我家这丫头,托你们照顾了。”
谢树根赶紧摆手:“没有的事情,是我们多亏了秀芳照顾。”
两人寒暄几句,许强很是善谈,谢树根不怎么善谈,不过双方谈的还是很愉快。
说完后,许强就道:“秀芳,等下出发,你就坐谢溧那辆板车,那边的板车干净,被褥子也厚。”因为这一次是运送活猪出来的,几个板车上面都有猪拉的粪便,弄得很脏,就算稍微清洗了一下,也遮掩不了那个气味儿,而借给谢树根一家用的那个板车,是没有拉过活猪的,所以特别干净、整洁。
许秀芳听了,噘噘嘴,还想给自家爹推车呢。
许强一看女儿这样,就知道她想啥,忍不住笑道:“都是轻巧的东西,不用你帮忙,你别给我冻着了,就是好事儿,快去,听话。”
于是,许秀芳就乖乖的回到了谢溧的身边。
谢溧笑道:“快上去吧,我肯定把车子拉稳当,不让你累着。”
我那是怕累吗?
我那是不想叫村里人都瞧出我跟你之前的猫腻来啊,到时候多难为情啊……
许秀芳抿抿嘴,啥都没说,就悄悄瞪了谢溧一眼。
谢溧立马回头,冲她一笑,笑容灿烂。
许秀芳:“……”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坝子村一行人,拉着好几架板车,运着不少的年货,热热闹闹的翻山越岭,一路上大伙儿闲聊着,气氛十分好。
往日里十分长远的山路,这会儿似乎也变短了,许秀芳就觉得好像就是几个睁眼闭眼的功夫,就回到了村里。
谢家村,还要在坝子村的后面。
许秀芳跳下车。
许强就道:“树根哥,这车子你就直接拉回你家里,明儿抽个时间送回来就行了。”
谢树根赶忙道谢。
许强笑道:“哪里那么多的谢啊,咱们以前都是同一个大队的,一个大锅饭吃着的人,别顾忌这么多。”
说着,许强就冲自己闺女道:“秀芳,回家了。”
许秀芳就看了一眼谢溧,然后飞快的将目光转移,落在了卢春花与谢清的身上,她笑了笑,说:“婶婶,阿清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找你们说话。”
卢春花连连道好。
谢清抱着孩子,也忙说等她出了月子,就找许秀芳玩。
许秀芳轻轻摸了下小娃娃的脸,逗着睡醒的娃娃,笑眯眯的:“娃娃,我回家啦,你回头来我家里玩啊。”
小娃娃啊呜叫着,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一个劲儿的冲许秀芳挥舞着小手。
这一幕,逗得在场人都笑了。
很快,双方分开,坝子村这边拉着板车的人,在许强的指挥下,将所有的年货,全部都拉到了大队办事处,之后,再将各家的年货,对着单子,一一下发。
这些年货,自然不是免费的,是需要钱跟票据的,且还是按照各家给的单子来买的。
许秀芳就帮着许强一起,将所有的东西,按照单子一一发下去。
在大队办事处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所有的东西都发下去,堆积在门口草坪的年货,也全部空了。
许强将账本放进柜子里,上锁,便道:“秀芳,咱们也回去。”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蛇皮袋。
许秀芳问:“爹,你手里拿着的是啥?咱们年货上回不是已经买完了吗?”
许强将蛇皮袋子往后塞了下,不让许秀芳拿,还笑道:“我这不是突然又想到空缺了一些,就去买了嘛。”
许秀芳面露狐疑:“总觉得你这个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许强一巴掌拍过来,不过只是装腔作势,并不是真打闺女,就笑骂道:“少胡说八道,你爹我一辈子堂堂正正,啥时候做过贼了。”
许强立马板起脸,道:“赶紧的回去,你离家两天,你娘可担心了,快回去瞧瞧你娘。”
许秀芳摊摊手:“好吧。”
许秀芳赶紧的抬脚,往家里赶。
许强就跟在后面,拎着蛇皮袋,慢慢走着。等两人都进了家门,趁着许秀芳跟何翠霞说话之际,许强赶紧就将手里的蛇皮袋,放进了家里放杂物的房间,还特意遮掩了一下。
许秀芳跟娘说完话,简单吃了一碗粥,两个番薯,就回屋睡觉了,此时夜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许强一大早就出门忙活了,许秀芳赶紧跑到杂物房,经过一番搜索,总算是找到了那个被他爹藏起来的蛇皮袋,她打开一样,发现里面是几块崭新的布料,颜色都是鲜艳的正红色,另外还有一块使劲,一床已经裁剪好的被单、被套、枕头。
都是大红色的,枕头上还绣着一对鸳鸯。
许秀芳:“……”
不用怀疑了,这是爹娘给自己准备结婚用的东西。
原本,这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不过,许强与何翠霞觉得那些都是为着谢建国准备的,想到谢建国这人,就犯恶心,许强干脆就跟老妻说了,把原本那床上四件套,给全部折价卖了,换成新的,且还要换更好的料子。
除了这个,另外的布料,也是给许秀芳裁剪衣裳用的。
许秀芳握着手里的这个蛇皮袋,忽然觉得手心有点发烫,她的眼泪,也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自己到底还是叫父母操心了。
许秀芳擦了擦眼角,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这边,许志军探头探脑的看过来,说:“妹啊,你刚才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啥啊?我怎么瞧着你这是哭了?”
许秀芳:“……”
怎么就叫哥哥给瞧见了?
许秀芳深吸一口气,咬口道:“没有的事情,你肯定是看错了。”
许志军拄着拐杖,想要进屋瞧瞧那个蛇皮袋,许秀芳赶紧将之放好,说:“你别进来瞧了,没啥东西。”
许志军本来也不感兴趣,他笑呵呵对许秀芳说:“秀芳,你赶紧来看看我的腿,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大好了呢?”
许秀芳一听,就跟着出门。
她仔细看了下哥哥的腿,就发现伤口啥的,都已经长好了,新老皮肤上有明显的痕迹,不过其他的地方,看起来都没有大碍了。
许秀芳问:“哥哥,你现在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许志军道:“有。里面的钢针,总觉得不舒服。”
许秀芳闻言,道:“你跟爹说过,要早点去取钢针吗?”
许志军点点头,又叹口气,道:“说过了,他觉得还是听医生的话,按照医生说的时间去取为好。”
许秀芳理解父亲的担忧,便道:“那我等下跟爹说说吧,咱们要尽早去把钢针取出来了。”
许志军一听,马上笑了:“我就知道这件事跟你说,比跟爹娘说要少费功夫。”
许秀芳很想告诉自己的傻哥哥,要不是自己给他用了空间潭水,他这条腿,别说不到十天,就是再过十几天,也不一定好,所以爹娘的打算,才是正常的啊。
许秀芳当然不说了,就只道:“等爹回来,咱们商量一下啥时候去合适。”
许志军揉着自己的腿,道:“那必须要早点儿哈,我真是一刻钟都不想等了。”
真的,没有腿里面的那钢针,他都感觉自己可以健步如飞了,腿伤了这么久,他是没有一日不期待变成个正常人的。
许志军很急切,道:“到时候爹娘不允许,你可要帮我说说。”
许秀芳笑道:“那肯定的,你可是我哥。”
许志军听到这话,眉眼一笑,忽然问:“妹啊,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跟谢溧偷偷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