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海报随便选了一部偶像剧,舒杳躺在沙发上,一边撸狗,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怕吵醒奶奶,她把音量调得极小,几乎是在看默片。
第一集 刚开始,就是一段男女主火花碰撞的场面。
酒店房间的大门被踢上,男主拽着女主进房后,一把将女主抵在墙上,双手捧着她的脸,强势地吻了下去。
女主反抗,却无济于事,男主强硬地掐着她的腰,往床上倒。
舒杳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门口传来“滴滴”两声。
沉野推门而进。
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他的黑色领带被扯歪,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看到她,沉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没睡?”
“电视挺好看的。”舒杳说。
沉野侧头一看,被压在床上的女主角,正推着男主的胸口,眼泪汪汪:“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
“谁说我不爱你?”男主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就非要我证明是吗?”
说着,他抓起床头一个烟灰缸,“嘭”地砸在了自己脑袋上,血流如注的男主,面不改色:“这样可以说明我爱你了吗?”
然后画面一转,男主从医院醒来,被医生告知失忆了。
“……”舒杳也面不改色,“听说这剧熬过前三集就好看了。”
沉野倒是没在意,走到她身边,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一角,坐下的同时,舒杳闻到了他身上明显的酒味。
她坐起身,靠过去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沉野按了按太阳穴,仰头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难得看着有些疲惫,“帮周景淮挡了几杯。”
舒杳俯身倒了杯柠檬水递给他:“喝点儿吧,可以醒酒。”
沉野撩起眼皮,没有抬手接,只是把脑袋凑了过来。
好吧,毕竟上次他照顾了她。
她也不是一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舒杳往他那儿挪了点距离,把杯子凑到他嘴边。
沉野就着喝了几口,抬眸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意,眼尾微微泛红。
舒杳扶着他的手:“要不早点上去休息吧?”
“嗯。”沉野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借力站了起来。
明明是她搀着他,可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他把她搂在怀里。
舒杳垂着头没有说话。
把他扶坐到床尾,她关上门,从衣柜里拿出他的睡衣。
“你……”舒杳犹豫了一下,“能自己洗澡吗?”
沉野的双手反撑在身后,上半身慵懒地往后靠,歪着脑袋笑,“要是不能呢?”
“不能就不洗了吧。”舒杳很实诚,“你睡觉的时候,离我远一点就好了。”
“……”沉野单手撑着床站了起来,从她手里抽过睡衣,俯下身,轻飘飘地提了一句,“凶手作案,好歹处理一下现场,别把我手压麻就不管了。”
舒杳:!!!
沉野洗了个澡出来,看起来酒意褪去不少。
见他动作利索地掀开被角,舒杳突然想起柜子里刚送来的另一床被子。
她张了张嘴,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抿着唇继续摆弄手机。
过了会儿,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的数字。
见号码归属地是辅川,舒杳没有多想,按下接听,周北川的声音传了出来。
“杳杳,别再拉黑我了,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舒杳怎么也没想到,周北川居然执着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换个手机号继续骚扰。
她眉头微蹙,正想开口,手里的手机却被人拿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的加持,沉野的声音听着有些嚣张:“不好意思,我老婆睡了,您是哪位?”
舒杳愣了下,完全没有因他干涉自己的私事而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想笑,她的姿态松弛下来,侧躺着,左手压在脑袋下,目光带了点看好戏的意味。
周北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她结婚了?”
“是,所以这位先生,大晚上的打别人老婆电话,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沉野冷笑一声,用词倒是挺有礼貌。
“您要不多看看地图,认清一下自己的定位?”
电话的事情, 舒杳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黑名单列表里又多了一串数字。
第二天送奶奶上飞机后,舒杳回去收拾了一下, 也准备搬回黎水。
正俯身叠着衣服, 舒杳突然听到一旁的沉野问:“这什么时候送来的?”
她抬头一看,柜门大开,里面的被子稳稳当当地放着, 非常显眼。
舒杳怔了一下, 淡定自若地摇头:“不知道啊, 可能奶奶收了放进去的吧。”
沉野看着没有怀疑。
舒杳却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最后一件T恤, 她甚至没有叠, 直接塞进了行李袋里。
先一步走出卧室,舒杳暗暗松了口气,果然撒谎是一件挺费劲的事情。
没有奶奶在家,楼下显得异常安静。
明明也就在沉野家住了这么一小段时间, 可临走时, 她对这里, 好像已经有了一种令她自己都陌生的归属感。
像是察觉到主人要离开, 当她提着行李袋下楼的时候,小饼干摇着尾巴,飞奔而来, 整个身子跳了起来, 两只前爪挽留似的扒拉着她的裤子。
舒杳蹲下, 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过些天再来看你, 乖乖的哦。”
小饼干呜咽一声, 她走到门口,它就也跟着到了门口, 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盯着她。
舒杳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时,旁边的沉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玩具球,朝门里扔了进去,小饼干像是有了肌肉反应,飞速转身跑回了客厅。
门“嘭”一声被关上。
“……”
虽然残忍,但舒杳的理智告诉她,这大概是最有效的方法了。
她本来想直接打车回去,但沉野说有司机,不用她操心,她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
见车已经停在门口,沉野帮她把行李袋放在了副驾驶座上,舒杳拉开后座,拎着一袋零食上车。
那是来的第一天在超市买的,没吃完,想着沉野不爱吃,放这儿也是浪费,舒杳就把它带上了。
过了会儿,沉野也跟着坐上了后座,对前面的司机说:“开车吧。”
舒杳通过后视镜,瞟到了司机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有点眼熟?
她探过身子,这才看清司机的长相:“周景淮?”
周景淮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笑。
沉野从舒杳大腿上的零食袋子里掏了根棒棒糖,悠哉悠哉地拆着包装:“是你自己说要搭车的啊。”
舒杳也跟着拿了一根,指甲抠着包装纸,但抠了两次都没抠开。
沉野见状,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拆了包装纸递给她,全程丝滑得像是早已做过好多次。
舒杳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注意力却在周景淮身上,连道谢都忘了。
“你去黎水?是有工作吗?”
“没有。”周景淮说,“这不好久没休假了,正好这几天休息,听沉野说黎水挺漂亮,就顺道过去玩玩儿。”
“哦。”舒杳对于周景淮提醒他沉野不高兴了这件事,一直是心怀感恩的,所以客气了一句,“我对那儿还挺熟的,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周景淮透过后视镜扫了眼沉野冰冷的脸色,轻笑出声:“一定。”
不过舒杳也确实只是客气一句。
等车挤进车流,她就安静地在后排看起了手机。
沉野从口袋里拿了袋甜甜圈:“吃吗?”
舒杳摇摇头:“不想吃甜的了。”
舒杳和沉野自己体会不到,此刻说话的声音,和跟外人说话时的有多大区别。
然而周景淮却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搁这儿调情呢?
他忍不住打断:“要不路边停一下,给你俩买副牌打打?我看你俩挺闲的。”
“……”
舒杳还处在对“打牌”两个字过敏的阶段,听到这话,手一抖,手里的巧克力掉在了地上。
沉野闷笑出声,探过身子。
俯身时,他的头发触碰到了舒杳光洁的大腿,就像羽毛轻轻刷过,带来一阵痒。
他把巧克力捡了回来,扔进袋子里,颇有兴致地看她泛红的耳朵。
“还没忘呢?”沉野凑到她耳边,带着笑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以后是不是提一次,耳朵就得红一次?”
舒杳没有反驳,右手却在袋子的遮掩下轻轻摸了摸大腿。
这次,好像并不是因为牌……
一个小时的车程,说快不快,尤其上车前刚吃过午饭,舒杳半途中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奶奶回来,带来的压力太大,她断断续续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为了在奶奶面前不穿帮,她和沉野正在客厅里上演亲密大戏。
俩人窝在沙发角落,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被无聊的电视剧催得昏昏欲睡。
沉野却跟发现了新玩具一样,一会儿卷起她脸侧的头发,一会儿用手指戳戳她的脸。
舒杳有些烦躁,正想一把把他推开,却又想起奶奶就在旁边。于是怒火瞬间熄灭,她娇俏地捶了捶他的胸口:“老公,别闹~”
“你说什么?”
突兀的一声询问,仿佛从远处传来,舒杳猛然惊醒,睁开眼的同时,看到沉野的脸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他的手指正停留在她脸颊上,目光灼然地盯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舒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跳砰砰地开始加速。
“啊?什么什么?”她移开眼神,抬头看向窗外,装傻到底,“到了,下车吧。”
沉野哼笑一声,收回了手。
俩人十分默契,谁都没有做第一个推开车门的人。
初来驾到的周景淮除外。
果不其然,他刚下车,就有一位六七十岁的大爷迎了过来收停车费。
舒杳无奈叹了口气,开始翻口袋看有没有现金。
她之前亲眼见过,有的游客因为不愿意给停车费,回来就发现车胎被人扎了,而她毕竟还要在黎水长住,因为一点停车费得罪当地居民,更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但她还没找到现金,车外周景淮已经和大爷攀谈了起来。
车门关着,舒杳听不清俩人在聊什么,但看大爷脸上的笑容,像是遇到了知音。
不一会儿,大爷拍拍周景淮的背,钱都没收就转身走了。
舒杳:?
她推门下车,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周景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清风霁月,“大爷说我和他儿子长得挺像,让我晚上去他家吃饭。”
“……”
回工作室的路上,看着前面颀长的身影,舒杳偷偷问沉野:“你说我烧根古木,能让他现原形吗?”
沉野:“什么?”
“我以前看《搜神记》,里面讲斑狐修炼成人,化为了书生,书生总角风流,洁白如玉,举动容止,顾盼生姿,我觉得后三句形容周总特别贴切。”
“这和古木有什么关系?”
“书生和名士辩论,把名士说得哑口无言。名士恼羞成怒,就用千年古木逼书生现出了原形。”
沉野突然转了个身,挡在她面前,语调听着有点阴阳怪气:“你已经注意他一路了,要不把他微信号给你?”
“……”舒杳很本能地想起上次醉酒后误发给他的表情包。
果然每一次都是回旋镖。
她眨眨眼,平静地说:“我本来就有。”
沉野眯了眯眼:“他是狐狸,那我呢?”
舒杳故意刺他:“你现在像小狗多一点。”
“嗯,我是小狗。”沉野作势往前,“那小狗不高兴了,可是要咬人的。”
舒杳想也没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一瞬间,俩人都愣住了。
他的双唇贴着她的掌心,一眨眼,那眼神直勾勾的,让舒杳不由觉得眼熟。
小饼干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她缩回手,感觉掌心一阵阵发烫。
“喂!你俩干嘛呢?”周景淮发现俩人迟迟没有跟上来,转身扯着嗓子问。
一些流窜在俩人之间若隐若现的东西,突然被戳破,消散在空气之中。
沉野暗暗咬牙。
到了隐园,周景淮几乎没有休息,就出去闲逛了。
舒杳拿着电热水壶烧了开水,第五次看向墙上的钟。
沉野终于忍不住问:“有人要来?”
舒杳点头:“我跟你说过啊,恬恬介绍的那个学妹,叫黎穗。”
沉野怔了下才想起来,她昨天的确说起过这件事。
就是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
沉野还没细想,外头响起啪啪啪的脚步声,有道娇小的身影卡着点跑了进来。
黎穗穿着一身牛仔吊带裙,里面是白色T恤,栗色的长发盘成松散的丸子头,看起来元气又可爱,她微喘着,看了眼时间,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没迟到。”
舒杳朝她礼貌地笑了笑:“你好,你是黎穗吗?我是舒杳。”
“我知道,恬恬学姐让我喊你杳杳姐就好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哎。”黎穗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话密得舒杳找不到空插话,“我之前兼职做过直播助理,视频剪辑这一块也很熟练的。”
“真的吗?”舒杳欣喜道,“除了直播以外,我还想剪辑一些制作过程的科普vlog,放到视频网站上,你也可以帮忙吗?”
“当然可以!什么x音、c站,我们都可以发上去。”黎穗一口应下,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哎?这位是……”
经过几天的培训,舒杳随口就来:“这位是我老公。”
“原来是姐夫啊!”黎穗在陌生男人面前,显得拘束不少,恭敬地鞠了一躬,“姐夫好!”
沉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舒杳替他解释道:“你别介意啊,他性格就是比较冷淡。”
“没事没事。”黎穗笑着摆手,“男人就是冷淡点好,不像有些男人,看着人模狗样,见谁都笑眯眯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沉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与此同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调侃:
“哟,点我呢?”
黎穗整个人都定住了,迟迟没有回头。
周景淮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个纪念品商店买来的折扇,悠闲地踱到了黎穗身边,颇有点古代风流书生的味道。
他侧着身子,目光聚焦在黎穗紧绷的小脸上,脸上带着一抹笑。
“这位……有点眼熟啊?”
黎穗沉默片刻,脸上绽放出了比刚才更灿烂的笑容:“哎呀!哥,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周景淮收了笑,严肃得让舒杳觉得有些陌生。
黎穗双手揪着牛仔裙的吊带,看起来有点紧张:“我、我实习啊,我以后是杳杳姐的直播助理。”
“一个人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实习?我爸妈没说什么?”
黎穗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话,垂下了脑袋。
周景淮恍然大悟:“哦~敢情一点没和他们提是吧?”
黎穗低声嘟囔:“我都多大了,没必要事事都报告吧。”
周景淮冷笑一声,看向一旁巴不得买几袋瓜子前排围观的俩人:“这小孩儿我先带走了,实习的事情——”
黎穗一下跳了起来:“我很喜欢这份实习!你别想使绊子!”
周景淮按着她脑袋把她压了下去,跟五指山压着孙猴子似的:“出一份实习合同,我看过没问题,再让她跟你签。”
舒杳听得一愣一愣。
一直到俩人吵着出了门,她才反应过来问沉野:“我想问一个问题。”
沉野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搭着椅背,双腿敞开,悠闲的姿态:“不是亲兄妹。”
“不是。”舒杳问,“他把车开走了,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沉野:“……”
沉野这人是这样的,既来之,则安之,既安之,则不要脸之。
所以在得知家里司机没空来接,舒杳说帮他打车的时候,大少爷扔下一句他对公共座椅过敏,就躺摇椅上睡过去了。
舒杳想着,反正都一起住了好几晚了,再多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再多说什么。
设计图临近完成,已经是傍晚。
坐太久了,腰又酸又硬,跟机器关节没擦润滑油似的,她伸了个懒腰,看向不远处摇椅上的沉野。
算一算,大少爷睡了仨小时了。
他名字里的沉,是沉睡的沉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她内心的吐槽,大少爷悠悠转醒,撩起眼皮,他看了眼时间,又把眼睛闭上了,嗓音里带着倦意:“饿不饿?”
本来舒杳没觉得饿,他一提,才意识到还真有点。
设计图还差一点点,舒杳懒得出去,于是便点了个外卖。